周公解夢夢到自己跳到水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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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解放軍文藝·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 作者:唐瑩

海拔 3659 米——拉薩

想象中的雅魯藏布江是波濤洶湧的,可眼前這個喇叭形的江面實在算不上波瀾壯闊,坐在衝鋒舟上,油門還沒擰到一半就快衝到了對岸,江濤聲也沒有想象中的蓬勃,甚至都比不上駐訓地男兵帳篷裏傳出的呼嚕聲。

田茂軍看出了我的失望,他說:“現在是常水期,再過兩個月到了洪水期,雅魯藏布江可不是現在這個溫順的脾氣。”田茂軍是這個舟橋營的營教導員,正坐在我的對面,握著對講機,關註著新兵在江岸進行的裝卸載訓練。在教練員哨音的指揮下,岸邊一臺臺裝備分別被四五個戰士操作著次第入水。

突然,衝鋒舟上的人幾乎同時發現,一節門橋正漂浮不定。門橋異常晃動的樣子讓我急得差點站起來,田茂軍一把拉住我,他沈著地詢問情況,並示意操舵手抵近觀察。電臺裏傳來小組的情況報告:“動力舟新駕駛員采取轉舵調整方向,引起推力不足,門橋在主流線正往下漂!”門橋上,舟橋連指導員張鑫也及時發現了情況,他熟練地從橋節上一躍而下,一個衝刺,就鉆進了有情況的動力舟操作艙,與操作手協力穩定門橋,幾個教練員也迅速圍到了操作艙外。

漸漸地,門橋仿佛在江水中找到了依靠,慢慢地穩定下來。電臺裏傳來新的情況報告:“門橋已穩定。”張鑫鉆出了操作艙,自信地向田茂軍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我也跟著松了一口氣。張鑫的及時出手避免了門橋被江水衝向下遊。

一只江鷗在江面盤旋著,尋找舟舷上可以落腳的地方,操舵手加大油門甩開了它,衝鋒舟順著江心線往上遊開去……衝鋒舟緩慢降速,重新回到了巡邏狀態。

我把手伸進江水,凝神感受水流穿行指尖。雅魯藏布江在藏文中的意思是從最高處湧下來的水,四月的西藏,大雪尚未融盡,雖然時至正午,江水依然冰冷刺骨。“就算在夏季,這裏的江水表面溫度也接近零攝氏度。”田茂軍也跟我一樣把手伸入江水中感受著。

與我感受溫度不同,他好像在判斷著什麼。不一會兒,他衝著對講機囑咐道:“今天的江水流速大約是每秒兩米,各門橋長、動力舟駕駛員密切觀察橋軸線和門橋穩定狀態。”

田茂軍教導員是貴州人,是個有浪漫色彩的工科男,對舟橋有著很深的情結,他從國防科技大學渡河指揮專業畢業後申請入藏,現在已是第十三個年頭。他的父親是鐵道兵,參與修建過青藏鐵路。

在田茂軍的筆記本扉頁上,我發現了他自己寫的詩:拋念繩,繭僵殼,舟毗牽天路。他說:“我畢業就來到這個營,當時只知道它的前身是在雅魯藏布江上成功架設西藏第一座浮橋的舟橋連。”

在西藏軍區軍史館,我見到過田茂軍說的那座浮橋的照片,那是舟橋連一九六二年十一月歷時七天搭建成功的,並不壯觀,但在當時的條件下,其難度可想而知。除此之外,軍史館的負責人李辰還向我們展示了另一張與江有關的照片,那是一張進藏部隊用牛皮船渡江的照片,照片上戰士們擡著笨重且窄小的牛皮船走在江邊,馬匹泅渡,人乘船。

當年昌都戰役前夕,解放軍要過朱巴龍渡口,渡口位於金沙江西岸,江中水勢很猛,水流湍急,是難以逾越的屏障。解放軍只得去藏族村莊借船,藏民知道來意後,紛紛表示願意獻出自己的牛皮船,助解放軍渡江。解放軍進藏不住藏房、不吃藏飯、不擾藏民的做法,老百姓早有耳聞,都願為消滅藏軍出一把力。他們獻出了六只牛皮船,並派出六名壯漢,幫助劃船渡江。

