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原版夢見船裏面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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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川

1884年8月孤拔率領法國艦隊侵入閩江羅星塔錨地、全殲福州船政水師並成功撤出閩江口外的作戰行動,因是中法戰爭的真正開端和晚清近代化海防力量的首次對外作戰而始終廣受關註。不過,當前無論是法國艦隊與福州船政水師或是閩江口炮臺交戰的論述,幾乎都是法軍大勝、清軍慘敗的“一邊倒”敘事,很少有人註意到此次戰役中閩江口的長門炮臺也曾擊傷過一艘法國軍艦;而在法國海軍陸戰隊登岸占領清軍炮臺並炸毀火炮的行動中,又是僅有長門炮臺成功阻擋住了法軍的進攻,成為戰後閩江口唯一未被徹底破壞的炮臺。自然,長門炮臺的奮戰改寫不了閩江口之戰中清軍慘敗的事實,也與各種傳聞演繹中的“擊斃孤拔”之說相去甚遠;不過仔細審視此役中長門炮臺的表現,或許可以對清軍失敗的原因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1884年以前閩江口近代炮臺的建設和裝備

先來追溯閩江口近代炮臺的建設沿革。鴉片戰爭後直到1874年(同治十三年),閩江口都未曾新修炮臺;此後為應對日本侵臺引發的中日軍事對峙,閩江口的炮臺建設被提上日程。在當年七月六日的一份奏折中,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州將軍文煜及福建巡撫王凱泰描述了他們的閩江口防禦方案:計劃由曾在左宗棠軍中幫辦軍務的前陜西藩司、福建人林壽圖負責,分別在在壺江、馬鞍山、長門山、金牌寨、南北岸(即閩安水道)等處修築炮臺。

這些炮臺的形制可以從當時英軍的調查資料中找到圖文並茂的記載。英軍調查資料附圖中有一座“4門炮的暗炮臺”,通過其文字記載,判斷其就是福州長樂區猴嶼鄉象嶼村現存的象嶼炮臺,該炮臺的構造也符合李鶴年等在奏折中提及的“鑿山為洞”。根據這些圖像資料和現存的象嶼炮臺,不難看出這一時期閩江口修築的炮臺號稱“西式”,實際上設計相當原始。象嶼炮臺僅有四條進深約5米的拱頂三合土隧道用以安設火炮,沒有任何供火炮旋轉的空間。這些炮臺的備炮也主要是前裝滑膛炮,對近代軍艦幾乎構不成任何威脅。

英軍調查資料中的1870年代閩安水道炮臺

象嶼炮臺,即上圖左下方的“4門炮炮臺”(4 Gun Battery)(筆者自攝)

閩江口出現真正的近代化炮臺,要等到1876年(光緒二年)何璟接任閩浙總督之後。大致從1880年(光緒六年)起,閩江口開始了第二輪修築炮臺的工程,這批炮臺也是1884年對抗法國艦隊的主力。關於這批炮臺的具體情況,除1884年戰後的法軍報告外,目前所見較為詳盡的記錄還有後來加入北洋海軍的英國海軍軍官瑯威理(W. M. Lang)1882年1月24日的報告及光緒九年(1883年)正月二十四日何璟的奏折。瑯威理的報告中提到此時閩江口第二批修建的炮臺多已接近完工,但尚未安裝火炮。而何璟的奏折則非常清晰地記錄了這一批炮臺的位置、數量和建造時間:

“光緒六年二月十五日興工,於閩安南岸建造鐵口暗炮臺二座,過嶼地方建造暗臺三座,北岸建造新式鐵炮門暗臺一座、鐵口暗臺一座並兵房、藥庫、圍墻、通壕……又於光緒六年十一月十六日興工,於長門地方建造半轉輪明臺一門、鐵心暗臺四門、暗臺頂小明臺五門、子庫頂明臺一門並藥庫、兵房、圍墻……於七年九月二十六日一律工竣。”

這份奏折還記載了福建當局為閩江口炮臺購配火炮的情況:“應配炮位除就船工局、軍裝局所購存炮分別安置,應用巨炮並經測量尺寸等,托出使德國臣李鳳苞於德廠鑄造十七生的美當炮四尊、二十一生的美當炮一尊並架具藥彈等項。現已分運香港、上海,由閩分撥輪船前往接運。”根據此後張佩綸的奏折及法軍報告,這5門克虜伯炮全部裝備了長門炮臺。

