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做夢在墓地割蔥的簡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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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運城新聞網

■李立欣

在北方,有農村生活閱歷的人,特別是男人,大多喜歡酣暢淋漓地吃生蔥,很有漢子的模樣。在鄉村,那一手抓饃,一手持蔥的漢子,嘴裏鼓鼓地嚼,嘴巴張開狠狠地咬,一口半寸,那哢嚓聲令人口角生津,看著過癮……運城人愛吃羊肉泡饃,每每撕扯餅子的時候,常常會大聲喊道:“老板,蔥段……”那聲音,亢亢的,厚厚的,如同大蔥那青薰的味道……

生活中,人們吃蔥主要是吃蔥白。其實,蔥的上下三段口感與顏色各異,在烹飪上各有方法。村裏的嬸子過去走親戚常常烙烙饃,烙饃就不能用蔥葉,蔥葉在烙饃裏發黑。若是做西紅柿炒雞蛋,出鍋後放一些切好的蔥葉細絲,既好看,又好吃。小時候,祖母曾給我們說她喜歡吃蔥葉的根部,說那是蔥腿板,有嚼頭,又不是很辣……後來想起往事,我覺得祖母何嘗不愛吃蔥白呢,只不過是日子過節儉了,好的東西自己總舍不得吃而已。莊稼人的節儉品行常常是滲進骨子裏的,父親說他小時候想吃饃饃就蔥都很難,他的祖父覺得吃饃饃就蔥是糟蹋光景。在冬天,那個戴瓜瓢白帽的彈棉花店掌櫃說,吃蔥是不允許剝皮的。理由是,蔥皮是蔥幹了後變的……那是一個多麼貧窮、清苦的年月,窮到骨子裏的曾祖父一輩子也想不到,自己日後竟然被劃分為“富農”……

父親退休後在村裏種了六分地,每年都要栽蔥。他先是張羅著到集會上買蔥娃子,然後用鍁挖壕,不能深不能淺;還要往坑裏倒水,水滲入,再把蔥根朝下,埋上土,用腳把土夯實,順便踩出個雨水壕來。有時候年景不好,雨水少,幾個月後就得澆水。蔥,雖耐寒耐旱,但喜水。遇到雨水好的年景,父親的蔥園子頗有長勢,葉子直楞楞地略帶粉飾,一排排、一行行,像持劍向天的士兵。過了霜降,出蔥,家裏房檐下的臺階上一片蔥綠。待到蔥葉纏幹,老兩口開始綁蔥,一把一把地靠在南墻,日子很有幾分農家的祥和。

北方人喜歡吃蔥,烹飪與飲食幾乎離不開蔥。蔥,生吃與熟吃味道截然不同。蔥有三種味道,生食是一種,高溫油烹是一種,蒸煮是一種,各臻奇妙。蔥遇油烹,在味與性上就是一個華麗的轉身。在晉南,一碗蔥花面,蔥香飄半巷。關公故裏的解州有著名的桂香扯面,那碗面說到底是那一勺幹煸蔥花的香,淋上幾匙地道的晉南米醋,香氣、熱氣噌噌地往額頭上躥。當然,與蔥有關系的烹飪大菜就更是名目繁多,比如:蔥姜熗龍蝦、蔥燒海參、蔥爆羊肉、蔥燒牛蹄筋……諸如此類,蔥不是主旋律也是底音。聞喜有著名的小吃叫蔥花餅,那餅子油鏊子上一烤,外皮金黃,脆得掉渣,捧在手裏“噗噗”吹兩下,一口下去,咬了個大月牙,裏面便是一疙瘩蔥,那香氣藏在裏面,香在外面。

那一年冬季,與朋友在蔥花餅店吃飯,幾個蔥花餅下肚後想起喝碗湯,吆喝一聲,一丫頭站在面前,紅撲撲的臉蛋很像蘋果,眉眼好看,不施粉黛,頭上綁了個刷刷,左手抓著右手的大拇指,指頭在一起不停地攢,眼睛撲閃著,似乎就差一句:要什麼?我問有什麼湯?她立刻像摁了按鈕的機器貓,不假思索一口氣說了十一種湯。我呵呵笑道:沒聽清楚。她似乎又準備重復,我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說,什麼快來什麼。丫頭扭身就走,眨眼就端過一碗小米粥來。那種青澀讓我想起青蔥歲月。

青蔥歲月,曾經是一個流行語,指人尚處於不夠成熟的生長期,也指人生的青年時代。它是一個頗具形象化的用語,表明人生像青蔥一樣,雖不成熟但已有辛辣刺激的個性化味道,它仍需歲月的磨礪、情感的積澱、理性的升華,才能形成真正夠味的特性。“青蔥”歲月既有抽象的人生階段意味,也有與“青蔥”相關的生活和情感。

從前,萬榮某些地方的年輕人結婚,拜堂成親的天地桌上,總是放置一個貼著大紅“囍”字、裝滿小麥的五升鬥,鬥裏插著一桿秤、兩苗蔥和兩骨朵大蒜。起初不知道什麼意思,外祖母說,三樣東西都是諧音,“秤”是稱心如意,“蔥”是生子聰明,“蒜”是會過日子。當然,除了諧音之外,“秤”的心眼、“蔥”的滋味、“蒜”的團結與“鬥”的滿滿,都形成了美好的生活寓意。

