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組
作者 | 渣渣郡
本文首發於虎嗅年輕內容公眾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裏，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在與罕見癌癥“心臟血管肉瘤”搏鬥兩年之後，Louis Vuitton 男裝創意總監、Off-White創始人兼主理人Virgil Abloh於2021年11月28日在美國芝加哥去世，時年41歲。
隨後，Off-White微信公眾號、Louis Vuitton 微信公眾號在北京時間11月29日發布了訃告。
圖片來源：公眾號@OFFWHITE-OFFICIAL
消息擴散後，朋友圈就炸鍋了：朋友們不是幻想起了“死亡經濟”的空間、就是RIP的轉發，整整一上午的討論都沒停。
在看重話題熱度與流量的網紅時代，僅就討論聲量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以另一個維度的“備極哀榮”。
就算你對 Virgil Abloh 這個名字不甚了解，也一定在馬路上見過這位愛在衣服背後畫斑馬線的時裝設計師的作品。
而無論你喜歡與否，Virgil的創作都對現實世界的時尚趨勢產生了巨大影響——他帶著小眾的街頭服飾走進主流時尚的奢侈品殿堂，將這兩個看上去不相交的世界連接起來，引領了時代的街頭文化狂潮。
在很多人的腦海裏，Virgil Abloh樣貌模糊。
有人覺得他是時尚煉金術士，有把街頭服飾點石成金的超能力；有人覺得他是一個狡猾的抄襲者，洞悉這個時代的消費密碼；還有人覺得他是潮流新王，給時尚改朝換代。
其實，抹去外界對他投射的宏大視角，Virgil 的一切企圖與成績全要從他17歲講起。而他的故事既關於逐夢、也關於族群。
Virgil Abloh生前接受采訪的時候，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17歲的自己。”
但如果你信奉“三歲看老、七歲看大”的箴言，那麼回看 Virgil Abloh 的童年，你絕對想不到他會有今天的成就。
作為來自加納的第二代移民，Virgil出生在1980年美國芝加哥郊外一個典型的辛普森式家庭裏：父親在油漆工廠做經理，母親還得在家做裁縫貼補家用。
Virgil的父母
圖片來源：The Sun
按照傳統觀念，父母這麼辛苦，孩子好好學習才是正道。但Virgil呢，很明顯對參與街頭文化的興趣更大。
在那時，Virgil每天滑著滑板下學，到家主要就幹兩件事，一件是聽他爹的唱片練打碟，另一件就是在作業本上練塗鴉。
由於創造力實在太過充沛，Virgil還好幾次充滿信心地給Nike總部發送自己創作的球鞋設計圖紙，但每次激情揮灑之後，換來的都是一句“我們不接受該設計”的冰冷回復。
1996年Virgil作業本上畫的塗鴉，那時他16歲。
但，這些愛好在家長看來都難以讓這個移民家庭逆天改命；因此，他們還是希望Virgil能夠在主流賽道上穩健馳騁：比如放棄那些玄之又玄的街頭藝術，去學點好就業的專業。
“最終，我學了土木工程，因為我的父親想要一個學土木工程的兒子。”在2015年的一次校友會上，已經在時尚圈頗有名氣的Virgil回憶了當初報考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的經歷。
“盡管這個專業不是我最喜歡的，但這個教育給了我一套縝密的思路教我如何反叛……比如，當你意識到那些計算方程式在現實生活中沒多大用的時候，你就學會了一心二用——去幹你想幹的。”Virgil在那次校友會上這樣說道。
2015年那場演講中的Virgil
盡管沒有學自己想學的，但Virgil並沒有忘記17歲時的夢想——創造街頭藝術，設計自己的產品。
不過，實現這個夢想的機會，對於大學時代的Virgil來說實在過於遙遠。為了貼近它，趁著互聯網普及的東風，他在網上跟朋友建了個名 THE BRILLIANCE 的博客，專門分享穿搭和自己的時尚見解。
在網上的持續輸出，不但讓 Virgil 成了小有名氣的KOL，也讓他重新接入了時尚軌道。
更重要的是，這種努力給他提供了一個真正進入時尚界的機會。
Virgil踏入時尚界的契機，源自一段網絡社交。
2002年，一個叫Kanye West的初創公司老板，在網上衝浪的時候發現了Virgil，覺得這人有點意思：不但懂時尚、有想法，而且能寫稿、搞設計，著實是個人才。
在經歷了幾輪互聯網語言的推杯換盞之後，Kanye就把Virgil拉近了自己的創業工作室當自己的助手。
說是助手，但跟雜役也差不多，其工作的繁重程度，就跟剛過天使輪的初創公司實習生差不多：
不但得負責Kanye的造型，還得沒事幫大哥寫寫公關稿、整整平面設計。
Virgil & Kanye
這段忙如狗的日子，結束在3年以後。
2005年，憑借自己出色的工作能力，Virgil成為了Kanye的副手。
與此同時，他的老板Kanye也憑借《The College Dropout》專輯，獲得了第47屆格萊美最佳說唱專輯獎，名利雙收。
經濟上的成功，希望能在時尚領域有所發揮，為此Kanye和Virgil在2009年跑到了Fendi的羅馬總部拜師學藝，幹上了月薪500歐的實習生。
《The College Dropout》
初來乍到的哥倆，本以為Fendi是來了就能上課的培訓營，落地就有各種老師傅教他們大招。
但到了之後，才發現人家只把他們當成玩票的混蛋，以為他們就是過來鍍層金就回美國騙錢的時尚登徒子。因此不讓他們幹啥核心業務，就讓倆人當公司快遞員——打文件、送文件。
