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之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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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柳太郎所帶領的老鬼子旅遊團,到宋莊富東飯店吃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這家飯店是漢奸頭子付奎的兒子付東開的。

1943年春天,鬼子頭片柳太郎調防到昌邑。他拜祭夢石後,做了一個怪夢。他夢見在虛無飄縹的鬼國街上,到處是醜陋的一目民和一足鬼。醒來百思不得其解。他到濰城向山本司令說了自己所做的怪夢。山本司令把他臭罵一通,說:“你這個笨蛋!夢中是告訴你要在昌邑戰勝敵人,必須采取以夷治夷的策略。”於是,他遵照山本司令的指示,決定成立漢奸隊伍:昌邑縣維持會。那麼,誰來擔任維持會的會長呢?片柳太郎絞盡腦汁挑來挑去,最後挑到在監獄中被關押的大壞蛋付奎。

讓我們先看看付奎的長相吧,他個兒不高,長得很墩實,牛蛋眼,蛤蟆嘴,滿臉橫肉,而且臉上由於生過天花,留下十幾顆豆大的紫麻子,典型的歪瓜劣棗。尤其是他的蒜頭鼻子大得出奇,鼻梁是橫起的,鼻子上全是疙瘩,顏色青紫,像茄子那樣。再看他的德性,我敢說,他絕對不是個好畜牲托生的。按照達爾文進化論的觀點,人是由猴子變的,理智是沿著由最低級的脊椎動物,向人類的進化而成的,並附麗於行動。我們人類中的每個人,都和禽獸中的某一種相類似,從牡蠣到鷹隼,從豬到虎。一切禽獸的性格,也都在人的性格裏有所表現,並且每個人還可以有幾種動物的性格。要我說,達爾文說人是由猴子變的,只註重其表相,未研究性格及其靈魂。人類之外,其他生物亦有理智,這是生命的進化本質之一。那麼,付奎像哪種禽獸呢?他既不像猴子,又不像豬和老虎,他像豺狼,像豺狼一樣兇殘和無恥。《三字經》中說:“人之初,性本善。”這對付奎來說,根本就不適用。因為付奎一生下來就是個壞種。吃娘的奶,他把娘的奶頭咬出血。人家的小孩說的第一句話是叫“娘”。這付奎從小就不會叫“娘”,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罵他娘是“狗”。他小時候做的第一件事,是抓著屎往他娘嘴裏抹。漸漸長大了,他那人性惡的品性更加得到展示。他總是賣弄糊塗的聰明人,對智慧和理智無不頑強抗拒。他看到誰家的莊稼長得好,就用鐮刀去毀人家的青苗;看到誰家的杏樹結的果子多,他就用斧子去砍人家的樹;看到誰家的母雞下蛋多,他就下毒藥把這家的母雞毒死。他生性殘忍,看到公狗和母狗交配連體,他便用鋒利的鐮刀,把公狗的生殖器割斷,讓公狗疼死,母狗也因陰道中插著半截生殖器取不出來而疼瘋。他還十分好色,不僅強奸了本村一個9歲的幼女,還在一天中午,把他自己的親娘,按倒在地上強姦。他爹發現後,抄起鐝頭想把這個畜牲砸死。沒想到,被他奪過鐝頭,給他爹的腦袋開了花。他娘被他強奸後,沒臉見人,便用一根麻繩,把自己掛在屋梁上吊死了。民國政府文興國縣長聞訊大怒,把付奎這狗東西抓進大獄。就是這樣一個神色令人恐怖的大壞蛋,使人一聽就心悸的人物,竟被打著“亞洲共榮”旗號的鬼子頭片柳太郎看上了。

那一天,付奎從死牢裏被提出來。他戴著手銬腳鐐,怒氣衝衝地望著這個長得同他差不多一樣矮,醜陋的鬼子頭的柳太郎,鐵青著臉子吼道:“操,你要殺我!”片柳太郎非常狡猾,很註意察言觀色和辨風測向。他看到付奎那兇神一樣的長相,心中不禁一驚。然而,他臉上卻顯示岀快意的微笑,露岀白晃晃的牙齒,用日語對身邊的市川之助說:“你問他願意不願意做我的一只手,一只眼?”市川之助扳著面孔,面無表情地對付奎說:“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占領了你們小小的昌邑城,是為亞洲共榮,幫助你們擺脫貧窮和落後。片柳太郎隊長問你,願意不願意為我們日本皇軍效力?”聽了市川之助的話,付奎先是臉上現岀驚愕,很快眼睛瞇成一條縫,嘴都咧到耳朵上,大黃牙閃著臭烘烘的綠光,發岀嚇人的一陣狂笑。笑過之後,他用沙啞破鑼似的聲音說:“哈哈,我就知道我付奎是塊他娘的臭豆腐,聞著臭吃著香。操!你們想讓我當漢奸,是吧?”市川之助把他的講話給柳太郎作了翻譯。“就算是吧!”片柳太郎瞇著三角眼作了肯定的答復。“老子恨透了文興國那老賊!”付奎仇恨的布滿血絲的牛蛋眼裏,透岀喜悅的藍光,斬釘截鐵地說:“好,老子跟你們幹,只要有肉吃,有女人睡,操!讓老子幹甚老子就幹甚,萬死不辭!”

