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手指被綁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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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在一大戶人家的屋頂上逮住了百裏狐,並封了他的穴。

這是我追蹤他的第七日。已近子時,院落裏清靜地連蟲子都不好意思吱聲。

“我說這位姑娘,你老追著我作甚?小爺我還不想娶媳婦兒。”他悠哉地說,全然沒有被追捕的覺悟。

我的火氣,因他輕浮的態度瞬間燒到頂點。我拔出劍就想捅他,可一想到紹儀,我滿心的委屈壓都壓不住,脫口便是哭腔:“死毛賊,你還我姻緣!”

2

這事說來就彎彎繞了。

我叫鹿七,江湖人,心上人是贛州司馬紹儀。贛州地處東南,是上國連通南洋趾國的必經之路。

下月初一乃天子千秋節,趾國為顯誠意,特送來一顆百年難遇的南海鮫珠。

紹儀負責鮫珠的轉接工作,可就在使者要前往京師的前一夜,鮫珠失竊了。朝廷只給了紹儀三天時間,找不回鮫珠,紹家便有滅門之禍。

江湖人有江湖路,在打聽到這事極可能跟“盜神”百裏狐有關時,我當即就揣上兩張餅追兇去了。這一追就是兩日。

百裏狐是出了名的輕功好,但江湖消息中從未提過他的武功也好。我雖搶回鮫珠,卻傷得不輕。我馬不停蹄地趕回贛州,剛入城就聽說紹家人都已被押赴刑場,急得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就在此時,我看到了白蘭,一個算是情敵的人。

連日奔波,再加上滿身是傷,我怕自己會耽誤救人,便將鮫珠塞給她,叫她立刻去法場,之後我也不知怎地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白蘭就成了紹家的恩人,成了說書人口中矢誌不渝的癡情女,而我則是薄情寡義的勢力小人。

白蘭說,是她以死要挾她那當官的爹爹追兇,搭上整個白家去救的紹儀。

我氣急了,提著劍去找白蘭對質。不巧,我的兇神惡煞和白蘭的委屈求全都被紹儀看到了。紹儀雖未指責我半句,可他拉著白蘭離開的身影卻像一把刀,刺入我心臟,疼得我差點當場發飆。

不久,我便收到了紹家的退婚書。

我不甘心,我要找到百裏狐,要他給我作證。

3

雖已入夏,但贛州的夜晚依然涼嗖嗖的。百裏狐穿著一身白底繡銀狐紋的袍子,石雕似的站在屋頂上聽我斷斷續續地哭訴。

他不是不想坐,而是我沒給他解穴。

“白蘭太無恥了!”百裏狐說,語氣裏有幾分看熱鬧的味道,但我懶得計較。

“那個男人也差勁。”他又說,“不信你,信外人。”

我一記眼刀飛過去。

“再敢說他一句不好,我毒啞你!”我警告他,而後起身揪住他的束發,“走,跟我去紹家。”

深更半夜,不宜驚擾旁人,我帶著百裏狐施展輕功落到紹儀房門前,滿院紅綢刺得我眼疼。

房間裏還亮著燈,他是在為婚事忙碌嗎?想到他如此輕易就接納了白蘭,我心火上浮,一腳踹開了房門。

紹儀在看書,見我拽了個男人來,神色一楞。

“你,解釋!”我把百裏狐往前一推。

百裏狐倒是實誠,將事情原委交代得一清二楚。我看到紹儀的臉上輪番閃過震驚,錯愕,痛心……卻唯獨沒有峰回路轉的喜悅。

我隱隱感到了什麼卻不願去信,像平常那樣大咧咧地說:“快向我道歉,讓白蘭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紹儀埋頭看我,眼神沈重地像一顆隨時都會裂開的琉璃球。我假裝看不懂,仰頭衝他笑,余光中我瞥見百裏狐側開臉。

“小七,太遲了。”