時下很多地方還有給墳頭栽蔥的習俗。小時候,每到清明,祖父總是擔著一副擔子,後面是花饃、雞蛋、四盤菜——一盤菠菜粉條、一盤蔥拌豆腐、一盤牛肉、一盤醋醬頭肉。前頭是酒壺、大紅大綠的三角紙旗和一大把青綠的“羊角蔥”。磕了頭,燒了香,一家人在墳頭,孩子們滾了棗蛋,吃了雞蛋,大人剝上幾苗蔥,喝上小盅酒,侃些故人故事,最後不忘把剩下的春蔥埋在墳頭,圖個歲月安穩、後世吉祥。

春季的“羊角蔥”是過冬蔥努出的新芽子。那與其說是蔥葉,不如說是蔥芽,挺得很硬朗,是蔥一個冬季在土裏的委屈。它既像竹筍,又像羊角,鄉裏人稱其“羊角蔥”倒是很形象。除此之外,那尖尖的蔥芽子也更像象牙。晉南有句歇後語“鼻子裏插蔥——裝象”,仔細想想,蔥咋能插進鼻子?無非是羊角蔥葉,那玩意若真插到鼻子下,還真像象牙。“羊角蔥”的羊角葉子肉厚,裏面儲藏著蔥汁,小時候稱那蔥汁為蔥“鼻涕”,偶感風寒,鼻竅不通,巷子裏的王二娘曾有偏方,說生蔥汁塞塗於鼻孔,可通氣,祖母不以為然,說他二娘愛裝化……

蔥,雖然與人的飲食須臾不離,但在人們的眼裏,它常常又被視若草芥。村裏人有時候在表達一種蔑視情緒時總會惡狠狠地怒斥對方:看你們那幾苗蔥……或者反問道:你算哪棵蔥呀?如此這般,都是把人的貧賤與渺小比作普通的蔥罷了。在農村,老鄉的很多俗語常常很形象,也很生動,比如把栽跟鬥時頭先著地,叫“倒栽蔥”,形容跌得很重。

但有時候,蔥又有可愛可人的情愫,常用作女人名。在鄉村的記憶中,名兒發音“蔥”的女人在前巷後巷、本村外村都有好幾個。過去一個老親戚,近視眼,右手指殘疾,正月家裏待客時,年年都見到他,他六十開外,牙不好,吃起飯來嘴巴動作很大,表情極為誇張,手拿筷子的模樣像雞爪,很醜陋,也讓童年的我很好奇。一次,祖母告訴我們,那個人在小時候,村裏人惡作劇讓他去南巷一個人家買蔥,他手抓門邊問:“你家蔥賣嗎?”主人的俊俏婆娘叫“蔥”,一看是頑童,怒氣衝來,把門猛閉,就可憐了他那只小手了……小時候,還有一個夥伴的母親也叫“蔥”,因為人家學習好,力氣大,我們吃饃饃就蔥的時候,也有忌音,若不留意,孩子之間紅臉、哭鼻子總是難免的。記得一個夥伴的老奶奶在巷裏罵道:吃了八輩蔥,今兒個遇見你這個死蔥爛蒜……讀中學的時候,班裏有個姓楊的女生叫聰,長得眉目清秀,膚色白皙,手指像削蔥,圓圓的臉,短短的發,模樣算是俊俏。雖然她也算用功,可就是功課學不會。一次,數學老師調侃道:你還叫個“聰”,不如叫個“洋蔥”疙瘩……二十多年後偶然遇到她,我腦子裏首先想到的是她那被褻瀆的名字與那個缺乏教育品質的老師。

剝蔥是件有趣的事兒,詩人的眼睛更為獨到,常用蔥白來比喻美女的玉指。漢樂府詩《孔雀東南飛》中關於劉蘭芝的描寫“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便是一句傳世佳句。蔥,更是一種色彩氣象,《爾雅·釋器》曰:靑謂之蔥。《詩·小雅》有玱蔥珩。《註》蔥,蒼也。《後漢·光武紀》望見舂陵,郭唶曰:氣佳哉,郁郁蔥蔥然。毛澤東有詩詞曰:戰士指看南粵,更加郁郁蔥蔥。記得初中老師李凱岐先生講過一個笑話,某照壁上有毛主席《清平樂·會昌》,一戰士不認識那個“郁郁蔥蔥”,竟然念道:戰士指看南奧,更加有有忽忽。一下子錯了三個字,想想那個青蔥戰士,識字不識字,只讀半邊字,頗有幾分滑稽可愛。

在這清涼的日子,取把青蔥,切成細絲,拌盤涼豆腐,一家人喝二兩燒酒,就幾根蔥,品味著清雅素簡的時蔬野味,怎一個爽字了得……至於小蔥與豆腐的一青(清)二白,那是色彩上給人的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