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的KTV，在大家的哄鬧之中，我吹滅了蛋糕上的二十根蠟燭。
眼前的每一張臉都是熱烈的，就連素來嚴肅寡淡的宋馳，眼裏也裝著淺淺的笑意。
閨蜜佳佳道：「該送禮物了，秋秋，你知道我是個窮光蛋，別嫌我禮薄。」
我錘了她一下，歡歡喜喜接下她送的手賬本。
其他人也緊隨其後，因為我事先打過招呼，最貴的也就是一只MAC的口紅。
大家都已經送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馳身上。
作為我的男友，他今天是第二主角。
他嘴角還噙著剛才那一抹笑意，伸手遞給我一個袋子。
裏面是個粗糙的紙盒。
我的期待值瞬間被拉低，等到盒子拆開，心更是「唰」的掉入谷底。
是一個小小的水晶球，一看就是學校小超市隨便買的。
翻過來後，底座上38元的價格標簽都沒摘。
像是在惡狠狠的嘲笑我：看，你在他心裏就值這點錢。
我緊緊的攥著水晶球，底座粗糙的棱角磨的掌心很疼。
我扯了扯嘴角：「這就是我的生日禮物？」
他打了兩個月暑假工，已經領到了工資，之前也說過會精心準備。
宋馳眉頭微蹙，在各色的目光中白皙的臉染了一層羞憤的紅，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捏成了拳。
他沈默著沒說話，蘇燕卻站了起來，怯怯的說：「學姐，宋哥知道你喜歡水晶特意挑的這個。你剛才不是說，禮物不分貴賤你都會喜歡嗎？」
宋馳看了她一眼，眼神裏帶著淡淡的感激，抿緊的嘴角也放松了點。
這一秒，委屈和醋意如熱浪一樣滾了上來。
我諷刺的笑了：「他給我買38一個的水晶球，卻幫你墊了2400的學費。作為女朋友，我連問一句的資格都沒有嗎？」
蘇燕絞著手指，紅著眼眶：「學姐，那錢我會還上的。宋哥是真沒錢，他是刷了花唄才夠幫我墊付……」
原來還是借錢墊的。
我更堵心，目光銳利又憤怒：「你自己沒爸媽嗎，憑什麼要我男朋友給你出學費！」
蘇燕臉色發白，眼淚「唰」的一下就出來了。
宋馳眉頭蹙得更緊，他抓著我的手腕，聲線冰涼：「陸秋，你給燕子道歉，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含著金鑰匙出生。」
我是陸秋。
她是燕子。
我的身體繃得緊緊的，極力忍著不哭，輕輕的嗤笑一聲：「投胎投的好，難道是我的錯？」
我很少刻薄頂嘴，宋馳有些不快，卻稍稍放軟了口氣：「陸秋，生日年年都有，可交學費是正經事。我答應你，等我下個月拿到家教費，我給你補一個。」
我垂下視線看自己的手，因為他太有力，我的右手血流不暢已經發紫。
我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出，直視他那雙幽深的眸：「宋馳，我難道缺你幾十塊錢的禮物？」
我在意的，是他沒有將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是他對蘇燕過分曖昧的態度。
我們之間的貧富差距，一直是他的逆鱗。
這一句刺激了他蓬勃的自尊心，他臉上的血色褪的幹凈，眼裏也像是驟然被冰封住。
「陸秋，或許我們並不合適，你要是想分手，我不會糾纏你。」
02
又是這樣。
我將一腔委屈和憤怒用力咽下，平靜的點頭：「好，那就分手。」
宋馳的表情很愕然。
因為過去只要他祭出分手的殺手鐧，我就會立刻變乖巧，不再「作妖」。
其實我心態已經快崩了，所以說了句我想一個人靜靜，趕緊衝出了包廂。
外面的空氣陰沈而潮濕，正如我此刻的心一樣。
我想打個車，才發現手機忘在沙發上沒拿，我身上又沒現金，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身上響起一道聲音。
「陸秋，咱們把話說清楚……」
我回頭看到宋馳，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晃著他，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心裏冒出一顆小小的芽：「他是來，挽留我的嗎？」
