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2月,毛澤東帶領紅軍東征抗日先鋒軍,一路東渡黃河,突破閻軍防線後,順利到達陜西省石樓縣留村。
當時已是寒冬臘月,北風呼嘯,大雪飄飄,毛澤東望著這廣袤無垠的冰雪世界,寫下了一首大氣磅礴的詠雪詞篇——《沁園春·雪》。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9年以後,這首詞竟然在重慶翻起了驚濤駭浪,不止將蔣介石氣得火冒三丈,還引發了一場空前絕後的重慶“雪戰”。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我們先來看看這首詞: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詞的上闕,主要描寫乍暖還寒的北國雪景,展現祖國的壯麗河山。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12字起筆不凡,“千裏”、“萬裏”氣勢何等壯大,讓人的眼前頓現一片被大雪覆蓋的蒼茫河山。
接下來,一個“望”字總領全篇,開始了對雪景的大筆鋪陳。
蜿蜒的長城內外,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寬廣的黃河上下,也被這大雪遏住了滔滔奔流的水勢。
連綿起伏的群山好像銀白色的蟒蛇在舞動,高原上的丘陵像蠟白色的象群在奔兀。群山高原與低垂的冬雪雲天相連成一片,仿佛是要與天公比一比高。
待到雪霽初晴,看紅艷艷的日光與白皚皚的冰雪交相輝映,那該是何等妖嬈美好的景致。
詞的下闋,由寫景轉為抒情,抒發一代偉人的抱負與胸襟。
江山是如此地美好,難怪會引得古往今來無數英雄人物的為之傾倒。只這一句,千百年來一代代英雄人物的崛起與衰落便盡在其中了。
秦始皇掃滅六國、漢武帝開疆擴土的千秋功業、唐太宗的“貞觀之治”、宋太祖平定五代十國動亂、成吉思汗統一蒙古諸部......
毛澤東於歷代帝王中擷取了5位最具代表性人物,一一評說。一個“惜”字,有惋惜有批判,更有傲視古今的壯誌豪情。
只可惜秦始皇、漢武帝略差文學的才華,唐太宗、宋太祖稍遜文治武功。稱雄一世的成吉思汗,只知道拉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這些英雄人物都已隨風而逝了,稱得上能建功立業的英雄人物,還得要看今天的人們!
每每讀毛澤東的詩詞,你都能感受到一種思接千載、視通萬裏般的昂揚與自信,是要把命運緊緊攥在自己手心的魄力,是要指點江山、主宰大地沈浮般的闊大胸襟。
1945年,毛澤東赴重慶,和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政府進行和平談判。
在這裏,毛澤東見到了好友柳亞子,便把這首《沁園春·雪》贈給了他。柳亞子一見到這首詞,登時就被那種磅礴的氣勢所折服,寫下了一首和詞。
廿載重逢,一闋新詞,意共雲飄。
嘆青梅酒滯,余懷惘惘;黃河流濁,舉世滔滔。
鄰笛山陽,伯仁由我,拔劍難平塊壘高。
傷心甚,哭無雙國士,絕代妖嬈。
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
算黃州太守,猶輸氣概;稼軒居士,只解牢騷。
更笑胡兒,納蘭容若,艷想濃情著意雕。
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寫完後仍覺意猶未盡,準備把這兩首詞一並交給《新華日報》(中國共產黨大型機關報)發表。而《新華日報》方考慮到發表毛澤東的作品需經過本人同意,因此沒有立即答應。
1945年11月11日,柳亞子的和詞率先在《新華日報》第四版上和讀者見面。恰在這時,《新民報》副刊《西方夜譚》編輯吳祖光意外得到毛澤東的詠雪詞,他整合了三份手抄稿,於11月14日率先發表。
之後,毛澤東的這首詠雪詞更是被各大報刊競相刊登,迅速震動了整個重慶。
蔣介石一看到這首詞,心中又是惱火,又是著急,立即召開會議,命令國民黨的文人都要步毛澤東詠雪詞原韻寫詞,來對抗《沁園春·雪》,斷不能輸了氣勢。
這便是當時轟動一時的重慶“雪戰”。
1945年11月下旬,以易君左、王新命、吳誠等為代表的國民黨禦用文人,共發表和詞近30首,文章十余篇,對毛澤東詞中的思想極盡扭曲攻訐。
比如易君左的《沁園春· 和毛澤東柳亞子》:
國脈如絲,葉落花飛,梗斷蓬飄。
痛紛紛萬象,徒呼負負;茫茫百感,對此滔滔。
殺吏黃巢,坑兵白起,幾見降魔道愈高?
