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整改土地周公解夢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新華社北京5月26日電(記者潘瑩、張鐘凱)5月26日,新華每日電訊發表題為《守護“天山精靈”伊犁鼠兔,他從青絲到白頭》的報道。

“為什麼不命名為‘李氏鼠兔’?”有人問,李維東搖搖頭。

“可以稱您為‘伊犁鼠兔’之父嗎?”李維東再次搖頭,“每只伊犁鼠兔的生命周期只有3-5年,發現它們已過去這麼多年,早更新疊代了好幾輩,這個叫法不合適。”

李維東在天山一號冰川保護區域考察(2015年5月26日攝)。(采訪對象供圖)

堅持做人低調、做學問嚴謹的李維東,是新疆生態學會副秘書長、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林業和草原局自然保護地專家委員會委員,也是李維東自然生態保護服務工作室總負責人。他更為熟知的身份,是瀕危物種“伊犁鼠兔”的發現者和命名者。

1986年,李維東將其在野外考察發現的新物種命名為“伊犁鼠兔”。從此,國際動物史冊上多了一個中國人命名的動物。他的命運,也因此與伊犁鼠兔緊緊相連。

30多年來,他踏遍天山,追尋伊犁鼠兔棲息地,為挽救這一瀕危種群孜孜不倦地努力。如今他年過六旬,仍堅守在動物保護一線。他的精神感動了許多人,也吸引著更多誌願者加入動物保護行列,讓伊犁鼠兔的生存現狀為更多人所知。

李維東(右)在野外考察中(2015年9月24日攝)。(采訪對象供圖)

看了一眼 追逐一生

今年66歲的李維東原本醫,畢業後進入伊犁哈薩克自治州衛生防疫站工作,成為一名基層衛生防疫人員。

“為了調查鼠疫疫源地,我們當時學蘇聯的辦法,就是所謂‘滅獺拔源’,在野外采了很多旱獺檢測標本。”李維東與野生動物打交道的經歷就這樣開始了。

有“塞外江南”美譽的伊犁河谷,草原豐美,氣候濕潤,西天山上,原始森林高聳入雲,棲息著大量野生動物。李維東經常涉足其間,難免與盜獵分子狹路相逢。

“當時,人們對野生動物還沒有太多保護意識,偷獵馬鹿的現象比較嚴重。我們在山上發現很多偷獵者痕跡,就及時舉報,並通過媒體披露,還抓過盜獵分子。”那時已成為新疆人大代表的李維東,視保護野生動物為己任,對瀕危物種投入極大關註。

這是李維東拍攝的伊犁鼠兔。(采訪對象供圖)

1983年夏,不到30歲的李維東,在尼勒克縣北部山區一處海拔3000多米的懸崖峭壁處,發現了一個耳朵圓圓、像鼠又像兔的灰褐色小動物。

“這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物種!”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可能是重大發現,後經多方詢問,附近牧民也都不認識它。

1986年,李維東對這一新物種的發現最終得到了學界認可,由他命名的“伊犁鼠兔”被載入世界動物史冊。

然而,他沒有想到,伊犁鼠兔正以驚人的速度退出人們視線。

上世紀八十年代,李維東在新疆伊犁哈薩克自治州衛生防疫站工作時的情景。(采訪對象供圖)

20多年前,他在天山設置的14個定位觀測點,目前僅剩精河縣和烏魯木齊天山一號冰川兩處還能觀測到伊犁鼠兔活動蹤跡。李維東分析認為,由於全球氣候變暖等原因,冰川退縮,雪線上升,野生動物生存空間減少;加之伊犁鼠兔呈高度片段化分布、近親繁殖、生命周期短等因素,對其生存極為不利,伊犁鼠兔面臨著即將消亡的命運。

“在最初發現地尼勒克縣山區,2006年以後連糞便都找不到了,都風化了,只能隱約看到石頭上白色的尿跡。”2014年是李維東最後一次在野外見到伊犁鼠兔。據他估計,目前伊犁鼠兔數量已不足千只。