「學姐……」蘇燕也匆匆跑了出來，一邊下臺階一邊道，「學姐，你別誤會，我跟宋哥就是從小認識，我就拿他當哥哥一樣。」
「嘭」
她話還沒說完就踏空臺階摔在地上，發出一聲痛呼。
宋馳回頭去看她，她眼含熱淚，楚楚可憐：「宋哥，你別管我，我沒事的。」
宋馳遲疑了下，對我說：「秋秋，你在這別動，我去看看。」
我看著他小跑著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蘇燕扶起來，再擼起她的褲子查看膝蓋……
下意識想起之前我學騎小電動，不小心撞在生銹的欄桿上，腳背蹭掉一大塊皮，腫起的像是饅頭一樣。
當時是晚上，校醫院已經關了。我覺得過一晚也沒事，可宋馳聽說後一路從自習室狂奔回來，說服嚴厲的宿管，直接到我宿舍，將我從五樓背下來，背到校門口去坐車。
「秋秋，必須要盡快處理，萬一破傷風，你可能會死，我不想你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他愛過我，或許現在還愛我吧。
只是，親眼見到他將這份本獨屬於我的溫柔復制給旁人，我真的忍不住生理性惡心。
我退後兩步，轉身離開的時候，分明看到蘇燕撩起眼睛看了我一眼。
可她非但沒提醒宋馳，反而還發出很大一聲吃痛的吸氣聲。
好像為了襯托我的處境，老天爺竟然在這時候下雨了。
我沒傘沒手機沒錢，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就這樣在雨裏漫無目的的走。
這時，一輛奔馳大G滑了過來，車窗降下，露出江熠戲謔的臉。
03
他明明不近視，卻帶著一副騷包的金絲邊眼鏡，嘴裏叼著根沒有點燃的煙，伸長脖子幸災樂禍的看我：「喲，這不是我們院花陸秋嗎？怎麼淋的跟落湯雞似的，你假模假樣的好男友呢？」
副駕駛上還有個打扮清涼，半個胸都擠在空氣裏的妹子。
她瞧了我一眼，聲音粘膩：「熠哥，這就是你那腦子不好使的白月光嗎，看樣子是被拋棄了，嘖嘖！」
真是人一倒黴，什麼狗屎都會碰上。
我正想要懟回去，江熠一個巴掌拍在半胸的後腦勺上，臉上笑容盡失，冷酷無比：「閉上你的臭嘴，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她。」
「滾下去！」
半胸都驚呆了：「熠哥，她以前拒絕了你多少回，你不會還要舔吧。」
尋常男人聽了這，估計要發飆。
可江熠的腦回路異於常人，他璀然一笑：「可不是，我就要當她的舔狗。」
半胸目瞪口呆，氣的開門下車，淋著雨跑了。
江熠摘下眼鏡，笑著看我：「女神，要去哪兒，舔狗送你啊！」
我本來不想上他車，可宋馳已經拐過了路口，朝我的方向跑過來了。
就當打個專車，我回頭付他雙倍的車費。
車子經過宋馳身邊的時候，江熠特意放慢了速度，笑的得意非凡：「宋馳，怎麼在這碰到你了。我急著送人，不然就跟你一起吃個夜宵了。」
宋馳看到副駕駛上的我，臉色煞白一片。
江熠，一直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04
他們兩是計院的兩大名人，宋馳是標準美強慘，自幼喪父，性格沈穩努力又自律。
江熠則家世顯赫，父母寵愛，張揚輕浮又散漫。
別人上課他睡覺，別人泡圖書館他打遊戲。
可到了期末，他在圖書館突擊半個月，出來的分數能跟宋馳不相上下。
而且，當初江熠曾高調的追求過我。
宋馳一度覺得，我可能會喜歡壞小子江熠。
可我從未對玩世不恭的江熠心動過，我一直是備受寵愛的小公主，或許正是如此，所以更著迷努力自持的宋馳。
在一起後，為了讓宋馳放心，我沒有與江熠有過任何牽扯，拉黑了他的聯系方式，甚至會刻意避開有他的場合。
一路上江熠話多，我沒心思搭理他，轉過頭去看窗外。
衣服濕了有點冷，我默默打了個哆嗦，沒一會就感覺車子裏的溫度變高。
原來是江熠把熱空調開了。
他穿著個外套，捂得腦門汗津津，見我看他，他挑眉：「怎麼樣，我是不是比宋馳體貼？」