瑯威理在報告中稱長門炮臺對面的金牌炮臺仍是一座舊式炮臺,何璟的奏折中只字未提在金牌地區建造炮臺的情況。而署理船政大臣張佩綸在光緒十年(1884年)閏五月二十五日的奏折中已經提到“僅長門有德國巨炮五尊,金牌次炮二尊”,戰後法軍報告也提及“對岸的金牌炮臺在本年(指1884年)初進行了重要的改造,尤其是它擁有了能與白炮臺(指長門炮臺)共同封鎖江面的兩門17cm克虜伯炮。”可以得知裝備兩門17cm克虜伯炮的金牌炮臺在1884年初剛剛竣工,而在同年夏天,閩江口戰役便爆發了。

盡管在閩安、金牌水道建造了多座近代化炮臺,1884年以前閩江口炮臺的火力仍然比較貧弱。根據戰後法軍報告,閩江口之戰時金牌水道兩岸的炮臺共有7門克虜伯線膛炮(與中文史料記載相同),閩安水道兩岸的炮臺則有15門左右各型線膛炮,而其中20厘米以上口徑的僅有長門舊炮臺的一門21cm克虜伯炮和閩安田螺灣炮臺的一門21cm阿姆斯特朗炮(可能是8英寸前裝線膛炮,與臺灣安平億載金城的備炮類似)。閩安一帶炮臺裝備的線膛炮的具體型號在中文資料中缺乏記載,何璟奏折僅稱“就船工局、軍裝局所購存炮分別安置”。根據戰後孤拔的報告,這些炮臺裝備了不少英國福賽特-普利斯敦(Fawcett & Preston)公司所生產的前裝線膛炮。

福賽特-普利斯敦是英國利物浦的一家歷史悠久的鑄造公司,曾在美國南北戰爭期間利用英國火炮設計師亞歷山大·布勒克裏的專利,大量生產生鐵炮身、生鐵或熟鐵加強箍的前裝線膛炮出口給南軍。盡管孤拔的報告屬於孤證,但從李鶴年時代福建當局因中日對峙而大量收購各種舊式火炮的情況來看,閩江口炮臺裝備這樣的火炮不無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些二十多年前的生鐵線膛炮的真實威力大可懷疑。1882年瑯威理在調查閩江口炮臺後下結論“一小隊軍艦完全有希望成功占領福州”,也能看出閩江口炮臺的火力相當孱弱。

至於本文的主角長門炮臺(為與1890年建造、保存至今的長門電光山炮臺相區別,以下稱為長門舊炮臺),在普遍火力貧弱的閩江口炮臺中卻是個異類。它不但獨占了中法戰爭前閩江口僅有的7門大口徑克虜伯炮中的5門,防禦力也相對出色。1882年瑯威理的報告稱它“由大約6英尺(1.83米)厚的混凝土築成,有四個可安裝重型火炮的暗炮位,但目前尚未安裝火炮”。1884年戰後的法軍報告對它的評價也相當正面,稱“位於金牌水道北側的白炮臺(即長門舊炮臺)是整個閩江沿岸最為可畏也是防護最好的炮臺;其主要武備為一門安裝在露炮臺上的21cm克虜伯炮和四門安裝在靠近江岸的暗炮臺中的17cm線膛炮,炮臺能夠封鎖北龜島(Ile de la Passe)與南龜島(Ile de la Salamis)間的航道。其暗炮臺由一種非常堅固的混凝土築成”。長門舊炮臺相對較強的火力和防禦力,恐怕也是它能在閩江口之戰中有所表現的重要原因。

閩江口之戰中的長門炮臺

1884年8月23日-28日的閩江口之戰以清軍完全失敗而告終,福州船政艦隊幾乎全軍覆沒、閩江口炮臺也未能擊沈法艦,但此戰中長門舊炮臺卻不乏正面的表現。首先是長門炮臺在25日擊傷了法國巡洋艦“拉加利桑尼亞”(La Galissonniere),此事件在幾乎所有中外文史料中均能找到記載,如光緒十年陰歷七月十七日何如璋、穆圖善、何璟致樞垣電“長門炮臺於初五擊毀進口法大兵輪一只,即歪斜駛出口外”;1884年8月30日孤拔電報:“在25日,‘拉加利桑尼亞’號曾與那個白色炮臺互相炮擊,它的前主炮被一發21厘米炮彈擊中,在上層結構炸開一個大洞,迫使它轉移錨地。”

