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發小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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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今報記者 李長需/文圖

(被摘5A的喬家大院,遊客還是不少)

【核心提示】

喬家大院被摘5A級景區牌子之後,其所在的村莊喬家堡社區(原喬家堡村)也起了波瀾。其黨支部書記兼主任喬俊川涉嫌嚴重違法違紀,目前正接受祁縣紀委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隨著喬俊川一起“被抓”的,還有該村包括村幹部在內的10余人。他們為何“被抓”,隨著記者的調查,喬家堡村這個有著600余年歷史的村莊,強拆房屋、強占土地和毆打村民等往事浮出水面。

(喬家堡社區門口對面的掃黑除惡宣傳標語)

喬家大院所在的喬家堡村的“村長”被抓了

“現在村長被抓了,我才敢在大街上跟你這個外地人說說了。”9月3日下午,站在喬家堡社區兩棟樓之間馬路上,抱著孫子溜達的王川(化名)對記者說。

馬路上人來人往,不時有過路的人跟王川打招呼,但他沒有任何避諱,音調也沒有放低。“要是以前,我跟你講這些,村長知道了,馬上就會有後生到我家裏找麻煩。”王川說。

王川口中的“村長”,就是喬家堡社區黨支部書記兼主任。8月23日,晉中市紀委監委發布消息,祁縣東觀鎮喬家堡社會黨支部書記、主任喬俊川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祁縣紀委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根據該消息披露的簡歷顯示,1976年9月出生的喬俊川今年年僅43歲,不過,雖然年輕,但其資歷卻不一般:從2002年5月也即其26歲時起,他就開始擔任喬家堡村村委主任;到2008年12月至今,則是黨支部書記與村委主任“一肩挑”(2014年喬家堡村更名為喬家堡社區)。其中,其所任村主任一職前後歷時17年左右,可謂喬家堡名副其實的“老村長”。

據多位村民講,喬俊川的“被抓”發生在8月22日。與其一同被抓的,還有10人左右。其中,就包括村裏保管等兩名村幹部。

喬俊川等人“被抓”之日,距喬家大院被摘牌5A級景區僅過了22天,離喬家大院暫停運營進行整改10天後重新開業僅過了5天;離祁縣旅遊開發服務中心主任李永忠、祁縣喬家大院旅遊區管理處主任喬添鋒和兩名副主任被免職不過十幾天的時間。

喬俊川等人的“被抓”,被當地村民視為繼喬家大院被摘5A景區後的又一顆深水炸彈。循著喬俊川等人“被抓”的消息,記者經過10余天的調查,喬家大院所在的喬家堡村一段被遮蔽的歷史,開始浮出水面。

(廢墟之上,喬家堡村只剩下兩棵上千年的老槐樹和一座喬家大院)

孤零零的喬家大院和村民的“怕得很”

王川所在的喬家堡社區,距喬家大院景區直線距離不過五六百米;但沿著公路走到喬家大院正門,卻超過了1公裏。

經過10天暫停營運整改過後的喬家大院,人流依舊熙熙攘攘,但這份熱鬧,似乎已與喬家堡社區的村民毫無瓜葛了。猶如社區門口對面的那堵長長的圍墻,將喬家堡社區與喬家大院高高地隔離開來。

搬到喬家堡社區之前,王川們居住在喬家堡村裏面。該村初建於明代洪武二年,至今已有600余年的歷史。在其600余年的歷史中,逐漸發展成以喬家大院為中心的一個村落。王川們的家,就散步在喬家大院的四圍。

而今,這座古老的村莊,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喬家大院,和喬家大院外兩棵與村莊同齡的老槐樹。喬家大院周邊村民的房屋,早已夷為平地,只有零星還未清理幹凈的磚石等建築垃圾,尚可說明這座村莊並非只有一個喬家大院。

“連喬家大院一起扒了才公平。”夜幕之下,坐在喬家堡社區門口前的馬路牙子上,六七十歲的馬平(化名)大爺依舊憤憤不平。他說,為了喬家大院,他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也失去了世代居住的老宅,最關鍵的是“失去”這個過程,是被粗暴對待的痛苦過程。

這幾天,馬平和幾個老哥們紮堆兒坐在一起,話題離不開強拆的粗暴、賠償的差別,以及被抓的喬俊川等人的往事。他們憤恨中透著興奮,相互打聽著是哪兒的警察來抓的,來了多少人,抓的都有誰,誰被抓之後又被放了回來,紀委、警察之前都找誰調查過,喬俊川這回還能不能化險為夷,等等。

“他們的被抓大快人心,他們早就該被抓了。”馬平說,他們都在等待這一天。這夥人太無法無天了,暴力強拆村民房屋,強推強占村民土地,隨意打罵村民,“讓人恨透了”。

“我們平時都是敢怒不敢言,強占你的耕地,不敢吭;強拆你的房屋,不敢吭;該賠多少錢,也不敢問,都怕挨打,怕得很。村民只有幹生氣的份兒,有幾個人還氣出了一身病。”馬平說。

(喬家大院外被拆房屋殘跡)

堵路、壘墻、挖坑,逼迫簽訂拆遷協議

王川就是這些幹生氣的村民之一。王川家的老宅,在如今喬家大院進門處甬道的核心位置。那裏原是一條老街,他的老宅,前店後院,七間的門面,近200平方,被當做了臨街商鋪,自營布鞋等生意,一年可以輕松收入一二十萬。而後邊近一畝大小的院子,蓋滿了一圈的房子,有數十間之多。