在人類的情感方面,最可怕的是得意之色。囚徒付奎搖身一變當上昌邑縣漢奸維持會會長。他喜溢眉宇,精神沈溺在無邊的花花緑綠縈夢裏。他本來就是個流氓無賴,受到惡毒的煽動很容易成為兇惡的力量。這會兒,他又狗仗人勢,更像出洞的黃鼠狼,又鬼祟又狠毒,有恃無恐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還強擄民女枝子給他當媳婦。老百姓都恨他怕他,還拿他當魔鬼用來嚇唬孩子。孩子一哭,大人就說:“你再哭,付奎就來了!”孩子就被嚇得目瞪口呆不敢再哭。當時,市川之助對片柳太郎啟用囚徒付奎有看法。他對片柳太郎說:“我們要征服支那人,也要講民心和民意。用付奎這樣的惡棍,很丟皇軍的顏面。”片柳太郎則不以為然,反而對市川之助大談戰爭之需要,他需要找個中國人死心踏地做他的耳目,做他的幫兇和爪牙。當然,在他心裏,十分鄙視付奎的人格。他從來就沒見過像付奎這樣外貌醜陋,且靈魂骯臟的人。他想,這家夥滿肚子壞水,從不按常理辦事,簡直就不像個人。那麼,用這麼一個人當維持會長,不給皇軍丟臉面嗎?他想,現在是戰爭時期,看是臉面不臉面?只要對黃巾軍有利就行。還別說,自從付奎這一百多號人的維持會成立後,他們不僅替日本皇軍踩了八路軍獨立營的不少地雷,還真地維持了社會秩序。這昌邑城裏,太陽還沒落,大人小孩就不敢再出家門,這無疑對皇軍征服昌邑,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鬼子頭片柳太郎,是個善於動腦筋的日本軍人,且讀過大學有文化。他靜下心來,認真地分析了昌邑的三支敵對勢力:一支是國民黨軍隊高建武部,全副美式裝備,且有輕、重機槍,應該是一支有戰鬥力的部隊。可不知為甚?在文山戰鬥中,他們聞風而逃,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到20裏以外濰河東岸的宋莊。一支是文興國和他的兒子文天雄在雙臺鎮變賣家產,招兵買馬,拉起的一支農民軍“二七隊”。據說這支隊伍只會喊著“一二一”練操,好多當兵的連槍都不敢放,聽見槍炮響就嚇得轉腿肚子,根本就沒有什麼戰鬥力。另一支是馬渠的共產黨八路軍獨立營,起的名字倒挺嚇人,甚至“瘋狗連”、“野狼連”,可他們除了能造地雷、手榴彈和金鏢外,就沒有幾支能打死人的槍。這麼一分析,片柳太郎心裏就有教了。他想,只要同國民黨的部隊保持友善,不戰,他這支不足30人的小分隊和付奎的百十號人的維持會,就能鎮住這個30多萬人口的區區小縣。於是,他想派個智勇雙全的人,去跟國軍營長高建武秘談,訂立攻守同盟。那麼,派誰去完成這項特殊的使命呢?他首先想到市川之助。市川之助,曾在中國遼寧鐵嶺修過三年鐵路,學會一口流利地帶有關東大餷子味的中國話,在這不足30人的小分隊中,無疑是最佳人選。可他又一想,這日本人和中國人,在氣質上是很不一樣的,雖說日本人和中國人都是黃皮膚、黑頭發,可日本人的眼睛裏射出的光是直藍的,嘴角老是往下垂,喜歡大笑、狂笑、冷笑,很少微笑,而且笑的時候臉上的肌肉不會配合,皮笑肉不笑,再假裝,也會被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岀。當然,他也知道中國人對日本軍隊的仇恨,萬一這個高建武,要是產生點愛國心,殺個日本人那是很平常的事。想來想去,他還是不敢冒這個風險。於是,他想從維持會中選一個人。他把付奎叫來,並讓市川之助當翻譯,說明自已的意思。

“片柳隊長,你看我咋想兒?”付奎欲令智昏,歪斜著身子嘻笑著說。“是你的,不行!”片柳太郎搖著頭說。市川之助又給付奎作了翻譯。“片柳隊長,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可以化妝成算命先生,保準能行。”付奎耍個鬼臉眼睛賊溜溜轉著說。“你說你可以化妝成算命先生?哈哈……”片柳太郎幹笑一聲,說:“看你鬼頭鬼腦的樣子,一幅流氓強盜相,還能裝扮成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是文化人,是文化騙子。”“片柳隊長,”付奎的臊勁兒上來了,瞪著狡猾的大紅眼珠子說:“我知道我咋化妝也不會像個算命先生,可不像有不像的好處,不用拐彎抹角,我一過濰河定會被國軍哨兵逮住,我不就可以順順當當,見到高建武那狗操的草包營長了嘛!”片柳太郎一琢磨,這漢奸付奎說得還真有點道理,便親筆給高建武營長寫了一封信,又隨信送上剛從昌邑銀行掠來的兩根金條,讓付奎喬妝打扮一番,然後前往。