或許是馬江海戰和閩江口之戰中清軍的慘敗使人太難接受,長門舊炮臺擊傷法艦的戰果此後在各種官方文獻和民間傳說中不斷被誇大和演繹。國家博物館“金甌無缺——紀念臺灣光復七十五周年主題展”中新展出的晚清軍官康長慶履歷(康長慶在閩江口之戰中擔任長門炮臺炮隊管帶),將長門舊炮臺擊傷法艦的戰果描述為“法船克呢新呢鐵甲艦進口,被用長門大炮擊退,並傷其舵工水手三十余人”,尚屬於在事實基礎上誇大了法軍傷亡人數;而民國以後出現的長門炮臺(或金牌炮臺)炮手楊金寶使用“缺嘴將軍”炮擊斃孤拔的傳說,已經屬於純粹的小說演義。

相比被演繹得有些傳奇色彩的擊傷法艦的戰果,長門舊炮臺於8月28日成功抵擋了法軍陸戰隊的進攻這一事實,無論在民間還是學界似乎都沒能引起廣泛關註。從25日法國艦隊離開馬江下行開始,法艦就派出陸戰隊驅散閩江沿岸的清軍、占領炮臺並炸毀所有火炮,以免清軍使用它們轟擊下駛的法艦,同時也以此向清廷示威。在25日、26日和27日上午法軍相對順利地占領了閩安水道的各處炮臺並炸毀了火炮;但當法艦行進至金牌水道時卻遭遇了更猛烈的阻擊。

1885年美國出版的Proceedings of United States Naval Institute雜誌第11卷第2期翻譯了法國海軍軍官Chabaud-Arnault在法國《海事與殖民地評論》(Revue Maritime et Coloniale)雜誌上發表的論文《閩江上的戰鬥》,文中詳細描述了在金牌水道法軍與清軍交戰的狀況。根據文中的記載,長門和金牌炮臺附近清軍的步槍火力十分精確,加之法軍耗費了大量時間清理清軍事先沈沒在長門水道中用以阻塞法艦的木船,使得法軍出現了人員傷亡。法軍在閩江口戰役中陣亡的最高級別軍官——布埃特-維勞梅茲上尉(Lieutenant de vaisseau Bouët-Willaumez,法國海軍元帥路易·艾呂雅·布埃特-維勞梅茲之子),就是27日在炮艦“蝮蛇”(Vipère)上被隱蔽在金牌水道右岸的金牌炮臺周邊的清軍士兵用步槍擊斃的。

布埃特-維勞梅茲上尉,閩江口之戰中法軍陣亡的最高級軍官

盡管出現了一定傷亡,法軍陸戰隊仍然成功占領了金牌炮臺並炸毀了火炮。然而在左岸的長門舊炮臺,法軍卻沒有這麼幸運。Chabaud-Arnault記述道:“在(金牌水道的)左岸,登陸的小分隊摧毀了一些火炮,但很快陷入了危險:可供登陸的地點布滿了電擊發水雷,而且敵軍的散兵占據了極為有利的地形,軍艦上的火力無法全部消滅他們。我們的部隊撤回了艦上,未能完成毀壞炮臺的任務。”

長門舊炮臺也因此成為此役後閩江口唯一火炮沒有被完全摧毀的炮臺。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福建閩廈兩口各炮臺圖》中的“閩口各炮臺總圖說”中就記載:“甲申七月馬江之役,法船從內而出,悉力猛攻,我臺炮俱向外,不能環擊,以致被毀,惟長門炮臺幸而獲存,然二十一生炮口受傷,外面三合土墻亦有坍損。”

事實上,法軍在閩江口戰役中絕大多數人員傷亡都發生在8月25-28日與閩江口炮臺的交戰中。部分西方史料,尤其是在有關閩江口戰役的論述中常被引用的美國海軍軍官所撰《法軍在福州》(The French at Foochow)一書,便稱“很明顯法軍已經摧毀了每一座炮臺”。加之孤拔的報告中並未明言未占領長門舊炮臺,因此長門舊炮臺在28日的戰鬥經常被忽略。這也導致閩江口所有炮臺均被法軍占領並破壞的錯誤說法常出現於閩江口戰役的相關論述中。

