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青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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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我很感謝那個陰郁的十一月天,我在西北部一家骯臟的餐館裏,嘗到那碗令人難忘的辣味牛肉。在那個重要的時刻,我明白我的生命出了狀況。當時我不知道要往哪裏去,只知道不能停留在原處。

我不能再對自己的痛苦視而不見。是痛苦開啟了我的生命,讓它進入一個較大的容器。

我這一生最艱難的兩段時光,是我小學一年級沒有母親在身邊的日子,以及二○○二年的冬季。後面那一段,我的控制力強些。畢竟我已經不是小孩,可以像個成人般思考,好好抉擇。

在我精神崩潰之後,我學了一些新的技巧,開始洞悉自己的性格。禪修讓我看見許多過去我不想看見的一切——我的貧乏,我對自己的苛刻,我的欠缺勇氣和脆弱。但它也讓我看見我基本的美德,以及自身韌性的力量。

我很容易了解自己為什麼寫這本書。以往的痛苦、好奇心與追求真理的欲望,都促使我徹底檢視自己的人生,深刻省思。

比較難以回答的問題是:我為什麼要把自己奮鬥的過程公諸於世?我是個註重隱私,自我保護心態很強的人,如今我卻四處廣播自己的弱點。我是著了什麼魔,要把個人故事公告周知?

我相信,如果讀者可以在我身上看見自己,也許我的故事就派上用場了。也許我可以幫助讀者覺得比較不孤獨、不受傷,就像我幫助自己達成了這些目標。

我們都走過相似的旅程:度過起起落落的童年,和我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人,可能愛我們,也可能讓我們的生活苦不堪言。我們走過成長的裏程碑,建立自我認同,看著它們改變。

我們經歷悲慘的失敗,也達成重要的目標。我們盡力而為。我們有時受傷,有時也扮演安慰別人的角色。我們經歷過危機,也明白過去的方式行不通。我們時而跌倒,既失落又難過,卻又瞥見了光,找到新的路徑前進。這是人類普遍的故事。

邱吉爾說:“走了這麼遠的路,我們當然就不是糖果做的。”每一個人都擁有壯實豐茂所需的一切,沒有人是註定要失敗的。許多人跟我說過,他們 人生的低潮同時也是高潮。回想起來,當他們聽見自己得到癌癥或是失業時,都是最壞也是最好的時刻。

理想上,人會起而應變,事後他們會說:“我從來沒想過我有這種能力。”有個越戰老兵曾跟我說,他幾乎不會感受到任何壓力。他做根管治療,受到國稅局查稅或水管出狀況時,他的反應是:“他媽的,我打過越戰。這不算什麼。”

我還是認為我的抗壓性是世界級地低。我還是一樣毛躁慌張,容易分心,還是跟小學時代一樣,很難安安靜靜坐著。我可以因為未來或過去的問題而坐困愁城,以致錯失了眼前的奇跡。有時我會懷疑,我在離開人世之前,究竟能不能完完全全地安住其中。

我最重大的改變是,不再抗拒那樣的騷動。最近的某一個早晨,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同時想著大約十來種不同的主題。我感謝我的大腦生成了這個模樣。我告訴自己,這些年來,我這不斷發燒的大腦為我自己也為別人完成了許多重要的事。

我的心魔就和過去一樣,時時徘徊不去,但是當它們出現時,我不再一次次地跟它們作戰。有時我會歡迎它們進入我的心中。我比較少花時間到我的內在生命去翻閱照片。我比較願意忍受自己的不完美,也比較有能力駕馭心情的波濤。我比較不會覺得害怕或慚愧。

家族中的女性教導我,要懂得照顧別人,但我教自己要善待自己。我學會問自己一個新的問題:怎麼樣可以讓我得到快樂?沒有一項美德是絕對的。為別人工作很重要,但一樣要放松自己,享受自己的經驗。何時該照顧自己,何時又該照顧別人呢?

在我的余生裏,我還是會時時苦思這些問題。幸運的是,我每天都有許多幫助別人的機會。我可以讀書、推薦好書、寫介紹信、演講,加入非營利事業的董事會,擔任各種團體的代言人,關心難民與移民,指導研究生,為崇高的理由發言,擇寫對世界有用的文字。

我很感激我可以幫助別人,同時也明白,我只要一不小心,就會筋疲力盡,完全被掏空。

最近我夢見自己走出屋子時,看見星光閃爍的天空。星雲在悸動,流星行走蒼穹,銀河是一條發光的白河,各種顏色的星星宛如煙火般墜落。吉姆已經在那兒看星星。他說:“去拿一條毯子出來。我們整晚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我當然同意了,趕忙跑進屋裏找毯子。

然後我聽見電話鈴響,記得答應了要打電話給某人,我在等一個傳真,還發現貓咪想要人拍拍。雖然我急著去欣賞夜空,卻被責任和雜事綁住了。我在夢裏發覺太陽就快升起,我卻還沒把毯子拿到草地上,我逐漸恐慌了起來。

我不需要心理學家來幫我解夢。它的意義很清楚。把握當下。不要錯過任何欣賞美的機會。允許自己拋去待辦清單,躺在青草地上。

嘗試改善多年之後,我真的進步了。我學會客觀面對生命裏的潮起潮落。有人面色不善時,我不再覺得著急。最近齊克責怪我不該讓三歲大的克萊兒吃太多口氣清香片。向來子女對我發怒時,都會讓我很難過。這一次,我卻可以讓它過去,幾分鐘之後,他就過來抱抱我了。

近來,有個混亂的一天難過得就像一百年那麼長,但是這一天過去之後,我已經可以告訴自己:“日子有好有壞。”了解到這點簡直像悟道一樣,因為我向來期待每一天都必須是迷人的一天,都有建設性。

我學會一些大事,例如創造辰光,也學會一些小事,例如睡醒時,要如何輕松地賴床幾分鐘。我比較能夠分辨“人生原本如此”和“瘋子才如此”之間的不同。

密集、強烈已經不再是我最顯著的特色。大多數時候,我可以用不讓事情惡化的方式而反應。我愈來愈能夠找到心裏那個安靜所在,讓我可以參與人生,也能夠真的陪伴別人。我不再有憂郁癥,也和大多數人一樣好睡。我的健康狀況又是頂呱呱了。

我偶爾還是會覺感傷,那表示當時的我很脆弱。但是我感覺到它時,已經不再恐慌,我找到安撫自己的方法。過去我認為是病態,如今我明白那不過是人的經驗而已。

我的缺點、弱點與痛苦都是我的名片,讓我得以進入人類的大廳堂。我原本是一個外人,現在我慢慢感覺到自己已經是整個人類家族的一部分。

我很感謝我的信心危機,以及接下來的治療過程。我感謝這個宇宙,讓我可以進入佛教遊歷,窺見它對人類心理的智慧,以及它強調接納與自我覺察的實踐。

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因為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可以得到休息。在那些相對安靜的幾年,我每天打坐、閱讀、思考,終於能夠壓制我那騷動的系統,重建生活。我認為我再也不會像那年冬天一樣,覺得自己脆弱無比。

本文源自:《世上最差勁的佛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