2013年,因改建喬家大院旅遊通道,這條街上的六七家前店後院門市房需要拆遷。王川家的房子也被列入拆遷範圍。村委相關人員當時曾與被拆村民達成口頭協議:在原址上給他們重建門面房。但在過渡期安置方面,有村民提出村委會按照房屋租金給予補償等要求,雙方並未達成一致意見。王川家也是如此。

在未簽訂協議的前提下,村委相關人員開始堵路,用大堆大堆的土堆堵死了村民出行的路線,還壘起了高高的圍墻,並派有10多個“後生”日夜在此守候。沒辦法正常生活,更別提做生意,加上對“後生”們的畏懼,王川只好同意拆遷。“我這個不能說是自願的,熬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雖然不能說是他們強拆了我的房子,但手段實際上跟強拆一個樣。”

王川說,他嶽父家因為不願意拆遷,村委會便組織人員在他家院子外面挖了一圈壕溝,基本無法出行。

與王川同意拆遷不同,那些不同意拆遷的門面房主,最後的命運是遭到了強拆。

在“天涯雜談”上,有個叫史銀花的女村民2018年4月14日發帖反映,其門面房在2013年8月曾達成原址安置協議,但因其要求停業損失補償而非村委會的按照房屋租金損失給予補償,就斷然拒絕了拆遷要求。2017年元月,在未與其達成拆遷補償協議的情況下,村委會強行將其門面房全部摧毀。

據知情人透露,史銀花所反映情況屬實。2013年商量拆遷時,是要建遊客中心;2016年景區“賣”給開發商後又要建旅遊通道,原來承諾的在原址上建設門面房被改做另建他處,但至今還沒有著落。

(喬家大院外的喬家堡村廢墟)

強拆前,向村民院裏扔鞭炮和磚頭

王川們的遭遇,還算比較“文明”的方式,曹美麗的遭遇則堪稱噩夢。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六年,但至今說起來,曹美麗依然淚流不止。她記得很清楚,2013年10月份,她因膝關節炎在醫院住了34天,剛出院回到家不過三四天(11月4日)的一個下午,不能動彈的她躺在床上靜養時,突然聽到院子裏響起一聲巨大的禮花炮聲;緊接著,就聽到劈裏啪啦的磚頭砸在院子裏的聲音;數十塊磚頭砸地的聲音停止之後,驚疑不定的她掙紮著坐起來,就看到“村長”喬俊川走了進來。喬俊川一進門,就一腳踢倒了一條板凳,邊踢邊嘴裏狠狠地罵道:“你們是欺負老子吧!”

曹美麗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問他“誰欺負你了?”喬俊川並不回答,徑直走了出去。想想往院子裏扔禮花炮和磚頭的情形,曹美麗預感到要出事兒了,行動不便的她就掙紮著趕緊下床,拄著拐杖向院外挪。剛挪到院外,一輛挖機就開向她家的房子,轟隆隆聲之中,她家的3間廚房開始傾倒。緊接著,5間正房,5間南房也跟著灰飛煙滅。

曹美麗嚇傻了,無法站立的她,強拄著拐杖只知道哭。有那麼一會兒,她恍惚想起應該給接孫子的老伴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回來阻止,但她沒有電話。

一個小時後,接孫子回來的老伴看到廚房、正房已夷為平地,5間南房也正在被拆掉,就拼命上前阻攔;但喬俊川所帶領的近20名拆遷人員死死摁住了他,老伴動彈不得,哭得呼天叫地。

兩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房子被強拆,屋子裏的東西連一根筷子都沒有拿出來。大兒子大兒媳的衣服,老兩口的衣服,以及小孫子的衣服,一件都沒有拿出。家沒了,這麼冷的天氣沒有了衣服穿,該怎麼過?

“你拆遷可以,事先跟我們說一聲,哪怕拿出一件衣服,我們也不會那麼絕望。”曹美麗說,房子拆完後,他們老兩口被送到了二兒子家,二兒子家只有一個小取暖器,棉被也有限,怕他們老兩口凍壞了,兒子、兒媳就把臥室和取暖器讓給了他們,自己住在另一間陰冷的房間裏,冬夜裏凍得受不了。

10多天後,老兩口才被安置在村部裏,村委雖然給買了電視、床、棉被等,但與他們家的損失相比,“等於他們砍掉了我們的雙手,只賠給我們一根手指頭”。

3年後的農歷臘月28,曹美麗二兒子的房子也被強拆掉。當時雖然通知了,但通知時也被告知:同意拆得拆,不同意拆也得拆。通知時是中午,下午就開始了強拆。村幹部當時說:家裏的東西能搶救出來多少是多少。二兒子一家,只搶救出兩只箱子。

更讓他們難受的是,兩處院子的拆遷補償,至今仍沒有解決。

“他們強拆,就像曹美麗家一樣,趁你外出或家中沒人時下手;若有人,則直接上來幾個人把人控制著,當著你的面強拆。”村民曹維新(化名)說。

曹維新家的房子,就是趁他不在的時候強拆的。他聽到鄰居報信後,趕緊往現場趕,誰知道等他剛到現場,就有幾個年輕人馬上撲上來,死死地把他摁在了地上,然後把他塞進一輛事先準備的車裏拉到了村委。到村委後,他氣憤地質問他們為何要強拆他們的房子,一位村委領導說:給你解決解決不就行了。那種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很憤怒。但這位領導口中的“解決”,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兌現。“沒有簽訂拆遷協議,強拆了還不給解決問題,他們仗著村民沒法他。”

