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斯德哥爾摩當地時間10月8日13點,瑞典文學院宣布,將2020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美國詩人露易絲·格麗克(Louise Gluck)。
露易絲·格麗克是美國當代女詩人,2003-2004年美國桂冠詩人。此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因為她那毋庸置疑的詩意聲音具備樸素的美,讓每一個個體的存在都具有普遍性。”
格麗克至今著有十二本詩集和一本詩隨筆集《證據與理論》(1994)。遍獲各種詩歌獎項,包括普利策獎、全國書評界獎、美國詩人學院華萊士·斯蒂文斯獎、國際筆會∕瑪莎·阿布朗德非虛構文學獎、波林根獎。詩集《新生》獲《紐約客》第一屆年度讀者獎。現居住在麻省劍橋,任教於耶魯大學。2012年11月出版詩合集《詩1962-2012》。主要詩(文)集包括:《頭生子》(Firstborn),1968;《沼澤地上的房子》(The House on Marshland),1975;《下降的形象》(Descending Figure),1980;《阿基裏斯的勝利》(The Triumph of Achilles),1985;《阿勒山》(Ararat),1990;《野鳶尾花》(The Wild Iris),1992,(獲普利策詩歌獎)。
2016年,格麗克詩合集《月光的合金》《直到世界反映了靈魂最深層的需要》由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月光的合金》收錄了格麗克的四本詩集,《野鳶尾》(普利策詩歌獎)、《草場》、《新生》(《紐約客》詩歌圖書獎)、《七個時期》(普利策詩歌獎短名單),均為成熟期的重要作品。
文景的營銷編輯說,露易絲·格麗克的詩集是挺早之前出的,是《沈默的經典》系列中的一部分。她本人也完全沒想到會獲獎。
《直到世界反映了靈魂最深層的需要》完整收錄了格麗克的《阿弗爾諾》(新英格蘭筆會獎)和《村居生活》(格林芬詩歌獎短名單)兩本詩集;並收錄早期五本詩集《頭生子》(美國詩歌學會詩人獎)、《沼澤地上的房屋》、《下降的形象》、《阿基裏斯的勝利》(全國書評界獎)、《阿勒山》(國會圖書館麗貝卡·博比特全國詩歌獎)的精選之作。
一起來讀讀這位諾獎得主的詩歌吧↓↓↓
卡斯提爾
橙子花在卡斯提爾上空隨風起舞
孩子們在乞討硬幣
我曾經遇到我愛的人,在橙子樹下
難道那是金合歡樹
難道他不是我愛的人?
我曾經讀著這些,也曾經夢見這些:
現在醒著,就能喚回曾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嗎?
聖米格爾島的鐘聲
在遠方回響
他的頭發在暗影中金黃略白
我曾經夢見這些,
就意味著它不曾發生過嗎?
必須在這世界上發生過,才成為真實嗎?
我曾經夢見一切,這個故事
就成了我的故事:
那時他躺在我身邊,
我的手輕撫他肩膀的肌膚
中午,然後是傍晚:
遠方,火車的聲音
但這些並非就是這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上,一件事最終地、絕對地發生,
心靈也不能將它扭轉。
卡斯提爾:修女們兩兩走過黑暗的花園。
在聖天使教堂的圍墻外
孩子們在乞討硬幣
如果我醒來,還在哭泣,
難道這就沒有真實?
我曾經遇到我愛的人,在橙子樹下:
我所忘記的
只是這些事實,而不是那個推論——
在某個地方,有孩子們在叫喊,在乞討硬幣
我曾夢見一切,我曾恣意沈迷
完全地,永遠地
而那列火車把我們帶回
先到馬德裏
再到巴斯克鄉村
[*卡斯提爾(Castile,又作Castilla “卡斯蒂利亞”),位於西班牙中部和北部的一個地區和古代王國,居民為巴斯克人。橙子花(orange-blossom):多為白色,歐洲人婚禮中常用作新娘的捧花及頭飾。]
忠誠的寓言
此刻,曦光裏,在宮殿臺階上
國王懇求王後的寬恕。
他並不是
表裏不一;他已盡力
正好做到誠實;難道還有別的方式
誠實地面對自己嗎?
王後
掩著臉,某種程度上
她由陰影支撐著。她哭泣
為她的過去;當一個人生命中有了秘密,
這個人的眼淚永遠無法解釋。
但國王仍然樂意承擔
王後的悲痛:他的
寬大的心胸,
在痛苦中如在歡樂中。
你可知道
寬恕意味著什麼?它意味著
這世界已經有罪,這世界
必須被寬恕——
雪十二月底:我和爸爸
去紐約,去馬戲團。
他馱著我
在他肩上,在寒風裏:
白色的碎紙片
在鐵路枕木上飛舞。
爸爸喜歡
這樣站著,馱著我
所以他看不見我。
我還記得
直直地盯著前面
盯著爸爸看到的世界;
我在學習
吸收它的空虛,
大片的雪花
繞著我們飛旋,並不落下。
棉口蛇之國
魚骨在哈特拉斯淩波而行。
還有其他跡象。
表明死神在追逐我們,從水路,從陸路
追逐我們:在松林裏
一條盤曲在苔蘚上的棉口蛇,直挺,
聳立,在敗壞的空氣裏。
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難以承受的損失。
我知道。我也曾在那兒留下一層皮。
* 哈特拉斯:美國北卡羅萊納州東海岸一處島嶼,附近風暴頻頻,有“大西洋墳墓”之稱。
白百合
正如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在兩人間造一個花園,像
一床星鬥,在此
他們留戀著這夏天的夜晚
而夜晚漸冷,
帶著他們的恐懼:它
可能結束一切,它有能力
毀壞。一切,一切
都可能迷失,在香氣中
細長的圓柱
正徒然地升起,而遠處,
一片巨浪翻騰的罌粟之海——
噓,親愛的。我並不在乎
我活著還能回到多少個夏天:
這一個夏天我們已經進入了永恒。
我感到你的雙手
將我埋葬,釋放出它的輝煌。
夏天
記得我們最初的那些幸福日子吧,
那時我們多麼強壯,為激情而眩暈,
躺著,一整天,一整夜,在窄窄的床上,
吃在那兒,睡在那兒:是夏天,
似乎萬物一瞬間
都已經成熟。天那麼熱,我們完全赤裸。
有時風兒吹過;一樹柳枝輕拂窗口。
但我們還是有些迷失,你不覺得嗎?
床像一張筏;我感到我們在漂流
遠離我們的本性,向著我們一無所見的地方。
先是太陽,然後是月亮,以碎片的形式,
透過那棵柳樹,閃耀。
每個人都能看到的事物。
然後那些圓圈結束了。慢慢地,夜變冷;
低垂的柳葉
變黃,飄落。而在我們每個人心中
生起深深的孤獨,雖然我們從來不曾說起它,
說起遺憾的缺位。
我們又成了藝術家,我的丈夫。
我們能夠繼續旅程。
預兆
我會騎馬與你相會:夢
像生命之物在我四周聚集
而月亮在我右邊
跟著我,燃燒。
我騎馬回來:一切都已改變。
我戀愛的靈魂悲傷不已
而月亮在我左邊
無望地跟著我。
我們詩人放任自己
沈迷於這些無休止的印象,
在沈默中,虛構著只是事件的預兆,
直到世界反映了靈魂深層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