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婆婆公公問我要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財經故事薈,作者 | 一然,編輯 | 陳紀英

李佳琦一晚上直播帶貨交易額高達106億元,薇婭帶貨超過80億,雪梨偷稅被罰6000萬。

上面幾條新聞,無一不顯示了頭部主播驚人的吸金力。

“要暴富,當主播”,直播帶貨正當“風口”,當上主播,或許可以一躍“龍門”,不少年輕人為此心動不已。

艾瑞咨詢發布的《2021年中國直播電商行業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中國直播電商市場規模超1.2萬億元,年增長率為197%,預計2023年直播電商規模超過4.9萬億元。

其中,抖音電商的GMV2021年有望超過1萬億,快手電商今年的GMV目標也設置為了6500億。

截至2020年底,中國直播電商相關企業累計註冊8862家,行業內主播的從業人數達到123.4萬人。

但是,來者洶洶,勝者寥寥,直播帶貨,賺錢不易。

在這個產業鏈上,有一門生意卻穩賺不賠,那就是電商培訓。企查查數據顯示,中國現存電商培訓相關企業2880家;2021年前10月,新增電商培訓相關企業161家。

這些培訓機構,擅長通過各種蠱惑人心的廣告“釣魚”。

“9.9元就能打造下一個薇婭,你不想試試嗎?”

看到這條廣告,失業幾個月的聞文動心了,主動進套,最後被騙了2980元培訓費。

受騙者不止聞文。浙江某電商公司CEO林宇軒告訴《財經故事薈》,農村全職寶媽才是電商培訓的韭菜“重災區”。

水面之上,直播帶貨造富夢美輪美奐,水面之下,電商培訓割韭菜刀光劍影。

失業女白領被騙2980元,放棄“薇婭”夢

回憶起被騙的經歷,聞文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屈辱感——985大學畢業後,定居東北二線城市,在廣告公司工作7年,卻在30歲交了智商稅。

