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狗（散文）
文：孫克重（王明見薦稿）
在農村老家居住時，曾養過一只狗，狗的顏色是黑色的，人說是“黑蓋”，是親戚家的狗生的，來我家時剛滿月。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冬日的一個星期天的下午，親戚騎著自行車來到我家，自行車後座上帶著一個草筐，草筐裏有一只用草蓋著的小狗，小狗一拃多長，全身毛兒絨絨的、黑黑的、亮亮的，眼睛似睜不睜的，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有些蹣跚，那憨態可掬的樣子著實讓人喜愛。
寒冷的冬日院子裏是不適宜小狗生存的，為了給小狗一個溫暖舒適的環境，我專門用紙殼箱為小狗做了窩，箱子的底部鋪了一層厚厚的舊棉絮，用剪刀剪去一側的紙殼好讓小狗進出方便，紙箱放在了靠近火爐的地方，把小狗抱了進去，小狗就算安家了。
在我的潛意識裏，似乎只有人才有著對家的情感、對家的眷戀，殊不知小狗亦然。白天還好，夜晚，離開母親懷抱的小狗，一如剛斷奶的嬰兒叫個不停，那吱吱的叫聲直讓人心焦，一連好幾個晚上都不讓人睡覺，為了小狗，每天晚上不知要起床多少次，每次起來也只是抱抱它、餵一餵，也許這小小的關懷就是小狗所需要的母愛般的慰藉，小狗便不再“哭鬧”，可惜的是這安靜是短暫的，因為我不可能整晚不睡覺陪著它，剛睡下不一會兒小狗就又開始叫了。
孩子哭了抱給媽。我也曾打算送它回“老家”，找它“母親”去，哪怕再多叫一兩晚上。可能這就是緣分吧，也許小狗知道再叫我就不要它了，漸漸的不再叫喚不停了，只是餓了或者大小便時才叫幾聲。乍一不叫我還不放心了，夜晚醒來總是要專門看一看它，蜷縮在窩裏的小狗聽到動靜後，略微擡一擡頭，那睡眼惺忪、憨憨的樣子更多了幾分可愛。早獨立的孩子成長快。幾天後，小狗便習慣了新的環境，我們也不用再為它多操心了。
養小狗亦如養小孩，習慣養成十分重要，無論是好習慣還是壞習慣，一旦養成想要改變是很難的。為了不讓小狗在屋裏大小便，就像照顧嬰兒似的，隔一段時間就把小狗抱出屋去讓它方便，小狗也和嬰兒一樣，讓它方便時到不一定方便了，只好註意觀察，一旦發現小狗要大小便就及時抱到院子的墻角處，久而久之，小狗可能意識到隨地大小便是不受歡迎的，需要大小便時就跑到屋門口喊叫幾聲，仿佛在說：“快開門，要方便。”如果不及時開門它還會用爪子撓門，當把門敞開，小狗便快速地跑到院子的墻角處大小便了。
經過全家人的精心呵護，小狗茁壯成長，個子大了，身體壯了，正當為小狗的成長感到高興之時，意外發生了。小狗吃了雞骨頭，雞骨頭穿過它的胃腸走到肛門處卡住了，不能正常大便了，假如是人那難受的滋味可想而知。小狗呻吟著叫個不停，走來走去，樣子很是痛苦。起初，不知道小狗得了什麼病，經過觀察發現了屁股裏的雞骨頭，為了挽救這個小生命，我和愛人開始了狗屁股裏挑骨頭。妻子抱著小狗不讓它動，我把曲別針伸展開來，輕輕地把小狗屁股裏的骨頭往外挑，可能是狗通人性吧，小狗似乎知道我們在為它治病，不煩不鬧，忍著疼痛配合治療。屁股裏挑骨頭難度不小，只能是挑出幾根外漏看得見的碎骨頭，裏面的則是沒法挑的，只好等骨頭在腸子的蠕動下走到肛門處再挑，一連兩三天，終於將小狗屁股裏的雞骨頭挑完了，小狗才恢復了健康。
養狗最怕的該是老鼠藥了，那時的老鼠藥都是高毒性的，老鼠被藥死後一旦被狗吃了，狗也是要喪命的。之前，我家曾養過一只狗，是一只純種的狼狗，因為吃了死老鼠被毒死了，死的時候，狗趴在地上，口吐著白沫，樣子十分可憐。如何讓狗不吃死老鼠，不讓悲劇重演，我是下了一番工夫的。找來死老鼠放在小狗的面前，小狗要去咀嚼時，就訓斥，就用木棍打，一連幾天的訓練，小狗明白了死耗子是不能吃的，此後，再見到時便不聞不問了。
春暖花開了，小狗個頭更大了，我又在院子裏給小狗做了窩，小狗也從屋裏遷到了屋外。雖然是咫尺相隔，可屋裏屋外的搬家，又一次讓小狗經受了痛苦，一連好幾天不願住在新窩裏，常常在屋門口轉來轉去，時不時地叫喚幾聲，一有機會就往屋裏鉆。過了幾天，小狗又適應了新的環境，住在新窩裏不再吵鬧了。
鬥轉星移，小狗漸漸長成大狗了，我沒有給它起名字，依然是小狗小狗地叫著，只要一叫小狗就知道是喚它，盡管已是大狗了。
萬物有靈且美。小狗是有靈性的，看家護院的本事且不必說，小狗還能除害呢。人們常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家的小狗還真多管了一回閑事。一個初夏的雨夜，發現小狗不時地在院子裏跑來跑去，但沒有狂吠，以為是小狗自己在玩耍。早上起床，敞開屋門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小狗端坐在地上仰望著我，眼前整齊地擺放著三只一拃多長的大死耗子，此狀令我我喜出望外，知道這是昨晚小狗在院子裏奔跑獲得的戰利品，這是小狗在向我邀功呢！我趕緊輕輕拍了拍小狗的頭，從頭至尾捋了捋它的毛，並拿來食物獎勵它。我想，小狗從我對它的獎勵中，一定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這“閑事”管對了，管得好！
後來，因工作調動我進城了，小狗是不便跟來的，便送給哥哥家了。每次回老家都要專門看一看小狗，我把它當成家庭中的一員了。小狗的記憶力非常好，不管多久沒見，再見時它都認識，而且不用見到人，腳步聲就能聽出來。當外人要進門時，小狗會叫個不停，我去敲門小狗是不叫的，每次見到我都搖著尾巴，撒著歡兒圍著我轉，往我身上撲，就如同久別的親人相見，親切得很。
再後來，小狗變成老狗了，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了。最後一次見到小狗，是在一個碩果累累的季節，小狗蒼老了，消瘦了，一副病態的樣子，懶洋洋的趴在地上，聽到我的腳步聲還是站了起來，那站姿好像有些吃力，我依舊撫摸著小狗的頭，當餵它食物時卻不怎麼吃了。沒過幾天，小狗就走了，走的時候我沒有見，是後來聽說的。
前些天，我又一次夢見小狗了，夢見我從老家驅車回城時，小狗追趕著車子，那奔跑的樣子還是那麼的矯健，那麼的迅疾，那麼的可愛……
作家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