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選擇,如同緩釋藥丸。
在破開保護性的透明膠囊之後,它釋放的苦,會長久滯留在生命裏。
改變她的體質。
甚至一生。
馬思純應該怎麼也沒想到。
和周冬雨並肩站在金馬獎領獎臺上,接過影後獎杯,成了她一生中最榮光的時刻。
此後。
馬思純向左,周冬雨向右。
距離越來越遠。
一個榮耀加身,一個非議纏身。
哪怕賴以維生的演技,評論也兩極分化。
周冬雨佳片頻出,不斷創造驚喜。
而馬思純,更多人覺得,她長久呆在舒適區。
不突破,無要求,在《大約在冬季》《蕎麥瘋長》《第一爐香》等爛片裏,一步步,一部部,瓦解掉了影迷對她的信心,以及好奇心。
人生如流水,一路往下行。
她的迷之演技。
迷之狀態。
不免令人想問一句:
馬思純,怎麼了?
說起來,馬思純本不該如此。
她是演藝世家出身。
蔣雯麗是她姨。顧長衛是姨父。父親和母親也大有來頭。資源廣得不得了。
她7歲拍片,年少成名。
仿佛公主。
一睜眼,美食美衣備好,鮮花簇擁的道路鋪好,就等她一伸手,一擡腿。
而此時,周冬雨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馬思純出生4年後,1992年,周冬雨出生於石家莊。父母都是普通人,且離異。她跟著母親長大。
家裏非富非貴。
沒有人指引,也沒有人鋪路。
在生命的初期,馬思純領先一大截。
但人生漫長,搶跑的那個人,不一定贏到最後。
後來她們的成長,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馬思純逐漸成長不順。
她的名氣、自卑、自我壓制,令她在家裏,成為一個隱忍的人。而在學校,成為校園暴力的受害者。
她被嫉妒。
慢慢地,大家以欺負她為樂。
她的信被當眾朗讀。
她的飲料,被倒入粉筆灰、拖把水。
當時她覺得身處地獄。
父母也沒有給予支持。
他們說的是:
“不要去理會,你要努力地去證明,你過得比她好,無視她。”
正確而冰冷的廢話。
之於大人,這是所謂引領。
之於孩子,這無疑宣告死刑:你要自己去面對。
可她明明無法面對,痛苦如影隨形。
她對他人的討好,對自己的懷疑,或許從那時就已經開始。
而周冬雨的成長,更正常、更舒展一些。
她並非名人之後。
母親沒有預設,任由她自由生長。
12歲時,她去石家莊的一個體操隊訓練,看這條路能不能走。
後來又學了舞蹈。
什麼都可以探索。
什麼都可以嘗試。
參加藝考時,被張藝謀發掘,出演了《山楂樹之戀》。
她的童年與馬思純相比,少了大人的高期待,少了希望的落空,同伴的恨意和自我的懷疑。
成長的自由,帶來的,就是內在的舒展。
可能也因為這個原因,周冬雨姿態更輕盈,眉宇間更靈動。
而馬思純,早早就有了沈重的氣息。
2016年,28歲的馬思純遇見了24歲的周冬雨。
她們在安妮寶貝的故事裏相遇。
一個飾演七月。
一個飾演安生。
因為這部影片,她們雙雙拿獎,成為年輕的雙影後。
一時傳為佳話。
影後臺階上,本該雙雙盛開榮耀之花,一路綿延,風光萬裏。
加上正年少,人曼妙,怎麼也不至於走向困窘。
但就是這樣事與願違。
馬思純的一些人設翻車不斷。
她在微博上,發所謂的張愛玲語錄、書評。
卻都是假語錄。
書評也與張愛玲小說內核相去甚遠。
她拼命拗文藝範。
卻總是暴露她無知、淺薄、缺乏藝術洞察力的一面。
雖然說,藝術有1000種理解。但將張愛玲理解成網絡雞湯文,將哈姆雷特理解成哈利波特,再怎麼圓,也圓不過去。
後來她參加節目。
在節目裏,她插花。
畫畫。
朗讀英文詩。
說這是她的日常。
主持人們表情怪異,大張偉當場就不適應了。
“讀詩就真的有點過了。”
她會虛設與他人的交往細節。比如曾說,張若昀會和她一起在河邊吟詩。
嚇得張若昀當場一震。
為什麼要虛設人設?
