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天上飛來一個大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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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雲

清末民初,隨著封閉的國門不斷打開,很多“開眼看世界”的國人在勇於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學習的同時,也在通過對東西方文化的比較,重新定位中國傳統文化的歷史坐標,甄別其中的精華與糟粕。如果說涉及禮教和制度等方面比較容易區分優劣、得出結論的話,那麼對於邊緣文化,尤其是那些與鬼神相關的玄學,則存在認識上的偏差,一種是捍衛其有,一種是力證其無,百年後讀來這兩種相悖的觀點,格外有趣——這篇敘詭筆記,筆者就從一個特殊的角度:清末筆記中對“域外詭案”的記錄,為讀者對此做一呈現。

一、郭則沄:黑蝶繞頂破奇案

“遠西人頗持無鬼之論,而怪異亦復有之。”清末學者郭則沄在《洞靈小誌》一書中,記述過兩起發生在國外的“詭案”。

一則摘自路透社電訊。維也納有位施洛夫人,有一天和她十八歲的女兒同時“暴卒”,警察在勘查現場時,發現一只黑色的蝴蝶“繞女屍而飛”。本來大家以為只是個偶然現象,誰知屍體即將下葬時,“蝶復見”,繼續繞著兩具棺材飛來飛去。這時有位客人來參加葬禮,“蝶飛繞其頂,揮之不去,而旋繞愈急”。那客人頓時顯得惶恐不安,撒腿而逃,不久便到警察局自首,“自承謀殺母女二命不誨”。此案在維也納引起很大震動。郭則沄在文末感慨:“今之辟鬼者,必敘述歐化,寧知歐洲亦有此等異事耶。”意思是那些動輒拿西方科學來質疑世上有鬼的人,且看這條新聞,難道歐洲不是照樣有“冤魂認兇”這樣的事情嗎?

另一則案件發生在墨西哥,“有僑商關某者,粵人也,頗饒於資”。他的一個同族兄弟的兒子某甲來墨西哥投奔他,此人學無所長,一時間找不到工作,關某就送給他一輛摩托車,讓他學習駕駛,待他熟練後讓他幫忙運送貨物,怕他初來乍到,對當地路況不熟,又找了個幫傭跟他一起出行。有一天那幫傭生病,某甲獨自駕車外出送貨,“竟不返”。關某懷疑是幫傭綁架了某甲,趕緊向當地警察局報告,最後警方在一座橋下發現了某甲的屍體,“腦受重傷,已死而目不瞑”。對幫傭的審訊證明,他確實毫不知情。案子懸而未決,關某只能撫屍痛哭說:“你若泉下有知,不要放過殺害你的人!”不久,檢察官到犯罪現場驗屍,“忽遇一摩托車繞行衢陌,三匝未已”,車上坐著三個年輕人,神色慌張。大家看著這輛在犯罪現場繞來繞去怎麼都無法離開的摩托車,都覺得奇怪,而跟同前來的幫傭認出,那輛摩托車正是某甲生前所駕駛的,馬上向檢察官報告,隨即將他們捉拿。三個人望見某甲的屍體,臉色變得慘白,“即當眾自述奪車害命事,歷歷不諱”。這三個兇手伏法後,關某給某甲下殮時,一邊撫其目一邊說:“爾仇報,目可瞑矣。”某甲的雙眼“應手即閉”。圍觀的外國人都很驚訝,“謂是鬼有靈,若死而不死者”。有位華人在旁邊開玩笑說,你們總是欺負我們中國人文弱,卻不知道中國人活著的時候以守雌的態度溫和處世,死後個個都是鬼雄也!

《洞靈小誌》

二、汪康年:鬼魂竟能接子彈

郭則沄的《洞靈小誌》,堪稱清末最厚的一本“談玄說鬼”的誌怪類筆記,而筆者近來讀他自訂的《郭則沄年譜》,筆下亦多有靈異,可見他對鬼神之說篤信不疑。前面所引兩則筆記雖然有幾分慪氣之意,卻也能看出當時西方科學在破除迷信方面,給國人以很大衝擊,畢竟曾經深信不疑的神鬼幽靈,被漸次證明無非是心理作用或聲光電能夠解釋的物理現象,確實令人有當頭棒喝之感。棒喝之下,有人更昧,也有人猛醒,當再次耳聞目睹此類事件時,更傾向於用理性加以闡釋,而不再歸結於超自然力的作用,比如與郭則沄同時代的汪康年,就是其中之一。

作為中國近代報刊業的開拓者,汪康年對時政和西學廣有了解,他很註重將發達國家發生的奇聞軼事刊載報章,以開拓國人眼界,有些就收錄在了《汪穰卿筆記》一書中。

“西人不講風水之道,往往亦有兇宅,雕梁畫棟,廢而不居,以其不利於人故也。”俄羅斯彼得堡都城外二十英裏,“曠野之間有廈屋甚廣,建造尤其精雅”。相傳這座別墅是俄國一位伯爵的舊第,“落成後,居人於夜深恒見有白衣二童侍與教士數人歌唱而行”,導致居住者驚恐不安,幹脆搬離,遂廢棄之。1884年,沙皇在彼得堡郊外閱兵,“隨行將士甚眾,逆旅(旅店)難覓”,有個參加閱兵的奧地利軍官看上了這棟荒廢已久的別墅,“愛是屋清幽,借居之”。附近的人們將此屋有鬼魂出入的傳說告訴了他,他卻不信,在樓上一間空屋子裏支了張床便住下了。傍晚時分,有幾個同僚來看望他,談笑甚歡,期間說起別墅鬧鬼之事,那軍官拔出手槍來說:我今晚就把手槍放在床頭,看哪個鬼敢來找死!大家接過手槍來輾轉遞玩,發現裏面已經上了六枚子彈,見天色已晚,便將槍放在他的床頭,一起離開。

