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飛機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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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涵

2006年8月22日,一通來自太空探險(Space Anventrues)公司的電話撥進了加加林航天員培訓中心。

這座別名“星城”(Star City)的培訓基地,位於莫斯科以東約20千米的密林深處。20世紀60年代始建後,不斷擴大規模,形成樹木掩映中被水泥墻隔絕的一座獨立小城。

從這裏,100多名航天員走向星空深處。它也見證第一位自費前往國際空間站的女性旅客走向太空。

接到太空探險(Space Adventrues)的電話時,這位伊朗裔美國女商人阿努什·安薩裏(Anousheh Ansari)剛剛結束一天的訓練,回到自己在加加林航天員培訓中心的房間休息。

她參與了太空探險公司的私人太空旅行項目,作為日本商人榎本大輔的候補成員,在加加林航天員培訓中心接受培訓。

按照原定計劃,安薩裏將於2007年進入太空。

但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告知安薩裏,她已成為執行9月份的聯盟號TMA-9任務的正式船員,將隨聯盟號-FG飛船一同飛往國際空間站(ISS)。

“我不敢相信,以為他們在開玩笑。”安薩裏後來這樣對記者回憶自己的反應。當她確認電話所說的內容屬實,安薩裏完全被震驚和興奮感擊中了:“如果不是因為周圍有人感到尷尬,我會尖叫起來。”

她提前拿到了童年夢想的通行證。

伊朗裔美國女商人阿努什·安薩裏,第一位自費前往國際空間站的女性旅客。

太空少女

安薩裏的童年在德黑蘭度過。

在沙漠綠洲中的那些夜晚,幼年的安薩裏躺在外陽臺的床鋪上,眼睛盯著德黑蘭夜空中閃爍的星星,想象太空中可能存在的另一位女孩。

“那時候空氣還沒有那麼臟,夜空中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她在自己的博客上以第三人稱視角回顧那段歲月,“……她躺在床上,深深地看著宇宙神秘的黑暗,心想,外面有什麼?有沒有人也在她的床上醒著,在夜空中凝視著她?她會找到她……看到她……她會飛出去,漂浮在美妙無邊的自由空間中嗎?”

安薩裏一步步走向肯定答案。1979年,伊朗爆發革命,16歲的安薩裏隨父母在1984年移民美國。在這裏,安薩裏在喬治·梅森大學和喬治·華盛頓大學分別攻讀了電氣工程和計算機科學的學士和碩士學位,並遇見了她的丈夫哈米德·安薩裏(Hamid Ansari)。兩人一同創辦了電訊科技公司(Telecom Technologies Inc.),公司的科技專利為他們贏得了巨額財富。

她從未忘記太空夢想。2001年,電訊科技公司被聖思網絡(Sonus Networks)以1080 萬股股票換股交易方式收購。安薩裏成為聖思的副總裁兼新智能 IP 部門總經理。她借此回到喜愛的太空領域繼續探索,去澳大利亞斯威本科技大學攻讀天文學學位,期間,她遇見了彼得·迪亞曼迪斯(Peter Diamandis)。

安薩裏少女時代的夏夜綺思,在這次會面商談中變為可實現的藍圖。迪亞曼迪斯是XPrize基金會的創始人,他告訴安薩裏,他打算啟動第一次商業太空旅行,安薩裏決定參與這個計劃。2006年,她在基金會的協助下,通過太空探險公司與俄羅斯太空項目的人員交接,進入加加林航天員培訓中心接受培訓。

安薩裏在太空飛船內

通往拜科努爾之路

“我的丈夫有時會開玩笑說:‘你知道,我認為你不是來自這個星球。你可能來自另一個星球,你只是想回家。’”安薩裏曾笑著告訴采訪她的記者。

為了這次“回家”,安薩裏在“星城”裏接受了長時間的訓練準備。每天的訓練時間從早上8點開始,到晚上 7 點結束。訓練內容包括了解儀器、飛船、國際空間站的相關知識,也包括生存訓練、零重力訓練和離心力飛行等身體適應訓練。