這是她內心的渴求,還是團隊給的主意?我們不清楚。
但她帶給觀眾的觀感,從此五味雜陳。
周冬雨卻是契合自己的真實狀態來的。
也參加過綜藝。
好在不假,不強行為自己貼金。
參加《極限挑戰》,在麗江,和王迅他們互動。
節目播出後,她招致非議。
網友認為她不禮貌,素質低,傲慢,對前輩不尊重。
再比如,孫紅雷曾在臺上,講到他與周冬雨的相識。
當時有導演介紹二人相見。
孫紅雷已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周冬雨是新人。
周冬雨卻直呼其名:你好,孫紅雷。
她還在社交平臺上,曬過馬思純給她發紅包。
備註的姓名卻是:壯肥寬。
喜歡的人,覺得這是耿直。
不喜歡的人,覺得這是藐視、歧視他人。
但言行失當,並未對周冬雨造成太大影響。
畢竟,不禮貌與人設崩塌,顯然後者對一個藝人的殺傷力更大。
另一邊,兩人的演藝生涯,也開始兩極分化。
周冬雨參演的《少年的你》,成為年度最令人矚目的電影之一。
這個電影引發的社會討論度,令所有人意料不到。
她再度拿下一連串影後。
所向披靡。
嘆為觀止。
相關電影片段,也成了無數人模仿、致敬的經典。
周冬雨,成為90後小花中最能扛大旗的人。作品叫好又叫座,資源驚人。
而馬思純,卻再無驚艷之作。
她拍《蕎麥瘋長》;
拍《大約在冬季》;
拍《將軍在上》;
令人失望至極。
於正明裏暗裏,貶損她的演技。
他在微博說:
“有個女演員真逗,主動要我去看她的新電影,給她提提意見。
我看完覺得蠻難看的,演技也特別差,認真且專業地給予了點評。
結果她把電影票的錢打給我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同時在朋友圈直接暗示,這個女演員,就是馬思純。
不怪於正。
也不怪恨鐵不成鋼的網友。
馬思純確實原地踏步。甚至原地退步。
她在《我就是演員》裏,與秦昊對戲,根本不在狀態。詮釋人物完全不對。
《半生緣》裏歷經滄桑的曼楨,被飾演成了一個傻大姐。
說“世鈞,我們回不去了”時,滿臉是笑,簡直不知道什麼意思。
試問,你能從中解讀出半點蒼涼感?
同樣的一幕,吳倩蓮是這樣演的。
冷靜。
克制。
靜水深流。
悲切深藏。
紅塵多少夢,都付煙雲中。空留無盡悲涼。
這就是差別。
有人說,馬思純的表演,真的是表演——在表面演——讓人get不到角色的深沈內心。
哪怕詮釋再經典的文藝作品,也讓人覺得套路化。
演抑郁癥患者,她刻意突出喜怒無常,反而成了一個陰森的變態狂。
演找不到男朋友的李米,刻意去做笑中帶淚的表情,結果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這一幕的正確打開方式,是這樣的。
看了周迅的原版,你就知道,馬思純到底欠缺在哪裏。
缺在領悟。
缺在靈氣。
缺在技巧有余而準確不足。
演技頻頻翻車以後,馬思純的作品越來越不被看好。
《第一爐香》上映後,更是遭遇瘋狂吐槽。
她的胖,
她的表演,
她的氣質與套路,
都被密集的火氣攻擊。幾乎無孔不入。
許多人開始厭倦她的表演,認為僵化、有跡可尋。缺乏層次化的演繹,也缺乏更有識別度的角色內涵。
演什麼都像她自己。
可她曾經是影後啊。
榮光加身,好運開場,如果上點心,有點追求,矢誌不渝地鉆研,表演都會更加精湛。
但她沒有。
她發胖。
接演一部接一部爛片。
和聲名狼藉的樂手談戀愛。
人生向下走,一去不復返。
兩個金馬影後的差距,已在悄無聲息之間拉開。
先是表演。
再是資源。
接著是戀情。
2015年4月,周冬雨戀情曝光。
她與一名男生,在三亞別墅親熱。被拍。
面對這種偷拍,周冬雨拿出了非比尋常的真誠和坦蕩。
她馬上發表微博,承認戀情。
並正式介紹男友:
“正式介紹下,他叫田明鑫。我大學四年同學,今年初成為男朋友。熱戀中……所以還需要好好保護。嗯,卓老師,以後我會記得拉窗簾。”
這態度,圈粉無數。
沒有遮遮掩掩。
沒有欲蓋彌彰。
沒有糊弄大眾,假裝說是朋友。
坦率地承認。
真誠地求祝福。
同時不失幽默地對卓偉放話,諷刺了一小下。
試問娛樂圈中,有幾人,能有這樣的魄力、膽識與勇氣。
馬思純是另一個極端。
她與某臭名遠揚的樂手被拍到無數次,從不承認,從不官宣,從不面對。
除了應對緋聞的方式,兩人的識人,也存在天壤之別。
周冬雨的前男友田明鑫,同學,知根知底,哪怕分開了也沒有惡言,互相維護。
被娛記問起來,周冬雨依然說:“我的好同學。”
足見田明鑫的良善。
和二人處理關系的體面周全。
但馬思純的緋聞男友張哲軒呢,卻被認為是垃圾中的戰鬥機。
毫無責任意識。
人品差得刷新三觀。
他被曝約P。
不戴套。
騙P和劈腿。
吃軟飯。
在圈內口碑也差。
新褲子的彭磊,曾當眾說小樂是壞人。
大張偉當面罵:“有人說過你裝嗎?”
