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螺旋槳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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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意識慢慢回籠的安雅發出了掙紮的嗚咽聲。

“噓!”一張冰冷的帶著刺鼻消毒水味的手突然覆上了安雅的嘴巴,與此同時,一股陌生且壓迫的氣息慢慢逼近,男人刻意壓低嗓音,語氣是驚悚的溫柔,“別動,割破了就不好看了,乖,我不會殺你的。”

就在針筒插進皮膚的瞬間,窗戶爆裂的聲音刺破了黑夜,“汪汪——汪汪——”

在激烈的爭鬥聲中,安雅趁亂摸到一把掉落的手術刀,割斷了繩子,把眼罩摘下來後才看到是她的狗咬住了那人。

長時間的捆綁讓安雅四肢無力,她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地跑了出去,偏僻的郊區馬路上鮮少車輛,此刻的安雅就如迷失在大海上飄搖的孤舟,遠處那若隱若現的光亮就是她的桅燈,是她在夜幕下唯一的方向。

就在她快要觸摸到光芒時,“吱——嘭!”

1

“叮鈴鈴~”清脆的風鈴聲在這個靜謐的午後懶洋洋地響起。

安雅覺得來者應該是個行動遲緩的老人或者是個悠閑自得的遊客,她抱起正在她腿上打滾的貓咪,從吊椅上起身,朝門口微微頷首,“你好,請問幾位?”

喬逸晨緩緩松開門把,走近吧臺,“一位。”

在無光的世界裏,安雅成了個十足的聲控,對好聽的聲音毫無抵抗力,聽到男人如大提琴般悠揚的聲音,她的笑容更甚了,“你先選一個喜歡的位置坐下,待會會有人過去幫你下單的。”

喬逸晨發現,雖然安雅面向自己,但雙瞳卻是失焦的,清澈的眼睛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如深藏井底的清泉般纖塵不染。

喬逸晨走到角落的位置剛坐下,門口懸掛的風鈴發出了急促的聲音,安雅摸著吧臺的邊緣走出去,“清清,來客人了,先招呼一下。”

阮清身上還裹挾著烈日的余韻,她將提著的盒子遞給安雅,“這個是芳姨給的蛋糕,新品,待會我們好好嘗嘗!”安雅接過盒子,放在最近的一張桌子上,小心仔細地拆開盒子,不疾不徐,動作熟練地將蛋糕拿出來。

“先生?先生?你要喝點什麼?”阮清伸手在喬逸晨眼前晃了好多下那人才反應過來,她狡黠地順著喬逸晨的視線望過去,調侃道,“我們小雅超漂亮的是不是?”

喬逸晨收回視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冰美式,謝謝。”

阮清抱著菜單蹦跶到安雅身邊,叉了一小塊蛋糕送入嘴裏,“小雅,剛來那個小哥哥超帥的,那種禁欲系的男神,”說著她慢慢湊到安雅耳邊,“而且他剛剛一直在看你,眼神超深邃的。”

安雅情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嘴,沒有色素添加的嘴唇如果凍般水潤,“那你說我給他送蛋糕會不會太冒昧了?”

“不會,他點了美式,配上這個櫻桃酒味濃的黑森林蛋糕剛剛好!”

安雅把阮清趕回吧臺,她則挑了一個花紋精致的小碟子,切了一小塊蛋糕給喬逸晨送去。店裏的構造安雅了然於心,即使不用導盲杖她也能無誤地走過去。

“你好,這個蛋糕是小鎮上那個面包店老板送的,要試試嗎?”安雅將蛋糕放下,在桌旁停留了兩秒,都不見他邀請自己坐下來,決定再主動一次,“你是來這裏旅遊的嗎?”

空氣又凝滯了三秒,就在安雅覺得自己自作多情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那把大提琴又拉奏了起來,“你有時間嗎,方便坐下來聊聊嗎?”

聊了幾輪,安雅了解到,兩人都是帝都人,都曾就讀於同一個美院,喬逸晨比安雅大兩屆,只是安雅在大一失明後就退學了,治療一段時間後來到這裏靜養,與阮清一見如故,便合夥開了家咖啡店,而喬逸晨則是在大三的時候去了倫敦進修。

“可以問一下你眼睛是......”