“入夜,寂無他異。”大約十一點左右,軍官睡得正香,“睡中聞樓下歌吹聲甚亮”,他大驚之下,一坐而起,聽到樓梯上傳來很多人的腳步聲,趕緊把放在床頭的手槍抓在手中以待之。“既而房門自開,數童子執巨燭而入,後有教士數人執鈴鐸高唱,面色粉白,形容怪異”,向著那軍官喃喃然仿佛是念誦可怕的咒語一般,並一步步向他的床榻逼近。軍官驚恐萬狀,急忙朝著為首的教士開了一槍,誰知轟然巨響之後,那教士竟接住子彈拋擲在地上,而念誦如故。軍官“又彈之,又為接擲,六子開盡,教士等無所損傷”,軍官駭極,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那些“鬼魂”湊到近前一看,他已經被活活嚇死了……

原來,那些教士就是傍晚來看望軍官的幾位同僚裝扮的,而手執巨燭的童子也是他們花錢雇的,“徒手接子彈”的奧秘,就在於這幾位同僚輪流把玩手槍時,趁著軍官不註意來了個偷梁換柱,用沒有彈頭的子彈更換,那軍官毫不知情,所以“發槍能響而不能傷人”,而教士“接住”的子彈才是原本裝在手槍裏的真子彈,他們本來是想跟軍官搞個惡作劇,誰知竟鬧出人命來!

《汪穰卿筆記》

三、狄葆賢:千萬賞金證鬼難

在《汪穰卿筆記》中記載的另外一起“紙燈奇案”也相當吊詭。

汪康年曾經赴日考察,在東京的日本橋目睹了一次佛教活動,見無數用紙折疊成的圓形燈“千百結為塔,遠望如繁星,頗為佳妙”,後來他才知道,此物名為西瓜燈,“價廉不耐於用,供兒戲耳,然聚之多以點綴夜景,亦有別致”。後來汪康年在查閱巴黎稅冊時,發現法國對此物進口量奇多,僅僅巴黎一座城市,三個月竟買了五十萬法郎的貨品,覺得很是不解,“因思西人有煤燈、電燈、火油燈,到處皆遍,何需於此”?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法國人購買西瓜燈是用於茶會或點綴園林,由於此物易燒易毀,才購買量巨大。後來,法國人看出其中商機,便進行仿制,也很精美,甚至饋贈給外國使節。有一次將一箱西瓜燈贈給俄國公使,俄國公使帶回國後,將其轉贈給皇後,誰知拆箱之際,竟在紙燈之下仰臥著一具一絲不掛的女屍!

此事頓時引起俄國皇室的震驚,很多恐怖詭異的傳聞迅速散布開來。俄國警方詢問公使是怎麼回事,公使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爭辯說這個箱子在送來時我親自點過數,裏面共有兩千盞折疊好的紙燈籠,根本就沒看見過什麼女屍。法醫經過檢驗,發現女屍系毒死,死亡時間大約在七八天之前,於是又問公使,七八天以前,這個箱子是否拆開過。公使說我回國匆忙,未曾拆開。警方又問路上可曾安置在什麼地方?公使說在柏林勾留過一周,“寓在某客棧,余因行李太多,不能盡安房內,凡無關緊要諸物皆置於房外弄中,此箱亦在其列”。警方又問箱子都是怎麼排列的?答曰“燈箱疊在諸箱之上”。警探隨即前往柏林,找到公使寓居過的那家旅店仔細探訪,得知在公使居住的那一周,有荷蘭夫婦也住在旅館中,所居房間離放置燈箱的地方很近。荷蘭夫婦感情不好,經常聽見他們在吵嘴,一天那妻子突然不見了蹤影,丈夫只說她負氣先回荷蘭了,第二天自己也離開了。警探拿出女屍的照片請侍者辨認,侍者連連點頭說,正是那位失蹤的妻子,分明是被其丈夫毒殺,終於偵破了這一奇案。

《平等閣筆記》

由此不難看出,在當時,面對國外一些真實發生的且帶有詭異色彩的案件,中國的有識之士在介紹時,不再像過去那樣渲染其恐怖氛圍,或者用超自然力表現其發生或偵破的經過,而是強調科學的勘驗方式和詳細的調查走訪對破案所取得的決定性作用……清末學者狄葆賢在《平等閣筆記》中,記著名教育家馬相伯所述一事:美國有一巨富,迷信鬼神之說,曾經刊登廣告,“願以家資數百萬為賞格,存於銀行,如有人能使鬼之形狀,確實有據,發現於人前,使人鬼之界無阻者,即以此資相贈”。這之後,無數美國研究者致力於“鬼神真實存在”的考證工作,然而四十年過去,這筆賞金在銀行中利滾利已經價值千萬,卻沒有任何人能證明鬼的存在——其實,在這則筆記中,最微言大義的還不是“找不到鬼存在的證據”,而是“想證明鬼存在就必須拿出證據”的科學精神,這才是歷史的巨大進步,甚至暗含著對中國現代刑事偵查工作——甚至對中國現代偵探小說的啟蒙之用。

責任編輯:顧明

校對:欒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