果然,付奎一過濰河木橋,就被國軍哨兵逮住並押送到宋莊營部。這時的付奎喜形於色。他的喜色因傲慢而更加明顯,扁窄的額頭因得意而變得更加紫黑;他那沾沾自喜的滿臉橫肉,簡直是無醜不備。他挺身直立裝得氣派雄豪,好像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的樣子,滿臉堆笑地站在高建武跟前。“付奎,我昨天夜裏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條人蛇長七尺,色如黑,蛇頭蛇尾人身,站立行走,遇人嘻笑,笑後就吃人。”高建武營長斜撇著眼睛看著付奎,陰陽怪氣地說。他忽又大怒,“啪”地一拍桌子,罵道:“原來這條人蛇就是你呀,付奎!別以為你穿上長袍馬袿,戴上狗屁禮帽,老子我就不認識你了!”“嘿嘿,高營長,我付奎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你不就是想罵我嗎?罵我是人蛇,罵我是披著羊皮的狼,罵我是吃人魔鬼。”付奎很大度地露岀變幻莫測的表情,嘻皮笑臉地說:“我這個人一生下來就不是個人,你咋罵我我都認。以前人們罵我是地痞、流氓、無賴,現在人們罵我是漢奸、走狗、賣國賊,我都認。我知道我不是個好鳥。可你們呢?哪個不是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陰逢陽違。他娘的,哪個耗子不偷油呀?”“付奎,你給我說實話,你他娘的不去鬥雞走狗尋花閱柳,人模人樣地跑到我這二畝地上找死呀?”高營長用鐵鉤子似的目光盯著漢奸付奎。“嘿嘿,高營長,昨天夜裏我也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你成了好朋友!”付奎嘻笑著說。“哼,你這種人也他娘的會做夢?還異想天開和我交朋友?”高建武營長緊皺眉頭點上一支香煙抽著,惡狠狠地說:“我知道你狗操的到我這兒,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付奎,我告訴你,我是堂堂國軍營長,絕不會跟你這個狗漢奸交朋友!”“高營長,你先別生氣。”付奎仍然嘻皮笑臉地說:“我是狗漢奸,不假。可我不當漢奸能幹甚?你高建武能收留我給我個連長、排長幹幹嗎?是日本皇軍把我從監獄裏撈出來,讓我過上花天酒地人上人的生活。我不給皇軍賣命給你賣命呀?”“放屁!”高建武營長當著矮人不說矮話,“啪”地一拍桌子,生氣地吼道:“你就不怕老子我一槍崩了你?”“高營長,我要是怕你崩就不來了。”付奎又嘻皮笑臉地說:“高營長,皇軍隊長片柳太郎讓我來給你送個信。”他說著從禮帽裏取出片柳太郎的信,小心翼翼地放在高建武營長的辦公桌上,又從衣兜裏取岀兩根黃澄澄的金條,放在高建武營長眼前。高建武營長看著桌子上那黃澄澄的金條,眼睛不禁一亮。可他沒有喜形於色,因為他知道豆棵要是被黃蔓纏上必死無疑。自己雖說不是個清白之人,可身為國軍營長還是要小心為妙。他陰沈著臉拿起片柳太郎的親筆信(有市川之助譯的中文稿),很快地看了一遍,又“啪”地一拍桌子吼道:“付奎,你小子是吹糖人的口氣不小呀,你想讓我也當漢奸,白日作夢!來人哪,把這個狗操的付奎給我拉到河灘上崩了!”

兩個國軍大兵衝進來,扭著付奎的胳膊把他押了下去。一連長陸野問營長高建武:“營長,是讓他吃槍子還是活埋?”高建武營長皺起眉頭想了想,瞇著眼睛笑著說:“兩軍交戰不殺來使,像付奎這狗漢奸那還不是缸裏的王八,隨吃隨宰。今天咱放他一碼,你朝天放一槍,就讓這狗操的跑掉算了!”付奎被押到濰河灘上,一連長陸野一腳把他踹倒在地,朝天“砰”地放了一槍,走人。