村民牛雲霞反映,拆她家的時候他們正在家中,幾個後生強行把他們拉了出來,並控制著了他們。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家中的大部分東西都被砸了進去。村裏帶頭強拆的人說,是縣裏讓拆的,拆了之後過了年給解決,並說被砸的東西會給賠償。但過了年,一直沒有人搭理她們。她們就去縣裏市裏上訪,為此還被拘留過。

(喬家大院外,被拆毀的具有上百年歷史的“三友堂”上的木料)

五六十座上百年歷史的老院子基本都被拆完

據多位村民講,前前後後被強拆的村民,多達六七十家。第一批有六七家,第二批有五六家,第三批比較多,因為在2016年年底,縣裏下達了死命令,必須在臘月27和28兩天完全拆完。

村民曹先生說,喬家堡村除了喬家大院外,還有五六十座上百年歷史的老院子,但基本都被拆完了。僅2016年年底這次強拆,就強拆了近20座老院子。

曹先生說,面對強拆,村民要麼忍氣吞聲默認事實,要麼提出抗議,但下場不會太好,遭到報復甚至毒打都有可能。

曹先生家的一個鄰居家,看到村長喬俊川帶著一群人和挖機到自己家裏強拆房子,就竭力阻止。他的妻子、兒子和女兒拿著鏟子、叉子上到房頂上,跟拆遷隊對抗。但拆遷人員根本不顧他們的死活,還是把挖掘機開向了他們的房子。最後可能真怕被砸死,房頂上的三人看到伸向房子的挖機,還是下來了。他們迅疾被拆遷人員控制到了一邊。

因強拆遭到毒打的村民,不乏其人。在天涯雜談上,2017年2月8日所發的一則《組織黑社會團夥暴力強拆民房,毒打村民》的帖子中,列舉了諸多村民被打案例。比如,丁現東家老太太出來阻攔,遭到村支書喬俊川等人的痛打,老太太住了半年多的醫院;高旺兒家的被按在炕上往死裏打;王喜元投資數百萬元的八卦城不但被村支書帶領數十人給強行推倒,還遭到了群毆。

在該帖中,還提到2016年年底村民王俊生家的房子被強拆時,王俊生父子上前阻攔,各自遭到埋伏在四周的打手的群毆,致使其父子雙雙受傷。其中,王俊生在附近醫院經搶救後脫離危險,造成左眼傷殘,至今頭暈不止,精神失常,語無倫次。“當天下午,其子報案,但是公安機關僅僅立案,並未對行兇者進行拘押,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上述所說之事是否屬實?記者未能聯系到丁現東家老太太、高旺兒家和王喜元等人。但村民曹先生等人證實,帖子中所反映的村民被打之事,村民基本都知道,這個帖子全村人也都知道。其中,高旺兒家等被打是因為拆遷,王喜元被打可能是因為其與喬俊川合夥投資八卦城時產生了矛盾,喬俊川對其進行報復之舉。

村民王俊生證實,帖子所反映自己被打之事屬實。當時獲悉自己房子被拆,便和兒子一起前往阻攔,還沒到跟前,自己便被幾個人圍毆,眼睛遭到重擊,兒子同樣遭到圍毆,他們為此住了數月的醫院。至今,眼睛還落下了後遺癥,打人者還依舊逍遙法外。王俊生說,房子被強拆時,兒媳剛生下孩子5天,剛出醫院家便沒了,天寒地凍無家可歸,兒媳和孩子只得和他們一起在醫院裏住了兩個多月。

(喬家堡外的廢墟)

發小與父親的好朋友都挨了打

在上述帖子中,還詳細描述了村民王建平和王忠貴遭到暴打的情形。

據該帖描述,2013年年底,喬俊川暴力強拆銀生東生家房子時,正好路過的王建平說了幾句公道話,便在幾天後,在自己家中遭到喬俊川帶領的人進行了長達一個上午的毆打。而作為村民代表的王忠貴,則因斥責村裏幹出那麼多天怨人怒的事兒,在2014年底,喬俊川便直接帶領打手到其家對其進行毒打。

村民王建平也證實,網上所發帖子中關於他的情況是真實的。據其講,當時,他開著車去村外公路邊的修車鋪去睡覺,看到村委那幫人在前面開著鏟車去拆幾戶村民的房子。到房子前鏟車停下時,因為剛學會開車他擔心技術不好過不去,就想下車看看能不能過去。但沒想到他下車剛走了沒幾步,一群年輕人就向他衝過來,把他摁在地上進行了群毆。他問怎麼回事兒,這夥人並不回答,只管往死裏打,他也不敢還手。挨打之後,他沒有報警,自己去醫院檢查了一下,沒有生命危險,就回來在診所輸了一個多月的液。

王建平說,後來村長喬俊川前來溝通,他追問喬俊川究竟為何打他,但喬俊川沒有回答他。他猜測,自己被打很可能跟2012年年底召開村民代表大會時自己的發言有關。當時是臘月27,村裏已組織人把村裏的街道拆得亂七八糟。王建平發言時曾說:馬上就要過年了,你把人家的房子拆了讓人家怎麼過年,你們可以等過了年再拆也不遲。大概他們因此記下了仇,沒過幾個月,就把自己打了一頓。

多位村民反映,王建平被打得很厲害。對於自己挨打的情形,王建平表示太傷心了,不想再細說了。並說,從今年4月份開始,相關紀檢部門和警方已找他進行了多次調查,該說的他都說了。

王建平說,從1991年到1997年,他當過7年村裏的副村長;1997年下來後又當了村民代表,因為為人正直,說話也比較直,看到不合理的地方不會沈默,可能因此得罪了村長。

