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軍官夢境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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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蒂莫西·工藤 譯/觀察者網 由冠群】

當拜登總統周三宣布美國將在2021年9月11日前撤出其在阿富汗的所有部隊時,他似乎終於為這場“永久的戰爭”畫上了句號。雖然我等待這一刻已十年,但我卻不可能為此感到寬慰。“9•11”恐怖襲擊發生在我大學四年級時,隨後發生的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占據了我成年後的全部生活。盡管歷史書可能會將這一刻記述為阿富汗戰爭結束,但對我們這一代參加過戰爭的人來說,它永遠都不會結束。

常常會有這樣的時刻,只不過在呼吸的一剎那,它的氣味會再次襲來,我好像又一次跑下直升機踏板衝入了山谷。直升機槳葉轉動卷起的灰塵將我包裹起來,我第一次吸入了那種混合氣味——柴火在阿富汗土建民居裏燃燒的味道、被洪水淹過的罌粟和玉米地的味道、人不洗澡所散發出來的汗臭味、無法蓋住汗味的濕巾味道、雞羊以及偶爾出現的奶牛氣味、垃圾和塑料在坑中整日陰燃所散發出來的臭味、在鋪著地毯的骯臟土地上手抓油咖喱發出的氣味、以及就像路邊炸彈一樣淺埋在凍土裏的新鮮屍體發出的屍臭味。

《紐約時報》刊載阿富汗戰爭退伍老兵的文章反思戰爭

這種氣味既香甜又混有泥土的氣息,排裏那些熟悉人畜混合氣味的農場孩子對它並不陌生,而對那些只生活在城市或在訓練時只在茂密的南方樹林中巡邏過的戰友而言,這種氣味卻是陌生的。後來,在那些後方大型基地裏,到處是健身房、食堂和戰地辦公園區,那裏是中高級軍官工作的地方,這種氣味就被一股代表著機械和秩序的古龍水味取代。那些巨型基地總是身處黃沙侵襲的廣闊沙漠中,以低價中標的承包商會在這些基地中安裝各種公共設施。在前線度過了漫長的幾個月後,回到這裏會感到相對安全,但也會感到沈悶乏味、了無生氣。

此後,在經過長途飛行回國後,這種氣味又會被家裏的人為香甜氣息所取代。突然之間,我就來到了一條撒滿樹葉的寒冷美國街道。一對情侶手挽手走過,一瓶葡萄酒正斜躺在他們的大手提袋裏,他們身著派對服裝,外表看似不拘小節。

我和他們保持著距離,我被困在了介於過去和現在之間的某個位置,在參加退伍軍人日遊行的老兵眼神中,你常常可以看到這個位置。這些老兵頭戴配有退役部隊徽章的折疊帽,身著似乎永遠都脫不下來的老兵制服。在他們凝視的眼神和歡呼的人群之間也有某個位置,這個位置就是我們這些戰爭歸來者的被困之地。

我的戰爭在2011年結束,當時我從阿富汗回到家,渴望重新開始生活。我的身體狀況正處於巔峰時期,我有一個大學學位並懷揣著半年的工資,再過幾個月就可以從海軍陸戰隊光榮退伍。我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我卻什麼事都做不了。

起初,我將之歸咎於時差,後來又歸咎於沒有好好休息,最後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我回到了家人朋友身邊,希望自己會有不同的感覺。但我的感覺沒有變。

他們說:“放松。你現在可以了。你會有大把時間想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但展望未來卻像是在拋棄過去。現在距離我最後一次戰鬥巡邏僅過去了一個月時間,但我知道,就算再過幾年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一開始,人人都想問我有關戰爭的事。他們知道自己理應這樣做,但卻只是小心翼翼地靠近這個話題,就好像自己正將手伸向一頭受傷的野獸。當我詳談戰爭細節時,他們的表情會發生變化,先是好奇,然後是同情,最後是恐懼。

我知道他們的排斥只是出於自我保護。畢竟,國內的平民無需為戰爭付出任何代價。他們只想繼續過自己早已習慣的自由安穩生活,而我們參戰的初衷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安心嗎?