安薩裏對生存訓練尤其印象深刻:“我們必須自己穿好裝備,進入太空艙,他們會將艙體扔進水中,模擬緊急著陸。”安薩裏和其他宇航員乘坐一艘載有太空艙的小船前往黑海,俄羅斯聯盟號的太空艙沒有水中迫降的特殊設計,因此艙體會在一定時間後沈入水中。安薩裏和宇航員不得不脫掉裝備,穿上救生衣,在太空艙沈沒之前離開。“這非常困難,”她說,“我一生中從未做過這種事。”

訓練將她送往哈薩克斯坦的拜科努爾火箭發射基地。2006年9月2日,安薩裏同遠征14號機組的兩位宇航員邁克爾·E·洛佩斯-阿萊格裏亞(Michael E. Lopez-Alegria)和米哈伊爾·秋林(Mikhail Tyurin )被一同轉移至哈薩克斯坦的拜科努爾發射中心隔離,為國際空間站之旅做準備。

安薩裏在太空飛船內

9月17日,宇宙飛船起飛的前夜,安薩裏向全球的網友們公布她的情況:“這一天終於到來……離我(去)的航班還有幾個小時,我還是很難相信我在這裏,還是一臉懵。”

這是拜科努爾時間晚上7點。再過6個小時,工作人員將帶她前往火箭發射臺,45年前,太空第一人尤裏·加加林 (Yuri Gagarin)從這裏乘火箭進入太空。這裏也是第一位進入太空的女性瓦倫蒂娜·捷列什科娃 (Valentina Tereshkova) 的宇宙飛船於1963年發射升空的地方。

安薩裏為期11天的太空之旅,從拜科努爾的火箭發射臺開始。她將在國際空間站停留9天。

離開地球前的最後一天,她從博客寫作中休息下來,與留在地球的家人們告別:“他們都在這裏……當我們在玻璃墻後面看到彼此時,眼淚就開始滾落下來。”這是個忐忑的時刻,當安薩裏看到丈夫哈米德的眼睛,她感受到了他的“愛意、欽佩,夾雜著焦慮。”幾個小時後,她將離開她生活了40年的星球,遠離她的家人。在接下來的幾天,她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將達到最大。

9月18日,在40歲生日後的第4天,安薩裏啟程“回家”。

旅途

在發射臺上,安薩裏吃了一顆暈車藥。

聯盟號抵達空間站的行程需要48個小時。在它進入軌道、追逐空間站時,它將一直繞軸旋轉,仿佛“世界一直圍繞著我們旋轉”。米什建議她將睡袋掛在居住隔間的天花板上,把頭放在艙口中央,這樣,她們會靠近質心,不會感覺到旋轉效果。

這讓安薩裏想到蝙蝠倒掛於洞穴:“好吧,我們在我們的小洞穴裏,漂浮在地球上,前往國際空間站。”

但當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她卻發現自己困在這個洞穴中。“我非常興奮,迅速從包裏溜出來,飛到下降模塊,然後翻轉過來,直接飛回居住艙。我一停下來就意識到我所做的不是一個好主意!我感覺內臟在我的肚子裏跳著恰恰……我停下來,盡量減少我的動作。從那時起,我基本上變成了木乃伊。”

即使很小的慢動作也讓安薩裏感到非常惡心,太空癥狀困擾著她。失重帶來了兩方面影響:脊椎因為失重而伸展,讓安薩裏感到腰痛,而血液失去重力的幫助,也很難流到下肢,聚積在頭部。

“感覺就像長時間做倒立,”安薩裏在博客裏向地球上的網友們介紹,“您的臉會變得浮腫和發紅,而且頭痛。”

安薩裏不得不求助於飛行外科醫生的暈車註射液,她在睡袋中度過了這兩天。“我對自己真的很失望……在這裏我以為我總是應該在太空中,現在我終於到了,我病得連窗外都看不到......”她回顧當時的心情,“我一直告訴自己,‘停止這種廢話,你比這強,這(些想法)只存在於你腦子裏,你可以阻止它……’”

在船體對接時,安薩裏完全清醒過來,看著聯盟號越來越靠近空間站。她是如此興奮,以至於“聯盟號每靠近太空艙一英寸,我就感覺自己的狀況更好一分。”她這樣寫道,“時間過得真的很慢,但終於到了他們準備打開艙門的時刻。”

安薩裏說太空的味道“聞起來像燒焦的杏仁餅幹。”