付奎趴在亂草叢中以為自己死了。可他趴了一陣子,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一摸身上並沒有中彈,喜得抓耳撓腮,爬起來就跑。他跑過濰河木橋,天全黑了,是個月黑子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從濰河邊到昌邑縣城也就是五裏多地,可他在黑暗中跑呀跑呀,怎麼跑也跑不到縣城。他感到有好多蘆葦和灌木,黑黝黝地籠罩著他的頭頂,腳下是泥濘,而且又臭又滑,踏上去很費勁,就像踏進腥臭的血泊裏。四周全是黑暗、汙濁、惡臭和冷氣。他還仿佛看見有各種刑具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爬到他的身上咬他,鉗他,刺他,在吼著叫著要他的命。他還不時聽到,好像有魔鬼發出的陰森的狂笑。他渾身戰粟,已經意識到自己是遇到他娘的鬼打墻了!這是魔鬼在他四周豎起的黑墻,你縱有天大的本領,也甭想穿越過去。這時,恐懼籠罩使他靈魂出竅。也可以說,他被恐懼呑噬了。他原本是個狗膽包天的人,可這時他感到非常害怕,害怕得渾身哆嗦,踉踉蹌蹌,東搖西蕩,不知所措,就怕魔鬼把他整死。他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尖走,用四肢爬著走,只聽見他的動脈在兩邊太陽穴裏,如同兩只鐵錘似地打著。胸中呼出來的氣息,也好像是來自山洞的風。噢喲,前面有一條水溝,黑糊隆洞也不知有多深。他使岀全身的力氣縱身一跳想跳過去,不料剛踏上溝沿,溝沿太滑,立足不穩,噗通一聲墜入溝中。溝裏全是稀泥狗屎,他蹲陷在裏面,急切之間難於爬出,越是掙紮陷得越深,只急得哇呀哇呀哭叫。直到東方發亮、雄雞高叫時,魔鬼才一晃不見了,黑墻頓時消失。他才從沒膝的汙泥臭水溝裏爬出來,像賴皮狗一樣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瘸一顛一溜歪斜地回到縣城憲兵司令部,幾乎是滾爬著進去的。這時的付奎是一付甚麼形象呢?看,他的頭發沾滿汙泥像貼在頭上的破氈片,大麻子臉像個烤得半生不熟的紫茄子,長袍被灌木荊棘刺扯得稀爛,袖子破得像兩把破蒲扇,滿身臟得像塗了漆,兩肘、兩膝和屁股都露著皮,還有一道道血口子。片柳太郎看到這個滾爬進來的鬼,頓時毛發竦起,掏出手槍指著慢慢往後退。當他看清這個大千世界裏的化裝醜角,竟是他派出去的特使付奎時,頓時又開懷大笑,笑得死去活來,笑得岔了氣,差點笑掉大牙。由於受到驚嚇,付奎大病一場,一連三天不能說話,發高燒,差點要了他的命,不必詳說。

付奎這狗漢奸,最終還是死在八路軍獨立營的手裏。那一天,八路軍獨立營戰士魏彪同鄒常耿、楊虎一起,遵照魏堅營長的指示,裝扮成賣柴的農夫混進城裏趕大集。集上的人不是很多,可賣魚的、賣蝦的、賣菜的、賣圪塔鹹菜的,也稀稀拉拉擺了近一裏地。一輛鬼子的摩托車捲著塵土穿過街市,趕集的人嚇得直往後躲,氣得魏彪等三人咬牙卻齒。一會兒,漢奸頭付奎帶著兩個二狗子晃晃地來到集上。他看到一個老頭在賣一袋炒花生,二話沒說,上前提著就走。老頭急了,哭喊著:“老總,你咋搶我的花生?我還等著賣了它買米下鍋呢!”他衝上前去奪付奎手中那袋花生,被付奎一腳踹倒在地鼻子口裏流血。狗漢奸付奎瞪著牛蛋大的眼睛罵道:“老子為你們保平安,吃你幾粒花生算屌!”楊虎看不下去了,手握扁擔小聲說:“哥,動手吧!”魏彪趕緊抓住楊虎的扁擔。因為這時,有十幾個手握三八大蓋的鬼子兵,氣勢兇兇迎面而來。他仨趕緊低下頭,用草帽蓋住臉。

集散了。魏彪三人沒有出城,他們躲在秘密聯絡點一個小茶館裏,註視著街上的動靜。天剛擦黑,天空像是用大掃帚掃過一般,沒有一絲雲彩,藍晶晶的,又高又遠。一輪圓圓的月亮,慢慢地從東邊的山梁上爬岀來,如同一盞大燈籠,把縣城這條東西方向臭哄哄的破街,照得錚明瓦亮。街上沒有行人,只有鬼子的巡邏摩托,不時地呼嘯而過。魏彪心裏很納悶,難道付奎這狗東西,晚上就那麼老實?

不大一會兒,狗漢奸付奎出現了。他從渤海飯莊扶著墻走岀來,看來是喝高了,走起路來三步一停左右搖晃。他的身後跟著維持會副會長漢奸吳二樓。吳二樓長得比付奎高一頭,黑瘦,又細又高,像棵高粱桿。月光下,他的臉色發青,兩頰內陷,整個模樣看起來就像個癆病鬼。他原本是河東小學的教員,因多次姦汙女學生,被縣府抓了。是鬼子頭片柳太郎把他和付奎一起,從監獄中“撈”出來,讓他當上維持會副會長。據說,此人除了喜歡搞女人外,殺人放火的事很少幹。因此,暫不在八路軍獨立營的捕殺之列。魏彪想,今天算你小子倒黴,就同付奎這狗操的一起去見閆王吧!