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疫情期間，學校管得嚴，可江熠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那輛張揚的奔馳大G一直將我送到宿舍樓下。
我準備下車，他叫我等等，自己卻一溜煙下去，幫我拉開車門：「女神就該有女神的排面，怎麼能親自開車門呢！」
我有點無語：「謝謝，車費等我拿到手機支付寶轉給你。」
他笑嘻嘻的應了一句：「行啊！」
我轉身準備上樓，他叫住我，扔給我一個盒子。
宿舍門口昏黃的路燈下，他笑的玩世不恭：「陸秋，二十歲生日快樂。沒提前準備，就拿這個當生日禮物吧。」
05
回宿舍打開，是一盒五顏六色的彩虹糖，看包裝應該是進口的。
我隨手挑了一顆放在嘴裏，甜蜜的滋味在唇齒間融化。
挺好，至少能抵消一點點，我心裏的苦。
一個多小時後，室友們也都回來了，大家紛紛安慰我看開點。
我跟宋馳鬧過很多次矛盾，除了佳佳外，其他人都不覺得我們真的會分手。
佳佳把手機給我帶回來了，微信裏沒有宋馳的消息。
我給江熠的支付寶轉了一百塊。
他幾乎秒回：「江老板大氣，咱們加個微信，以後需要司機，我隨叫隨到。」
我拒絕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發現他偷了我螞蟻森林的能量，還把我的小雞暴揍了一頓。
習慣使然，明明上午沒課，我竟然七點半出現在了食堂。
因為以前這個點，我都要陪宋馳一起吃早飯。
那麼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宋馳。
他偱慣例已經提前買好了雙人份早餐，還是特意去校外肯德基買的，一般他不舍得這麼奢侈。
天氣轉涼，他卻依然穿著一件洗的泛舊的白襯衫，身形瘦削而挺拔。幽黑的眸無聲的看我，跟過往每一次一樣，等著我主動上前，對他甜笑。
我扯了扯嘴角，朝著他走過去。
他冷淡的唇線柔和下來，眼裏就像此刻外面的天空，被朝霞抹的越來越燦爛。
經過他的時候，我加快了腳步，準備跟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宋馳的笑僵在臉上，拽住我的手腕，喉結重重的滾動了下：「陸秋，你還在生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我們有矛盾的時候，低下高貴的頭顱。
我忍住悸痛，緩聲開口：「宋馳，我們已經分手了，是你提出的。」
06
宋馳加大了手勁，聲線沙啞：「秋秋，過了一晚，你還沒調整好？我跟蘇燕就是兄妹關系，你別這麼小心眼。」
「江熠他居心不良，你少跟他接觸。」
呵，雙標的可真坦蕩。
他眼神裏的責備，像是一塊塑料布蒙在我臉上，讓我喘不過氣。
我退後兩步，做了個深呼吸，指著旁邊桌上的一個豆漿杯：「宋馳，我對你的愛，就像這豆漿，本來是滿滿的一杯。」
「你每傷害我一次，它就漏掉一點。你猜，這杯子裏現在還有多少豆漿？」
宋馳不信邪，繃著臉將那個豆漿杯拿起來，輕輕的搖了下。
空空如也。
他的臉霎時一白，我將那個杯子拿過來，離開食堂的時候，順手扔到了垃圾桶。
沒了愛情，生活還要繼續。
原來只要稍加註意，像我跟宋馳不在一個院系，其實基本碰不到。
江熠在支付寶裏煩了我幾天就消停了。
這也很正常，他看著就不長情，之前蹦跶，不過是因為被我拒絕不甘心而已。
很快到了周末，佳佳的時間安排出了問題，要我幫她頂一個發傳單的兼職。
我趕到商場時，意外的在兼職人員裏看到被好幾個女生包圍的江熠。
他神色清淡，肢體放松，偶爾衝那些說的熱烈的女孩點下頭，態度疏離。
秋日裏的光透過一整面落地窗撒在他身上，他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穩定從容，與我平日裏見到的他判若兩人。
我停下腳步，他像是有所感應，朝我的方向看來，立馬綻放出一個驚喜的笑，揚聲道：「女神，你怎麼也來了？」
所有人都朝我看了過來。
得！
剛才的歲月靜好肯定是我的錯覺。
我過去後，他對貼他最近的女孩打了個響指：「快，給我女神也端杯茶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餐廳點餐。