安雅臉上驀地浮起一層暗淡,但轉瞬即逝,又恢復成那番神采奕奕的模樣,“兩年前出了場車禍,醫生說是什麼神經壓迫,角膜受損什麼的,但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過段時間做個角膜移植手術就好了。”

阮清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俊男美女相談甚歡,只覺得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等喬逸晨離開之後,阮清就迫不及待貼到安雅身旁,“怎樣,我什麼時候能吃上喜糖?”

“滾!”安雅沒好氣地用肩膀拱了一下阮清,阮清也拱回來,你來我往,俏皮可愛。

安雅雖然沒見過阮清的樣貌,但在她的腦海裏已經有個大概的模樣了,阮清應該是高高瘦瘦的,偏黑,因為她總是喜歡騎著單車在鎮上到處竄,她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時常“忘記”安雅是個盲人,經常載著她去海邊看日落,去花店看插花,去村長家看皮影戲。

也正是因為這樣,安雅才越發喜歡阮清,阮清不像她父母那樣小心翼翼呵護她,生怕戳傷她的自尊心。安雅其實想要的就是大家把她當正常人對待,不需要刻意避開某些話題,不需要給予她憐憫。

出了咖啡店,喬逸晨直接回到客棧,他從旅行箱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皮包,打開後,是滿滿一卷的雕塑刀,他從書裏抽出一張照片,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把泛著銀光的尖銳小刀,將照片上女孩的臉割了下來。

他的表情是如此的虔誠,仿佛是在雕刻一件極其珍重的藝術品,而眼裏的火焰又將那張臉燃燒殆盡。

2

喬逸晨連續幾天都會到咖啡店裏喝一杯冰美式,這天,他剛到門口,就聞到店裏溢出了一股復雜的香氣,似是濃烈的茉莉花香,細嗅後湧入絲絲薄荷的清涼,模模糊糊還有點茶葉的甘香。

他走進店裏,只見安雅面前的桌上有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小罐子。

兩個年輕人很快就熟稔了起來,他自如地坐到安雅對面,“是在調香嗎?”

“天氣開始悶熱了,準備做些香水瓶給大家送去,清清淡淡的味道,放在漁船上或者家裏,能舒緩身心。”喬逸晨觀察到安雅很喜歡笑,她說話時嘴角也是咧著向上的,所以聲音總是帶著輕快愉悅調調。

海城很小,一個靠海的小地方,街坊鄰裏都很熟絡,要是哪天船長大豐收,第二天大家醒來就會發現門口有水桶裝著的海鮮;蛋糕店的老板娘總喜歡弄些新鮮玩意,總會在門口放個大喇叭說有免費試吃;奶奶們喜歡腌東西,一年四季各種酸蘿蔔酸豆角泡菜,想吃都可以直接到院子裏的缸裏去拿。

“我來這裏大半年了,大家都對我很好,我看不見東西,不能幫著他們做點什麼,就只能送給他們這些小玩意。”安雅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個淡藍色的玻璃瓶,“這個是給你的,你不是說睡眠質量不好嗎,我以前失眠的時候就是聞著這個味道入睡的,你拿回去試試看。”

喬逸晨眉頭微微蹙起,雙眸的幽暗逐漸聚攏,盯著瓶子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待人有禮的他這次竟連謝謝都沒說。

“你今天有什麼計劃嗎?如果還沒有話的要不要跟著我去送這些東西。”之前她都是跟阮清一起去的,但現在想“假公濟私”一下。

喬逸晨手指婆娑著光滑的瓶子,凝神想了會,應了聲好。

安雅淺笑安然地撐著導盲杖走在前面,喬逸晨提著手工編織的竹籃子跟在斜後方。安雅身上總是飄散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淡定氣質,碎花長裙也隨著輕風小弧度地舞動著,快要及腰的長發被隨意地卷成一團,但總有幾縷不甘寂寞溜出來。