王建平認為,他沒想到喬俊川會找人打自己,因為他和其喬俊川的父親是同齡人,而且兩人關系相處得也很好。“好好的沒有任何原因就對跟你父親關系很好的人進行襲擊,一般人下不了手,這是我最氣不過的。”

王忠貴同樣證實,帖子中所述自己被打之事確有其事。據其回憶,挨打之前,村裏召開了關於拆遷安置的村民代表大會。會議結束時,要求每個村民代表簽字同意相關方案,他因為沒有聽明白,覺得無法跟自己所代表的15家村民交代,就拒絕簽字。沒想到十幾天後的下午3點多,他忙完飯店的生意去附近弟弟家的修車鋪坐了一會兒後,剛返回飯店,喬俊川等人就跟了進來。因為跟喬俊川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他也就沒有任何防備,直接把喬俊川帶到了自己休息的一間小房子裏。

喬俊川進小房子時,後邊跟了兩個人;這兩個人進房子後直接把房門反鎖了,並守在門口。他當時還有點納悶,但絕沒想到喬俊川會對自己下手。因為之前兩人關系太好了。喬俊川在其結婚前,曾在他家長住了6年,可謂無話不談的死黨;只不過是在其當上村幹部後,兩人除了工作關系,才少了來往。

王忠貴說,喬俊川一走進臥室,就質問他全部村民代表都簽了字為何他不簽。他向喬俊川解釋:因為沒有聽懂開會的內容,他不能胡亂簽,怕他所代表的村民利益受到損害埋怨他。並說自己是有原則的,也是有良心的,不能因為簽字落下麻煩對不起所代表的村民。

話不投機,喬俊川突然惱怒地朝著他的眼睛給了一拳,守在門口的兩個人見狀,一個撲上來對著他的臉又是一拳,另一個則拿起桌子上的臺燈向他頭上狠狠砸去。迅疾三人對他進行了群毆,即便他倒在地上也沒有停手。“你看這一片,從這兒到那兒,好大一片,地上流的全是血。”後來王忠貴的妻子聽到動靜之後報了警,他們才停了手。去了醫院之後,王忠貴才聽妻子說,除了屋內的兩個打手外,屋外還有三四個打手守在門口,外人根本都靠近不了小屋。“後來念在一個村裏曾經關系好的份兒上,我沒再告他,但從此以後朋友關系一刀兩斷了。”

對於王建平等人挨打之事,村民張先生說,他們沒有絲毫的顧忌,打了人,村裏會出錢擺平,相關部門也不會怎樣,村民更咋不了他們。記者采訪時,村民劉菲(化名)曾告訴記者,一位遭到痛毆的村民,曾獲得上百萬的賠償。“我都有點羨慕,挨頓打能賠償上百萬,是我也願意挨這頓打。”劉菲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喬家大院外的推土機,很多房屋被其摧毀)

強征你的地你還得求著他

暴力強拆、毆打村民之外,強占耕地,也是村民頗為痛恨的行為之一。

村民馬輝(化名)在村北有一處1.2畝的梨園,共種植了100多棵梨樹。每年秋天,梨子成熟時,他都會摘些梨子在門前的街道上賣給遊客,便宜的時候一元一斤,貴的時候兩三元一斤,每年都會有不錯的收入。

但2009年10月9日中午,他正在家中做飯時,村裏有個老人來到他家,問他的梨樹賣不賣。他很好奇:梨樹長得好好的,老人怎麼會問賣不賣呢?老人告訴他:你家的梨樹早就被人給推掉了。

馬輝大吃一驚,趕忙跑到梨園,看到這些長了十幾年的梨樹已經被推倒,連同泥土一起推成一堆一堆的,慘不忍睹。不用問,馬輝就知道是村幹部幹的,因為除此之外沒有別人敢這麼做。推地幹什麼用,為何不事先告訴一聲,馬輝很生氣,但也不敢去報案,不敢去問村幹部,更不敢找村幹部要賠償。後來,他才聽說這裏要建啤酒廠,但因為有地質裂縫,啤酒廠最終也沒建在這裏。他的梨園已遭到嚴重破壞不能耕種了,就荒廢在那裏好幾年。

四五年後,相似的一幕再次發生。馬輝那剛栽種兩年的1.5畝棗園再次被毀。原本,沒了梨樹,就沒了收入,他還指望種植些棗樹到景區賣棗換些生活費,但棗園再次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被強推,馬輝終於忍無可忍,站在正在其田地上挖掘樓坑的挖掘機前進行了阻攔。阻攔了三四天,村民小組組長才出面對他說,連同之前被毀的梨園一起,會給他補償的。後來,他兩塊被強推的土地,按照一畝地30160元給予了補償,被毀的棗樹、梨樹也給了一定的補償。

“盡管給了補償,我也不好受。他們太霸道了,強占你土地,連給你說一聲也不說。不是我強行阻攔,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給這補償。”馬輝說,他其實很不願意要這些賠償。作為一個農民,土地是命根子,沒了土地,就沒了生活來源。現在沒了地,他只能靠打零工賺些生活費。

“像馬輝家這樣的情況有很多。”村民牛雲霞(化名)說,村裏想占地,都是半夜出動,用鏟車一夜之間給你鏟個幹凈。有村民為防止強推,就晚上去地裏看守著,但根本看守不住。你在這邊看著,他在那邊推;你跑到那邊看著,他就到這邊給你推,根本應付不了。你願意被占也占了,你不願意被占也占了。“占了你的地不給你說還不算,你還得求著他給你補償,你願意要3萬多塊錢的補償就給你,不願意要就扔在那兒不搭理你。”

(村民們的舉報信)