“不晚呀,哪裏晚了?你跟白蘭又還沒成親。”我依然在笑。

紹儀閉上眼,手掌握成拳狀像在極力克制什麼。屋門沒關,桌上的燭火被風吹得左搖右擺,像人心。

過了將近半刻鐘,他才睜開眼,走到屋門前,低沈的聲音跟滿院的喜慶格格不入。

“小七,紹家失不起這個臉面。”

我強裝出來的笑忽然被凍住了,這一年的春寒當真厲害。

4

我記不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紹家的,只記得我在聽完紹儀的話後仰天大笑幾聲,扯斷腕上他親手為我編的紅繩手串,砸在地上。

我雖然喜歡他,雖然會為了挽留他不眠不休地追百裏狐,但我不允許自己像個棄婦似的在他面前哭泣,我有我的驕傲。

只是我的驕傲並未持續太久,當貫穿長街的冷風吹得我哆嗦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再也裝不下去了,我蹲在墻角大哭起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後背忽然一暖。

是紹儀追來了嗎?這樣的念頭很沒骨氣,但我的確希望是他。

我仰起頭,卻只看到搓著手哈氣的百裏狐。我這才想起身後還有個人,而他目睹了我所有的失態。

新仇與舊恨交織,一股被戲弄得惱火瞬間湧上大腦。我蹭得跳起來,抖落他披在我肩上的衣裳。

“都怪你!”我一聲厲呵,長劍直直戳向他的心窩。

我出劍雖快,但以百裏狐的身手,躲開不是難事,可誰知他竟像個木樁子似的,定在原地,任由我的劍刺過去。

我嚇得趕緊收手,可劍的出勢太猛,劍尖劃破了他的皮膚。鮮血滲出,很快便在他胸前暈出一小朵血花。

“餵!你有病嗎?幹嘛不躲!”我雖然恨極了他,但還沒失去理智。

百裏狐卻不在意,只揚揚唇角滿不在乎地說:“要是挨上一劍能讓你不哭了,我幹嘛要躲。”

我看向他的眼睛,那裏有銀色的月光,卻沒有天上的那麼寒涼。

沒緣由地,我原本焦躁崩潰的情緒,忽然平靜了許多。再看看只穿了一件單衣,明明冷得不行卻還維持風度的百裏狐,我突然有些想笑,但沒能笑出來。

我依然很難過。這件事看似怪他,可若紹儀信我,又何至於此。比起分手的難過,我更多的是不被信任的失望。

沒再理會百裏狐,我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收劍離開。

百裏狐追了上來,一邊穿衣一邊說:“其實這事要真說起來,始作俑者另有他人。”

狡辯,要不是他偷了鮫珠,能有後面這些事?我沒理他。

“你知道千手閣吧?就是那個不講行規道義的盜賊窩。”百裏狐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對那破珠子沒興趣,只是聽說他們準備打著我的旗號下手,我這才出手,好叫他們撲個空。

要不我帶你去找他們算賬,給你解氣。”

我的腳下一頓,詫異地看向他:“你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兒?”

我知道千手閣,江湖上就沒有哪個門派沒被他們順過手。各門派都恨得他們牙癢癢,奈何他們的老巢藏得太好,誰也找不到。

聽我這樣問,百裏狐驕傲地提了提嘴角,說:“那是。”

我驚呆。

他抵了抵我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說:“想不想找人練練手,順便給武林除個害?”

5

我可是有女俠誌向的人。城門一開,我便跟百裏狐去剿千手閣的老巢了。

千手閣的老巢在深山溝溝裏,沿途各種明哨暗哨。我倆在山外蹲了六七天才等來一輛給千手閣送東西的車。趁著他們交接的空當,我兩火速鉆了進去。

車輛開始動了,起步時車尾猛地下墜,滿車的竹筐順勢朝我們這邊滑來。百裏狐迅速張開雙臂抵住車身,用後背跟手臂擋住了竹筐。

關鍵時刻,他還挺男人。我衝他豎起大拇指,百裏狐得意地拋回了個媚眼,我佯裝作嘔。

這是一輛板車,行進時車尾會低於車頭。不好叫他一直撐著,我蹲到他身前,示意我來撐一會兒。誰知百裏狐卻垂頭伏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心疼我?”