“為什麼都只放在門口,不直接給他們?”每到一戶人家,安雅都會從小籃子裏拿出標記好的瓶子放到門口,放完就走。

“他們是你想象不到的熱情,要是被他們逮進屋裏,不吃完晚飯都走不了。”

喬逸晨半信半疑,直到有一戶人家看到他們來了。等他們再出來已是五個小時後,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已經染上了漸變的橙黃色。

除了原來的那個籃子,他們手上還多了一個西瓜,兩個飯盒,保溫桶,只因為喬逸晨說了一句山藥糕挺好吃的,他們就又給他做了兩個飯盒讓他帶回去吃。

回到民宿的喬逸晨呆滯地望著桌子上那堆食物,身體逐漸僵硬,手掌慢慢握成拳,暴起的青筋裏似是有火氣在流淌,他倏地從椅子上站起,將保溫桶將裏面的綠豆沙全部倒入馬桶裏衝掉,又拿起山藥糕倒進垃圾桶裏,可當打開第二盒的時候,他遲疑了。

夏季的海城是旅遊勝地,因為那片大海實在美得令人沈醉,咖啡店裏又雇了兩個鎮上放暑假的學生幫忙,安雅依舊懷抱著那只白色布偶貓坐在吊椅上,不是她偷懶,而是阮清說她坐在那裏就是只招財貓,一只高貴優雅的招財貓。

下午,喬逸晨照舊來到咖啡店,卻在前院與慌張跑出來的安雅撞個滿懷,她聲音沙啞地說了聲抱歉就撐著導盲杖步履蹣跚地走了,就在他想追上去時,阮清先行了一步。

他走進店,在吧臺坐下,等聽到旁桌那四個女生談話的內容時,他頓時明白了安雅為何如此失態。

“我現在豬皮雞皮鴨皮,凡是帶皮的都不敢吃。”

“為什麼會有這種變態,要把人家年輕貌美的小姑娘的臉皮割下來收藏。”

“你放心,你這張臉再排八百年的隊都輪不上你被割。”

“你有病啊!”

“雖然他已經被捉了,但還是好恐怖!”

喬逸晨手指輕點著杯壁凝成的水珠,望向那只蜷縮在吊椅上睡覺的小白,影影綽綽的眸緩緩凝了神采。

3

月色初霽,彎彎一輪,像半面折傘。

喬逸晨站在半坡上,望見沙灘礁石上有一團小小的身影,遊客早已散去,在荒涼的夜色裏她格外孤寂。

腳步聲隨著海風飄進了安雅的耳朵,她回頭望去,“是逸晨嗎?”

喬逸晨腳步一頓,僵在了原地,待安雅又問了一遍後,他才走到她身邊坐下,“你怎麼知道是我?”

“眼睛看不見的人,心會更敏感,”安雅垂下頭,搖晃著懸在半空的腳,“你走近的時候,我心裏緊繃的那根線好像松一點。”

其實主要是安雅聞到了喬逸晨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是她調的那個香水瓶的味道。

淺藍色的月光掉落在她的頭頂,沿著柔順的發絲滑落,跌進下方泛著晶光的海水裏,喬逸晨一時被勾了魂,伸手撫上她的頭,想要偷幾抹光亮。

感受到頭上傳來的溫度,安雅緩緩望向喬逸晨,她眼眶微紅似是哭過,波瀾壯闊的大海在她眼底湧動,雙瞳閃著水光,萬千星辰在她眼中顯露出來。

對上這雙眼睛,喬逸晨腦海裏閃過一簇簇白色的光,他驚慌地收回手,“抱歉。”

“逸晨,你聽說過帝都兩年前那起連環剝皮案嗎?”

喬逸晨臉色陰暗下來,“聽過,怎麼了?”

