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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我渴了,倦了,也困了。荷西,那麼讓我靠在你身邊。再沒有眼淚,再沒有慟哭,我只是要靠著你,一如過去的年年月月。——三毛

愛讓人堅強,也讓人脆弱。

荷西死後,三毛變脆弱了。在失去荷西的那幾年,她像一只被雨水打濕翅膀的麻雀,一直撲棱著翅膀試圖振作起來。在大加納利島孀居的日子裏,她曾經對著一盆打蔫的盆栽喊:“你呀,死樣怪氣的,垂著頭做什麼嘛?給我站挺一點,不要這副死相呀。”這些話其實是喊給她自己聽的,想想這是一番怎樣令人心痛的情形。她知道荷西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也在為此努力,但是失去荷西後,她的確是虛弱了,精神上虛弱了,像一艘迷航的艦。她與荷西在一起生活時所寫的文字,字裏行間都透露著一股力量——那種因為內心的歡愉而升騰起來的力量,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比如,她寫在沙漠遇到喝醉的西班牙軍人,她冒著被誤殺的危險開車把他送至營房;冒死在沙漠深處尋幾塊貝殼,去傳說中鬼魂出沒的地方露營;偷拍撒哈拉威女人洗澡被追趕;跟著撒哈拉威的少年去沙漠深處看外星人;等等。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身邊都有荷西陪伴。荷西死後,她去南美洲旅行,在哥倫比亞被當地的攤販欺詐,她寫道:

要是照著過去的性情,無論置身在誰的地盤裏,也不管是不是夜間幾點多鐘自己單身一個,必然將那個小攤子打爛。那份自不量力,而今是不會了。

她只是無奈地走了,好像看透了人性一樣,懶得去爭辯了。

荷西去世時三毛只有36歲,她是他遺落在世上的靈魂。荷西的離開成為三毛心中一道永遠好不了的傷疤,無論何時被提及,都能被再次撕開,即便後來不像最初時那般鮮血淋漓,也還是會痛徹心扉。一串項鏈、一只鐲子、一塊小化石、一件小擺設,都會提醒她,他們曾經擁有的好時光。只要她的記憶還存在,便永遠也繞不過去,那是一條貫穿她余生的必經之路,逃不掉的。荷西死後,她的人生像被衝進大海裏,無數次,她想上岸,卻又被巨浪拍了回去。

那些在荷西之前的不太成功的戀愛,那些錯過的人,雖然也給三毛心裏留下一些小傷疤,但與荷西六年的婚姻生活,他的愛把她的創傷真正地修復了。她想到她之前的其他感情都不會心痛,甚至已不太會想起,那些往昔讓她感到痛苦的情事,在時間裏、在荷西的愛裏,早已變成了一件淡淡的往事,只有荷西能牽扯到她靈魂深處的痛。在很長一段時間,荷西依然是她活下去的支撐。

在荷西去世八年的時候,她給好友薛幼春的信中寫道:

荷西這個男人,世上無雙,我至死愛他,愛他,愛他,死也不能叫我與他分離。曾經滄海,除卻巫山,他的死,成全了我們永生的愛情,親情,贊賞。我哭他,是我不夠豁達,人生不過白駒過隙,就算與他活一百年,也是個死,五十步笑百步。

在荷西去世之後,她也遇到過一些令她心動的人,畢竟,她還是年輕有魅力的女人。只是她已無法再與其他男人建立與荷西那種不設防的親密關系了,也失去了那種跟著某個人天涯海角去流浪的心情。總是有什麼東西橫貫在她與其他人之間,讓她想要伸手給對方時,在某一瞬間遲疑、醒悟,最終作罷。也許是這種失去摯愛的痛,她不想嘗試第二遍了。

流浪、沙漠、荷西是她身上最深刻的三個烙印,提及三毛,人們便會首先想到這些。之前的那些小情小愛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變淡了,但與荷西的感情,無論世事怎麼變遷,都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深刻,成為三毛不可磨滅的一部分。荷西死後,它便兇橫地烙在了她的心頭上。

巴塞羅那,夜晚的遊樂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一個人坐在長凳上,看著旋轉木馬在眼前轉過一圈又一圈。有陌生人經過時問她:“一個人來的嗎?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她說:“不是一個人呢,同我先生結伴來的。”

那時,荷西已去世一年。

大加納利島,在她與荷西的那所大房子裏。她在給朋友的一封信中寫道:

我開了溫暖的落地燈,坐在我的大搖椅裏,靠在軟軟的紅色墊子上,這兒是我的家,一向是我的家。我坐下,擦擦我的口琴,然後,試幾個音,然後,在那一屋的寂靜裏,我依舊吹著那首最愛的歌曲——甜蜜的家庭。