明神胄,忍支離破碎,葬送妖嬈。
黃金堆貯阿嬌,任冶態妖容學細腰。
看大漠孤煙,生擒頡利;美人香草,死剩離騷。
一念參差,千秋功罪,青史無私細細雕。
才天亮,又漫漫長夜,更待明朝。
在這首詞裏,易君左對毛澤東為代表的共產黨人大潑汙水,把他們比作“黃巢”,視為妖魔,甚至說是共產黨將中國拉入了黑夜,只能等待明天的到來了。
又如時任《中央日報》(國民黨機關報)主筆兼副刊編輯的王新命,親自上陣,化名“東魯詞人”寫出的一首“和詞”《沁園春·次毛潤之》:
抗戰軍新,受命立功,擁纛東飄。
當徘徊歧道,中夜惘惘;驚心怵目,舉世狂潮。
寇患方深,鬩墻難再,回首中原烽火高。
卻倒戈,看殺人掠地,自炫天驕。
山河美麗多嬌,笑草莽英雄亦折腰。
想翼王投筆,本矜才藻;押司題壁,夙擅風騷。
惜誤旁門,終虛正果,勒馬懸崖著意雕。
時未晚,要屠刀放下,成佛今朝。
拋卻思想,單從藝術層次上看,孰優孰劣就已一目了然。
對此,毛澤東在一封寫給教育家黃齊聲的信中寫道:
“若飛寄來報上諸件付上一閱,閱後乞予退還。其中國民黨罵人之作,鴉鳴蟬噪,可以噴飯,並付一觀。”
毛澤東端的是有胸襟,將這些文人宵小的斥罵攻擊看作鴉鳴蟬噪,可作一笑。
唯沈默是最高的輕蔑,而公道自在人心,歷史最終證明了這一點。
國民黨的這一行徑引起了文化屆的紛紛不滿,進步文人們紛紛支援。如郭沫若就曾奮起反擊,發表和詞支持毛澤東:
說甚帝王,道甚英雄,皮相輕飄。
看古今成敗,片言獄折;恭寬信敏,無器民滔。
豈等沛風,還殊易水,氣度雍容格調高。
開生面,是堂堂大雅,謝絕妖嬈。
傳聲鸚鵡翻嬌,又款擺揚州閑話腰。
說紅船滿載,王師大捷;黃巾再起,蛾賊群騷。
嘆爾能言,不離飛鳥,朽木之材未可雕。
何足道!縱漫天迷霧,無損晴朝。
其他如遠在齊魯大地的陳毅,遠在晉察冀邊區的鄧拓,也紛紛和詞,表達對共產黨、對毛澤東的頌揚。這一場重慶“雪戰”的影響之大,可見一斑。
最終,毛澤東的這首詞反而愈加轟動,贏得人們的嘖嘖稱贊, 共產黨更加深得人心,蔣介石卻反倒搬起石頭砸疼了自己的腳。
據說蔣介石當時翻看完征集來的詩詞後,也不由得感嘆了一句:“我全黨文人竟寫不過毛澤東一人!”
而今我們仍在讀著毛澤東的這首詞,為其中磅礴的氣勢、高遠的胸襟而動容,而那近三十首攻擊《沁園春·雪》的詞作,卻早已被湮沒在歷史的塵埃裏,偶一被提及,也只作茶余飯後的笑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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