那女孩充滿敵意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跟江熠分在一組，負責給從F門進商場的客人發傳單。
也是巧，他也是頂了宿舍老大過來的。
江熠積極的不得了，還搶了我的活，我們很快就完成了任務。
我去找負責人交接，結果進商場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坐在珠寶店的宋馳和蘇燕。
店裏的強光加深了宋馳眉眼的輪廓，他從店員手裏接過一條粉水晶手鏈，戴在蘇燕遞過去的手腕上。
蘇燕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素來冷淡的宋馳笑了，連眉毛都染上溫柔的顏色。
07
這一幕，真是刺眼又刺心。
江熠也看到了，他漂亮的眉眼霎時冷凝下來。
他握住我的手腕，帶著我進了斜對面的店：“一根手鏈而已。”
他修長的手指慢慢滑過玻璃櫃臺，最後點了一根黃金手鏈：「就買這個吧。上面有小鈴鐺。以後女神只要搖搖鈴，我就會出現在你身邊。」
那鈴鐺造型精致特別，的確好看。
我當真買了，八千多，自己付的錢。
之前為了照顧宋馳的自尊心，我從不會買這些。
也是巧了，從店裏出來，我們迎面就撞上了。
身側的江熠笑容燦爛，主動打招呼：「宋馳，緣分啊，在這都能遇見！」
宋馳眼神錯愕，嘴角柔和的笑冷卻成冰冷的溫度。
他充滿敵意的看了江熠一眼，大步走到我面前，問：「你怎麼又跟他在一起？」
這樣的質問，瞬間點燃了我的怒火。
「我跟誰在一起，不需要跟前男友報備吧。你不是也帶著好學妹出來買買買嗎？」
宋馳長眉微蹙，走上前又要來拉我的手：「秋秋，我今天過來是幫你買……」
我被他捏痛過好幾次，手臂下意識的避讓，手上金項鏈的小鈴鐺相互碰撞，發出叮鈴鈴的輕響。
這聲音吸引了宋馳的註意。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臉色霎時就變了。他緊緊的捏著手裏的那個袋子，手背青筋暴起。
似乎萬分艱難，他將即將衝口而出的話吞了下去。
沈默了幾秒後，他苦澀無比的笑了笑：「你的新手鏈，很好看，適合你。」
我知道，他的自尊心又發作了。
蘇燕上前，乖乖巧巧的道：「宋哥，還是我來拿吧。」
宋馳顯得失魂落魄，任由她將手裏的袋子拿了過去。
蘇燕怯生生看我，弱弱的解釋：「學姐，你別跟宋哥生氣了，這幾天他一直惦記你。」
「我已經找了兩份兼職，學費我會盡快還給宋哥的。」她無限委屈的模樣，「我跟宋哥就是一起長大的兄妹，我哪裏都比不上學姐，我沒有非分之想的。」
08
宋馳看了她一眼，語氣比對我要溫和：「這事跟你沒關系。」
這郎情妾意的模樣，真令人作嘔。
江熠嗤笑挑眉，意欲說話。
我拽住他：「我自己的事，自己來解決。」
他凝了我一眼，淺淺勾了下唇，語氣堅定而寵溺：「好，女神先上，我永遠在你身後給你撐腰。」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看向任由蘇燕扯著衣角的男人，道：「宋馳，我只說兩件事，剩下的交給你自己判斷。」
「一，這個商場距離我們學校比較遠，你偏偏來這裏買東西，是她慫恿的吧？」
宋馳神色遲疑的看了蘇燕一眼。
蘇燕萬分無辜：「我也是聽說這裏的品類比較齊全。」
「撒謊！」我冷嗤一聲，「是因為你一早看到了佳佳的朋友圈，知道今天我要來頂替她做兼職，你還點了贊。」
「我讓佳佳截圖了。」
我把那張圖片調出來，截圖時間顯示是早上八點多。
我撩起眼看宋馳：「她跟你建議來買東西是幾點？她有沒有跟你說，我會來這做兼職？」
蘇燕慌亂又委屈：「我沒看內容，就是隨手點個贊。」
我挑了挑眉：「所以你後來又隨手取消了？」
蘇燕緊緊的咬著唇，眼淚汪汪的看向宋馳：「宋哥……」
這場景完全是視覺垃圾，多看容易眼瞎。
我挪開視線，語氣鎮定：「二，宋馳，你就不好奇學費的事，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蘇燕面色發白，顫聲道：「是學姐你打聽的吧，你一直就想掌握宋哥的一切。」