2015年,他成立李維東自然生態保護服務工作室,四處宣傳,籌集資金,想為伊犁鼠兔爭取最後一線生機。

“有時我想,如果30多年前,我沒有打擾它,這個物種的數量會不會下降這麼快?又一想,作為一個非常古老的殘留物種,伊犁鼠兔本已處於瀕臨滅絕的境地,如果人類連這個物種曾在世上存在過都不知道,豈不更加悲哀?”李維東說。

這是李維東拍攝的伊犁鼠兔(2015年3月26日攝)。(采訪對象供圖)

頭破血流 在所不辭

“經常夢見它,離人很近,蹦蹦跳跳的,很可愛。”說起鼠兔,李維東飽含深情。

為了研究需要,他曾養過伊犁鼠兔,進行長期觀察。不鳴叫,像貓狗一樣喜歡用尿跡占地盤,還愛吃饅頭,這種可愛的小萌物是所有鼠兔中耳朵最大、後足最長、體形最大的一種,而且是中國天山特有物種。

伊犁鼠兔一般生活在天山高海拔地帶,需要靠肉眼察看花椒大小的糞便,以及用架設在懸崖峭壁間的紅外相機追蹤它們的行蹤。野外考察的環境艱險,一些地方甚至不具備布置安全繩的條件,李維東常常只能徒手攀巖,在距地面四五米高的崖壁上行進。

李維東在野外考察中(2015年8月10日攝)。(采訪對象供圖)

有一次,在烏蘇市巴音溝做鼠兔分布區調查時,李維東從剛下過雪的崖壁上滑落,手指頭本能地緊抓巖壁表面,指甲都劈裂了,終於摳住一塊凸起的巖峰,相機套則從懸崖邊滾落下去。

還有一次,在一處海拔3400米高的山區考察完下撤途中,由於腳底石頭松動,他跌落在堅硬的巖石上,頓時頭破血流,用光了一瓶雲南白藥才止住血。他忍著傷痛,騎馬下山,露宿一晚。因為同行的三人中,只有他最熟悉路況,第二天,他又負傷開車,行駛上百公裏山路才艱難返回。

1988年10月,李維東(中)等人在天山一號冰川考察。李維東在這裏也發現了伊犁鼠兔。(采訪對象供圖)

跟隨李維東參加野外科考的誌願者馬海霖,談起最難忘的經歷時說:“當時去天山一號冰川放置監測伊犁鼠兔活動的紅外線相機,我和李維東老師沿著陡峭巖壁徒手攀登,往下看是90度的懸崖絕壁,寒風刺骨,凍得人直發抖,有種身處絕地、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絕望感。但只能咬牙前行,6個多小時後終於完成工作。”

李維東有一兒一女,孩子們從小經常跟他跑野外,沒少吃苦,小磕小碰更是家常便飯。有一次,兒子在野外帳篷裏整晚發燒,至今回想起來,仍令李維東內疚不已。後來,兒子視力條件好,考上了飛行員,女兒則進入環保行業,還喜愛攀巖運動。談及這些,李維東既有遺憾又覺欣慰。

“我其實希望子承父業。”李維東說,常年野外奔波畢竟不是大多數人心向往之的選擇,他曾有意培養的接班人選,最終也選擇去讀博士,告別風吹日曬的生活。

李維東(右一)在一號冰川區向當地牧民做宣傳(2006年8月27日攝)。(采訪對象供圖)

因為常年奔波勞累,李維東目前的身體狀況已今非昔比,他的背包裏隨時備著速效救心丸。但只要到野外考察,他總是堅持親自上山布設紅外相機。

如今,伊犁鼠兔保護工作取得突破性進展。從2005年被列入《中國瀕危物種紅皮書》,到2008年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列入《IUCN瀕危物種紅色名錄》,再到今年2月5日被收入新調整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伊犁鼠兔保護工作越來越受重視。

前些年,在李維東等人多年推動下,自治區人民政府批準建立的天山一號冰川保護區,如今也不斷傳來好消息:周邊廠礦被永久關閉,放牧、旅遊被叫停,雪豹等野生動物種群數量明顯增加。