“其實我是最後一個受害者,只是我逃出來了,”安雅語氣很平淡,似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等我在醫院醒來的時候,新聞說那人已經被捉了,但是在我的印象中那人是一個年輕男人,可被捉那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肥胖男人。”

“你確定嗎?你見過他的樣子嗎?”喬逸晨喉嚨發緊。

安雅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夢境還是現實,那段時間我一直會夢到他拿著刀跟在我後面,但是我看不清他的臉。”

喬逸晨把手慢慢伸進口袋裏,拿出一只小針筒,將裏面奶白色的液體擠出一點,他伸手輕柔地把安雅的長發撥到肩後,將她白皙的脖子露出來。

喬逸晨突如其來的動作把安雅嚇了一跳,她耳朵爬上粉紅,“我現在......已經好了,只是再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會有點害怕。”

“對了,”安雅把喬逸晨的手捉下來,從包裏掏出一把東西放在他的掌心,“我之前舍友跟你一樣也是學雕塑的,她很喜歡收藏各種好看的小石頭,這幾顆是我的珍藏品,送你。”

喬逸晨低頭看著手上的那五顆同一形狀的小石頭,思緒斷掉了。

“喵~喵~”小白走到兩人中間,拱了拱兩人。

“小白來接我們回家了是不是?”安雅把小白抱到腿上,搓揉它圓滾滾的肚子,“哎喲,小肥豬呀,又吃哪家的小魚幹了?”

“喵~喵~”小白委屈地叫著,都是他們硬塞的,不吃不給面子。

回到咖啡店,阮清就把安雅按在椅子上審問,“說,發展到哪一步了?”

安雅眉眼帶笑,“還在努力當中。”

“當我瞎啊,我都看到是他背你回來的。”

“我說坐得太久腳有點麻,讓他扶一下,他問我介不介意他來背我,”安雅去扯阮清的手,“那肯定是不介意啦!”

阮清擠了擠安雅,坐到她身邊,“女生這樣會不會太主動了?”

安雅握著阮清的手,阮清因為喜歡折騰,手上有些許薄繭,“還記得上次在店裏大哭的那個女孩嗎?她跟她男朋友愛情長跑了十年,都準備結婚了,結果就因為婚禮一些小事她離家出走,她男朋友著急來找她高速上出車禍去世了。

“這世上太多意外了,我也算是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我現在只想好好珍惜我擁有的,努力爭取我想要的,就算哪天真的又發生了不幸的事情,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街角的路燈下,喬逸晨等到咖啡店關燈,二樓安雅的房間燈亮時才離開。

回到客棧,他從兜裏掏出那五顆愛心,圍繞在香水瓶旁,然後起身,從冰箱裏拿出那盒山藥糕,就著月亮吃起來。

4

“你望夫石啊,站這不曬嗎?”阮清時刻不忘擠兌安雅,“客棧今天好像要重新裝修一下外墻,小哥哥可能是在幫忙。”

半小時後,安雅拉著一箱西瓜汁去到客棧,“小陽姐,今天的西瓜很甜,給你們榨了點西瓜汁。”

“謝謝小雅,快進去坐,你這小臉都曬紅了,”徐陽把安雅帶進屋內,一路上安雅都在努力地嗅著,但是客棧的花香太濃,她聞不到喬逸晨的味道,“別著急,他在後院,我讓他過來哈。”

小鎮上八卦傳得快,喬逸晨已經來了快一個月了,每天都往咖啡店裏跑,與安雅整天成雙入對的,小年輕那些情愫大家都懂的,免不了打趣一番。

喬逸晨進屋與安雅一同坐在竹椅上。

“你有計劃什麼時候回去嗎?”

“你呢,你要回去嗎?還是一直待在這?”西瓜汁很甜很冰,喬逸晨將杯子貼在臉上,爽快的清涼感瞬間蔓延到四肢。

“我手術約在了下個月,要回去一趟。本來我是沒什麼期待的,但是現在有了非常想要見到的東西,就每天都在倒數。”安雅很想知道,這個她只聽聲音就喜歡上的男生到底長什麼樣。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安雅咬著唇,憋著笑,頭漸漸垂了下來,突然一個東西塞進了她的手裏,“什麼來的?”她仔仔細細摸了摸,“是我嗎?”

