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和情敵躺在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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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西籬

“今年元夜時,花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又到一年元宵節。

上一次的元宵節盛況,也是發生在獅子街的樓上。

那時,來此賞燈的是西門慶的妻妾四人,潘金蓮在此出盡了風頭;那時,西門慶還不是這裏的主人,而是偷偷摸摸的客人;那時,李瓶兒還在這裏望眼欲穿翹首以盼她的情人。

而現在,潘金蓮得到的西門慶的情色份額已大大減少;一心求嫁的李瓶兒終於如願地成為西門慶的第六房小老婆,而且,生下了目前為止西門慶唯一的兒子,而且,這個兒子剛剛還訂了娃娃親。

雖然這門親事李瓶兒並不很同意,但她發揮自己進了西門大院以後逆來順受絕不反抗的精神,默默地同意了。兒子雖是她生的,但他有嫡母,一切都要嫡母說了算,她這個親娘,是做不得主的。即使表達了不同意見,怕也沒什麼用,只是會惹得正妻不高興。

她更大的逆來順受還在於她對潘金蓮的忍讓,無論金蓮怎麼指桑罵槐地咒罵她,甚至驚嚇他的官哥兒以至於最終害死了他,她都未曾作出任何反抗。那個也曾活靈活現的李瓶兒,自打進了西門府,似乎就死掉了半個。

官哥兒的結親,是四十一回的事兒。不過那會兒更多的是口頭的初步意向。這一回,雙方就著元宵節,互送節禮,算是正式插定了。西門慶其實原本也是不同意的,因為他現在是官了,而喬大戶還是平頭百姓,何況這個女娃身份不高,她的親娘不是喬大戶的正頭娘子。用他的話說,

“既做親也罷了,只是有些不搬陪些。喬家雖有這個家事,他只是個縣中大戶白衣人。你我如今見居著這官,又在衙門中管著事,到明日會親酒席間,他戴著小帽,與俺這官戶怎相處?甚不雅相。就是前日,荊南岡央及營裏張親家,再三趕著和我做親,說他家小姐今才五個月兒,也和咱家孩子同歲。我嫌他沒娘母子,是房裏生的,所以沒曾應承他。不想到與他家做了親。”

後來知道了喬大戶家有位做皇親的喬五太太,再加上金蓮說的話雖然惹得他一頓罵,但終究是實話,他也就接受了這門親事,興隆隆地安排起了兩家的酒宴。

潘金蓮在旁接過來道:“嫌人家是房裏養的,誰家是房外養的?就是喬家這孩子,也是房裏生的。正是險道神撞著壽星老兒──你也休說我長,我也休嫌你短。”西門慶聽了此言,心中大怒,罵道:“賊淫婦,還不過去!人這裏說話,也插嘴插舌的。有你甚麼說處!”

西門慶派去喬大戶家押送禮物的是陳敬濟和賁四。《秋水堂論金瓶梅》中,田曉菲女士說,青衣,也就是黑色的衣服,是下人的穿著,西門慶是將女婿陳敬濟當做仆人來使喚,而不是作為座上賓的東床快婿來對待。這當然與陳敬濟父親陳洪以及他們親家的落難有關。

寄居在西門府的陳敬濟已經得不到嶽丈西門慶的禮遇。而當最終西門慶突然撒手歸西的時候,他還是將後事托付給了陳敬濟。那個時候,陳敬濟這個女婿作為半個兒子是他唯一可以囑托的人。

而此時,李瓶兒剛剛為他生了兒子,吳月娘也懷了孕,他還年輕還有那麼多小老婆,他自然會認為自己會子嗣繁盛,所以一個落難的女婿,他是不會看在眼裏的。

安排好了堂客們的酒宴,西門慶要自己去找樂子了。他約了應伯爵、謝希大到獅子街的樓上吃酒看燈。他還約了韓道國。當然,韓道國是吃蹭的,而且吃的是他老婆王六兒的蹭。

要說《金瓶梅》裏的壞人,那是俯拾皆是,但像韓道國這麼不知廉恥的,就算在《金瓶梅》的世界裏,也是少有。真可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如果大家在讀第三十三回《陳敬濟失鑰罰唱 韓道國縱婦爭鋒》一回中,還有疑惑,為什麼韓道國對老婆和自己的弟弟偷情被抓到官府完全不生氣,還想方設法搭救他們,那麼,到後來韓道國知道西門慶勾搭上王六兒後他的態度,就很能明白當初他的態度了。

老婆不管跟誰有私情,他都不在乎,只要有錢就行。西門慶自然是有錢的。所以他不僅是不反對,簡直是上趕著要把自己老婆送進西門慶的鴛鴦帳。他又不是沒做過忘八,何況西門慶還給錢。