當他們拉開聯盟號一側的艙門時,安薩裏聞到了太空的味道。

“聞起來像燒焦的杏仁餅幹。”她說。

“回家”

國際空間站裏,宇航員們已經為對接做好了準備,他們從另一邊打開艙門,擁抱聯盟號的成員,歡迎他們到國際空間站。安薩裏到達了目的地,她終於“回家”了。她將在這裏停留9天,用於參與實驗和博客寫作,向地球上的網民們報告她的空間站生活。

安薩裏與宇航員們相處愉快,甚至學會了俄語。在她的記錄中,空間站有大約 1500 平方英尺(“大約相當於一個普通三居室房子的大小”),裏面裝滿了成噸的設備:“我們六個人無處可去,但我們仍然相處得很愉快……”

但她要學習的不只是語言。太空的生活有許多需要適應的地方。在失重的環境中,物品需要魔術貼才能固定下來。“你只需要記住,如果你放下一件東西,它不會停留在同一個地方”。在安薩裏的記述中,空間站裏有著一袋袋不同形狀和顏色的魔術貼條,用在各種東西上。

同樣在空間中漂浮的還有宇航員。安薩裏必須練習在失重的空間行走浮動。“我是個菜鳥,”她寫道,“我飛來飛去,撞到墻和東西上。最初幾天,我會用力推墻,結果因為飛得太快無法停下來,“砰”地撞到另一面墻,然後彈回到我開始的地方……”但很快,她的‘飛行’技術受到了宇航員稱贊。

在這裏,一天大約從格林威治標準時間淩晨4:00 開始,到晚上7:30熄燈結束。白天,宇航員們需要進行自己的實驗任務。安薩裏也會參加其中的幾項。她參與了四項實驗研究,其中包括研究貧血背後的機制、肌肉的變化如何影響腰痛、空間輻射對國際空間站機組人員和在空間站上安家的不同種類微生物造成的影響。

“每個人都忙於執行由莫斯科和休斯頓的任務控制中心分配給每個機組人員的特定任務。”安薩裏說,“時間表將根據需要上傳到站點,並附有具體的活動說明。”

但在晚上,宇航員們可以放松一下,聊天,給家人打個私人電話,或者只是靜靜欣賞窗外的美景。

安薩裏在博客中記錄最多的還是她看到的地球,她詳細記錄了她眺望窗外時看到的地球模樣。在太空站不同的窗口視角中,安薩裏最喜歡的是她睡覺的小船艙與對接艙的側窗。“你可以看到地球在宇宙黑暗背景下的完整曲率。”她寫道,她總是喜歡先看看“整體”而不是“部分”。

任何邊界都已經消亡,“您無法分辨一個國家的終點和另一個國家的起點”,唯一清晰可見的邊界是海洋和陸地的邊界。在白天,海洋的藍色隨著深度和太陽表面反射的方式變幻出數百種藍色色調,大部分沒有植被的陸地也清晰可見。地球的大部分地區通常被白雲覆蓋,這一開始讓安薩裏感到沮喪,但她很快被雲變幻莫測的形狀和排列迷住了:“有時它們看起來像一張厚厚的白色蓬松毯子,有時像散落一地的小棉球……”

這讓安薩裏想起她在伊朗的童年。那時“潘貝贊”(Panbeh Zan)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家裏取棉毛毯子(“拉哈夫”),將棉花拿出來,用一個“看起來像一個大蝴蝶結的古老裝置”把它彈得松軟。看雲也讓她想起地球上的哈米德:躺在室外看雲是她和哈米德度假時的保留項目。

黃昏驚人而奪目。隨著太陽落入地球背面,天空開始變暗,變幻出橙色與最漂亮的藍色混合的驚人色調,然後夜幕降臨。

空間站的夜晚與地球上的夜晚大相徑庭。空間站每90分鐘繞一個完整的軌道運行,外面很黑,但太陽在每個軌道上升起和落下,他們可以在一天中觀看32次美麗的日出和日落。

大多數晚上,安薩裏都能看到下面的雷暴。從空間站的角度看來,這“像一場壯觀的燈光秀”,這些閃光隨機出現在不同的位置,有時安薩裏正在聽約翰·帕赫貝爾的“佳能”,雷暴看起來有人在用音樂編排閃電。