一封舉報信“總結”了40多條“不法行為”

在采訪中,有村民特意向記者提供了一份之前舉報喬俊川的舉報信。這份寫於“2017年6月12日”的舉報信,“總結”了喬俊川40多條“不法行為”。

其總結的第一條,就是喬俊川自上任第一屆村主任開始,即開始不惜財力人力組織30人左右團夥,為其連任五屆 “村長”布局。這夥人每人一輛近百萬的豪車(喬俊川自己開一輛一二百萬的豪車),常年配備撬杠、鐵管、砍刀、棒球棍等,長期在村裏為非作歹,“惡劣傷人”。

根據其他條“罪狀”顯示,這些人經常被喬俊川派去跟蹤、監視他所不滿意的人,知道對方做了不利於他的事情或說了不願意聽的話後,會對其進行毆打等報復行為;該團夥還在村內執行強拆房屋、砸車、擋車、砸窗戶,聚眾暴力傷人等行為,明裏暗裏約有50人遭到了他們的毆打或報復。

該舉報信反映,喬家堡村大量的耕地、機動地、荒地等被喬俊川倒賣,尤其是耕地,其使用暴力手段強占後,僅給村民3萬多元的賠償,但轉手就以15萬或20萬轉賣給企業等。其列舉的案例有不少。比如喬家堡新余地塊,征收給一家啤酒廠做廠址,啤酒廠一畝地給20多萬元,但村委僅給村民1萬元;比如喬家堡東南角一塊地被征收修高鐵,修完後還剩800畝地,被村委以一畝地20多萬元賣給水泵廠等,而只給村民每畝3萬元的補償;有塊叫梁發地的800多畝耕地,被喬俊川以高價賣給鄰村西炮村的某某,給村民的補償也是3萬元一畝。

倒賣耕地之外,該舉報信還反映,喬俊川及家人還霸占村民耕地等用於生產或生意。比如其在毛生模占用村民上百畝耕地開養牛場和制醋廠;他把喬家堡占地60畝的原鐵廠改做八卦城,讓人在此燒香磕頭騙取香火錢。

該舉報信還反映,喬俊川當選第一任村主任是靠每張選票300元賄選來的,賄選成功後,又拿停車場的收費來彌補自己賄選的虧空;其後在連任競選時通過打手恐嚇、威脅、代筆等手段取得5屆連任。並且,其在任期間,從沒有召開過村民大會,村裏的村民代表都是他安排的自己信得過的人擔任。村裏也沒有進行過任何財務公開,村裏的收支村民一概不知。比如,村裏停車場每年500萬元的收入,不知道用在了何處?

此外,舉報信還反映,喬家堡村村務由其兄弟把持,喬俊川在任期間一個人說了算,正是因為其獨斷專行,一人拍板修建的喬家大院門前的晉商市場被拆除,村裏幾千萬投資打了水漂。

舉報信還就強拆房屋強占耕地及騙取國家農業貸款等行為進行了揭發。僅其強占耕地方面,該舉報信反映,喬俊川單方面寫好合同,強制村民簽字,如果不簽,就下令讓30名歹徒拿著刑具、開著挖機連地帶樹挖掉100多家耕地和果樹,使之變成一片山坡溝地,阻擋者則使用暴力。而強占的耕地,有的多年都未賠償。

(開發商開發的商業街夜景)

外地民工施工無辜被打

就舉報信的相關內容,記者向村民進行了求證。

村民曹先生說,其團夥核心成員約有10余人,但在暴力強拆或毆打村民時,有時候會出動數十人。這些人為非作歹,無法無天,村民都怕得要命。其中這次被抓的喬某最為囂張,是村民恨得牙癢之人。

曹先生舉例說,有鄰村人曾經牽著狗來喬家堡姐姐家串親戚,因為牽的狗叫了幾聲,喬某就認為影響到了他,就對牽狗人大打出手,把人家往死裏打。

村民王銀(化名)提到,去年有外地民工在喬家大院附近施工時,就有打手認為影響了他們的休息,便糾集了幾十名打手把人家民工往死裏打,邊打還邊喊:“打的就是你們這些外地人”。

記者在網上搜到一篇網文,披露了事情的經過,並附有民工被打得鮮血淋淋的照片。該文披露,去年9月27日,一夥所謂的喬氏建築公司的歹徒,借口在工地上進行油漆作業的外地工人影響了他們的休息,便糾集了幾十號人,手持鐵鍁、棍棒等衝入正在正常作業的一家裝飾公司工地,二話不說就對正在施工的裝飾工程公司的十幾名工人進行了瘋狂的毆打。他們用鐵鍁瘋狂劈打工人,當場就打倒了七八位工人。施暴過程長達幾十分鐘,受傷工人被送往醫院後,經檢查,三名工人傷勢嚴重,其中兩人顱內出血,不時昏迷,一人臉部被劈開了七八厘米長的血口子。令人恐怖的是,這夥人施暴過程中還極端囂張地喊:打的就是你們外地人,你們報警也白報!

該帖還反映,受害人撥打了報警電話之後,當地警方果然幾乎沒有反應,這夥打人的兇手,至今(10月3日)沒有受到任何處罰,他們甚至揚言,你們出了醫院後還打你們!