不過,盡管法軍並未占領長門舊炮臺,但法艦的炮擊仍然準確命中了安裝在露炮臺上的21cm克虜伯炮並使其失去戰鬥力。Chabaud-Arnault在論文中提到:“‘杜居士路因’(Duguay-Trouin)和’凱旋’(Triomphante)(…)打啞並摧毀了裝備兩門14cm炮的炮臺(應指金牌炮臺,火炮口徑有誤——引者註),將白炮臺(即長門舊炮臺)的鐵甲暗炮臺打出大洞,並且擊壞了所有安裝在旁邊露炮臺上的火炮,其中包括一門21cm口徑的克虜伯炮。”同樣面對“杜居士路因”和“凱旋”兩艦19cm和24cm艦炮的炮擊,戰後長門舊炮臺暗臺內的四門17cm克虜伯炮“次炮四尊如故”,但安裝在露炮臺上的21cm克虜伯炮已被擊傷,露炮臺與暗炮臺的防護力差異可見一斑。

民國時期拍攝的長門禮臺(即長門舊炮臺)21cm克虜伯炮,可能就是這門炮擊傷了“拉加利桑尼亞”(1931年《海軍期刊》第3卷第7期)

從“暗臺”到“明臺”:中法戰爭後長門炮臺的改建

1884年閩江口戰役後,清朝當局擔心法國艦隊再來攻擊,迅速啟動了炮臺的重建和增建工作。根據張佩綸等人同年十月初三的奏折,此時長門舊炮臺、金牌炮臺均已改建或重建完工,並且增建了金牌炮臺附近的獺石炮臺及封鎖瑯岐島(亦稱五虎島)南側梅花港水道的廠石炮臺(又稱崖石炮臺,即現存長樂區潭頭鎮文石村的文石馬山炮臺)。此外,時任閩浙總督楊昌濬在光緒十一年(1885年)六月二十日的奏折中也提及了重建閩安南北岸炮臺、金牌炮臺和增建劃鰍港炮臺的情況。此後閩江口地區還陸續增建了包括裝備兩門28cm克虜伯巨炮的電光山炮臺在內的諸多炮臺,火力與1884年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

長門舊炮臺在閩江口戰役中所受損傷較為輕微,張佩綸等在光緒十年七月二十八日的奏折中就提到長門舊炮臺“大炮一尊雖有損傷,尚可修整;次炮四尊如故”。目前發現的比較詳細的長門舊炮臺圖像資料均繪制或拍攝於中法戰爭之後,包括《福建閩廈兩口各炮臺圖》中的長門明暗炮臺圖(繪於1886年前後)、1887年沙俄海軍調查報告中所附草圖及筆者收藏的兩張長門舊炮臺原版照片(一張攝於1899年,另一張拍攝時間不詳)。這些圖像中的長門舊炮臺所有細節均完全相同,證明1886年起到十九世紀結束長門舊炮臺沒有再進行任何改造。從標註比較詳盡的《閩廈兩口各炮臺圖》來看,中法戰爭後的長門舊炮臺自西向東依次為單獨安裝在兩座露炮臺上的兩門17cm克虜伯炮,並列安裝在露炮臺上的兩門17cm克虜伯炮,一座有四個炮門的暗炮臺以及一門安裝在露炮臺上的21cm克虜伯炮。對比前述中法戰爭以前有關長門舊炮臺的記載,東半部的四個炮門的暗炮臺及安裝一門21cm克虜伯炮的露炮臺應當是中法戰爭前已有的建築,而西半部的三座露炮臺則為戰後所增加。清末以後長門舊炮臺還承擔了向閩江上的各國軍艦鳴禮炮的功能,因此也被稱為“禮臺”。

筆者收藏的長門舊炮臺原版照片:(左)長門舊炮臺鳴禮炮,攝於1899年;(右)拍攝時間不詳

原版照片局部,長門舊炮臺的暗炮臺

有趣的是,長門舊炮臺新建露炮臺上的這四門17cm克虜伯炮並不全是新增,其中兩門其實是從暗炮臺裏移過來的。光緒十年七月二十八日張佩綸等人的奏折中曾提到長門舊炮臺“惟舊造暗臺外向,專顧一隅,殊失洋炮轉旋四註之妙……現在囊沙堆垛,擬以兩尊仍暗臺之舊,而少改口門使能左右靈活;以兩尊改為明臺,使可遠顧三方”。兩個月後,張佩綸等又在十月初三日的奏折中報告了長門舊炮臺的改造成果:“長門之炮位炮架亦為修治靈活。長門之炮,初旋轉至三十五度,改為明臺旋轉至百余度。西法兩炮遠不及百尺,易受敵攻。原設四炮駢聯,今兩明臺相距猶近,雖限於地勢逼仄,終不愜心。”所謂“舊造暗臺”、“原設四炮駢聯”顯然即指戰前建造的四個炮門的暗炮臺。

