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我夢到煮紅薯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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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夏德明

01

提起地瓜幹,上了年紀的五蓮人大都百感交集吧。

饑也瓜幹,飽也瓜幹;苦也瓜幹,甜也瓜幹;愛也瓜幹,恨也瓜幹。

瓜幹,承載著村莊一代又一代人沈重的鄉村情感。

那些從村莊出走的少年、青年,誰會輕易地忘記瓜幹呢?誰會嫌棄、背叛過瓜幹呢?

那些極個別背叛了瓜幹的,大概都出事了吧。

身在異鄉為異客,每逢秋季思瓜幹。

如果鄉愁能曬幹,你會發現不過是一頁瓜幹。

02

我在《面條||潔白柔軟的身段,是多少窮孩子的夢想》(點擊閱讀)中寫道:

“ 年輕的奶奶要改嫁,偷偷抱著年幼的父親跑了。剛到諸城,被得知消息的族人趕去攔截下來。 父親被抱回來,成了孤兒,寄養於叔伯兄弟。”

父親終於長大成人,婚後還是和叔伯大哥家一個鍋裏摸勺子。

正月15,我的大爺就去借地瓜幹;正月22,娘生的我。

大娘把幾頁借來的地瓜幹浸泡,上鍋餾了,端給我的娘在炕上吃。其余一家人----父親,大爺大娘,叔伯大哥、小哥、大姐、小姐姐,在當門裏喝稀糊嘟。

(其實,我稱大爺、二大爺為爺,稱大娘為娘,稱二大娘為親娘~~二大爺當年一表人才,但不顧家人反對,取了寡居的大娘,未曾生育,後來我們兄弟姐妹一致稱她“親娘”)

娘招呼最小的、四五歲的二哥,一起吃瓜幹。二哥拿著一頁,張揚著,興高采烈地咀嚼、品嘗。

大娘大聲斥責我的娘:“依著他吃得吃多少!”阻止給她的親生兒子吃瓜幹。

~~過去快60年了,這一句“依著他吃得吃多少!”,娘至今記得清清楚楚,一個字不差;那語調也能模仿出來。

幾年之後,我的大姐出息成人了,個子高高,俊俏模樣,是村裏有名的一枝花,那可真是“要樣有樣,要活有活”,但被我的大爺嫁給戶部黃巷子村陳家做妻,換回了一提籃地瓜幹。

大姐嫁的男人,相貌、體質、能力皆不及一般,又老實,懦弱,實在配不上大姐。我實話實話,也不怕他知道了。

大姐一輩子過度操勞,自然留下了一些後遺癥。現在已是風燭殘年,每次去看她,她還忘不了和我談那一提籃瓜幹。

大姐夫~~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不稱他姐夫,一直稱表哥~~在一旁嘿嘿的笑。

就憑那一提籃地瓜幹,一家人暫時度過了難關。

生活慢慢好起來,就不需要用漂亮的二姐換地瓜幹了。

二姐是自由之身了,嫁給鄰村小於子一戶姓丁的好人家,二姐夫吃國庫糧,人也帥氣,聰慧伶俐,知書達理。

村裏的識字班都羨慕嫉妒恨,但有什麼用?有的爺娘還指望著她換地瓜幹,或者給她哥哥換個媳婦。

03

上周末,愛人買回一袋子地瓜。我問多少錢,她說9毛。

我感嘆太便宜了,並有些心酸:你從田裏運一些土塊來城裏售賣,也少不了9毛啊。

因為我知道,種地瓜,就像是村裏養個孩子。

翻土,築壟,育苗,插秧,施肥,澆水,掐秧,翻秧,一遍遍的除草~~每一個步驟都可以累你個半死。

最後地瓜被一撅一撅地刨出來,一排排的,像殘兵敗將,仰面朝天,等待命運安排。

從地瓜到地瓜幹,還一段考驗體力與智慧的農活。

切瓜幹是最吃力的。最老式工具,像切片的“擦窗”,用手拿著地瓜來來回回地擦。

後來有了專門切瓜幹的“鍘”。

搖鍘最累,只能換著人搖。如果速度、力度達不到,就會卡殼。

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紛紛請戰,紛紛敗下陣來。

我也在其中,也愧對“少年強則中國強”。

曬瓜幹,最怕下雨天、連陰天,很容易“曬”成眼鏡。

腐爛,發黴,變質,只能餵豬,但這是豬的硬菜。

也許,刨地瓜的那些日子,村裏的豬們天天仰望星空,祈求陰雨連綿。

據說,一等生產隊隊長、家長料雨如神,避開雨天;二等的,聽天由命;三等的,也是料雨如神——何時曬瓜幹何時下雨,不早不晚,於是就有“他大,xx家今日曬了,咱別跟著”的笑談。