“嗯,”喬逸晨瞟了一眼安雅,“外面還差一點就忙完了,待會我送你回去。”

喬逸晨剛回到後院就迎來了徐陽好奇的目光,“這個太陽真毒呀,把在屋裏的人的臉都曬紅了。”

晚上,安雅找了個玻璃罩把雕像放在裏面,雕像手掌般大小,即使是靠觸覺,安雅都摸得出它的紋路很清晰,特別是飄起的發絲,她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掰斷。

那廂,喬逸晨從枕頭下抽出一本筆記本,提筆寫下:

“安雅說,即使是最親密的人也要互相尊敬,要尊敬對方的想法,要尊敬對方的選擇。”

今天回來的路上,偶遇一對吵得很兇的情侶,起因是那對情侶本來約好了在這裏待兩天,但是男生還想再玩一下衝浪,就跟女生說想要延遲一天,女生雖然猶豫但也還是答應了,說先給學校請個假,但男孩說他昨天就幫她請了,女生就發飆了。

安雅告訴喬逸晨,兩個人在相處過程中是需要尊重彼此的,即使是最親密的人也不能想當然地接受對方的好,那對情侶中明顯女生對男生更遷就,以至於男生把女生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沒有征求女生意見就做決定。

喬逸晨翻到前一頁,上面寫著,“安雅說,可以喜歡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但不能自私地把它占為己有。”

那天,他們走在小巷裏,安雅聞到木槿的花香,喬逸晨二話不說就把從圍墻裏探出頭的花全部摘完了,結果被她狠狠地訓了一頓,去給那戶人家道歉,“我們路過的時候覺得香覺得好看,別人路過也會這麼覺得,但如果我們把它們都摘完了,那別人就看不到了。下次,我們偷偷摘一朵就好了。”

又翻一頁,這頁寫的字跡有些潦草,“安雅說,不要用暴力解決問題,除非實在忍不住,但是要確保自己不會受傷。”

有一晚,咖啡店準備關門,但是有一群醉漢非要喝咖啡,安雅趕不走他們,只好同意接這單生意,但是喬逸晨不同意,跟那夥人吵了兩句後就幹起架來,動靜太大把鄰居也惹來了,當晚派出所通宵調解了一場群架。那晚是喬逸晨第一次見安雅哭,她捧著他包著紗布的手哭得很難受,而後又生了他兩天的氣。

本子上每一句開頭都是“安雅說”。

“安雅說,有矛盾要通過解決,而不是通過冷戰。”

“安雅說,愛是需要克制的,過度的愛會成為對方的負擔。”

“安雅說,可以永遠都不原諒傷害了自己的人,但是要學會解放自己,不要因為別人的過錯而讓自己一輩子活在痛苦中。”

“......”

安雅還說,喬逸晨雖然聰明機靈,彬彬有禮,但是有許多小毛病,像一個乖巧懂事卻又孤僻傲慢的小孩,心裏藏著很多愛,只是不懂得如何表達。

5

“奶奶,他們還沒上來嗎?”這天,安雅來到碼頭,因為喬逸晨水性好,下午被拜托去幫忙解纏在螺旋槳上的漁網,但久久都還沒回來。

“快了吧。”

話音剛落,安雅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她尋著那道熟悉的聲音走去,摸到一個濕漉漉的人,“有受傷嗎?”

“沒有,你怎麼來了?”喬逸晨牽著安雅到棚下坐著。

“擔心你啊,”安雅摸著喬逸晨的手,又放到鼻前聞聞,確保沒有血腥味才放下,“清清說解漁網很累的,一不小心還會被纏住。本來是想讓你多跟大家相處,但現在又有點擔心你太累了,怎麼辦?好想把你藏起來。”

“阿雅,我覺得在這裏的一個月,是我這22年來活得最開心的時候,每天會有人問我吃飯沒有,會有人需要我的幫忙,會有人擔心我是不是不舒服。”

喬逸晨望著遠處慢慢隱沒在天邊的太陽,眼睛有點酸楚,“我爸一直很忙,我從小就跟我媽一起生活,她以前是住在漁村的,所以她很喜歡帶我去海邊,那時候我也會撿很多好看的小石頭小貝殼給她,她都會很開心。