2020年3月,聞文公司受疫情影響,營收大幅下滑。高齡未孕的她,被列入第一批裁員名單。

失業後的聞文,海投了八十多份簡歷,全部石沈大海。不得已,她大齡考公,歷經三個月苦學,卻在面試環節落選。

人處逆境,噩運便會滾雪球。

一向健康的父親突患舌癌,沒有醫保的公公婆婆,又陸續生病住院,一家人,全靠老公7000元的工資維持。

焦慮失眠的聞文開始頻繁刷抖音。

“0基礎入門,手把手教學,包教包會”,“沒粉絲可以帶貨,沒貨源可以帶貨,不會做短視頻也可以帶貨”。

以往,刷到這樣的廣告,聞文手一滑就過去了。

但失業大半年之後,她急了。2020年底,她鬼使神差點了進去,“反正才支付9.9元,我就當打發時間吧”。

不到5分鐘,對方業務員就熱情地打來電話,把聞文拉進了試聽課微信群。

授課內容就是培訓老師各種PUA,“這是最低投入,最高回報的行業,最差的帶貨主播,一個月也能收入一萬多”。

聞文被說動了。9.9元的試聽課結束後,她繳納了2980元學費後,便被拉入正式課微信群。

她記得群名顯示,那是第32群,群裏有300多名學員。

課程一共12天,主要培訓主播帶貨的話術,以及如何為抖音賬號漲粉。

上課第一天,聞文就感覺不對勁兒。

輔導老師帶著大家打雞血一樣喊口號,“我一定會贏,我不會放棄,我是最棒的”。

“講的那些套話,網上隨便都能搜到,比如介紹牙膏的功能,就教你背誦牙膏成分,你都不如去超市買一管牙膏,聽聽營業員咋介紹”。

聞文比較內向,說話語速也很慢,聽見群裏熱鬧聒噪的叫喊,她直覺得頭暈。

簽約了200多名帶貨主播的林宇軒告訴《財經故事薈》,“聞文就是被割韭菜了,她根本不適合做帶貨主播”。

“帶貨主播語速要快,控場能力、反應能力、互動能力都要強。還要有鏡頭感和親和力。如果語速比較慢,無法勾住觀眾註意力,轉化效果就會比較差”。

比如,李佳琦、薇婭的語速都是常人的1.5倍以上。

因此,大部分普通人,都不適合當帶貨主播,而電商培訓機構把主播門檻壓得如此之低,就是為了無底線賣課。

據林宇軒所知,業內某培訓機構9.9元的課程,已經售賣了近千萬元。

聞文沒意識到自身的短板,但她識破了對方的套路。

可交費容易退費難。盡管她有對方承諾隨時退費的聊天截圖,但費盡周折,最後只退回了三分之一的學費。

這時,聞文才開始留意,在抖快平臺電商培訓相關視頻下,很多人都留言稱曾經被騙過,還有人抱怨,平臺為什麼不整治一下電商培訓課的亂象?

其實,字節跳動巨量引擎旗下的巨量大學,也涉足了電商培訓業務,只是大部分基礎課程都是免費性質。

還有不少電商培訓機構,假冒平臺官方機構。比如一位黑貓投訴用戶斥責“巨量引擎”,稱後者通過虛假宣傳誘騙他付款成為VIP會員,但老師宣講的電商培訓內容誇大忽悠,所謂的一對一輔導,就是讓自己跟著視頻去操作,繳納了3998元學費,退款無門。

不過,上述被投訴的“巨量引擎”,大概率是山寨機構。

而在黑貓平臺,被投訴了300多次的巨量X動,也曾經打著與抖音官方合作機構的旗號,聲稱專門打造零基礎小白成電商帶貨達人,有免費貨源,承諾培訓後單月可漲十幾萬粉絲等。

但在天眼查上查詢巨量X動的股權關系,不難發現,該公司總部與字節跳動、抖音並無隸屬關系。

不過,懷揣著韭菜夢想發財的“學員們”,難以察覺到真相,“來參加培訓的,都是和我一樣的小白”,聞文說。

“畫大餅”的山寨培訓機構,刷假數據,賣三無產品

認清了現實,聞文放棄了直播帶貨的想法。

機緣巧合,今年年初,她還是邁入了電商行業。此前認識的一位房地產行業客戶,進入直播電商創業,邀請她來做運營。

進入這家公司後,聞文認識了某電商培訓機構負責人張大錘,也了解了更多行業內幕。

張大錘和聞文老板相熟,號稱已經培訓了300多名主播,但其實,他連一個正經辦公場地都沒有。

他來聞文所在的公司,是為了拍攝辦公大樓外景和辦公室內景,然後做成抖音短視頻,謊稱是自己的電商培訓基地,用來招攬學員。

此前,張大錘曾嘗試在抖音直播帶貨,但貨賣不出去,也沒賺到錢,這才開始轉行做培訓。

張大錘也不需要研發課程,賣的課都是“東扒拉西扒拉一下攢的”。

即便如此,張大錘的課程依然不愁賣,從2019年底開始賣課到現在,張大錘已經建了3個學員群,總計400多人,課程單價在2800元左右,累計收入已在百萬左右。

“培訓機構抄襲課程這個太常見了,我們就是受害者”。林宇軒對《財經故事薈》表達了他的無奈,“我們給學員上課,不允許帶通訊設備進入教室,就是防止有人偷拍或錄音。去年,公司培訓帶貨主播,有個學員偷偷把手機帶進教室,偷錄偷拍了課件,然後就跟其他機構合作,在抖音和朋友圈招攬學員”。