曬瓜幹,一頁頁地避免重疊地擺放,倒退著擺放,雙腿最累。

“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編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

活是這麼個活,但沒有這麼詩情畫意。

至於擺放的地點,最上是山腳的石板。

石板少,必須要早早搶占。

你看見石板中央有一撮地瓜秧,被石塊壓著,就意味著名花有主了。

其次是幹涸的河床。

寬闊平坦,運輸擺放方便,但有暴雨之憂。

最下的田間地頭。

土壤剛剛翻出,地面潮濕,不易晾曬,非艷陽高照、懶到極致不會出此下策。

那時節,遠望去,從山腳,到田間,再到河床,這兒一片,那兒一片,斷斷續續。

村莊就是瓜幹的大曬場。

04

拾地瓜幹,也是麻煩事。

半夜破鑼聲撕裂地響起,“到xx拾瓜幹嘍”,“所有人員,婦女,孩子,都去!”聲嘶力竭,驚恐萬狀,如大難臨頭。

天有不測風雲,原來是大雨突降。

在河床,沒有燈光,人影憧憧,都在黑暗中摸摸索索,憑手感撿拾瓜幹,與流水爭搶。

那時我很小,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常常忘了自己在幹什麼。

遇到一直風和日麗,那是“老天有眼”。

婦女、孩子們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地拾瓜幹。

男人則去幹重活了。

最後,漫坡遍野地去拾瓜幹皮,交給學校,稱一稱,記在本子。多的,開學後能發一個演草本。

05

在村莊,瓜幹好像是略小幾圈的鋼镚,是無法折疊的紙鈔。

我還記得,大榆林村張見友家用瓜幹換陳姓人家的麥子的情形。

好像是一兌一吧,只因為瓜幹充饑,緊吃——吃飽永遠高於吃好。

那時,張是村裏的供銷社售貨員,是響當當的人物,後來一度當過村主任。村裏的第一口壓水井,就是他家打的,我在一旁看熱鬧。

我接到大學通知書之後,沾親帶故的,他拿著一盒大前門去我家,父親高興地請他喝酒。

如今他離世很久了。有時路過他的家門口,我就會想起一些他的故事來。

我還記得,一幫夥伴商量湊瓜幹換豆腐吃,每人從家裏偷幾頁,只有一名夥伴說,他家的瓜幹密封得嚴嚴實實,實在插不進去手~~其實,他是怕挨揍,他老的下手最狠~~逼得他在木桿上綁上襪子,偷大隊糧囤裏的瓜幹。

我還記得,饞媳婦偶爾用瓜幹換塊豆腐,婦女、老人就會在她背後指指點點:“不過日子。”

我還記得,要飯的上門,便送一頁、半頁瓜幹。

06

瓜幹可以溜了吃,煮了吃。

可以磨成面,包包子,搟面條。

最普通、最經典的吃法是烙煎餅。

瓜幹用大盆浸泡一天一夜,撈到大黑鍋裏,一刀一刀地剁碎~~哪個60、70後小時候沒幹過?

再用石磨磨成面糊。推磨最愁人~~哪個60、70後小時候沒幹過?

我最討厭推磨~~一圈一圈地轉,一圈一圈地磨洋工。

驢子蒙眼是不是不累?我就閉上眼睛,還是累。

只是眼不見石磨為凈。

其實最累的還是烙煎餅的女人。

在熱氣騰騰的鏊子面前,一坐就是半天,挪動不得。

將面糊團出球狀,捧到熱鏊子上,拍打著滾動,一圈一圈塗滿;再拿起刮板蘸水,一抿一刮,就揭下來一張薄如紙張的煎餅。

那一張張純手工制作的、散發著瓜幹又香又甜的煎餅,餵飽了我們的童年少年。

即使走出村莊,人到中年,人到老年,那味道依舊經久不散,在記憶深處。

你現在拿起一張瓜幹煎餅,隨便卷點什麼,

就能咀嚼出一些鄉愁。

夏德明:山東日照人,大學本科,正高教師,擅長散文寫作。本文選自公眾號《漁舟之唱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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