“但是在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他們鬧離婚,我爸嫌棄我媽不懂得打扮,不夠好看,我媽就開始每天去商場,去美容,後來甚至去整容。

“那時候只有我在學校打架被請家長才能見他們一面,再後來我被退學了,他們把我帶回家,把我鎖在房間,他們就在外面吵架。不知道他們是吵累了,還是太氣了,忘了我,直到三天後,保姆來打掃的時候才發現被鎖在房間的我。”

從那時起,喬逸晨不會再想引起他們的關註了,不再奢求關心,他只要錢,什麼刺激就去玩什麼,瘋瘋癲癲,渾渾噩噩。

“我媽最後是死在手術臺上的,整容失敗,那張臉我已經完全不認識了。”

安雅雙手摸索著捧著他的臉,拇指一下一下擦著他的臉頰,喬逸晨輕笑,“我沒哭。”

安雅不管,繼續擦著,聲音有點哽咽,“我在擦你以前的眼淚,就算是幹了也會有痕跡的,我都幫你擦掉。”

“阿雅,”喬逸晨把安雅的手抓下來,心感覺被一只溫暖的小手安撫著,“我可以吻你嗎?”聲音像清泉淌過,清透,帶著點甜軟。

“可以。”安雅主動環上他的脖子,這個吻很纏綿,喬逸晨從未覺得親吻擁抱是可以如此悸動的,他多想時間就此靜止,哪怕世界瞬間崩塌,他都願意。

夕陽擠進兩人中間,安雅退後了一點,“謝謝你,我的初吻比童話裏的還美妙。”

喬逸晨愉快地笑著,靠在她的耳邊,眼裏星辰頓時灼灼生輝,“其實我好羨慕你的家庭。”

兩個星期前,安雅的父母來過一趟,他們很恩愛也很隨和,雖然很擔心安雅一個人在這裏,但還是會尊重她的選擇,平常給她寄各種東西。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們?”安雅盛情邀請。

喬逸晨眼裏的煙火慢慢熄滅,眼簾緩緩垂下,濃密的睫毛上盛著金黃的余暉,想了很久,說了聲要。

晚飯是在船長家吃的,很豐盛的海鮮大餐,自從失明之後安雅很少吃海鮮,因為去殼太麻煩了,但有喬逸晨在的時候,她總是能開懷大吃,因為手巧的他還是個剝殼小能手。

飯後,他們脫了鞋子,走在松軟的沙灘上,海水有點冰涼,喬逸晨不準她下去,安雅朝海浪聲的方向指去,“我們離開的之前,去一趟那個島好不好,到時我們給對方準備一份禮物埋在那裏,等我眼睛好了之後,我們再去把它挖出來。”

喬逸晨扶著她手臂稍稍轉了一下角度,指準那座島,“好。”

深夜,夢中驚醒過後的安雅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手術臨近,她心中的恐懼徒然增多,近日來,她總是會夢見那個異常光亮的房間,架子上密密麻麻的刀具,男人高高瘦瘦的身影,還有那張模糊的臉。

她倒了一杯冷水,捧著坐回床上,回想起那晚的情景。

大一開學不久,因為養狗,她在校外租了一間公寓,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在小區裏遛狗,可突然她就被人從捂住口鼻,還沒呼救就暈了過去。如果不是她的狗及時出現,她不敢想象她現在會是何般模樣。

越發清晰的夢,帶來的是越發沈重的痛,安雅強迫自己再次回憶夢中的內容,那個男人肯定是個年輕人,他的手骨節分明,他握著一把刀,那把刀,不像是手術刀,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嘭——”水杯掉落在瓷磚地板上,玻璃破碎的聲音驟然響起。

6

“小雅?小雅?”阮清連續推了好幾下安雅,都不見她有反應,“你怎麼了?昨晚又做噩夢了嗎?”