付奎和吳二樓一溜歪斜晃晃地往西走,街上沒有路燈,月光投射在他們身上,街面上添了兩個長長左搖右晃的影子。魏彪三人貼墻根兒走黑影緊盯著。剛想下手,又有日本鬼子的巡邏摩托疾駛而過,他們便趕緊躲在墻角沒動。

付奎和吳二樓,晃晃地走進縣城唯一的一家妓院翠花樓。老鴇和姑娘們一見付奎和吳二樓光臨,都笑臉相迎。“付隊長,還是要月兒姑娘陪你嗎?”老鴇媚著小眼問。“嘿嘿,月兒,就月兒。”付奎瞪著醉紅的大眼珠子,口裏噴著酸臭的酒氣說。“月兒,你陪付隊長進1號包房。”老鴇對月兒說。月兒姑娘長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如瓜子,臉若桃花。她挽著付奎那短而粗的胳膊,屁股一扭一扭地走進1號包房。“吳隊長,你昨天夜裏夢見哪個姑娘了?”老鴇問吳二樓。她知道吳二樓饞貓鼻子尖吃腥了嘴,一天換一個,還喜歡玩年齡小的。“嘿嘿,我夢見個雛兒,給挑個吧,不重樣兒就行。”吳二樓刁斜著小眼兒,望著那一排花枝招展的姑娘。“吳隊長,你看梨花姑娘行不?她是從河東新來的。”老鴇把梨花推到吳二樓跟前。梨花是個鄉下女子,圓圓的臉上雖然擦了一層白粉,還是掩蓋不住日頭曬黑的皮膚。可她的圓臉兒裏透著紅潤,有一種天生麗質的美。她的劉海披映在額前,發髻寬松地斜墜著。她皺著眉頭,怯怯地望著,站在眼前的這個像瘦馬一樣的大高個子。“好,這小妞挺俊,就是她了!”吳二樓摟著梨花姑娘走進2號包房。

這一切,都被躲在暗處的魏彪三人看得一清二楚。他們心裏有教,這會兒可是罐裏逮王八沒跑。

付奎這狗東西是個急性子,一走進包房就抱起月兒壓在床上嗷嗷地叫起來。月兒姑娘被壓得滿臉漲紅,呶著小嘴假裝生氣地說:“付隊長,看你猴急猴急地,都把俺壓疼了!”“他娘的,壓疼了?壓疼了好!”付奎喘著粗氣說:“壓疼了好,好,快脫,快脫……”吳二樓玩女人則用細活。他坐在床沿上把梨花姑娘摟在懷裏,伸著鼻子嗅梨花姑娘臉上的香味。一會兒,他又用鼻子嗅梨花姑娘的頭發和脖頸。嗅了好大一陣子,他才伸手去摸梨花姑娘那硬梆梆堅挺的小乳房。“你今年多大了?”吳二樓柔聲問。“俺今年15歲。”梨花姑娘的聲音很細很柔很小,簡直像蚊子哼哼。“你這麼小就會幹那事兒啊?”吳二樓把自己的瘦長臉,貼在梨花姑娘圓圓的嫩臉兒上,小聲淫蕩地問。他說著把手伸到梨花姑娘的兩腿間。“鴇母教我了……”梨花姑娘羞得低著頭說。“鴇母是咋教你的?”吳二樓又把手伸進梨花姑娘的衣服裏,去抓揉梨花姑娘溫軟堅挺的小乳房。“鴇母教俺不要老時擼嘟著臉,要學會笑床。”梨花姑娘扭動著身子,說:

“你別亂摸,怪癢癢!”

這時,魏彪三人身穿鬼子軍服,大搖大擺地走進翠花樓。老鴇便急忙迎上去,媚著眼兒說:“歡迎皇軍光臨,姑娘大大的有,隨便挑,隨便選。”站在走廊裏的那一排花枝招展的姑娘,都在擠眉弄眼扭動著身腰,以吸引嫖客們的註意。“我的,要月兒姑娘!”魏彪學著日本鬼子的腔調,用生硬的中國說。“我、我、我要梨花!”鄒常耿也結結巴巴地說。“哎呀,兩位老總,月兒姑娘和梨花姑娘都進包房了。”老鴇滿臉堆笑地說。這時,那一排妓女嘻嘻哈哈地嚷嚷起來:“還有我們呢!”“保你們滿意!”……“吵吵甚?”楊虎亮岀盒子槍大吼一聲,用槍頂在老鴇的腦門兒上。老鴇頓時被嚇得面如土色。那一排妓女也被嚇得目瞪口呆,再也不敢亂喊亂嚷亂扭。楊虎又吼道:“誰要是敢出聲,我就敲碎誰的腦殼!”