王銀說,最終,打人者還是有人被判了刑,最近剛從監獄裏放出來。他說,“因為被打的工人一直向上面告,不處理不好交代。”

(開發商開發的商業街出租商鋪分布圖)

村民給“村長”打27個電話被臭罵

對於喬俊川等倒賣耕地一事,不少村民表示,村民的地基本都被征用完了。村委征地時,有時會給人說一聲,有時啥也不說就直接用推土機給推了。征地做啥用,一畝地賠多少錢,村民並不知道,事後基本按照30160元一畝的價格給予補償,包括修建大(同)西(安)高鐵也是這樣。至於啤酒廠、大西高鐵占地每畝賠償究竟是多少,沒有人知道。他們懷疑,中間肯定有差價,這個差價,肯定被村委拿了。

村民王銀說,修高鐵征地時,明明只需要占用一分的耕地,他卻征用一畝的地,剩下的九分地就被他高價賣掉,他們征地時就是這麼幹的。

修建高鐵即便是給30160元的補償,有村民至今還沒有領到。村民喬先生反映,2010年修建大西高鐵時,他家被占用的3.8畝土地補償款一直未給;村裏修建鄉村公路時,他家被占用了1.9畝耕地,說是以以租代征的形式每畝每年給700元,至今五六年了一分錢都沒兌現。他們平時也不敢要,只在兒子結婚家裏實在沒錢時要過一回,但只給了3.9萬,余下的10多萬至今仍未給。

村民曹先生講,事實上,除了村民被征用的土地,村裏還有不少非耕地、荒地、溝渠、道路等,這些被征用時所獲得的補償款數額巨大。這些賠償款具體流向哪裏,村民並不清楚。他舉例說,縣裏將喬家堡村拆遷後賣給開發商的600多畝地,其中大概有上百畝是村裏道路、學校、工廠等土地,屬於集體所有,如果按每畝20萬元補償,數額就非常大,但這些錢去了哪裏,值得懷疑。

對於喬俊川是否通過賄選當選村主任,村民王度(化名)等表示確有其事,且一張選票花了300元;至於其後連任五屆是否靠威脅等手段,有村民反問記者:你可以想想,老百姓那麼恨他,如果正常選舉會是怎麼樣?被打村民王忠貴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表示,平時召開村民代表大會或村裏舉辦活動,都會有人全程錄像,他沒簽字導致被打那次也錄了像。“他們會事後查看錄像查找不聽話的人。”

數位村民表示,村裏確實沒有召開過全體村民大會,也沒有進行過任何的財務公開。記者在喬家堡社區辦公場所沒有看到任何村務公開信息,連村民領導的任何信息都沒有張貼。

村民牛雲霞表示,別說你一個外人想找村委領導難,就是我們這些喬家堡村的村民想見“村長”喬俊川也是難上加難。不少人找喬俊川反映問題,都是坐在村委門口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地等,還不一定能等到。喬俊川住在太原市,很少到村委來上班,他們根本就見不到他,跟他打電話更是不接。

村民曹先生說,他因為有急事要找喬俊川,就給他打了電話,但喬俊川一直不接,他一直打到第21個的時候,喬才接了,但其一開口就罵他,並斥責他說“我的電話是給你留的?”曹先生就問他:“你的電話是給誰留的?不是給老百姓留的嗎?”

曹先生說,喬俊川很善於偽裝,前幾年,上邊查得嚴時,他把自己上百萬的豪車藏了起來,改用面包車出行。即便再偽裝,村民也都知道他在太原有別墅,還有好多生意。“至於有幾套別墅,位置在哪裏,他做了多少生意,老百姓都沒法查。希望上級領導能查清楚。他的問題大著呢!”

關於喬俊川經營的“好多生意”,有媒體報道稱,喬俊川是多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其中,祁縣喬家堡旅遊景點開發有限公司現為喬俊川的全資子公司,該公司曾是喬旅公司的股東之一。

2015年12月28日,喬家堡旅遊景點開發有限公司工商信息多個項目發生變更,這其中包括市場主體類型、高管及投資人變更。公司由先前的自然人投資或控股變更為自然人獨資,喬俊生、喬俊仁、栗俊傑、喬立麗等28個自然人股東集體從投資人一欄中退出,最終變為喬俊川一人。

2008年喬旅公司剛剛成立時,喬家堡旅遊景點開發有限公司即屬股東之一。工商資料查詢系統顯示,喬家堡旅遊景點開發有限公司成立於2004年12月,法人代表為喬俊川。

記者查詢中國裁判文書網,發現三份民事裁定書中作為被告的祁縣喬家大院醋業有限公司,其法定代表人都是祁縣東觀鎮喬家堡村的喬俊川。顯然,該公司也是喬俊川所經營的企業。

通過百度信譽查詢,祁縣南鳳溝旅遊開發有限公司(成立於2008年5月3日,註冊地為祁縣東觀鎮喬家堡村)、祁縣貫川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成立於2009年8月25日,註冊地位祁縣東觀鎮喬家堡社區復興盛北街7號)、祁縣喬家堡商貿有限公司(成立於2014年4月21日,註冊地為祁縣東觀鎮喬家堡社區復盛路綜合樓)、陜西晉商玻璃文化博物館有限公司(成立於2017年7月27日,註冊地祁縣東觀鎮喬家堡社區復盛北街7號)等4家公司,其法定代表人都是喬俊川。其中,在前三家公司中,喬俊川持股分別為60%(註冊資本210萬)、39%(註冊資本1000萬)、3.84%(註冊資本2864.1萬元,第一大股東為喬家堡社區居民委員會,持股比例30%),最後一家公司註冊資本1000萬,兩大股東分別是祁縣貫川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和祁縣喬家堡商貿有限公司,持股比例分別為80%和20%。

(喬家大院東北角被拆百年老宅廢墟)