於專業,並不出色。
於德行,極其下作。
馬思純圖什麼呢?
她是否知道,一個人品不好的人,帶給自己的,絕對不會是驚喜。
而是深度的消耗。
這種消耗,對於原本就內耗嚴重的馬思純,會成為又一只殘酷的大手,將她推進低谷。
果然,種種頹勢之下,馬思純狀態越來越差。
她在節目錄制現場,忽然暈眩。
身體發抖。
顫栗。
不得已,中途中斷錄制。
她和蔣雯麗在家中吃飯。
蔣雯麗說,你要好好休息,我們好像都有睡眠問題。
馬思純說,不是睡眠問題,是心理問題。
她也曾經在鏡頭前,剖析過自己。
“我可能天生就是容易緊張。”
“它不是身體的疲憊。”
而是內心的弦,一直緊繃。
令她無法放松。
更無法專註。
這不僅幹擾到了她的情緒,還幹擾到了工作。
畢竟,表演是需要全身心地潛入其中的。
你有所保留,有所敷衍,沒有100%成為那個人,呈現的表演狀態,都會完全不同。
她應該也知道這一點。
困擾嚴重時,“三天瘦了7斤。”
但接著,又三天胖了8斤。
因為她在吃治療情緒的藥物。
副作用巨大,令她在發胖與變瘦之間劇烈切換。
但又“不能不吃。”
不吃的話,“身體會變得很僵硬,腿會很軟,從床走到房門口,都走不過去。”
走幾步,就不停喘氣。
再接著,“眼睛看不見了”,視線模糊。
視野一片混沌。
心理疾病,低迷狀態,外界的壓力山大,都令馬思純充滿懷疑和自我懷疑。
她逐漸不再對人交心。
嚴重社恐。
與他人對話時,不由自主地退避。
有一次,節目組讓她去賣二手小商品。
沒有人來。
她也不去拉客。
無法開口,和陌生人說一句話。
片刻後,直接放棄。
轉身進了屋內。
此後一直發呆。
陷入負面情緒中。
周冬雨和她迥然不同。
她在任何場合,都是靈動的,自然的。
在紅毯上,和李易峰鬧著玩。
李易峰想幫她提裙子,她一揚,把裙擺甩開。
右邊又一揚,把這邊裙擺也甩開。
現場頓時歡樂無比。
甩完裙擺,又俏皮地甩了甩耳環。
粉絲們怎麼評價,是另一回事,但你能從她的狀態裏,看得出周冬雨的自信、明亮、充滿生命力。
你會清楚地知道,她快樂。
馬思純不快樂。
她回憶自己的成長,自稱“一直以來都活得小心翼翼”。
她被壓抑著。
規戒著。
在父母的“懂事”要求下,無法再自然舒展。
“其實我是會生氣的,但是我永遠都不生氣。”
“以前我很怕事兒,或者人,都會怕。怕別人生氣,怕別人難過,怕別人不喜歡我。”
“上高速的時候不敢上廁所,怕給司機師傅添麻煩,然後我就憋著。”
這種壓抑的性格,最終令她受苦。
人生的棋盤上,怎麼走好這盤棋,怎麼下好每個子,將外部的資源、內部的潛力,一一盤活,是需要智慧的。
它需要你扛住內心的恐慌,外在的焦慮。
需要你洞察時勢,分清利弊。
每一步,都不走偏。
大方向,永遠不錯。
這非常人能做到。
周冬雨做到了。
她如今的抉擇,都打在正確的點上。
令所有努力,都不白費。讓所有時間,都在為自己賦值。
所以她越來越被矚目。
而馬思純,成長卻越來越沈重。
你會覺得,她或許就是普通女孩。
有著普通女孩的缺愛,也有普通女孩的不自信,甚至還有普通女孩的心理特質:
我不配。
因為不配,不敢爭取最好的,錯失次等的,選擇劣等的。
因為劣等的戀人,呈現了最熾烈的情感,給予她安全感的幻覺。
劣等的資源,能讓她停在舒適區,免於挑戰和風雨。
我們不能說她對,或者錯。
只是覺得遺憾,她本該風光無限,步步生花,屢創奇跡。
可僅僅5年過去。
從金馬獎紅毯上一路走來的女孩,已經分花錯柳,成了兩條路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