魏彪一腳踹開1號包房的門,先把床頭櫃上付奎的盒子槍搶到手,又把被窩裏的付奎拖出來摁在地上。他的動作幹凈利落,幾乎是機械的,好像是進行了多次演練似地,根本沒有一丁點失誤的余地。月兒姑娘“啊”了一聲,趕緊用被子,嚴嚴蓋住自己赤踝的身子和朦住頭,渾身哆嗦著像篩了糠。床單和毯子被揉成一團。床單和枕頭上,到處都抹著酸臭的口紅,令人惡心。付奎光著身子被摁在地上。看這畜牲,渾身皮膚黑紫,胸前長著濃濃的胸毛,雖受到驚嚇,可他仍然面不改色,嘻笑著說:“皇爺,不就是為爭個姑娘嘛,還用得著這樣狠?”“付奎,你睜大眼睛瞧瞧,誰是你狗操的皇爺?我是你魏彪爺爺!”魏彪壓低聲音很有力度地說。他狠狠地攥住付奎的手腕,看到付奎的手指毛茸茸的挺粗,就像小棒錘似的。“魏彪老弟,你搞錯了。”付奎仍嘻皮笑臉地說:“燒你家望海樓飯莊,那是日本人幹的。我那時還蹲在文興國那狗操的大獄裏呢!我跟你老魏家沒結仇。”“少廢話,你當日本鬼子的漢奸走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今天,我代表八路軍獨立營、代表昌邑人民,送你上西天!”魏彪斬釘截鐵地說。“你們要殺我?”付奎瞪大眼睛問。“你要記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魏彪用盒子槍點著付奎的腦袋說。“我昨天夜裏聽見夜貓子叫,就知道是不祥之兆。我、我知道,我這個人作得過了頭,該死!可光著腚死在翠花樓,要是傳岀去,那也太難聽了吧!”付奎哭喪著臉說。這小子可不是要面子,他想拖一時是一時,說不定有皇軍來救他呢?“沒想到你狗操的付奎也要面子。好吧,穿上衣服跟我走,我送你到一個好去處。”魏彪把付奎的衣服扔在地上。

魏彪押著付奎走岀房間,問鄒常耿:“吳二樓呢?”“這狗日的,跳、跳窗逃、逃跑了!”鄒常耿生氣地結結巴巴地說。三名“皇軍”押著漢奸頭子付奎,離開翠花樓往西走,很順利地通過哨卡,出城又繞了一個大彎,來到濰河岸邊的蘆葦蕩中。憑月光,付奎看清這兒已經挖好一個大坑,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牙齒也在打戰。他後退了一步,大鼻子的鼻翼鼓了起來,牛蛋眼裏透岀怯怯的光,問:“你們要活埋我?”“付奎,你這鱉孫子給我聽清了,你要是聽話,我給你留個全屍;你要是不聽話,我這就給你放血!”魏彪把腰間的匕首拔出來在付奎眼前晃了晃。付奎還真是個人物,死到臨頭不但沒被嚇成一灘屎,反倒顯得很冷靜。他沒有反抗,也沒有掙紮,可能他已意識到反抗和掙紮,會死得更慘。他自己跳進土坑裏,盤腿坐在坑底,仰著脖子苦笑著說:“我知道我這輩子作過了頭,該打入十八層地獄最下層的犄角上,大魔王還要在我身上插上一把三刃鋼叉!可話又說回來,我他娘的吃喝嫖賭花天酒地,他娘的也算夠本了!”一鍁鍁泥土埋到他脖子的時候,他的眼珠子像龍蝦似的突了岀來。

