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老蛇纏腳周公解夢的簡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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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河南日報網

□呂誌雄

枯瘦的手筋脈凸起,緊握著一根枯幹的樹枝,在堅硬的灰色地面上用力刻畫出一道道蒼勁的劃痕,橫平豎直,漸顯現兩個字——中國。

這是我時常夢到的情景,也是我記憶中最真切的場景。那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我第一次認識漢字,教我的是我六十多歲的奶奶。

幾年前,我向父親說起這個情節,父親不相信,說你奶奶“睜眼瞎”,根本不認識字。確實,從我有清晰記憶之後,奶奶從來沒有寫過或者讀過一個漢字。然而,我的記憶又是如此清晰,怎麼會錯呢!再想一想,那時候辦有掃盲班,會不會是上了掃盲班,剛學了漢字就教了我呢?父親沈思一會兒,說,有可能。又說,上兩天掃盲班,你奶奶把認識的那幾個字早就忘了,畢竟掃盲時,她年紀已很大了。

奶奶生於上世紀之初,學寫字時年過半百,肯定會忘。字忘了,但我想,由掃盲班裏認識的這個別樣的“中國”,中國共產黨人締造的新中國,奶奶是不會忘的。

少年時,我睡在奶奶的腳頭,總抱著她的腳。奶奶說我是“小熱磚”。奶奶的腳是畸形的,腳趾及前半個腳掌都折了,壓在後腳掌下面,腳像竹筍一樣尖。我一邊摳著她腳上的繭子,一邊問奶奶,你腳咋這樣?她笑了說,你不知道過去的女人有多苦。她說,她有記憶起就是“裹腳”。咋裹腳?父母將哭叫著的她抱住,用一條條布纏她的腳。年齡再大點,力氣大了,纏腳時總踢騰,咋辦?父母將她的腳插到門檻下開的“貓洞”裏,這邊按著身子,那邊用布一點一點纏……

我十多歲時,父母從山上用架子車拉紅薯,總是母親駕轅,父親在旁邊扶著車桿,避免車翻到溝裏。奶奶洗著紅薯說,你媽遇到好時候,共產黨不讓裹腳了,把人解放了。又笑我媽,誰讓她有個大腳,不出力不中。其實,我媽個兒高,能駕得起轅,根本不是因為腳大。然而,多少年後想起來,奶奶是不是為她的小腳感嘆呢?我不知道她的小腳,整個改變了骨骼形狀的小腳給她帶來了多大痛苦。我只知道,少時看了武打電影,學電影裏的英雄用拳頭打樹,骨骼沒傷,只手背腫了,就痛得受不了。奶奶看著媽媽那樣的大腳,既是羨慕又是贊頌,是贊頌嶄新的中國,更是對新生活的向往。

奶奶聽說縣裏鐵路通過,她想坐火車。媽媽就抱著我二妹妹,攙著我奶奶,讓我跟在她們屁股後面,拉著我大妹妹,坐公交車到洛陽,從洛陽坐上綠皮火車,坐到我們臨近的一個鄉,再坐公交車回家。這過程我都忘記了,是母親後來給我講的。我只記得片段,奶奶坐在車窗前看外面飛馳的田野,張開只有兩顆牙的嘴笑。她拉著我,讓我數外面一眨眼就跑過去的樹木,她笑著,我也笑著。我有時想,三十多年前去世的奶奶如果能活到現在,如果坐到高鐵上,她該又是怎樣的興奮!

奶奶有兩個兒子得傳染病夭折了。她曾給我講起那可怕的情景,孩子已死了,為避免傳染給別的孩子,要燒掉屍體。奶奶說,我看到二兒子從火堆裏往外爬。我當時聽得毛骨悚然,後來想,這是奶奶的幻想,她希望兒子沒有死去,還活著,她想讓他活著,但她無能為力,只能幻想了。她還給我說我大姑的死。大姑死於上世紀四十年代,姑父被拉壯丁,不在家,大姑剛生下表姐沒多長時間就被婆婆虐待死了。這是我奶奶最大的傷痛。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奶奶去世時,我那時候正要考大學,請假回家陪伴在奶奶身邊,她被病魔折騰得一會兒昏迷一會兒清醒。就在去世前幾分鐘,她突然睜開眼,對我說:我夢見你大姑了,她在樹下紡花。那樹青枝綠葉的,可好!

記得小時候,因為小糾紛,我媽媽被一個年輕人打了,村裏調解,村幹部帶著打人者來到我家。那天,一向慈眉善目的奶奶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她指著打人者,說:“這是中國,這是共產黨的天下,容不得你欺負人!”

奶奶去世時,夢到大姑在青枝綠葉的樹下安詳地紡花,那是一幅多麼和諧的紡棉圖呀。這是奶奶對大姑的念想,也是她幻想著大姑活在當下,有黨撐腰,不受欺負。

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夢裏還是總有奶奶,她伶仃錐子一樣的腳步,滄桑溝壑一樣的皺紋,沈穩含笑意的眼神,都在告訴我,這是中國,啥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