而他老婆王六兒,也可以將西門慶刮拉上她,當成一件家常事告訴韓道國,倆人有商有量,真可謂勠力同心,是《金瓶梅》中難得的恩愛夫妻。

其實此回中,王六兒對於是否去獅子街赴約是猶豫的,可她大概沒想到韓道國居然非常贊成她去。他明明知道去了以後會怎樣。那又怎樣,西門慶不會虧待他們的,他會給錢的,而且給的不算少。所以當再後來他們落魄了,韓道國靠著老婆和女兒兩個人賣身來賺錢,也就不足為奇了。

酒足飯飽之後,應伯爵謝希大等悉數告辭,韓道國留下了自己的老婆王六兒,他乖乖地回去繼續做他的忘八。在潘六兒所有的情敵之中,王六兒大概是她最沒在意卻最終贏了她的那個人。有意思的是,前不久因撞見了西門慶與潘六兒葡萄架下那一場戲的小鐵棍兒,又在此窺到了西門慶與王六兒的茍且之事。誰叫他老子娘沒給他取個好名字呢。

小說的生動,除了主線故事的扣人心弦,往往還在於其中穿插的小事也無比精彩。

比如這一回中描寫的李桂姐。前回中,因為西門慶升了官,李桂姐要巴結他,就認了吳月娘做幹娘,由妓女變成了西門府的炕上賓。她的競爭對手吳銀兒在應伯爵的指導下迅速認了當前西門慶眼前最紅的李瓶兒做了幹娘。李桂姐知道後,心裏頗為不快。

月娘如此這般告他說:“昨日送了禮來,拜認你六娘做幹女兒了。”李桂姐聽了,一聲兒沒言語。一日只和吳銀兒使性子,兩個不說話。

只兩句話,就把女人之間勾心鬥角的小心思無比形象地描述了出來。

再比如,此回在西門慶和應伯爵樓上看燈的間歇,還引出了一個新的人物王三官。他不僅是西門慶包養的妓女李桂姐的新相好,而且是西門慶日後要勾搭上的林太太的親兒子。他的家,王昭宣府,曾是潘金蓮最早被潘老娘賣去的地方。王三官還有一位漂亮的娘子,本也在西門慶的獵艷計劃之內,可惜後來計劃未能施行西門大官人就撒手人寰了。沒準這是緊急離世的西門慶心中永遠的遺憾。

過元宵節,吃酒下棋自然是好的,但也絕不可能不賞燈看煙花。上一次描寫的元宵節,借女眷們的眼睛,描述了獅子街燈市的繁華,那時的西門慶和他的女人們更多的是觀賞者。這一次,西門慶不僅在樓上掛上了奇巧的羊角玲燈,還在街心放起了煙花。借著眾人的眼睛,我們見識了西門大官人絢爛的煙火。上一次的花燈有多繁華,這一次的煙火就有多耀眼:   

一丈五高花樁,四周下山棚熱鬧。最高處一只仙鶴,口裏銜著一封丹書,乃是一枝起火,一道寒光,直鉆透鬥牛邊。然後,正當中一個西瓜炮迸開,四下裏人物皆著,觱剝剝萬個轟雷皆燎徹。彩蓮舫,賽月明,一個趕一個,猶如金燈衝散碧天星;紫葡萄,萬架千株,好似驪珠倒掛水晶簾。霸玉鞭,到處響亮;地老鼠,串繞人衣。瓊盞玉臺,端的旋轉得好看;銀蛾金彈,施逞巧妙難移。八仙捧壽,名顯中通;七聖降妖,通身是火。

黃煙兒,綠煙兒,氤氳籠罩萬堆霞;緊吐蓮,慢吐蓮,燦爛爭開十段錦。一丈菊與煙蘭相對,火梨花共落地桃爭春。樓臺殿閣,頃刻不見巍峨之勢;村坊社鼓,仿佛難聞歡鬧之聲。貨郎擔兒,上下光焰齊明;鮑老車兒,首尾迸得粉碎。五鬼鬧判,焦頭爛額見猙獰;十面埋伏,馬到人馳無勝負。

“總然費卻萬般心,只落得火滅煙消成煨燼。”

作者很明白煙花易散繁華易逝的道理,可惜他沒有讓他筆下的西門慶也明白這個道理。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也在西門慶的心裏和身體裏膨脹。

如日中天的西門大官人,消耗著自認為永遠不會腐朽的身體,揮霍著自認為永遠不會消散的金錢,享受著自認為永遠不會消逝的榮華。

白夜永晝。卻不知,再絢爛的煙花也會轉瞬成灰。而煙花越是絢爛,灰燼就越顯得無情。猶如一個楚楚的美人,轉頭變成了駭人的骷髏。

人,最終不也要落得個如灰燼一般的結局?只在早晚而已。只是這一早一晚,正是生命的註腳,是人與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