回過神的安雅倏地站起,“清清,陪我出去一趟。”

從客棧離開後,安雅一個人去了陶泥室,預約的客人多時,老板會請喬逸晨過去幫忙,雖然喬逸晨不是專業的,但他學習得很快,當助教綽綽有余。

喬逸晨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在樹下秋千上坐著的安雅,她眼神空洞,瞳孔像是蒙了一層厚厚塵土的琉璃,沒有一點光暉。

他蹲在她腳邊,握住她的手,“阿雅,你不舒服嗎?”

安雅猛地收回手,額頭鼻尖都沁出了汗,聲音顫抖著,“沒有,我只是在發呆,沒註意到你來了。”

喬逸晨眉頭緊鎖,拿出手帕想幫她擦擦汗,可剛靠近,她就警惕地往後縮了一下,“阿雅,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沒,沒什麼,我好像有點累,你能送我回去嗎?”喬逸晨只覺得此時安雅的表情極其復雜,他讀不懂。

沈默半晌他才說,“好。”

他想去牽她的手,可手擡到半空中又落下了,安雅全身都透露著一種不安、害怕的氣息,能讓她如此恐慌的只有那件事了。

把安雅送回咖啡店後,他回到客棧,隨意掃了一眼,就發現桌上那卷刀具被人動過,修長的手指從上面滑過,將兩把相似的刀換回到正確的位置上。

他的雕塑刀都是定制的,完全符合他的手型和用力習慣,鋒利得能輕易地剔骨去皮。

晚上在庭院遇到徐陽,喬逸晨假裝不經意問起今天有沒有人去過他房間,平時除非他要求不然都不需要打掃。

徐陽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沒有,但喬逸晨還是捕捉到了他眼睛裏的閃躲。

回到咖啡店的安雅一直愁眉不展,呆呆地坐在二樓的飄窗上。她想去問喬逸晨,他是不是就是那個人,可是她不敢,不敢聽到他肯定的答案。

悶沈的天氣加上昏漲的腦袋讓安雅又陷入了夢境,她又回到了那個滿是消毒水味的房間,她依舊捉著那把刀割斷了繩子,她逃跑時望向了那個男人,他帶著黑色的口罩,他也轉過頭瞪著她,一雙猩紅的眼睛理滿是暴戾,碎發遮蓋下的右邊眉尾處有一道傷疤。

安雅猛然醒來,她雙手掩著臉,胡亂地把眼淚和汗水一起擦去。她摸過喬逸晨的臉,他有一處一模一樣的傷疤,是他媽媽當年生氣時推倒他時劃到的,他說那是他媽媽留給他的印記,不想消去。

她伸手顫顫巍巍地摸過手機,按下一個號碼,那邊立刻接起,“阿雅。”

“逸晨,你愛我嗎?”

喬逸晨聽到安雅的聲音帶著厚重的哭腔,“愛,很愛,安雅,我愛你。”

安雅深深地吸了兩口氣,“逸晨,去自首好不好?你去自首好不好?”

“不好。”安雅聽到聲音不是從話筒傳出來的,而是在屋內響起的。

喬逸晨剛剛一直在樓下,接到安雅的電話就悄悄上樓了。

喬逸晨來到安雅身邊,擦著她從眼睛裏源源不斷流出的眼淚,“阿雅,乖,別哭,我不會再傷害你的。”

“求你了,逸晨,去自首吧。”安雅拉著喬逸晨的手臂苦苦哀求。

“不行,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們還要去看極光,去看櫻花,去看......”

“我等你,逸晨,”安雅打斷喬逸晨,“等你出來我們再一起去看好不好?逸晨?”

喬逸晨用力地把她擁入懷中,聲線喑啞,“不好。”話畢,給她脖子插入了一針。

天光破曉,已有微亮,溫暖的初陽驅散走寒冷的海風。

海浪聲在安雅腦海裏湧動,她有點頭昏腦漲,伸手摸了摸四周,陌生的環境裏漂浮著熟悉的香味。

喬逸晨感受到帳篷裏的動靜,拉開拉鏈進去,嗓音困頓,“你醒啦?”

安雅防備地往後縮了縮,“這是哪?”