但她最喜歡的景色是夜晚的宇宙景色。“星星簡直難以置信……看起來有人在黑色天鵝絨毯子上撒了鉆石粉。銀河很容易看到,就像懸掛在整個地球上的彩虹……我的眼睛無法離開它。我把頭靠在窗戶上,一直呆在那裏,直到冰冷的窗玻璃讓我頭疼……然後我稍微把頭向後挪開一些,再繼續凝視。”

在國際空間站的窗口裏,“任世事更疊”(Watch the world go by)是就是它的字面意思。由於空間站的轉速比地球快20倍,盡管二者朝同一個方向旋轉,從空間站的角度看,地球也仿佛在慢慢地向相反的方向旋轉一樣。

安薩裏寫博客說,這是她生命中最平靜的時刻。她很難睡太久,一直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只為全神貫註地凝視這種美麗的圖景,哪怕只為了“再多一秒鐘”。

回歸地球

2006年9月29日UTC時間 01:13 ,聯盟號TMA-8在哈薩克斯坦草原(阿爾卡雷克以北 90 公裏)安全著陸。安薩裏與遠征13號機組成員,美國宇航員傑弗裏威·廉姆斯和俄羅斯宇航員帕維爾·維諾格拉多夫一同返回。一位身份不明的官員遞給了她紅玫瑰,她的丈夫哈米德給了她一個吻。救援人員乘直升機將他們轉移到科斯塔奈(Kustanai)參加歡迎儀式。

安薩裏生命中這一章的結尾以沈重而虛弱的體感告終。失重環境會對人體機能產生影響,肌肉缺乏重力鍛煉,以至於在突然面對地球上的重力拉扯時會受到很大的衝擊。安薩裏很高興能回來見到她的家人,但重力環境讓她感到沈重。

她感到自己的心留在了空間站上:“我一直試圖再次閉上眼睛,假裝我回到了那裏,那裏是安全的,那裏是自由的……”

安薩裏的太空旅程全程以日記的方式發布在她的博客網站上,她本人也以第一位自費前往國際空間站的女性和伊朗人的形象被公眾記住。

不同於前三位太空旅行的男性富豪,安薩裏將商業私人探索太空視作一項事業發展:“不僅是為了讓我的夢想成真,而且讓數百萬人的夢想成真。”在起飛前,她決定投資XPrize基金會,設立一個獎項來鼓勵新生的太空探索產業。這個獎項後來被命名為“安薩裏X大獎”,用以獎勵第一個能用自制的飛行器將3名乘客送到100公裏外的太空,安全將其接返地球,並能夠在兩周內使用同一架飛行器重復上述載人飛行的公司或組織。

與亞特蘭大航天飛機擦身而過

安薩裏在博客裏坦言,她不喜歡被理想化為“偶像”,但她確實希望成為一個榜樣。在接受Space.com的采訪時,她曾說自己太空旅行的意義是“希望激勵每個人——尤其是世界各地的年輕人、女性和年輕女孩,以及沒有為女性提供與男性相同機會的中東國家——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去追求夢想。”

“有時這對他們來說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我相信,如果他們把夢想牢記在心,培育它,尋找機會,抓住這些機會,他們就能實現他們的夢想。回顧我的生活,我希望我能給他們一個正面的例子,展示這是如何發生的。”

她認為太空旅行能加深對地球上人們彼此之間連結意義的理解:“從太空上看地球,你看不到任何邊界、不同種族之間的差異或任何類似的東西,你看到的只是一個星球”,而這個家園如此珍貴,“你看著地球上的避風港,然後轉過身來,看著宇宙的黑暗,發現你周圍沒有很多宜居的行星或衛星。你會覺得你需要珍惜這份珍貴的禮物”。

離開太空家園返回地球的時間裏,安薩裏從沒有忘記這趟旅行。如今,在她的空閑時間裏,她總是通過“X- Prize”基金會四處活動,推進她的太空教育活動。

15年過去了,一次葡萄牙的媒體記者在全球探險家首腦峰會上見到了這位54歲的女性工程師,她看起來仍然精神飽滿。

記者詢問安薩裏,是否想要再一次踏上太空之旅?安薩裏的回答和十五年前返回地球時給記者的回復一樣:如果有機會返回太空,她會在“一眨眼”間啟程。

責任編輯:徐穎

校對: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