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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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不是無,空是一種存在,你得用空這種存在填滿自己。

——《三體》 劉慈欣

1

柳絮飄飛的季節,漫天若雪,有驚艷,有惆悵。

不得不講,在中國人的傳統意識裏,歷來柳絮與雪仿佛是一對“歡喜冤家”,既互為意象,又峙如參商。最有名的一個典故,當然是《世說新語•詠雪》:

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

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

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

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

謝安問何以喻雪,侄謝朗托鹽,侄女謝道韞則引為柳絮。一場趨庭鯉對,終成千古佳話。後來更有蘇東坡為繼,其名作《少年遊》中有句,“去年相送,余杭門外,飛雪似楊花。今年春盡,楊花似雪,猶不見還家。”

好一個“今年春盡,楊花似雪,猶不見還家”,窗下吟來,竟不覺癡了。

前幾日小侄過淮,天陰微雨,乘著興致,一起去了壽縣古城、八公山白塔寺,又五一將近,怎不動鄉心?那兩天還不見柳絮影兒,誰曾料到,早上開窗,早已是紛紛紜紜。

北歸呵,北歸,光陰荏苒,十數年來來往往,還是無法做到從容面對,先是夜裏失眠,接著觸絮傷懷,不成體統也。

2

夢裏卻不是還鄉。最近的新場景不是在做題,便是在考場。大量的理化公式,像本來埋藏在大腦中的某一個點,忽然爆發,彪悍且蕪雜。且答出來的卷子,想來當年學生時期也從未那麼工整,可笑的是,每次急醒,不是因為不會,僅僅是因為馬上收卷,卻答也答不完。

關於解夢,中國人自古推崇《周公解夢》,學得皆在像與非像之間,不免常常淪為江湖騙子們圈錢的營生。近現代西方人則比較信奉《夢的解析》,弗洛伊德試圖從心理學的角度,一窺端倪,然而最終評價走向兩個極端,有的謂之為“20世紀最驚人、最狂妄的智力騙局”,有則卻將之與達爾文的《物種起源論》及哥白尼的《天體運行論》並列為導致人類三大思想革命的奇書。

所以說呢,人類不要講對客觀世界的認識有多麼微渺,即便對於自身,又了解了多少?沒有哪個會成為太陽,更沒有哪個可以開天辟地,喚雨呼風。成不了太陽的缺憾,並不會令人煩惱焦慮,反而是日日開門七件事,比較有壓力。有一陣子在夢裏,奔跑不息,而且去路坎坷,不時跌倒,又或落入陷阱。醒來會有些沮喪,不理會什麼昭示不昭示,僅僅是抱怨為什麼連夢裏也累得要死。

夢不需要解析,至少一個俗人的夢,不需要去解析,一想到要成為弗洛伊德們的小白鼠,哪還能穩如磐石。

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雖然夢境崩塌,能留下的記憶有限,然而,窮四十余載,作為一個做夢高手,絲毫不記得何時在夢裏邂逅過柳絮。下雪場景倒比比皆是,一腳踩下去咯吱吱。

咯吱吱。

3

雙雙瓦雀行書案,點點楊花入硯池。

很難從這種活潑生動極富生活色彩的詩句裏,感受到舊書生們固有的僵化呆板的八股氣息。也許真正歷史中的讀書人,大部分並不見得有那麼迂腐可憎。

素有“五百年來一完人”的明代大宗師王陽明,有一次在一座寺廟中看到一個枯坐的和尚,據說其已不視不言靜坐三年。王陽明笑了笑,繞著和尚走了幾圈,最後在和尚面前站定,冷不防地大喝一聲:“這和尚終日口巴巴說甚麼!終日眼睜睜看甚麼!”不知是此間的禪機觸動了和尚,還是王大師的大嗓門驚動了和尚,和尚驚慌地睜開眼,“啊呀”一聲。王陽明肅然相問:“家裏還有何人?”和尚回答:“還有老母。”“想念她嗎?”和尚不語。一片寂靜,靜得能聽到和尚頭上的汗水流淌的聲音。最後,和尚用一種愧疚的語氣回答:“怎能不想念啊。”

王大師的做派,算是完美繼承了杜甫的“腹黑”風格,在《酒中八仙歌》裏杜甫調侃,“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要搞清楚他的詩意,先要解決“逃禪”的問題。無論從字面上,還是從一些晚明以降禪門的釋義裏,都將其定義為“學佛”,其實不然。“逃禪”,指逃離禪佛,即《孟子》“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之義,無非是樹立儒家正統的形象。杜甫是想說呵,你這個蘇晉,平時吃齋念佛,一沾酒就把佛門戒律忘了個幹幹凈凈。

儒釋相爭,公案之多,汗牛充棟,儒說儒有理,釋說釋有道,這種辯論,也必還將繼續。此處的主旨,在於為“讀書人”們打一打氣,生活的美好,終究是第一位的,廟堂呵,江湖呵,熬得兩眼痛紅的時候,就擡一擡頭,四下環顧,何嘗沒有絕美風景。

一如瓦雀踏桌,楊花入硯,小小靈犀,也是大世界。

昨夜與一眾友好告別,後來發現看錯了訂票日期。晨起懵懂,一時忘了身在何處。

此後,風聲鼓蕩,樹枝們搖得放浪之至。

收廢品的小販,前巷喊一陣子,後巷喊一陣子,拂袖而去。

陽光照進窗口的時候,一堆表格,堪堪整理完畢。

於是開始瞇著眼想象謝家寶樹們意氣風發的模樣。

那該是何等的壯麗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