退伍後,我搬到了一處靠近布魯克林高地長廊的公寓,可以在公寓俯瞰曼哈頓市中心的美景。我會坐在河邊,凝視對岸天際線上出現的那個缺口,試圖復原我從未親眼見過的那座雙子塔。人們笑著從我身邊經過,做出各種姿勢拍照。我一面羨慕他們的純真;另一面又為他們感到羞愧,也為自己想變得和他們一樣而羞愧,為我們之間的距離而羞愧。

但現實迫使我放棄這些想法,繼續前行。我找到了工作,開始約會,交了新朋友,花時間陪伴家人。我把退役後的自己假扮成了那個大家都期待出現的人。但我並沒有忘記過去。

他人自有衡量人生價值的標準,我達到了這些標準,但這些成就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當思緒變得越來越繁雜,我嘗試做一些分心之事來恢復平靜。我加長工作時間,不停與伴侶分手,喜新厭舊地結識新朋友。但這就像是一個你跑得越快它追得越緊的噩夢,你根本無法逃避這些思緒。

在獨醉一夜後,一個尖利的想法刺進了我仍舊昏昏沈沈的頭腦:難道我在戰爭中幸存就是為了這個?我不配像過去那樣享受悠閑假日的愜意,因為這份愜意是陣亡將士用生命換來的,不該被我獨享。我的夢境被回憶所占據。

我對過去的念念不忘並不是一個靠打針吃藥就能治療的心理問題,也無法被改變或遺忘;我的過去就是我的全部。當我真的開始遺忘時,我對遺忘本身感到了愧疚。我在戰爭中做出的舉動和決定是我所擁有的最寶貴東西。畢竟,我不是一個受害者,我是一個參與者。

這種感覺不是內疚、羞恥或後悔,而是一種未恪盡職守的感覺。在戰爭結束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負重前行,就像我曾被反復訓練的那樣,跟隨著一條長長的隊伍繼續前進。只要有夠好的理由,一個人是可以承受任何重擔的,但肩膀上的擔子越沈重,我就越記不起自己參軍的初衷。

我在奔赴戰地前曾寫下一封信,如果我陣亡,這就是我留下來的最後一份證明,它將表明我是一個怎樣的人以及我為何而戰。我在第一段寫道“這是值得的”,接下來我在信中寫下了一段關於榮譽、責任和愛國的話,在結尾處我做出最後的告別並請求把自己葬在阿靈頓公墓。

我耳畔回想著“這是值得的。”我像念咒一樣叨念著這句話並繼續前進。但現在戰爭正在走向終點,而這句話卻變得令人捉摸不透了。

這真的值得嗎?這一切之所以發生就是因為我一直對這個問題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但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呢?

長久以來,我對戰爭必勝的信念使我無暇發出疑問。在我回國僅幾個星期後的一天晚上,我忽然不斷收到短信,催我打開電視。那是奧巴馬總統發表聲明,宣布我們終於擊斃了本拉登,接著新聞鏡頭就切換到了正在白宮外和世貿中心遺址歡呼的人群。在打了十年後,這場戰爭終於可以結束了。

我記得自己曾問過一個阿富汗村莊的老者,他是否知道我為什麼來這。他回答說,我們一直都在這。我很疑惑,我問他知不知道美國遇襲了。他說,“可你們是俄國人啊,不是嗎?”戰爭綿延了三十年,對他而言,跟誰打仗已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戰爭仍在繼續。

而阿富汗人民呢?在我們離開後,他們仍將長期處於戰亂之中。那些跟著我們一起巡邏並在我們援建的學校裏上學的孩子們怎麼辦?他們長大後會變成塔利班嗎,或是像我們的孩子那樣,在長大後又重返戰場?

我在阿富汗的第一晚,一個排長告訴我,他每晚都睡不著覺,他會想那些在汙穢滿地、炸彈密布的街上赤腳玩耍的孩子們每晚會夢到什麼。在想了七個月後,他仍未想出答案。當我退役時,我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一無所知。

但我現在知道了:他們會夢到戰爭。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人生中最有意義的部分,即它的序幕,正在被時間、被敵人甚至被我的國家所抹去。盡管阿富汗戰爭即將結束,但阿富汗仍會占據頭條新聞的位置,只是它將不再是在晚間新聞中播出的頭條新聞,當它在報紙上出現時,它會與其它發生暴力事件的國家一道被埋沒在報紙的最後幾頁。普通美國人既無力也不願去解決阿富汗問題,他們寧願再次忘記這個國家的存在,就像我們生活在2001年9月10日那天一樣。

但對我而言,忘記這場戰爭或繼續前行都會使我感到內疚。也許這是因為,對這段歷史的記憶是我能夠留給後世的唯一資源。終有一天,我會最後一次回想起自己在阿富汗的經歷,我對這一天充滿恐懼,不是因為最後一次而是因為不會有人在意。逝去的人,就像這場戰爭一樣,最終都將被遺忘,而在他們的墓碑上卻不會有任何悼詞。

(觀察者網由冠群譯自美國《紐約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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