我甩他一個白眼。

他不為所傷,繼續不要臉地說:“我的持久力很強的……哎,你臉紅什麼……”

不怪我想歪,都怪我平日裏聽得那些青樓話本教壞了我。

我伸手想掐他胳膊,快碰到他胳膊時又換了方向,去撓他的胳膊窩。

百裏狐沒想到我會來這出,咬破了嘴皮才沒笑出聲,眼裏滿滿地“你等著”。我搖頭晃腦衝他吐舌頭,結果樂極生悲了。

經過一個大坑,車身猛地一顛。我的雙手沒得及扶住車身,整個人被顛得往前一送,撞到他懷裏了,嘴唇掃過他的臉頰,似乎還碰到了他的嘴。

我傻了,我居然親了他,雖然這是一場意外。我窘迫地不知所措,全然忘了自己還倚靠在他懷裏,直到耳邊傳來百裏狐低低的詢問聲:“我這胸膛舒服麼?”

舒服你個大頭鬼!我仰起下巴,對著他的額頭就是一撞。

對付他這種不要臉的人,就得用不要臉的辦法。害羞什麼的,沒用。

走了快兩個時辰,板車才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趁著他們叫人卸貨的功夫,我趕緊扶著百裏狐下車,躲到一堆木柴後給他揉胳膊,他說手麻。

這兒像是廚房,百裏狐建議打暈兩個人,換上他們的衣服,直接去找千手閣閣主單挑。

我覺得他太狂了,覺得千手閣裏不會有這樣的廢柴。可誰知,我們剛出院壩就遇到兩個小嘍嘍,他們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被我一掌一個地劈暈了。

我一邊扒他們的衣裳,一邊感慨: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情場失意,職場得意?

千手閣的人正在籌備慶典,我兩混在其中,循著旁人的只言片語,找到千手閣老大。他正在午睡,我正思量要怎麼進屋,就見百裏狐從窗戶那跳了進去。

太狂了,有野性,我喜歡。

我也跟著跳了進去。

隔著紗賬,我看到裏面的人正背對著我們睡覺,呼吸均勻,睡得很香。

我覺得不太對勁。即便是我,入睡時有人進屋,我也能察覺,莫非這千手蛛的功夫還在我之下?

我疑惑地看向百裏狐,他衝我比了個“幹”的手勢。

我一下就有底了。百裏狐敢這麼狂,一定是有道理的。我仿佛已經看到,我們揚名武林時,各門派崇拜的眼神了。

我拔出劍,撩開紗賬。

一條黑蛇“嗖”地竄出來,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百裏狐揪住後頸皮,整個人往後一退。

一張金絲網自上方落下,將我死死纏住。我慌忙看向百裏狐,卻見他捂著脖子,翻個白眼,倒在地上了。

我以為他是王者,哪曉得他竟是個坑貨。

6

我被綁去了正殿。正殿臺階上擺了一張類似蛛網圖案的軟榻,軟榻上坐了個穿黑鬥篷,戴蜘蛛面具的男人,想來這就是千手閣閣主,千手蛛。

“餵,百裏狐呢?”我問。

千裏蛛起身走到我身邊,“你們很熟?居然陪他來送死。”

我並不驚訝,從金絲網落下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我的直覺是對的,所謂一切順利其實是鉆了別人的圈套。

按理,我該擺明立場保全自己,但想到黑蛇竄出時百裏狐毫不猶豫將我護在身後的舉動,那些撇清關系的話又縮了回去。

“我警告你,你要敢傷他,我滅了你千手閣。”輸人不輸陣,我兇神惡煞地說。

千手蛛像是被我的話驚到了,楞了楞才低聲笑道:“看不出你還挺關心他,但是你失算了。”說罷,他攤開左手,掌心裏托著一個小布兜。

這布兜本系在我腰上,他幾時摸走的?

