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書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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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不是管仲寫的,就像《周公解夢》不是周公寫的,《黃帝內經》不是黃帝寫的。就算我們采取極端謹慎的態度,至少也可以斷言《管子》的絕大部分內容都不是管仲寫的。

《管子》的真正作者到底是誰呢?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作者非但不止一個,而且來自不同的時代,時間的下限很可能到了漢朝。這些作者應當都是管仲的仰慕者,喜歡研究政治學、經濟學和政治經濟學。正是因為作者太多,創作的時間下限又太靠後,所以書中的觀點和立場五花八門,諸子百家的內容哪家都有一點,很像是一部匯集成書的論文集。這就造成分類上的麻煩:它到底算是道家、法家還是別的什麼家呢?分到誰家都有理,分到誰家也都不合適,那就算它雜家好了。

從戰國到漢朝初年,這部論文集很可能以不同的形式流傳著,既有單篇論文的單行本,也有這幾篇或那幾篇論文的合集。司馬遷在他的《史記》裏給管仲作傳的時候,說自己讀過《管子》的某篇某篇,最後說:“《管子》太流行了,到處都有,我就沒必要多介紹了。”

司馬遷偷這一點懶,給後人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因為時代風氣很快就變了,《管子》很快就不流行了,它的身世就越發讓人看不清了。到了漢成帝的時候,皇家圖書館整理圖書,皇族學者劉向到處搜羅《管子》名下的論文,一共找到564篇。

我們不要被這個數字嚇到,因為有很多篇章都是重復的。經過劉向的編輯、審定,最後確定為86篇。但是,劉向的兒子,我們已經很熟悉的劉歆,提到過在法家著作的分類底下,另外還有《管子》18篇。這很可能是從那564篇原始素材裏單獨分離出來的。

從劉向整理之後,86篇本的《管子》就成為定本。但天下已經“獨尊儒術”,亂世的熱門書也就變成了大一統時代的冷門書,慢慢變得殘缺不全了。今天我們讀到的《管子》就是以劉向86篇為底本的,但有些篇章只剩下題目,全篇內容一個字都沒留下來。

管仲雖然不是《管子》的真正作者,卻可以算是這部書的形象代言人。所以我們在讀《管子》之前,有必要簡單了解一下管仲。

如果你想對管仲有一個粗略的時間定位,可以這樣來記:管仲和孔子分別生活在春秋時代的一頭一尾,春秋以後是戰國,荀子生活在戰國末年。

當歷史進入春秋時代,周天子對全國的控制力嚴重減弱,權力厭惡真空,於是實力派諸侯積極爭奪霸主地位。今天我們提到“霸”這個字,很容易想到稱王稱霸、橫行霸道、霸權主義這些負面意思,其實原本不是這樣。我們看“霸”的字形,上面是雨字頭,下面是“革”和“月”,這個字原本是指一種和月亮有關的天象。把它當成霸主之霸,其實是因為同音假借,代替了伯父的“伯”。我們讀先秦古書,會發現“伯”和“霸”通用,“伯”應該讀成“霸”,意思是“老大”。所以“霸主”的意思是:雖然各位諸侯都是平級關系,但他是大哥,別人都是小弟,小弟就該跟著大哥混,聽大哥的話。

“伯”的本字其實是白色的“白”,“白”的古音是bó。它是象形字,表示大拇指,所以引申為“老大”,用來表示顏色是後來發生的假借。今天我們聽京劇和評書,“白”的發音仍然是bó,這就是古音的延續。更嚴格一點來說,bó應該讀成入聲。入聲在現代漢語的四聲系統裏已經消失了,如果勉強讀一下的話,那麼它和第四聲bò比較接近。

在詩詞裏邊,這個字屬於平仄系統裏的仄聲,押韻的話屬於入聲韻。這些內容之後再仔細介紹,現在你只需要知道,白、伯、霸這三個字原本的讀音很可能都一樣,而且最接近bò的發音,於是發生了文字學裏所謂的同音通假。我們初中語文課講古文裏的通假字,只講某個字和某個字通假,但不講為什麼通假,我這裏講的就是通假發生的一種原因。

當你單獨看“霸”這個字,從雨、革、月的組合來分析它的涵義,你可以做出很復雜、很深刻的解讀,但漢字的構成和演變其實遠沒有這麼單純。

話說回來,春秋爭霸主,就是爭做諸侯們的大哥。做大哥既要有實力,也要講江湖道義,所以春秋時代的諸侯爭霸和戰國時代的列強互毆完全不是一回事,前者還很有道義感和貴族精神,後者完全沒有底線。

春秋先後出現了五位霸主,合稱“春秋五霸”,第一位是齊國的齊桓公。

齊桓公很好地扮演了世界警察的角色,帶著諸侯小弟們敬奉周天子,維護世界和平,而他之所以取得了這樣的成就,主要原因就是他用對了國家總理,這位總理就是管仲。

齊國在今天的山東一帶,原先並不算強大,直到有了管仲。管仲的治國方略,用《史記》的原話來說,就是“通貨積財,富國強兵,與俗同好惡”。“通貨積財”意味著發展商品經濟,增加物資儲備。“富國強兵”不用解釋。“與俗同好惡”意味著一種社群主義外加保守主義的立場,順應人民群眾的喜好。

換言之,經濟發展先於意識形態。所以管仲雖然大張旗鼓搞改革,卻不像王莽、王安石那些改革家遇到那麼多的阻力。管仲的新政既不唱高調,也沒有好高騖遠,更沒有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每項新政都很順應民心。舉一個最典型的例子: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祖師爺,妓女供奉的祖師爺就是管仲,因為正是管仲創立了國營紅燈區,既緩解了社會矛盾,又增加了國庫收入。這種改革當然“與俗同好惡”,為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

當時的齊國,在性觀念上確實比較開放,所以鄰近的魯國人很看不慣他們。但管仲沒那麼多顧慮,既然國內有這種風俗,好色又是人的天性,何不順應風俗與人性來發財致富呢?

我們看《管子》第一篇《牧民》講治國綱領,有一句名言是“四維不張,國乃滅亡”。所謂四維,就是禮、義、廉、恥。單從這話來看,我們似乎看到了一個道德家的樣子。但是,完整的表述是這樣的:“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chǔ),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張則君令行。”意思是說,國家富裕了,遠方的人自然會來歸附;土地開墾得多了,人民就會安居下去;儲蓄夠多了,大家才會講究禮節;吃穿不愁了,人民才會要臉;君主不違背禮義,貴族集團才會和諧穩固;四維得到伸張,君主才容易治理國家。

這幾條綱領真的很有管仲風格。雖然也重視禮義廉恥,但一來不把禮義廉恥當成目標本身,而是當成一種行政工具,二來不把道德優先化、絕對化,而是認為先有物質基礎才有禮義廉恥,所以經濟發展要放在道德建設之前。一切都是為了讓人民更好地為國家服務,而不是相反。換言之,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是富國強兵的副產品。

這就出現了一個難題:一般來說,人越富裕,就越是貪生怕死,怎麼才能讓這些富裕起來的老百姓拼死作戰,這是一個管理學上的難題。如果你是管仲,你會怎麼解決這個難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