面對困難，哥倆決定兩步走，明面上先跟同事們搞好態度：倆人天不亮就到公司打卡，每天給同事買咖啡，從前臺到裁衣師傅一個不落。
暗地裏倆人如饑似渴地學習一切服裝設計的奧義，不但瘋狂到一見面就開始討論各種工藝的細節，甚至還潛入Giuseppe Zanotti工廠觀察他們女鞋設計過程的細節。
這種努力是有效的，當哥倆在研習時尚2年後，覺得自己還差點意思，該去英國聖馬丁得鞏固鞏固理論讀個研時候，碩士導師Louise Wilson 直接拒絕了他倆的申請：
“You guys are idiots. You know more than my students. Why on earth would you want to go to fashion school?——你倆就像白癡，你們懂的比我學生都多，為啥還來時尚學校？”
2011年，kanye和Virgil正在參加倫敦的克裏斯托弗·凱恩的時裝秀
得到時尚大師認可的老哥倆，信心滿滿地回國開整，但跟萬事諸順的Kanye相比Virgil的時尚之路就顯得比較慘了：
自己創造的第一個品牌 Pyrex Vision 僅僅開業1年後就中道崩殂。
出師不利的virgil痛定思痛，覺得炫酷的標語固然惹人眼球，但要是衣服材質太爛也不會持久；因此他決定將從Fendi學來的各種工藝，融入自己新創作的街頭服飾之中。
這就是你兩年前逛三裏屯，遇見10個人得有8個人穿的 Off-White。
在那時，千禧一代對街頭服飾的追逐讓奢侈品牌意識到了年輕化的必要性。Trendalytics 在2018年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價值3090億美元的街頭服飾行業在全球時尚奢侈品市場的影響力得到了空前提升。
盡管“有腔調”“精英味”是奢侈品牌的傳統，但在年輕人澎湃消費力面前，絕大多數品牌都開始了年輕化轉型。2018年3月，LVMH集團任命Virgil Abloh成為 Louis Vuitton 男裝創意總監。
面對當時社交平臺上“Virgil加入LV會是時尚末日”的質疑，Louis Vuitton董事會主席兼 CEO Michael Burke對媒體表示：“我們一直對他很感興趣，他有顛覆流行文化的創造力，這是天賦。而且他對奢侈品和工藝方面的了解，也能為 Louis Vuitton 男裝註入新的活力。”
Michael Burke和Virgil
在各種壓力之下，Virgil Abloh 作為Louis Vuitton首位非裔創意總監在全球2億觀眾的註視下，完成了自己的首秀，創造了屬於千禧一代的時裝新紀元。
成功完成走秀後，他和老友Kanye West相擁而泣，成為當年時尚領域最著名的畫面。
在他完成17歲夢想，帶領街頭服飾登堂入室的感動之外。他創作的結果也受到了商業社會的認可：他的首個系列產品，在東京快閃店的前2天的銷售額，就比此前全球關註的Louis Vuitton x Supreme系列高出30%，達到1.8億歐元。
Virgil和Kanye West相擁而泣
不管你喜不喜歡他，都無法忽視他的影響力。如今，甭管是和Nike聯名的The Ten、還是跟IKEA做的地毯、亦或是跟博朗做的小鬧鐘……Virgil 的作品都成了年輕人追逐的目標，真正實現了他“用作品激勵和影響他人”的夢想。
而在圓夢之外，Virgil 仍有更大的企圖藏在他的作品之中。
去年Virgil在央美設計學院《後疫情時代藝術、時尚和品牌對社會的貢獻》的線上講座中，提到了一個特別有趣的點：
“我的藝術生涯一直被非裔經典影響著，我想用個人故事去證明世界上不止一個經典，非洲裔也有經典，這是我的創造觀。面對主流經典中沒有我們的過去，我們該怎麼去創造未來？”
事實上，在作品中，Virgil一直都在利用非裔族群的流行文化元素進行創作。
舉個例子，他在初創品牌 Pyrex Vision 中特別用心地打造了經典標誌“Pyrex + 23”，並把它轉印在Oversize版型的Ralph Lauren的法蘭絨襯衫上進行販賣。
Pyrex指代吸毒用的玻璃泵，而23則代表喬丹的球衣號，而Ralph Lauren法蘭絨襯衫則指代非裔群體對富裕的追求。通過這些元素的組合，Virgil說出了自己想說的：美國底層非裔想要逆天改命的最簡單方式只能靠販毒和籃球。
這種努力，並不僅僅是設計而已，2020年Virgil籌集了100萬美元，設立了後現代獎學金，就是為了幫助更多非裔通過時尚設計師這條路逆天改命。
一個比較流行的說法是：Ralph Lauren的創始人是白俄猶太移民也受到了種族歧視，這讓非裔感同身受。
另一方面，在70、80年代Ralph Lauren又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因此被人追捧。
從上世紀三十年代，非裔精英開始通過文化創作喚醒族群意識的哈萊姆運動開始；到上世紀七十年代，從布魯克林起航的嘻哈黃金年代；再到今天說唱、塗鴉、舞蹈……融於主流青年文化，非裔族群文化已經在一代一代的創作者的接力中逐漸長成了參天大樹。
想到這，你便會對Virgil Abloh生前那句名言了有了更深的理解：
“時尚可以讓人們忽略現實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又或者參與其中。”
“在我小時候，總有人經告訴我：‘他們更願意成為全球公民，而不是某個特定地方的公民。’我一直把這句話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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