千手蛛掂掂布兜,感慨道:“也就只有藥神一族的人能制出這樣上乘的毒物。”

這下我徹底慌了。明知狡辯也於事無補,我還是犟嘴說道:“什麼藥神,我聽不懂。”

千手蛛合起掌心,笑著說:“隨你怎麼說,反正我不信。不過,看在這些毒物的份上,我倒是想放你一把,想不想聽聽條件?”

不等我拒絕,他就繼續說:“用你的劍,殺了百裏狐。別忙著拒絕,百裏狐中了我的蛇毒本就時日不多,你給他一劍,免得受他的毒發之苦,其實是在幫他。”

我猶豫了。

千手蛛不催我,只倚靠著軟榻上說:“抓緊噢,他死了,交易作廢。”

能活著,幹嘛要死。

我咬咬牙說:“帶我去見他。”

百裏狐被關在地牢裏,地牢是露天的,不擋風也不遮雨。好在今夜無風無雨,只有溫涼的月色和漫天的星光。

我去時百裏狐正軟趴趴靠在墻角,面色發黑。

“百裏狐。”我輕聲叫他。

他慢慢地睜開眼,一見是我,嘴角不自覺上揚。

“你沒事吧?”他問,聲音沙啞地像口破洞的風箱。

我的心尖忽然一顫,浮出一些說不清的情緒。

“我沒事,我看看你。”我湊近,翻開他的眼皮。這一查,心下絕望。

千裏蛛的蛇是藥蛇,平日就用各種毒草餵養,咬人一口相當於同時將多種毒註入人體內,想配制解藥都無從下手。千手蛛沒騙我,百裏狐真沒幾天可活了。

我自責了。要不是為了讓我出氣,我們不會來這兒;要不是為了護我,他也不會中毒。

“對不起,都怪我。”我難過極了,可除了道歉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怪你什麼。”百裏狐並不當回事,“就算沒有你,我也會來這兒。是我輕敵了,跟你沒關,別自責了。”

“千手蛛讓我來殺你,殺了你,他就放我走。”

我沒有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藥神谷的部分。我以為百裏狐會罵我是白眼狼,誰知聽後他竟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安慰我說:“看來我註定是要挨你一劍。誒,你再想紹儀時也記得想想我,想想有人為護你而死,你的情傷是不是就不那麼痛了?”

還有心思開玩笑,我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踹他一腳。

百裏狐也笑了,孩子氣地抓起一把土朝我身上砸。我不甘示弱也抓土砸他,沒一會兒兩人臉上都蒙了一層灰,再出出汗擦擦臉,都臟地像個叫花子。

百裏狐率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揉我頭發,讓我看上去更像個叫花子。我哪裏肯,伸手就去推他,可誰知百裏狐的身子輕得就像一片樹葉,經我這一推便徑直撞向他身後尖角橫斜的石墻。

我又急忙伸手去拉,不料百裏狐突然手臂發力向內一彎,等我明白過來時,人已經倚在他懷裏了,頭頂傳來他低低的笑聲。

我氣急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擡手就想給他一掌,卻發現他已經閉上眼了。我如臨大敵般緊張起來,連忙叫他名字,叫到第五聲時他微微睜眼,對著我虛弱地笑了笑,說:“我沒事,你別怕。”

我是真怕他一睡就再醒不來了。

“七七,我這樣抱你一會兒可以嗎?有點冷”他又說。

我沒有拒絕,輕輕“嗯”了一聲。他立即笑了起來,像是心滿意足的孩子,這樣的笑刺得我胸口隱隱作痛。

月亮升至中空,夜風也逐漸發亮,但因著他的懷抱,我沒有感到一絲寒涼。我擡頭看看月亮,又看看百裏狐,他的唇角還掛著笑意。

我決定了,我要救他。

7

千手蛛說得沒錯,我的確是藥神族的人。藥神一族不僅擅長用毒,更精通醫理,但因某個秘密,藥神族人在三十年前突然銷聲匿跡。

這個秘密是什麼,身為族長的爹爹從未告訴過我。我厭倦了山谷裏毫無變化的景致,十五歲生辰那年,我偷偷跑出山谷,這一走就是一年多。我不敢回去,怕回去了就再也見不到紹儀,但如今我必須回去。