關於解放軍使用牛皮船渡江,在我社《星火燎原》文集中一篇名為《進軍昌都》的文章裏有詳細的描述。時任西南軍區十八軍五十二師副師長陳子植在文章中寫道——

十月五日午夜,戰士們擡著牛皮船和木船朝渡口走去。當時正是農歷九月初,沒有月亮,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星在不斷地眨著眼睛,百十米以外就很難看清人的影子。羊腸小道蜿蜒在荊棘叢生、石壁嶙峋的崖岸上,十分難走。不用說擡著這樣笨重的船,就是徒手行走也十分危險,稍不小心就會掉進激流滾滾的金沙江。同誌們手拉著手,肩並著肩,半拖半擡,簇擁著牛皮船和木船向金沙江移動。手擦傷了,腳碰破了,沒有一個人吭聲,終於把笨重的船只擡到江邊。

船在洶湧的波浪中顛簸前進,岸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渡船上。突然,一個巨浪朝一只牛皮船打去,牛皮船轉著圈被掀到一米多高後往下滑出十幾米,眼看就要撞在礁石上。正在這時,一個戰士機靈地用木槳往礁石上一點,牛皮船就轉著圈離開礁石朝對岸駛去,岸上的人才松了口氣。

……

這時,東方泛出了魚肚白,十幾只木船和牛皮船載著全副武裝的戰士,迅速地朝對岸駛去,由於船只又少又小,前後花了五天時間才將三個團和師直的幾千人陸續渡過金沙江。

牛皮船是西藏百姓渡江常使用的工具,每只船能載十人左右,它吃水淺,牛皮一經浸泡就有了彈性,即使在激流中碰到暗礁也問題不大,非常適合西藏的河流。可如果用在戰時,只能裝載全副武裝的戰士七到八人,更別提裝備和騾馬了,要是遇到對岸有彈雨阻擊,牛皮一擊即穿,必定全船覆滅。

在那個飛揚著革命英雄氣概的年代,進藏的解放軍將士在沒有渡河經驗和對岸敵情未知的情況下,冒著葬身魚腹的風險,用牛皮船跨越如此兇險的天塹,付出的代價可想而知。他們肯定想象不到,如今的新型舟橋不但可以跨越天塹,保障坦克和火炮等重型武器裝備渡江,還可以一次漕渡三輛輕型坦克,應對大中型江河都不在話下。

午後,江邊的風大了起來,一直盤旋的江鷗不見了蹤影,江岸裸露的沙礫被風卷起,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亮橙色的救生衣若隱若現,那些身影還在有條不紊地操作著裝備。

風沙越過河岸企圖覆蓋江面,可都被雅魯藏布江吞沒。浪花泛起,沈重的衝鋒舟被拋上浪尖,我瞬間失去了重心,看田茂軍和操舵手等人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我只能強裝鎮定緊緊地扣住舟舷。細心的田茂軍看出了我的窘迫,他淡淡地拍了拍操舵手的肩。衝鋒舟再次降速,成了一葉扁舟,任由浪花推搡。

隨行的郭樹彬幹事說:“以前,為了縮短架設時間,我們需要跳到水中助推門橋閉合,舟橋訓練就顯得特別熱鬧,可這時慣性很大,危險性最高。如果遇到現在這種風沙,再加上江水流速增大,就更容易出危險。還有不少人因為長期在低溫水裏作業,落下風濕的病根。”田茂軍聽著,不自覺地把手放在了膝蓋上。“這幾年新型舟橋裝備部隊後,官兵跳進江水裏助推門橋的情況就越來越少了。”

郭樹彬幹事是去年申請入藏的新幹部,也是國防科技大學舟橋專業畢業的,算是田茂軍的後輩,還沒有褪去羞澀的書生氣息。談到畢業後申請入藏,田茂軍又把手伸入江水,他說:“不知道現在新一輩是怎麼想,我年輕時是想挑戰雅魯藏布江,現在更想挑戰的是自己,我想看看自己能在這雅魯藏布江邊站多久。男同誌嘛,要堅持,既然選擇了就要走到底。”

風沙越刮越大,江水也不知何時興盛了起來,雅魯藏布江仿佛正在被喚醒。風沙讓我們都瞇起了眼,我身旁的新幹事郭樹彬趁大家不註意,也悄悄地把手伸進了正欲翻滾的江水中。

從進藏解放軍將士用牛皮船渡江,到舟橋部隊保障大部隊快速通過江河障礙,再到新型舟橋減輕高寒地對官兵體力的極端考驗。一代代舟橋人用七十年的時間,以質樸的革命精神和為理想孤註一擲的勇氣,讓難以飛躍的天塹變為而今的通途大道。

(解放軍文藝·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