資本席卷下的村莊陰影

“喬家堡村之所以發展成這樣,都是因為景區開發造成的。”該村一位熟悉內情的村民王先生說,如果不進行開發,就不會產生那麼大的利益,也就不會產生暴力強拆等各種惡劣行為。

據王先生講,大規模開發之前,喬家堡村還是相對平靜的。喬家大院的前身,是1985年祁縣縣政府在“在中堂”原址成立喬家大院民俗博物館,村民的獲益就是從成立該館開始的。不過,那時候遊客少,只有少數村民賣些茶水等;隨著1991年《大紅燈籠高高掛》及《喬家大院》的播映,遊客紛至沓來,做生意的村民便從喬家大院周邊蔓延到整個喬家堡村。這一時期,整個喬家堡村還是相對平靜。

然而,這種平靜很快被開發的浪潮打破。2007年12月,喬家大院進行了第一輪改制,祁縣政府與上海盛富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即盛富泛亞集團有限公司)、重慶中昊投資有限公司簽訂意向書,喬家大院大經營權被折為股本,歸入三方共同出資成立的“山西喬家大院旅遊開發有限公司”。盡管此次改制在2008年1月被國家文物局等部門叫停,但盛富泛亞還是發起成立了山西喬家大院旅遊股份有限公司。該公司於2010年開始復建德興堂、寧守堂、保元堂及喬家花園,形成了“四堂一園”格局。

“四堂一園”在2013年底徹底完工,喬家大院又在次年評上了5A級景區。因5A級景區對面積有要求,“在中堂”面積太小,“四堂一園”的格局乃至喬家大院門外300米長的甬道,都是評定景區的需要。就在那個時間點前後,分散在村中的攤位被集中到商業街,村裏陸續開始拆遷。王川等處於甬道位置上的六七家村民的房子,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拆遷的。

但接下來,喬家大院又進行了第二輪改制。2015年12月10日,祁縣政府又與山西景世恒華旅遊開發公司、晉中市金惠農貿易有限公司簽訂了共同開發喬家大院景區協議書;2016年3月,喬旅公司股權進行競價,山西景世恒華旅遊開發公司拍得祁縣國資委旗下山西新祁旅遊有限公司所持喬家大院旅遊開發有限公司45%的股權,成為控股股東,喬旅公司的性質由國家控股變為國家參股。5個月後,喬旅公司引入外埠投資者增資,將公司註冊資本由4000萬元增加至1億元,又吸引兩家公司入股。

民營資本的控股,成為縣裏把喬家大院打造“旅遊目的地”的助推器。由於喬家大院頂多一兩個小時就可看完,很難留住顧客,縣裏決定完善配套,希望遊客能把喬家大院作為呆上一天的旅遊目的地。因此,喬旅公司進行了重新規劃,將喬家大院景區面積將由目前的20多畝,拓展到700多畝,其中會開發十大主題商業街,包含“吃、住、行、遊、購、娛、商、養、學、閑、情、奇十二大生活場景”,項目建成後,年營業收入將達到4億元。

為此,一方面,縣裏決定以“新農村建設”的形式推進村民上樓,建設喬家堡社區讓村民住;另一方面,將喬家堡村整個村莊的房屋進行拆遷,騰出600多畝地用於擴建景區。因而,村民的土地陸續被征收,用於建設喬家堡社區等;村裏房屋也開始拆遷。到了2016年年底,縣裏下達了死命令,要求截至到臘月27日和28日兩天,村裏所有房屋必須全部拆完。

而今,喬家堡村已經完全被夷為平地。村民們並不清楚,在這些被夷為平地的喬家堡村原址上,該怎樣布局十大主題商業街。但他們相信,不管怎樣布局,開發商都會賺取巨大的商業利益,縣裏會賺取十幾億元的土地出讓金。

村民張偉(化名)說,在喬家大院進門口的牌坊兩側,已經開發出來的復盛城商鋪,每平方米已經賣到了兩三萬,好的位置甚至更貴。但他征村民的地,一畝地才給3萬元。“這中間的差價有多大?”

記者曾到復盛城售樓部走訪,但值班人員表示該處樓房已不再對外售賣,現正對外招商出租。在其招商部,記者從其招商分布圖上,發現其北區商鋪面積4455.13平方米,南區商鋪面積8702.33平方米。每個商鋪大的近千平方,小的只有30多平方。“我們是按照每平方每天5元進行招商的,以後會不會變一年後再決定。現在招商工作基本進行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少量的商鋪了。”該招商部張經理說。

在兩個商業區,記者發現不少商鋪已經開始營業,而另外一些則正在緊張的裝修。

(開發商開發的商業街,租金不菲)

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即便是最小的33平方的商鋪,每個月的租金也有四五千元。“我家的店鋪就在喬家大院的通道上,位置比商業街還好,近200平方米,要是按照這個價格,一年得多少房租?”一位村民說。

巨大的利益反差,讓不少村民心生不平。這也讓他們認為,正是開發商的介入導致了巨大的利益存在,這也是導致喬家堡村發生暴力強拆等一系列亂象的原因。

村民王先生說,喬俊川等人之所以走到今天,固然有其個人自身的原因,但也開發商的介入不無關系。

他分析說,開發商介入之後,要開發十大主題商業街,必然要牽扯到征地問題。那麼大的一個村莊要全部拆掉,建設安置小區還要征地,最後還下達了拆遷死命令,壓力之下,他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此外,拆遷牽扯著補償等問題,而補償不透明,且缺乏監督,村民補償多少村委手握著生殺大權,村民不敢得罪他們,這也導致了他們為所欲為。同時,也正是因為可以為所欲為,才可能出現抵制不了誘惑為自己謀利益。“喬俊川被查也是從查他的賬開始的,去年已經查了小半年。”王先生說。