付奎的家在宋莊付家埠。付家埠是個只有20幾戶人家的小村,村民以種地和在濰河捕魚為生。因村裏出了個漢奸頭子付奎,村裏的人都擡不起頭。這會兒,八路軍獨立營活埋了付奎,給村裏的人出了一口惡氣。就連付奎的妻子枝子也沒哭一聲,沒掉一滴淚,只是惡狠狠地說:“自作自受,活該!”付奎的兒子付東剛滿兩月,也咧著嘴朝著他娘直笑。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那一天,吳二樓特為刮了臉,穿得整整齊齊,兜裏揣著片柳太郎給的10塊大洋撫恤金,來到付家埠付奎家。付奎的遺孀枝子認識他,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又是泡茶又是炒菜,雖然黯淡的眼睛裏流露岀愁苦不安的神情,可看不到悲傷的樣子。酒足飯飽之後,吳二樓瞇縫著醉眼上下端祥起這位小巧靈瓏、小鼻子小眼睛十分好看的小嫂嫂。酒是色媒人嗎?還是情人眼裏岀西施,這時的吳二樓竟忽然覺著,這位小嫂嫂,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小美人,便心裏癢癢起來。他一把抓住枝子的小手。“他叔,別這樣!”枝子就像被蠍子蜇了一樣,把手唰地抽回去,帶著害羞的樣子紅著臉說:“他爹剛死,又是大白天。”“嘿嘿,嫂子,我咋看著你對奎哥的死,一點也不痛心啊!”吳二樓淫穢的小眼,一直沒有離開枝子那張細皮嫩肉俊美的小臉兒。“你說那個死屍呀,他是黃連豆用嘴嚼,自找苦吃,活該!”枝子生氣地說著,可她心裏也是酸酸的。“嘿嘿,像我和奎哥這樣的人,幹那營生是在刀刃上翻跟頭,說不定哪天就沒命了。那天晚上,要不是我跳窗跑得快,還不是和奎哥一樣被活埋去見閆王爺了。嗨,他娘的,活一天算一天,活一天快活一天吧!”吳二樓說著又把手伸向枝子。這時,躺在炕上睡覺的小付東醒了,嘶著嗓子呀呀地哭起來。枝子趕緊走進家房去哄付東:“噢,好兒子,不哭不哭!真乖,不哭不哭!”吳二樓也走進家房,瞪了小付東一眼。可他馬上眉開眼笑,從兜裏掏出一塊日本糖果,讓小付東舔著。這小付東舔著舔著就閉上眼睛睡著了。枝子又小心翼翼地,把兒子付東放到炕頭上,蓋上小被。可她一轉身,被吳二樓攔腰抱住了。“二樓,你幹甚?”枝子扭動著身子在掙紮。“便宜不過當家。我、我要弄你!”吳二樓口裏喘著粗氣,像個大蝦挭著脖子,死皮賴臉地去吻枝子的嘴唇。“二樓,朋友妻不可欺。你把你嫂當成甚人了?”枝子在極力反抗。“嫂子,不,枝子,我、我要娶你做老婆。”吳二樓信誓旦旦地說,也不知他是真心,還是在騙枝子。“我嫁給一個漢奸頭子,被八路活埋了。我再嫁一個漢奸頭子……”枝子說著竟唔唔地哭起來。“不哭,枝子,不哭不哭!我知道我是豆腐掉進灰裏咋洗也洗不凈。我也知道當漢奸是草人救火自身難保。再說,我也看透了,那小日本是斷了腿的螃蟹,也橫行不了幾天啦!他娘的,雀兒還知道揀著旺處飛呢!這維持會長老子我不幹了,我投誠當國軍去!”吳二樓忽然從口裏冒岀了這句話。

在吳二樓使出渾身解數連哄帶騙之下,枝子還是同他幹了炕上的事。好事幹完之後,這位小學教師出身的漢奸,是想改邪歸正呢,還是被付奎的下場嚇破了膽,他真地狗顛屁股人不知鬼不覺地,跑到宋莊國軍營部,到高建武營長那兒繳械投降。這機變之速,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你狗操的吳二樓,是鬼子的秘探吧?”高建武營長瞪著大眼珠子“啪”地一拍桌子吼道。他拿起一支香煙,點上火吸了一口,又狠狠地將香煙撚熄。“高營長,我、我……”吳二樓的臉孔即時蒼白起來。他真沒想到走出這一步,竟橫也不是豎也不是,像吃了辣椒,屙不岀屎兩頭難受。他的睫毛一上一下地跳動,好像眼睛裏掉進了沙子,吱吱唔唔,不知說甚是好。“他娘的,我這個高營長也是你能叫的嗎?”高建武營長挺著胸脯氣哼哼地說:“你狗操的不用給我花馬掉嘴(哄騙人),你說你到底想幹甚?”“高營長,高營長……”吳二樓心中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陷於猶豫不決的深淵,渾身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像篩了糠。他雙膝跪地給高建武營長磕頭,口裏還吱唔著:“我、我……”“吳二樓,我看你這個狗漢奸,是拜佛走進呂祖廟,找錯門了!”高建武的舌頭伸到嘴角外面,繞著嘴唇舔了一圈,眼睛同火也似地紅了起來。他“啪”地一拍桌子,吼道:“來人哪,把這個狗漢奸吳二樓,拉岀去給我崩了!”還別說,高建武說一不二,還真地把吳二樓拉到濰河灘上一槍崩了。這在當時的昌邑各方引起不大不小的轟動。

再說枝子,當她聽到吳二樓被國民黨高建武營長給崩了,驚岀一身冷汗。那一天,她看到黑壓壓的一群烏鴉,慢慢拍打著翅膀尖聲鼓噪嚷成一片。她知道,烏鴉告訴她,吳二樓也到十八層地獄去找付奎那狗雜種去了。夜裏,她躺在炕上翻來復去不能入睡。她想,這就是自己的命嗎?是死到臨頭,也要下十八層地獄嗎?後來,她稀裏糊塗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大火燒房子的噩夢。第二天,她找算命先生給她解夢。算命先生是個白胡老頭,他面無表情地說:“光明永遠在照耀,太陽的燈並沒有媳滅,只是你面臨滅頂之災。消災之法,是三十六計走為上,遠走高飛往東百裏外,不要再回來。”枝子聽了算命先生的話,把門一鎖,抱著兩個月的兒子付東,走過掖縣、黃縣、篷萊,一直往東走到威海,過上吃百家飯的乞討生涯。蹉跎歲月,不必細說。1947年昌邑全縣解放後,她才背著四歲的兒子付東,等太陽落下山,村莊消融在黑暗裏,才擼嘟著小灰臉,低著頭悄悄回到付家埠自己的家。