發現被盜課後,林宇軒很憤怒,一度打算起訴,但取證很難,只好作罷。

聞文發現,張大錘不僅偷課,還在數據上造假。

他號稱可以幫學員賬號漲粉,其實就是私下給學員賬號買粉絲。

買1000個假粉絲,可能只需幾十塊錢。蒙在鼓裏的學員不知實情,還以為跟著張大錘上課,效果立竿見影。

除了數據造假,還有一件事,暴擊了聞文的底線。張大錘竟然讓培訓學員帶貨三無產品。

今年5月,張大錘又來聞文公司拍辦公場景,還捎了一大袋子方便面送給聞文和同事。

聞文拿過略顯簡陋的粉紅色方便面袋,發現包裝袋上沒有生產廠家、地址、聯系方式,連保質期都沒有明示,她偷偷扔進了垃圾桶。

張大錘卻得意洋洋地宣稱,這是他找的帶貨渠道,現在學員都在賣這款產品。

“可能是因為他找不到貨源,或者三無產品帶貨抽成利潤更高”。林宇軒猜測。相反,頭部主播在甄選貨品上更為小心,比如寧願不收坑位費,也要為大牌帶貨,其一是品牌本身有號召力,可以拉高GMV,其次,產品比較安全,不致於給主播招黑,出現安全事故等。

電商培訓班下沈到農村,全職寶媽成“重災區”

被電商培訓課“割韭菜”的主流人群到底是誰?聞文一直很好奇。

直到聞文代表公司簽約了主播鳳羽,她才搞清楚答案。

作為公司直播電商的合夥人,鳳羽帶來了300多名主播,陣勢浩大,要幫聞文公司賣貨——聞文公司要帶的商品都是日常用品,單價不高。

這些主播大多數是鳳羽的培訓學員,九成以上都是來自農村的全職寶媽。

聞文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電商培訓班早已下沈到鄉鎮。

後來,張大錘也告訴聞文,他培訓的300多名學員,全職寶媽占了一大半。

而聞文公司曾陸續簽約過的100多名帶貨主播,也有80%是農村全職寶媽,後來有60多人因為帶貨無效,沒有收益,都放棄了。

農村全職寶媽一般家庭經濟條件差,信息獲取能力較弱,在短視頻平臺上,刷到“低門檻、高收益”的浮誇電商培訓廣告,比較容易心動進套。

而在整個帶貨主播行業,有閑沒錢的全職寶媽,占比也不低。林宇軒公司的200多名簽約主播,90%是女性,其中60%也是全職寶媽。

芳芳就是鳳羽帶來的培訓學員之一。她是是湖北人,老公在外地打工,她在老家全職帶孩子。由於沒有收入,全靠丈夫掏家用,家庭地位很低,口袋裏也經常緊巴巴的。

今年7月,她刷到了抖音上的廣告,以為直播帶貨門檻很低,便繳納了2000多元的培訓費,打算做主播賺錢貼補家用。

當時,與芳芳一起參加培訓的300多名農村寶媽,最後只有100多人堅持在帶貨。

“平均月收入也就幾百元”,芳芳帶貨量最高的一個月,收入也就1000多元,“有時一天顆粒無收,現在幹了幾個月,剛把培訓費賺回來”。而芳芳在300多名寶媽中,帶貨成績還算靠前的。

看到芳芳無助,聞文也會主動幫她點點贊。有時候,聞文覺得芳芳在做無用功,想勸她改行,當轉念一想,“芳芳全職在家,又沒學歷,也幹不了其他的,就當是個娛樂唄。”

當然,並非所有的帶貨主播都收益慘淡。林宇軒公司有個簽約主播,以前是山西的一個普通櫃員,月薪只有4000多,2018年開始做淘寶直播,現在每個月收入40多萬,月收入翻了100倍。

但幸運兒畢竟是少數,大多數素人主播,兩三個月沒有收益後,便放棄了這個行業。

“如今,靠單打獨鬥,是出不了李佳琦、薇婭的。”林宇軒說。

現在直播電商偏向精細化配合,做一場相對專業的直播帶貨,最少通常需要四人打配合,主播、直播運營、供應鏈操盤手、文案策劃等。李佳琦完成一場直播,團隊人數更是高達上百人。

“凡是高利潤,又沒有什麼門檻的項目,就是一個信息差,掌握關鍵信息的小眾群體早就瓜分完畢,不可能流入金字塔底部的普通人”。

林宇軒的這個結論,也許殘酷,但很現實。(文中人物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