千手蛛能拿走我明面上的毒藥,卻不知我舌頭下還藏著保命良品——失魂。當夜,我便佯裝肚子疼,鬼哭狼嚎地把守衛叫了過來,捏碎失魂。

失魂是煙狀,中毒者在一個時辰內會如傀儡般任人擺布,不過這種藥只對毫無防備且內力不算深厚的人才有用。

守衛中毒後便依照我的吩咐開了門,還幫我把百裏狐背下山。

藥神族並非完全與世隔絕,我們有專門采購物資的通道。當初我便是混在物資隊裏逃出來的,如今我駕著馬車,踏著月色一路奔回山谷。

見我回家,我爹二話沒說提起棍子就要掄我。我沒躲,撲通一聲跪下來,悲痛喊道:“爹,人命關天啊!”

我爹看傻了,高舉著棍子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我娘一邊罵我是白眼狼,一邊問我是不是中了毒受了傷。我掀開簾子,露出已經周身發黑的百裏狐。

我爹娘相視一眼,都沈默了。

上一任族長,也就是我爺爺訂過規矩,避世後不可再救治外人。

“那他要不是外人呢?”一種難以形容的衝動讓我豁出去了,“如果他是我的心上人,是我的丈夫,你們救還是不救?”

我爹娘先是震驚,而後惱火,但還是叫人把百裏狐擡了進去。

我松了口氣,整個人軟塌塌地跌坐到地上。說真的,我挺怕我爹把百裏狐丟出去,畢竟他拐走的是我爹最喜歡的寶貝。而百裏狐真的等不起了,趕路這幾日他的毒已擴至全身。

不眠不休七個日夜,我爹才將百裏狐救回。看到爹爹因內耗過大疲憊不堪的模樣,我既愧疚又自責,我向他道歉。

我爹聽後,哼了一聲說:“但願你沒騙我,這小子底子不錯,換別人,早死了。”

好巧不巧,這句話被剛醒來的百裏狐聽到了。我爹剛走,他就倚著床欄問我,騙我爹什麼了,眼裏寫著幾分“其實我都知道”的狡黠,看得我心慌慌的。

我這人,一慌就會發脾氣。我衝他兇道:“多嘴多舌,當心活不長!”

說完我就後悔了,他可是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但百裏狐不在意,他甩著紗賬上的吊穗,不要臉地說:“有個神醫老丈人,我想命短也難啊。”

他果然都知道!

我惱羞成怒,抓過手邊的臉盆就往他頭上扣,誰知還沒扣上,就被他連人帶盆一起摟住了。不同於地牢裏,他的手輕輕環住我,這一次是真的將我抱在懷裏。

我又心慌了,慌得連發脾氣都忘記了。正不知所措,我就聽到他說:“鹿七,這世間的好男人可不止紹儀一個。”

8

百裏狐的表白讓我恍惚了好幾天。我不想見他,偏又不能不見,誰叫我說他是我丈夫。

百裏狐說了,出關前我爹問他是不是我丈夫,問我有沒有說謊。百裏狐承認了,還磕頭喊我爹“嶽父大人”。我罵他不懂變通,壞我名聲。他說這是為我好,怕我被逐出家門。

總之,百裏狐就像跟屁蟲似的成天粘著我,逢人就自我介紹,說是我丈夫。

很快,族裏人就都知道我在外面偷偷嫁了人,好在百裏狐生得一副好皮囊,行事又得體,才讓我免受非議。谷裏幾個姐妹都羨慕地很,說也想出谷找個他那樣的。我聽得飄飄然,再一扭頭看正在給我爹講當今江湖形勢的百裏狐時,心裏居然有一絲絲甜。

