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分割豬肉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丨itlaoyou-com

深夜十點下班,金宇生關上了錢大媽店鋪的鐵閘門。

一年半前,金宇生與三位朋友每人出資約10萬元,加盟錢大媽,在上海開出一間50平米左右的門店;彼時,錢大媽也在上海加速擴張,向著“門店數300家”的大關衝刺。

錢大媽加速擴張之際,金宇生的店面虧損數字卻在不斷飆升,“一個月最多能虧7萬元”,在每人的虧損都超過20萬元後,合夥人們也逐漸失去信心,最終選擇“分道揚鑣”。

加盟商“血虧”的案例已比比皆是,錢大媽卻仍在瘋狂招商。

海水與火焰。

走出珠三角後,錢大媽自2020年起開始新一輪大擴張:從去年7月到今年2月,錢大媽門店凈增長1000家,總門店數超過3000家。

瘋狂擴張背後,錢大媽已屢次被傳將在港上市,估值最高達250億元,接近每日優鮮上市前估值,而後者是一家立足社區的前置倉企業。

自新冠疫情爆發以來,社區電商賽道猶如烈火烹油,巨頭參戰社區團購,叮咚買菜、每日優鮮接連上市;“不賣隔夜肉”的錢大媽,也成為“風口上的豬”,被資本熱捧。

但熱捧之下,錢大媽是否值250億元?

傳統肌理

確認完最後一筐活魚的重量,劉超當天的收貨工作基本收尾。

從每天中午一點到下午五點,錢大媽大倉的車輛進出變得頻繁起來,供應商正在集中交貨,“我在水產倉工作,因為活魚需要清洗、去鱗,司機往往會更早送到貨”,劉超說。

據地歌網了解,在上海,錢大媽的水產凍品品類有12家供應商,涵蓋鯽魚、白水魚和黃花魚等活鮮,還有龍蝦尾、蝦仁、雞翅中等凍鮮。

以水產凍品的12家供應商為例,其中供應雞翅中的上海銀龍食品有限公司,是聖農集團旗下的合資企業,而聖農是國內最大的雞肉生產加工企業之一;為上海錢大媽供應鴨副產品(鴨血、鴨胗)的華英集團,則是國內知名的鴨業上市公司。

錢大媽水產倉

顯然,錢大媽在選擇供應商時,也是向源頭廠家“靠攏”。

錢大媽選擇的供應商以頭部玩家為主,商品質量和品牌效應也因此得到保障;但反映到商品價格上,錢大媽卻並不占優。

根據地歌網對比發現,以上海為例,錢大媽門店在售的冬瓜1.5元/斤,叮咚買菜上為1.2元/斤;錢大媽門店的香蕉售價5.7元/斤,叮咚買菜上為4.99元/斤。

叮咚買菜主要是到家模式,每單履約成本平均都在20元左右,而為何主營線下業務的錢大媽,商品價格上的優勢,還不及前置倉到家模式?

問題出在供應鏈端。

錢大媽的商品從供應商運送到門店,平臺會按一定比例加價,“果蔬的加價率在5%-6%之間;水產品類加價率會接近30%,因為活魚需要加工,僅損耗率就有15%-20%”,一位錢大媽人士告訴地歌網。

另外,為保證門店的盈利空間,錢大媽還依據門店客流的多少,劃分了不同的商品價格:客流越高,加盟商加價空間越大、商品毛利率越高。

不過,為提高毛利,平臺、加盟商的加價並非新鮮事,前置倉為保證每單毛利率還設置了起送門檻,美團、多多等社區團購巨頭也在今年提出“商品正毛利”目標。

因此,平臺加價並非核心原因,真正影響商品價格的,是供應商自身。

無論原產區還是源頭廠家,在線下經銷體系穩定之際,頭部品牌的價格體系也高度成熟,而這套價格體系,也是建立在經銷商、批發商層層加價的傳統模式之上。

頭部品牌給到的商品出廠價,也要維護原有的經銷價格體系;但對平臺而言,這一價格並非“源頭價”,也難以在渠道競爭中占據絕對優勢。

錢大媽門店商品價格不具備優勢,在剔除平臺、加盟商的加價因素外,問題就源自於供應商給到的出廠價並非業內“最優解”。

不過,錢大媽無意撼動傳統的價格體系。

錢大媽以統一的出廠價,再按照一定比例加價後對外銷售,這也是為何錢大媽部分商品的價格,甚至比叮咚買菜還高。

當然,采購僅遴選頭部供應商,錢大媽或許是在試水“商品精選”路線,但“錢大媽的商品是不是精選”,這由誰來決定?

