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被削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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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日票房破億的國慶檔電影《長津湖》,重現了71年前,發生在抗美援朝戰爭東線戰場上,那場驚心動魄的戰役。那麼,真實的長津湖戰役究竟如何?

曾任中國人民誌願軍27軍81師241團機槍連班長的老兵董桂義,在長津湖戰役戰事最為激烈的新興裏戰鬥中,承擔了主攻任務。日前,退休之後遷居深圳的董桂義,在寶安區的家中,向南都記者回憶了這段往事。

有一種“軍功章”,刻在老兵身上

沒有什麼語言,比董桂義身上的傷疤,更能生動地描述他南征北戰的軍旅生涯——

背部的槍傷已經逐漸暗淡,那是屬於淮海戰役的獨家記憶;耳垂上的凹陷,隨著蒼老的皮膚一起松軟,那是渡江戰役時,被炮彈炸飛的石子崩擊的痕跡;鼻梁左側突起的印記,則記錄著解放上海的過程中,子彈飛擦面部的驚險……

不過,在這些傷疤中,最讓董桂義刻骨銘心的,還是右側小腿上的一個。那是在抗美援朝時期,被一顆迫擊炮彈片穿破留下的傷口,至今還殘存在體內的5枚彈片,又把董桂義的思緒,拉回了71年前,那片槍林彈雨的戰場。

“這是兩條腿和汽車坦克的較量”

今年95歲的董桂義,出生在山東省淄博市一個名叫黑山後村的農家。戰亂和貧窮,讓他的小家支離破碎,22歲前“只能靠乞討要飯”為生,22歲後參軍入伍,“總算體會到了愛護和依托”的滋味。

董桂義隸屬的部隊,是戰功顯赫的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第九兵團27軍。1950年10月,原本在浙江駐訓的27軍,奉命北上,抗美援朝。進入朝鮮後,董桂義擔任了中國人民誌願軍27軍81師241團一營機槍連一班班長。他的武器,是一挺德制的馬克沁重機槍。按照部署,241團在長津湖戰役中戰事最為激烈的新興裏地區承擔主攻任務,這是董桂義在朝鮮戰場上,打的第一場硬仗。

戰役開始前的動員大會上,董桂義才意識到,他們此次面對的,是被世界上最先進的飛機坦克“武裝到牙齒”、號稱“天下第一”的美軍陸戰一師。

“這是兩條腿和汽車坦克的較量。”董桂義說,當時的敵軍有汽車坦克,還有機械化工具掃雪除障,而200多裏路的預定戰線上,他和戰友可以依靠的行軍工具,幾乎就是自己的雙腿。

攻城拔寨,單憑兩條腿,怎麼跑得贏汽車坦克?董桂義回憶道,速度跑不過敵軍,他們就利用自己機動性更強的特征,把劣勢變為優勢,在羊腸小路上對敵軍的機械化部隊發起突擊。“以團為單位,圍追堵截,打殲滅戰。”

就是按照這樣的戰法,中國人民誌願軍第九兵團的20、26、27三個軍,在長津湖戰役中,把曾經不可一世的陸戰一師,打得坐船逃離,創造了美軍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潰退。其中,董桂義所在的27軍,更是全殲了有著“北極熊團”稱號的美軍王牌,至今,“北極熊團”被繳獲的團旗,還保存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裏。

“我是幸運的,領到了第一批棉服”

從富庶溫暖的魚米之鄉,火速趕往冰天雪地的皚皚北國,對於如董桂義這樣年輕的“華東軍”將士而言,比對手更大的考驗,是從未經歷過的、撲面而來的極寒。

資料顯示,1950年的冬天,是朝鮮50年間最冷的冬天,最低氣溫達到了零下40攝氏度。董桂義說:“部隊從浙江出發的時候,就配發了棉衣,到了沈陽,在火車上又一人發了一頂棉帽、一雙棉鞋。”

“我是幸運的,領到了第一批棉服。”董桂義回憶,戰事危急,先於他們入朝的20軍,沒有來得及領到這些禦寒的裝備。後來,兩軍照面時,董桂義看到:一些士兵把單衣撕了,縫成帽子保護耳朵;一位四川來的“娃娃兵”,在雪地裏行軍一夜後,發現腳上的膠鞋因為汗和冰的交織,根本難以脫下,就用力一扯,結果腳板上的皮,瞬間和肉分離,被撕開了一大片。

更讓董桂義感到觸動的,是在一次交叉奔襲的行軍途中,他親眼看見了一位因為單腳凍傷而無法行走的士兵,為了不耽誤行軍任務,就讓戰友幫他把雙腳綁上,在雪地裏爬著前進。

就在董桂義與27軍的戰友在新興裏鏖戰時,20軍也在美軍潰退的必經之路死鷹嶺上嚴防死守。其中,172團一支連隊,身穿單衣的129名戰士,為了不暴露目標,在雪地裏趴守了一天一夜,最終全部以持槍準備戰鬥的姿態,犧牲在了陣地上,成了一座座永恒的冰雕。

在整理“冰雕連”烈士的遺物時,人們還在上海籍戰士宋阿毛的貼身口袋裏,發現了一首詩,詩裏寫道:我愛親人和祖國,更愛我的榮譽,我是一名光榮的誌願軍戰士。冰雪啊!我決不屈服於你,哪怕是凍死,我也要高傲地聳立在我的陣地上!

“150多個戰友,最後只剩14個”

正如電影《長津湖》中所呈現的那樣,長津湖戰役中,敵軍絕對的制空權,常常讓誌願軍的一舉一動,都陷入被動。而最讓董桂義意難平的一次“離別”,也與一次突然的空襲有關。

當時,全班趁著夜色,在一處陣地搶挖戰壕。但由於連續作戰帶來的疲憊,一位年僅19歲的小班副,挖著挖著就不受控制地入睡,平躺在了挖到一半的戰壕裏。

天色蒙亮,敵軍的飛機突然出現,開始了地毯式的轟炸。轟鳴過去,正當大家集合起來準備戰鬥時,卻發現小班副暴露在戰壕之外的面頰,已經被巴掌大的炸彈彈片削去了一半,“我當時一看,他的臉上,鼻子、嘴巴的地方,只剩下了窟窿。”

悲痛之余,戰鬥還要繼續。董桂義和戰友,用被單將小班副的屍體裹住,就地掩埋。現在,每當看到有誌願軍烈士遺骸回國,董桂義都鼻頭一酸,他不知道,那個曾被他們在戰場上安葬異國的小班副,是否已經回到了祖國。

“我們一個加強連,出國的時候有150多個戰友,最後只剩14個。”小班副的故事,董桂義已經說了千遍萬遍,然而,每次重新提起,依然有滾滾熱淚在眼眶裏打轉。他防止眼淚流下來的方法,是把原本前傾的身體,緩緩地靠在沙發背上,向天仰面。

活著的人,要替犧牲的烈士好好活著。如今,退休後的董桂義隨小兒子遷居深圳,雖然腿部有傷,但仍堅持自我訓練,一年365天,除了極端惡劣天氣之外,幾乎天天都去參加門球運動,並在多個賽事中獲獎。門球運動,不僅成了董桂義融入深圳的一種生活方式,更成了他年近百歲還在不斷挑戰自我的“戰場”。

采寫:南都見習記者 方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