這種甜讓我有些煩躁。

我自認為不是個濫情的人,我分不清這種甜是喜歡,還是虛榮。在這種煩惱中,我迎來了我十七歲生辰。谷裏人都來家中做客,百裏狐厚顏地擺出主人家的姿態,幫著接待客人。

是夜,我百無聊賴地拆著禮盒,將用得住的留下。

百裏狐帶著一身酒氣回來,假扮夫妻的緣故,我跟他被迫同寢,我睡床,他睡桌子。

“有沒有喜歡的?”他半蹲下身,熱氣撲在我耳朵上。

我覺得癢,想讓他離遠點,一扭頭就看到他微瞇地帶著水汽的眼睛。我的心突然收緊,像是被什麼吸住了,腦子一懵,那些盤踞胸口數日的煩惱就那樣蹦了出來。

“你是真的喜歡我?”我問。

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百裏狐先是一楞,而後做出驚人的下流之舉。

只見他將身子向前一傾,吻過我的唇,說:“大禮代表我的心。”

他的大禮,我沒收到。

他說,明早就知道了。

9

變故來得太快。

刺耳的驚叫聲將我從夢中驚醒,我翻身下床,想叫上百裏狐一起出去,誰知他卻不在。我開門去尋,前腳剛邁出去,一把劍就自旁側伸出,架在我脖子上。

我扭頭去看,瞳孔因震驚瞬間變大。

這人竟是百裏狐。

他所謂的大禮,便是虜我族人,為其煉藥。

天才蒙蒙亮,谷中人就都被捆到了廣場。廣場外圍站滿了官兵,他們是天家的人,而昨夜借著醉意吻我的人,此刻正神智清明地盤問著我爹——一個他昨天還喊嶽父的人。

“說,長生藥在哪兒?”百裏狐問。

我爹冷哼一聲,譏諷笑道:“無恥小兒。”

百裏狐抿嘴一笑,隨手指向一個人說:“你一日不說,我便殺掉一個人。”說罷他抽過侍衛的劍,刺了過去。

鮮血直濺,有小孩當場哭了出來。

“百裏狐!”我憤怒地吼道。

他側身看我,神色冷漠,全然沒有先前或狡黠或溫柔的笑意。

“鹿七,別急,念你帶我尋來此處有功,我定留你到最後。”

我不可置信地搖著頭,後牙槽咬得緊到發疼。我不相信這是一場計劃,畢竟我跟他的相遇純屬偶然,畢竟他曾護我救我。

“若我說紹儀也參與了這個計劃,你信嗎?”百裏狐說。

“不可能。”我斬釘截鐵地說,“他不會那樣對我的。”

我看到百裏狐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然而待我細看時,他的神色又如先前那般的冷漠。

“那你可想過,府衙守衛森嚴,鮫珠為何會失竊?為何你能輕易探到我的蹤跡?為何紹家那麼急著張羅婚事?為何我們能順利地去千手閣?為何我偏偏為救你而中毒?你不覺得一切都過於巧合嗎?”

像是要讓我徹底絕望,百裏狐註視著我說,“自聽聞紹儀被你治好後,我就猜到你是藥神族的人,而取得你信任的最佳辦法便是先傷你,再護你。至於紹儀,天子之命不可違,他選擇保紹家。”