在sku數量上,一間50平米的錢大媽門店,商品sku平均在300-400種之間,這與叮咚買菜單倉近1000種sku相比,差距明顯。

多sku意味著多供應商,各家供應商也能在內部競爭中“優勝劣汰”,因而角逐出誰供應的是“精選商品”,例如多多買菜就通過在供應商中比價,再選擇價格最低者采購。

顯然,錢大媽的同品類供應商數量少,供應商庫無法展開良性的內部競爭,錢大媽又如何保證“商品精選規則”足夠完善?采購的商品會是同品類中性價比最高的嗎?

這些問題要被打上大大的問號。

平臺加價賺取毛利、sku數量遠少於同類競品、供應商出廠價優勢不明顯……供應鏈端出現的種種問題,最終就會被加壓到錢大媽的銷售端。

門店“陷阱”

“上海三分之二的門店都在嚴重虧損”,一位錢大媽加盟商向地歌網透露。

張頌明就是這三分之二中的一員。在蒙受虧損之際,張也使出渾身解數彌補虧損,他甚至親自去總部學習了一周的豬肉分割技術,以頂替店內工資最高的分割師。

張頌明告訴地歌網,成本之外,客流量的多少,是衡量錢大媽門店盈虧的重要標準,“一家門店客流量能穩定在800人左右,就能擺脫虧損。”

在錢大媽的規則裏,門店客流與商品單價高度掛鉤。

在內部,錢大媽會依據客流量將商品定價劃分為a、b、c、d四檔,對應著由高到低的四種商品毛利率。

新店開業前三個月是d價,蔬菜、肉、水果三類產品的價格必須“平進平出”(銷售價只能等於或低於商品進價);三個月後升級為c價,這也是錢大媽宣傳的“爬坡期”,加盟商要在這段時間裏,將晚上7點前的客流穩定保持在600人以上,才能拿到b價。

為了拿到“漲價權”,店主們也全力以赴。張頌明就表示,為吸引客流,他甚至將店內商品價格降到“擊穿底價”,例如打折後的豬腿肉賣9.9元一斤,“這幾乎就是甩賣。”

因此,一旦加盟錢大媽,加盟商的首要任務就是“拉新”,因為客流量對應的毛利率檔次越高,盈利可能性越大;但降價又是引流的利器,加盟商要為此犧牲毛利。

大量的加盟店店主還向地歌網表示,即便提升到b價,加盟商依然要仔細控制好成本支出,否則就只能在盈虧平衡線徘徊,“一旦人流下降,(等級)還得調回去。”

可見,由於錢大媽規則的設定,加盟店客流量與商品單價是一對矛盾關系,總是“一升一降難兩全”;長此以往,這也將大量加盟商拖入虧損漩渦中。

不過,平臺規則之外,加盟商虧損背後還隱藏著商業模式問題。

如前所述,錢大媽門店內的sku僅300-400余種,且只有果蔬、肉禽蛋、水產品類等農鮮產品,線上業務才售賣米面糧油等標品。

錢大媽門店內

錢大媽聚焦於農鮮品類,雖然是消費者剛需,但農鮮產品損耗大、毛利低,因此無論錢大媽還是叮咚買菜,都會發力源頭直供,通過壓縮中間成本提高毛利。

即便如此,前置倉和店倉一體模式仍難盈利。

農鮮產品毛利太低,平臺需要更多SKU來提高利潤,例如快消標品等。每日優鮮CFO王珺就曾表示,前置倉如果只做單品類,永遠無法盈利。

現在,錢大媽門店的商品數量和種類未見擴張,再加上平臺各類規則的限制,加盟店的盈利空間自然會被進一步壓縮。

況且,錢大媽門店還面臨著“觸手可及”的經營天花板。

在果蔬農鮮上,消費者基本都是“一次性消費”,並且有前置倉、社區團購等多選擇;與競對相比,錢大媽又占不到商品價格的優勢,甚至部分品類上的整體性價比都處於下風。

這也影響了錢大媽門店的客流上限。

一位在上海開店一年多的錢大媽加盟商告訴地歌網,自己門店的7天內平均有效客流(門店19點前的客流)約為500多名,只有大促期間客流量會破千。

據地歌網調研後發現,有很多門店都面臨“客流難起量”的問題。

500多人的日均客流,這一數字沒法讓加盟商拿到平臺規定的b價,以及更高的毛利率,而很多加盟商都被隔絕在從c到b的“提價”門檻,只能再犧牲毛利來降低商品售價。

惡性循環。

門店SKU數不足、客流天花板上限低……在加盟商持續虧損的冰山下,錢大媽面臨著商業模式難突圍的本質問題。

更重要的,和前置倉、社區團購相比,錢大媽的線上業務存在感幾乎為零。

彌天大謊?