很多人受李維東影響,加入生態環保工作者行列。馬海霖說:“經濟發展迅速,野生動物的活動空間越來越小,而它們不會說話,以李維東老師為首的誌願者隊伍就要當野生動物的‘代言人’,為它們吶喊、呼籲,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野生動物的明天能更美好。”

這是李維東拍攝的伊犁鼠兔(2018年8月14日攝)。(采訪對象供圖)

“覽勝山水仍少年”

因為伊犁鼠兔,李維東的人生道路發生了變化,他從衛生系統離開,進入新疆環境保護科學研究所,全身心投入到野生動物保護事業中。他通過自學,掌握了專業的動物知識,成為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物種生存委員會兔形目專家組成員,並逐步涉足藏羚羊、野駱駝等更多珍稀野生動物的保護工作。

這些年,李維東收獲了很多榮譽,“地球獎”“中國生態文明獎”“中國綠色年度人物”“中國邊境野生生物衛士”等。5月19日,李維東在浙江寧海獲頒“第九屆中國當代徐霞客”生態保護特別獎。

這是李維東拍攝的伊犁鼠兔。(采訪對象供圖)

在圈內,李維東是頗有名氣的“拼命三郎”,不僅為了堅持環評意見敢於和其他專家拍桌子,還曾冒著槍林彈雨與盜獵分子過招。

1999年,李維東參與了阿爾金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有關藏羚羊研究的科考活動。不想,卻目睹了不法分子獵殺藏羚羊的悲慘現場:上千只藏羚羊被剝了皮,地面被鮮血染紅了,羚羊的屍體大都已經被風幹,倒在山溝裏……

李維東在《雪域高原恨——阿爾金山反盜獵紀實》中寫道:“藏羚羊的鮮血強烈地震撼著大家,我們決心用自己的胸膛來阻止偷獵團夥的獸行。”

科考隊和保護區管理處工作人員一道,實施了反盜獵行動。李維東和隊友一前一後駕車向偷獵分子靠近,離他們的越野吉普車越來越近,盜獵分子頓時亂了陣腳,慌亂中竟然開槍射擊。子彈從頭頂上空“嗖嗖”飛過,李維東用全隊僅有的半自動步槍還擊,協助隊友抓獲了2名不法分子。

李維東在天山一號冰川區的考察營地(2015年7月9日攝)。(采訪對象供圖)

那次,本來以科學研究為目的的科考隊,沒料到會臨時加入反盜獵行動中。隨後他們向公安人員移交了在押犯罪嫌疑人和槍支彈藥、刀具、車輛、藏羚羊皮張等物。20多年前的這次親身經歷,讓他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有余悸。

據當時科考隊一名隊員回憶,李維東是隊裏的“全能冠軍”,不僅槍法好,還是一個技術嫻熟的機動車駕駛員。在日常巡護考察業務中,他既承擔自然環境保護方面的專業工作,又兼任科考隊的隨隊醫生。

常年野外考察和對生態環境調查研究,使他成為當地自然環境和野生動物保護領域的權威專家。前些年,新疆卡拉麥裏有蹄類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內工程建設對生態環境帶來破壞,在他的持續關註和推動下,問題得以解決。他還作為對卡拉麥裏保護區保護有特殊貢獻的專家,多次參與後期整改工作,見證了保護區整改恢復成果。

采訪中,李維東感慨道,“用胸膛保護生態”早已成為歷史,跟過去相比,現在全社會保護生態氛圍濃厚,“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深入人心,環保工作者真是趕上了好時代。

李維東自然生態保護服務工作室每隔4年進行一次伊犁鼠兔的種群變化全域調查,都會做一次伊犁鼠兔種群數量的最新評估。

“為伍自然不畏難,追逐鼠兔四十年,天山昆侖皆踏遍,覽勝山水仍少年。”最近,他的好友、中科院新疆生態與地理研究所研究員周華榮以此詩贈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