從此後的輿圖和照片中該暗炮臺仍然完整存在可以推斷,張佩綸所謂“以兩尊改為明臺”並不是將原有暗炮臺拆除一半,而是將暗炮臺安裝的四門17cm克虜伯炮中抽出兩門裝到新建的露炮臺上。1886年前後的《福建閩廈兩口各炮臺圖》圖說及1889年薩承鈺著《南北洋各海口炮臺圖說》也都證實,改造後的長門舊炮臺暗炮臺內僅剩兩門17cm克虜伯炮。除了從暗炮臺裏移來的兩門炮以外,露炮臺上的另外兩門17cm克虜伯炮應當是1885-86年所增添,但尚未發現相關記錄。

1880-1886年間長門舊炮臺的建造和改造過程在該炮臺備炮的型號上也有體現。根據1899-1900年北洋海軍統領葉祖珪所撰《沿江沿海各省炮臺圖說》,此時長門舊炮臺的裝備包括“十七生特二十五倍口徑身長克鹿蔔後膛輕炮四尊”和“十七生特口徑二十五倍口徑身長克鹿蔔後膛重炮二尊”。查德國埃森克虜伯基金會所藏19世紀克虜伯公司售華火炮一覽表,可見“17cm schw. K. L/25, C/80, Küsten”(17cm25倍徑C/80型重型海岸加農炮)僅在1884年向中國出口6門,而“17cm K. L/25, C/80, Küsten”(17cm25倍徑C/80型海岸加農炮,無“重型”字樣)則在1880-1881年間向中國出口6門。由此可推斷長門舊炮臺的“十七生特口徑二十五倍口徑身長克鹿蔔後膛重炮二尊”均為1884年以後所加裝。長門舊炮臺目前已經無跡可尋,只有在連江縣琯頭鎮長門村的一些房屋墻體上還能找到可能原屬炮臺的墻體和三合土碎塊的遺跡;炮臺原位大致接近橫跨閩江的長門特大橋橋墩位置。

結語

閩江口戰役結束後,對於戰役中清軍未能發揮更大作用的原因,中外論述驚人的一致,都認為暗炮臺射角有限,難以射擊從上遊下駛的法國軍艦。比如《福建閩廈兩口各炮臺圖》就稱“法船從內而出,悉力猛攻,我臺炮俱向外,不能環擊,以致被毀”。親歷閩江口戰役的署理船政大臣張佩綸則更進一步,認為“兼之長金炮臺因山為壘,病在地盤太狹,工料不堅,無論未合西式,亦復不合中式”。

實際上,暗炮臺和露炮臺的優劣在1860-70年代的歐洲也是個爭議極大的話題,采用兩種設計的國家都不在少數。英國19世紀最著名的軍事工程師威廉·傑沃斯爵士在1868年的學術報告《海岸防禦與鐵構件在軍事築城中的應用》 中就提及:“胸墻炮臺(barbette battery,即露炮臺)的優勢主要在於其擁有廣闊的水平射界。究竟是以炮手的安全為代價換取更廣闊的水平射界,還是接受較為狹窄的水平射界和更高的防禦力,這是一個見仁見智且經常會有不同觀點的問題。”從閩江口戰役中長門炮臺的表現來看,雖然“我臺炮俱向外,不能環擊”確是事實,但此役同樣體現出暗炮臺強於露炮臺的防禦力。以閩江口戰役的失敗完全否定暗炮臺設計的論點並不適當。此役炮臺未能發揮更大作用,除了自身設計的問題之外,火力的貧弱至少是一個同樣重要的原因。與馬江之戰中的福州船政水師一樣,清法雙方在火炮質量與數量上的差距,也早已決定了閩江口炮臺與法國軍艦對決的結局。

責任編輯:鐘源

校對:欒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