“對面的那座島,”喬逸晨強硬地拉過安雅的手,“出來吧,吃點東西。”

“逸晨!”反抗無果,安雅被拉出了帳篷,坐在了外面鋪著的野餐墊上。

“我們一起看過很多次日落,都還沒看過一次日出,”喬逸晨把一盒牛奶放在安雅手中,又給她塞了一個牛角包,“你先吃,我給你講講。”

“太陽出來了二分之一,跟海面上那半個剛好連在一起,好像一道光把世界劈開了那樣,雲彩是漸變的紅色,跟你害羞時臉頰的粉紅色差不多。海面波光淩淩的,就像撒了金子一樣,剛剛還有兩只海鷗越過,輕點了一下水就飛走了。”

其實今天雲層很厚,一片灰蒙蒙的,太陽剛冒頭就被雲湮沒了。

“阿雅,陪我一天,過完今天我就送你回去,”喬逸晨拿過安雅手裏的面包遞到她嘴邊,“你昨晚也沒吃東西,現在先吃點好不好?”

安雅也不再說什麼,喬逸晨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他帶著她到處走走,給她描述花草樹木的模樣,大部分時間是無言地並排坐著。

“阿雅,我可以再親親你嗎?”

安雅抿著嘴,垂眸,不說話。

喬逸晨攏了攏她散落的長發,然後挑起她一束發尾,親了親,他望著安雅,眼裏都是零碎的光。

“我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發現的,我是個變態,是個惡魔。當初你逃跑被發現,是我讓我爸幫我解決的,找個替罪羊,買通關系,然後他就把我送出了國,是我打聽到你的消息才偷偷跑回來的。”

安雅知道喬逸晨不會再傷害自己,可全身的血液還是冷了下來,每個毛孔都在戰栗。

“我學雕塑,就是想要把我媽媽的樣子永遠留下來。你太漂亮了,我就想要把你的臉割下來,給我媽媽。在礁石上那晚,我是準備動手的,可是你給了我心形石頭,小時候我就是把我收藏的所有石頭給我媽媽,想要她陪我,可是她都扔掉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時我就心軟了,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夢,我每天醒來都怕你會消失,以前我都在想我這種人怎麼還不死,可是遇到你之後,我每天都在祈禱能讓我活久一點。阿雅,下輩子我們早點遇到好不好,到時候你還來教我好不好?”

安雅回答不了,她已經全身乏力地靠在了喬逸晨的懷裏,不管她再怎麼用力,都出不了一丁點聲音。

“阿雅,睡吧,睡醒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安雅閉上了眼睛,失去意識前,能感受到額頭有溫熱的液體滴落。

7

安雅從病床上醒來,眼睛上纏了紗布,“逸晨?逸晨?"她大聲呼喊,聲音粗噶。

阮清連忙扶住她,“小雅,你眼睛剛做完手術,不要激動。”

“喬逸晨呢?他人呢?在哪?”

“他......死了。”

喬逸晨把安雅送到醫院後就服藥自殺了,醫院是他提前聯系的,他要把眼角膜給安雅。他錄了自白寄到了警局,警察從他在帝都的家裏搜出了七張人的臉皮,他刻了好多個他媽媽的頭像,然後將處理好的臉皮貼在上面。

“醫生說他是半個月前就聯系好的,本來是想等你做手術那天帶你過來的,其實他就沒有想過要活下去。”

那個本來要殺我的男人,自首後把眼角膜捐給我

喬逸晨知道,在他學會怎麼表達愛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了能擁有愛的資格。

復明後的安雅,回到了小鎮,又去了那座島,她很快就找到了喬逸晨埋東西的地方,因為上面有用石頭圍成的心形區域。

她在裏面挖出了一本筆記本和一個絲絨盒子,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安雅說......”,空白的紙張上喬逸晨畫了很多安雅的畫像。

來過海城小鎮旅遊的人都知道,咖啡店的老板娘很漂亮,眼睛像大海一樣水靈,每當有人搭訕時,她都會舉起手中的戒指說她已婚,至於脖子上掛著那枚,她說是要留著給下輩子那人的。(原標題:《暗黑病寵: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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