我整個人癱軟在地。

當初紹儀剿匪中毒,命懸一線時遇到了丟失錢財的我。我救他,他養我,而後我隨他回了贛州。我不後悔救紹儀,我只後悔輕信了百裏狐。

“卑鄙!”我啐他。

百裏狐沒再理我,下令將我們都關了起來。

新婚夜,入贅夫君說要送我份大禮,隔天他領兵將全家人下獄

10

爹爹妥協了,說願為天子煉長生藥。長生藥,便是藥神一族守護的秘密。

三十年前,我爺爺無意間在先人墳冢中發現一張藥方,上面記載了長生藥的煉制手法。爺爺欣喜若狂,以蚍蜉來試藥,試藥的蚍蜉果然不再朝生暮死。

一日醉酒後,爺爺不小心將此事告訴了他的結拜義弟,也就是當時的太子。酒醒後,爺爺惶恐至極,因為先人有訓,守口如瓶,方得全族安寧。

天子家人,有利於他時可為知己,有悖於他時是為仇敵。果不其然,太子求藥不成,第二日便派人包圍藥神府,等待他的只有一座座空樓。

而後太子登基成了當今聖上,三十年間,他從未放棄尋找藥神族,還暗中組建了千手閣。如今他已近遲暮,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對長生變得更加瘋狂,而身為天子爪牙的千手蛛,對此事責無旁貸。

千手蛛就是百裏狐,一個小小的變聲術便將我糊弄了。我就像一只猴,在他們貪婪又嘲諷的目光中踏入圈套。

煉制長生藥並非易事,自允諾起爹爹便帶著谷中一眾藥師閉關煉藥,其余人被關入天牢。期間,紹儀來看過我。他跟白蘭已經成親了,我祝他新婚愉快。他苦澀一笑,喚了聲“小七”便再無下文。

我知他愧疚,知他不是存心害我,知他是喜歡我的,只是比起紹家,這份喜歡太輕微了。

紹儀的來去並未在我心中掀起波瀾。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想過他了,在山谷的那段時間,百裏狐占據了我所有的時間和思緒。

我恨他,恨得想殺了他,恨得總在夜裏流淚。娘親撞見了我的眼淚,她沒責怪我,只是將我摟在懷裏,嘆息說道:“孩子,你是真真喜歡他啊。”

因愛生恨。

11

再見百裏狐是一個月後。

長生藥的煉制已進入最後關頭,就差一道藥引——我們鹿家人的血。爹爹要煉藥,能做藥引的只有我,我嘲諷地揚揚嘴角。

百裏狐依然神色俊朗,只是眉眼間有幾分疲倦。他屏退了守衛,說要單獨帶我過去。我很想趁機宰了他,但我被餵了軟骨散,連拎雞的力氣都沒有。

“紹儀來看過你?你們都聊什麼了?”

我沒理他。

“聽說白蘭有喜了,可見紹儀對你也沒那麼癡情,你就別惦記了……”

我聽不下去了,脫口懟道:“關你屁事。”

百裏狐忽然笑了,似乎我同他說話是件多麼值得他高興的事。我的胸口卻是一疼,像被狗啃了。

之後一段路,不論他說什麼我都不再回應,但我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他似乎又變回了我認識的百裏狐。

煉藥房到了,百裏狐讓我自己進去。我不知道做藥引需要流多少血,也不知道做完藥引我還能活多久,畢竟爺爺當年以身煉藥,帶族人隱退後沒多久就去世了。

突然間,我不想那麼恨他了。

我轉身看向百裏狐,他還沒走,杵在長廊上看著我,長生玉立,銀袍翩躚。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比紹儀還要好看,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餵,百裏狐。”我衝他喊道,“你有真心喜歡過我嗎?”

百裏狐楞了一楞,正要張嘴又被我打斷了。

“行了,別說了,別讓我太丟人。”我努力地開玩笑,“反正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看在這點喜歡的份上,你饒了我的族人,好不好?”

兩兩相視,過了半晌他才說:“好。”

我松了口氣,衝他擺手笑道:“那,再見了。”

再見,再也不見。

12

藥神族滅絕了。

長生藥煉制完成的當晚,天牢失火,牢中人皆藏身火海。藥師們痛失親人,恨百裏狐的言而無信,一把火燒了煉藥房。

長生夢破裂,天子氣急攻心,一病不起。太子監國,命太醫院從煉藥爐的殘渣中試驗長生藥方。由長生帶來的風波,並未因藥神族人的滅亡而消停。

“娘,那百裏狐去哪兒了?他也姓百裏,跟我們是親戚嗎?”小狐貍坐在小板凳上,拖著下巴望著我。這是我的女兒,今年五歲,我們都叫她小狐貍。

我掃了眼正在洗衣服的百裏狐,說:“這個要讓你爹來說。”