對於線上化,錢大媽並非沒有過雄心壯誌。

自2017年起,錢大媽就先後推出前置倉和無人貨櫃項目,到2018年上線社區團購業務;再到去年,錢大媽成立“錢小鮮”電商公司,獨立運營社區團購項目。

多點出擊,但收效甚微。2019年,錢大媽的無人貨櫃和前置倉項目雙雙關停,社區團購業務在運營一年後的總日單量僅突破100萬單。

如今,錢大媽還保留著“次日達”項目,但整體占比極低。

“上海錢大媽每日的電商銷售額約為10-15萬元,占總銷售額的比重在3%-5%之間”,一位知情人士透露。

在門店端,張頌明告訴地歌網,他已經關閉了“次日達”業務,“電商毛利率不到10%,還需要專人來分揀、處理售後,成本太高。”

加盟商不支持、銷售占比低,錢大媽的線上化之路並不好走。

實際上,錢大媽門店下單支持微信支付和支付寶,大倉端也有著完善的OA系統,但僅僅是搭載上基礎的技術工具,錢大媽還遠談不上線上化。

例如在數據處理上,如果門店端只提供簡單的數字支付,錢大媽所沈澱的交易量,PV(頁面瀏覽量)UV(獨立訪客數)、加車率(將商品添加至購物車的比率)、復購率等數據,幾乎是“一無所有”。

況且,僅憑借大數據的殘片和斷點,平臺也很難勾勒出完善的用戶畫像,就更談不上利用大數據指導門店經營、提升整體運營效率。

表面上,線上化是技術問題;本質上,線上化是組織問題,零售數字化的解決方案不能只是“技術工具+傳統渠道”,但對上遊供應鏈的一級、二級批發商不做改變。而改造傳統的供應鏈,這考驗著企業的商業創新能力。

在商業創新上,前置倉和社區團購都走得更遠。

每日優鮮與叮咚買菜起家於線上,兩家企業通過“城市內分布前置倉”的模式,逐步實現商品“30分鐘配送到家”,甚至時間更短,並且在供應鏈上強化產地直采,改變傳統鏈路,讓利消費者。

以叮咚買菜為例,截至目前,叮咚買菜已經建立的生鮮直供產地達350個,產地直供供應商超600家,其80%以上的商品均來自產地直采。

前置倉的創新在於挖掘了消費者的“即時購買”需求,並通過深入到產區的“買手”和生鮮基地,不斷深入改造傳統供應鏈路徑。

另外,如疾風烈火般擴張的社區團購平臺,在發力源頭直供的同時,還在履約端采取社會化協作,打造出有別於自營倉配的新模式。

社區團購的中心倉是從專業物流園區租用,在網格倉上采取加盟制,自提點為分傭制,平臺將整條鏈路的倉配成本,分攤到各個環節;這也使社區團購的單票履約成本,遠低於傳統快遞。

社區團購構建起新的鏈路,並在規模上碾壓錢大媽。

以美團優選為例,在成立一年多的時間裏,美團優選已經覆蓋全國超2600座市縣,而錢大媽目前覆蓋的城市數量,僅有20多座。

顯然,無論前置倉還是社區團購,兩種模式都立足於“線上+線下”的交易場景,並且在履約、供銷環節上都有創新。

反觀錢大媽,雖然對原有供銷鏈路進行了改良,但並沒有開創新的零售鏈路,甚至線上業務都是折戟沈沙。

同時,在門店加盟制、供應鏈加價等種種細節下,錢大媽更像是 “升級版菜販子”,在供應商和加盟商之間收取“進場費”(加盟費、保證金),賺取商品進貨價差,在供銷環節中充當著“連鎖中間商”的角色。

如前所述,錢大媽的估值接近於上市前的每日優鮮,而這一數字,應該是資本市場給到一家“互聯網公司”的估值水平。

論商業創新、線上化水平,錢大媽還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而現階段,錢大媽卻是以“互聯網公司”的估值衝刺IPO,這在資本層面並不合理。

新冠疫情爆發後,社區電商行業被資本看好,投資機構不斷尋覓優質標的,基礎穩固的錢大媽也被捧為“寵兒”;再加上社區團購的衝擊,錢大媽也可謂加急上市。

不過,在商業模式上,資本市場真的會“聽信”錢大媽的“彌天大謊”?

據多位接近消息人士向地歌網透露,錢大媽目前願意以更低的估值去融資,“只要能融到錢,(估值)降到50億元也可以。”

以局外觀之,錢大媽正處在危機的邊緣:近雷在供應鏈非源頭化、加盟商廣泛虧損,遠憂則在線上大數據化缺位、現代企業制度治理低下(詳見地歌網近期調研內容)。

註: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金宇生、劉超、張頌明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