那時,荷西已去世兩年。

南美洲,旅途中。在從馬丘比丘回城的路上,她在黑暗的車廂裏感謝那個出手相救的男人,那個人問她西班牙語怎麼講得如此好,她很自然地告訴他,她的丈夫是西班牙人。說這句話時,她用的是現在時態而不是過去時態。

那時,荷西已去世三年。

大加納利島。某一天,她寫完稿子,洗完衣服,擦完地,澆完花草,去郵局取了信,把家裏的一切收拾妥當後,便買一束鮮花,搭飛機去拉芭瑪島,在荷西長眠的地方靜靜地坐了一個黃昏。

那時,荷西已去世四年。

在泰國。她在海上乘摩托艇滑翔傘,當她的身體像風箏一樣被滑翔傘帶上天空時,她忽然覺得,大概死去的人的靈魂也是這樣飄在空中的吧,她感受到荷西的靈魂仿佛在伴隨著她在空中飛翔。她閉上眼睛輕輕地對他說:“荷西,你看我也來了,我們一起在飛。”

那時,荷西已去世五年。

臺北。她看中一處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棵櫻花樹的房子,她買下那棟房子後,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裝修完。一個夏日的午後,她帶著荷西的兩張照片搬了進去——一張是跟荷西在晨霧中搭著肩一同走路,一張是荷西穿著潛水衣的單人照,一張被掛在墻上,一張被擺在床頭。那是他們在臺北的家。

那時,荷西已去世六年。

大加納利島。她賣掉海邊的房子,收拾行李準備回臺灣的時候,把一對人形木偶用心包好,夾在衣服裏。這對人形木偶不值錢,卻是她和荷西家庭生活中一個特別的存在,他們給它們取名“亞當和夏娃”,夏娃代表三毛,亞當代表荷西。關上箱子的時候,她輕輕對“亞當”說:“好丈夫,我們一起回臺灣去咯!”

那時,荷西已去世七年。

臺北。她與好友在家裏夜談,提及荷西,她淚如雨下:“哪天到彼岸,碰到荷西,一定要先打他幾下,‘為什麼只留下我一個人?那麼苦……’”

那時,荷西已去世八年。

臺北,秋天的夜晚。三毛與朋友嚴浩、林青霞在一家老茶屋喝茶。三個人盤腿坐在古董床上聊天。三毛一邊和他們聊天一邊在一個大筆記本上塗鴉。嚴浩問道:“你在寫什麼?”她笑笑:“我在跟荷西說話。”

那時,荷西已去世九年。

……

臺北。在11樓的公寓裏。夜半,她睡醒,打電話給朋友說:“自己躺在陽臺的女墻上,望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睡著了,夢見與荷西一起飛過臺北的天空。”朋友勸說她回床上睡,不要掉下去。她說:“沒關系的,荷西會保護我。”

那時,荷西已去世十二年。

她在那張《回聲》專輯裏面寫過幾句歌詞:

等待是織布機上的銀河

織啊織啊

織出渡河的小船

牛郎與織女一年尚且可以見上一面,她與荷西卻是永遠地分別了。

荷西去世後兩年,三毛開始了那場南美洲之旅。當她初次踏上南美的土地時,當地的朋友為她舉辦了一個歡迎派對,她雖無奈卻推托不了。在派對上,她像是一個旁觀者路過了陌生人的派對一樣,熱鬧是別人的,她的內心只有冷清。但年輕時的三毛也是個派對愛好者,她穿著曳地長裙,戴著誇張的耳飾,與女伴們狂歡至深夜。

荷西去世那些年,她身上那根掌管快樂的弦便奏不出太美妙的聲音了。她的悲傷反復發作,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被拋向了空中。她說:“我覺得我這一生,雖然愛過很多的男子,但是我跟了荷西的時候,我覺得我好像是他唯一的女人,他也是我唯一的男人。”

她在派對上冷靜地看著那些因醉酒抱在一起喊著寂寞的男女,邁過他們橫七豎八的身體,走進朋友為她準備的小客房裏大睡一場。

在大加納利島生活的時候,那些太太們買一排一排的鞋子擺滿屋子,或者去島上的夜總會與那些不懷好意、另有所圖的年輕男人們尋歡作樂,以此打發一些丈夫不在身邊的日子。三毛的孤獨根本不是那種膚淺的歡樂可以化解的,是盲人的黑,不透一點光亮。

所以,最後,她選擇了離開,我的意思是——自殺。

(1991年,1月4日淩晨,臺灣榮民總醫院病房浴室內,三毛身著白底紅花睡衣,以尼龍絲襪吊頸懸掛在點滴架的吊鉤上。享年48歲。那一年,是荷西去世的第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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