“百裏生,你過來!”小狐貍喊道。

那場大火帶走的不只藥神族,還有百裏狐,如今的他名喚“百裏生”,浴火重生。

百裏狐一邊擦手一邊走過來,嘴裏說道:“做什麼?我還有一堆衣服要洗呢。”

小狐貍拍拍板凳,示意他坐。

“我問你,百裏狐那個壞蛋最後去哪兒了?他也姓百裏,跟我們是親戚嗎?”

我掩嘴偷笑。百裏狐氣地踹我一腳,摟過小狐貍說:“百裏狐才不是壞蛋,那火是他故意放的,就是要讓皇帝以為藥神族的人都死掉了。”

“那藥神族的人呢?”

“都從地道轉移了。”百裏狐繼續說,“早在見他嶽父第一面時,百裏狐就把這事說了出來,這個計還是他跟他嶽父一起想的。藥神族沒人受傷,不信去問你外公。”

小狐貍抓抓腦袋,不明白怎麼又要去問外公。

“那百裏狐為什麼要幫他們?”小狐貍又問,“幫皇帝立功那可是有大獎賞的,他不喜歡要獎賞嗎?”

“因為呀……”百裏狐看向我,眸中有金色的碎光在閃爍,“因為他喜歡那個姑娘呀,這就是他送給那位姑娘的大禮。”

都老夫老妻了,我對他的笑依然沒有抵抗力,被他看得一顆心直冒愛心氣泡。

小狐貍找我爹求證事實去了。百裏狐突然不想洗衣服了,跟我擠在藤椅上聊曾經。

其實,我跟他早就見過了,只是我當時忙著耍威風,並未留意他。

那時我剛出谷,在荒野撞見十幾個馬賊圍搶一個少年。少年披著黑鬥篷,帽子遮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下巴尖尖。

我自小便愛聽江湖俠義事,見狀也想當一回女俠。因此,那群馬賊甫一收攏,我的毒鏢便飛了出去。毒鏢是用糖做的,不會奪人性命,只會叫人昏睡個把時辰。

危險已除,我甩甩衣袖,豪氣幹雲地衝少年笑道:“餵,書生,走啊。”

彼時正值日暮,金色的落日將我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眸。百裏狐說,他從未見過哪個女子笑得如此張狂,腳下還踩著一個馬賊。他還說,那是他第一次覺著,身邊有個姑娘跟著也不錯。

只可惜我跑得太快,他又有要事在身。快入夜了,他尋思我定會在前面的城鎮歇腳,想著第二日再去尋我。誰知,我弄丟了錢袋子,救到了中毒昏死的紹儀,並跟他去了贛州。

“差點就錯過了。”百裏狐摟緊我,心有戚戚地說。

是啊,若不是他追到贛州,我們就真錯過了。我歪過頭,蹭蹭他的腦袋。

“那件事我本不想瞞你的,但嶽父大人說你的演技不行。”眼看我要發火,他又趕緊說,“但我認為不是演技不行,而是喜歡一個人根本就藏不住,你這麼喜歡我,不動真格一定穿幫。”

太不要臉了,我“呸”他一聲。

回想當初,百裏狐百感交集。他說,把我關牢裏的那個月,他一邊跟皇帝周旋一邊忙著挖地道,要提防紹儀趁機反撲,還要擔心我因愛生恨不喜歡他了,整日提心吊膽的,也不好過。

“其實我早就不想幹了,只是離開了千手閣,我又不知道該去哪兒。反正也要找你,索性就呆著了,好在功夫沒白費。我送你的這份大禮,你喜歡吧?”

歲月靜好,余生安寧,這便是他送的大禮。

很實用,我喜歡。(原標題:《偷走一顆狐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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