記者在采訪中也聽到不少村民反映,對於喬俊川等人強拆、強占等諸多違法行為之所以敢怒不敢言,除了害怕遭到報復以外,還害怕在拆遷補償上遭到報復。

“拆遷補給補償多少他們說了算,你給他提意見,他在補償上使勁壓你,甚至就根本不給你解決。”村民牛雲霞說,最開始一處院子補償一大(130多平方米)一小(80多平方米)兩套,後來3套、4套、5套甚至更多。跟村領導關系好的,補償得更多,既給很多套房子也給巨額補償款。

村民曹先生反映,其所建的養殖場,有三間廂房、三間東屋、4間場棚、15間養殖圈,被拆掉後僅補償了3萬元;而另外3家則因為跟村幹部是親戚或有背景,都補償了一套房子,其中一家還另外給了8萬元補償。“就因為我沒有權也沒有勢力。”

“喬俊川一開始也沒那麼囂張,拆遷時還找村民協商,但發展到最後,他就收不了手了,走上了不歸路。他可能也意識到早晚會有出事那天,所以早就想好了退路。”村民王先生說,喬俊川已與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並讓妻子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國外。

對於喬俊川妻兒移民的問題,記者向多位村民求證,他們表示都知道這事兒,並說他們的離婚是“假離婚”,是為了留後路和轉移財產之舉。但至於其妻兒具體去了哪個國家,有村民聽說去了美國,有村民聽說去了澳大利亞。“我們都無法證實,希望上邊能夠查個水落石出。”

(喬家堡社區大門上的掃黑除惡鬥爭主題詞)

案件正在進行當中

村民所反映的喬俊川等人暴力強拆、暴力征地及拆遷補償等方面的問題是否屬實?喬俊川等人被抓,是否涉及黑惡?為此,記者向相關部門進行了求證。

9月3日上午10時左右,記者來到喬家堡社區,向社區相關負責人及祁縣派駐在該社區的工作組求證。該社區辦公室幾位人員稱,工作組的領導及社區負責人還沒有來,讓記者等待。等了大約三四十分鐘,駐該社區第一書記馮先生接待了記者。在了解了記者的采訪意圖後,馮書記說,他目前全面負責該村的工作,但記者如果要采訪,必須先到縣委宣傳部進行登記備案,然後持宣傳部門出具的備案函再來采訪,這是縣裏的統一規定。

9月4日,記者就此問題向祁縣公安局求證,該局政治部一女性工作人員請示該部王主任後回復,需要晉中市公安局批準後才能接受采訪,並稱有些未辦結的案件也是這樣。

隨後,記者來到祁縣掃黑辦。一工作人員在聽到記者詢問喬俊川涉黑案時稱,案件正在進行當中,好像還不能對外公布。想要采訪,需要到政府新聞中心備案,備案後再請示領導看是否接受采訪。

記者到祁縣縣委宣傳部,該部工作人員建議記者先到縣政府新聞中心登記備案。記者隨後來到該縣新聞中心,該中心劉主任查看完記者證後,對記者相關信息進行了登記。在記者索要備案登記函時,劉主任說,他們沒有出具備案登記函這一說,也並沒有要求各單位接收采訪需要他們開局登記函。他們只是一個臨時機構,負責查驗記者資料後,在一個小時之內向相關領導上報。他建議記者回到縣委宣傳部找宣傳組的劉峰主任聯系采訪。

劉峰主任告訴記者,縣委宣傳部並不掌握喬俊川等人被查的相關情況。他還解釋,到祁縣采訪需要登記備案這一制度,並非限制記者的采訪自由,而是為了給記者們提供食宿等方面的方便。縣裏也沒有必須持登記函才能接受采訪的要求。記者拿著記者證到哪裏都可以采訪。“馮書記所說必須拿著登記函才能接受采訪,估計是他不想接受你的采訪。”

記者隨後又來到祁縣掃黑辦,該辦上述工作人員核實記者已經登記備案後,隨即電話請示主管的副書記後回復說:喬俊川的案件還在紀委監委,還沒有走到掃黑辦;至於其他村民是否涉黑,他們並不清楚。

記者在采訪時,無意中看到一份8月19日出版的《今日祁縣》。在該報一版頭題《喬家大院景區整改提升工作有序有效開展》的文章中,除了提到喬家大院系列整改措施和完善管理、運營架構等措施外,還提到在此基礎上紮實推進A級景區保衛戰。在這場保衛戰中,“認真貫徹落實市委‘既整治硬環境,又整治軟環境;既整治景區,又整治周邊;既整治亂像,又開展掃黑除惡’要求”。顯然,“掃黑除惡”也是喬家大院整改提升的有效措施之一。

在喬家堡社區采訪時,記者也多處感受到該社區的“掃黑”氛圍:在該社區門口,一塊屏幕上不間斷地播放著“掃黑除惡鬥爭主題宣傳詞”,其中,“廣大人民積極行動起來,勇敢檢舉揭發一切黑惡勢力犯罪行為”等宣傳詞格外顯眼;而在社區門口馬路對面的圍墻上,則有喬家堡社區所在的東觀鎮黨委、鎮政府用紅漆所刷的“全民動員堅決鏟除黑惡毒瘤”的宣傳標語。村民牛雲霞表示,今年初,上級巡視組到晉中來巡視,他們都去反映了,村裏好多人都去了。此外,有數位村民對記者表示,從今年三月份開始,公安、紀檢監察等部門的工作人員已向他們了解過相關情況,有的還接待了多達三次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