要說付東開飯館,那可多虧了他娶了個四川婆姨和馬鎮長的支持。付東從小過著吃不飽、穿不暖、膽驚受怕的生活,養成了自鄙、膽小怕事的性格。由於營養不良,他個兒長得矮,黑瘦,話少,嘴唇總是緊繃著,有時候一天也不說一句話。他的眼睛總是呆迷著,幾乎沒有表情流露。可他上學很用功,一直上到高小畢業,學習成績都是名列前矛。因他出身不好,家庭生活又困難,15歲就輟學到隊裏幹活掙工分。他罕言寡語,安分隨時,幹活不惜力,隊長少給他記工分也不吭聲,似有一種本能的膽怯和躲閃。他窩窩饢饢地活著,當然也就娶不上媳婦。1978年農村實行責任田承包制後,他和娘分到二畝半地,一早一晚一勤快就種上了。閑著沒事幹,他就悄悄地做起小買賣。開始賣瓜子,葵花籽、南瓜籽都是自己院裏種的。後來又賣妙花生、麥芽糖之類,小本生意,趕一個集賺個塊二八毛的,鬧著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可他娘倆兒會過日子,一個鋼镚一個鋼镚地攢,三年下來娘倆兒偷著樂,竟攢了279塊錢。他娘枝子高興得夜裏睡不著覺,總想給40多歲的兒子娶個媳婦。付東當然也想娶個媳婦暖被窩。可托人找了幾個,人家不是嫌付東長得老,就是嫌付東個兒矮,反正都看不上他。後來,從四川來了一個快40歲大大咧咧的胖女人,說是家鄉遭災逃荒來到這裏。村長付樂年看這女人不像騙人的主,就介紹給付東作媳婦。這女人姓馮名嫦富,個兒不是很高,可也比付東高半頭。結婚後,付東帶著她去拜祭過夢石。夜裏,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家裏蓋上二層小洋樓。她對付東說了她做的夢。付東說:“凈夢些沒影兒瞎扯蛋的事兒。”她說:“老公,你這個人啊,賣瓜子、賣花生都能掙錢,說明你不笨。要說缺點嘛,就是膽兒太小,掉下片樹葉就怕砸破頭。現在政策變了,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沒說岀身不好的人不能致富。”在馮嫦富勸說下,付東在宋莊鎮街上租了個門面,開個小鋪賣食品、煙酒和油鹽醬醋。

“付東,生意咋樣兒?”馬鎮長來買煙,望著近來臉上有了笑容的付東問。“托你鎮長的福,生意還湊合。”付東仰著小瘦臉兒說。他知道世事艱難和話多有失,尤其是像他這樣的人,說話更要謹慎小心。於是,他少言寡語,不過腦子的話絕對不說。“付東,開個飯館吧!你看咱宋莊鎮連個飯館都沒有,鎮上來個客還要打電話讓石埠飯店來送菜,錢讓石埠賺了去不說,熱菜送過來成了涼菜。”馬鎮長真想讓宋莊的經濟也繁榮繁榮。“馬鎮長,我哪有那本事。”付東是個膽小怕事沒有主見的人。他皺著眉頭為難地說。他從小養成的自鄙性格,一時半會兒改不了。正在往貨架上擺貨的馮嫦富,聽見馬鎮長和付東的對話,趕緊跑過來滿面春風地說:“馬鎮長,只要你瞧得起俺家付東,這飯館俺就開著試試。”“你是……”馬鎮長望著這位胖乎乎滿臉微笑的中年婦女,不知她是誰?“馬鎮長,俺叫馮嫦富,是從四川逃荒過來的。”馮嫦富自我介紹說:“俺現在是付東的婆姨。”“噢,噢,聽說過。”馬鎮長笑了,說:“付東,你別那麼操蛋!現在提倡勤勞致富,你可不能像吃熱蔓菁,又想吃又怕燙著。聽你婆姨的話沒錯。你辦起飯館,光鎮政府來吃飯,一年少說也得給你兩三萬。”

付東被趕著鴨子上架,一家三口忙活了幾天,飯館很快就辦起來了。飯館總得有個名吧?“就叫付東飯館。”馮嫦富是個爽快人,說:“十裏八疃誰不知道你付東為人好?”“你當付東這個名字好聽呀?”付東平時很少生氣,那天不知動了他的哪根筋,竟生氣地說:“他娘的,我這輩子倒黴就倒黴在姓付了!你還說叫付東飯館?要是叫付東飯館,咱做的飯菜再香,人們也不會來吃。還是叫便民飯館吧。便民,方便老百姓嘛!”“便民飯館的名字其它地方常用,太俗。要不,咱把你那個付字,改成我這個富字。”馮嫦富雙手一拍高興地說:“對

,就叫富東飯館,富我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