我嗤笑一聲，點開了一段音頻。
裏面傳來蘇燕模糊的聲音：「學姐，原來宋哥沒告訴你幫我墊學費的事……」
蘇燕臉色煞白，下意識開口：「你怎麼錄音的，你當時手機明明被我……」
09
話說到一半，她察覺不對，猛然閉嘴。
我輕輕笑了下：「你很謹慎，當時故意把我手機借走了。可那會佳佳就站在不遠處，她的手機在身上。」
「你忘了嗎？我們兩個是法學院的。」
所以我一個眼神過去，佳佳就錄音了。
宋馳幾乎不敢置信，他失望的質問蘇燕：「我明明叮囑過你不要說，為什麼？」
蘇燕緊緊的絞著手，擡起淚流滿面的臉，一雙丹鳳眼黏在宋馳臉上：「宋哥，你不是也說，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嗎。她配不上你，我們才是一對。」
宋馳心虛的看了我一眼。
我心內寒涼，轉身就走，宋馳追上來想拉我，觸到我冷漠的眼神後，又將手緩緩垂下去。
他嗓音黯啞：「秋秋，我愛你，你知道的。我那句話也就是隨口一說……」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有這樣的心思。」
我打斷他的話：「宋馳，她的心思，你當真一點都沒有察覺嗎？我在意的從不是她的覬覦，而是你沒有界限感的曖昧態度。」
宋馳嘴唇發白。
我不信他沒察覺。
他只是存了坐享齊人之福的心，所以選擇性眼瞎。
我想走，江熠卻將手輕輕搭在我肩上，攬著我，璀然一笑：「等下，這麼重要的場合，我也得有所表現才行。」
他說完，視線轉到蘇燕身上。
嘴角的笑依然還在，眉眼卻冷的像是刀鋒：「你覺得秋秋比不過你？」
「這我就得給女神伸冤了。論相貌論身材論家世，她甩你幾條街。論成績，秋秋是以高分考取了我們學校排名前三的法學院，你是擦邊進的文學院。」
「進大學後，她拿過幾次獎學金，當了學生會文藝部部長，入了黨。而你去找家教，一連被三戶人家拒了。」
「你比她強的，也只有下限低，臉皮厚。」他諷刺的笑了下，「不過你有句話說的對，你跟宋馳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們都擅長顧影自憐，特別般配！」江熠加重了落在我肩上手的力道，「我跟秋秋，祝你們心心相印，天長地久。」
他每說一句，蘇燕的臉色就難看一點，到最後，她羞憤的上下牙齒直打架，一個反駁的字也說不出。
我離開商場時，宋馳被哭泣不止的蘇燕緊緊的拽住。
那個曾經溫柔扶起她的男人，此刻眉目生寒，神情不耐，再不復曾經憐惜神色。
回去路上，等紅燈的時候，江熠偏過頭盯著我，語氣真摯：「想哭就哭吧……」
「我早就特意給你準備了真絲手帕擦眼淚，專櫃的人都說了，絕不傷皮膚。」
他真是……
我本來的確想哭，可我現在只想揍他。
他似是知道我的想法，笑著把頭湊過來：「來，別客氣，想揍就揍。」
我唰的拍在他後腦勺上，他倒吸一口涼氣，右手「唰」的一下舉了起來。
這是要發火了嗎？
沒想到他深凝了我一眼，舉起的手落回方向盤上，嘴角依舊是彎的：「我先開車，一會到下一個紅燈你再接著揍。」
話雖這麼說，可是接下來每次快到路口，我都能感覺他身體不自覺的坐直，再看到是綠燈後，又輕輕松口氣。
「看來你還是怕疼的。」
「怕疼是生理反應，心疼是心理反應。」他偏頭看我，眼神認真，「陸秋，你揍我我都特開心。」
我：「……」
他莫不是抖那個啥吧？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眼裏的溫柔似深海：「就該這樣，秋秋。我認識的你，是活力四射的，他不值得你弄丟微笑。」
到了宿舍樓下，他照例給足我排面為我開車門。
我擡腳上樓，他猶豫了下，還是叫住我：「陸秋，今天宋馳買的水晶手鏈，應該是送給你的。」
10
入秋了，夜風寒涼，吹亂了我的頭發。
我站在宿舍門口，臉色跟頭頂那盞吸頂燈的光線一樣慘白。
我輕聲開口：「我知道，可他都不敢開口。」
「難道這世上，只有他的自尊心格外金貴嗎？」
「而且，他明知道我在意他跟蘇燕的關系，卻偏偏帶她去挑手鏈。」
不過江熠會說出來這事，我還有點意外。
江熠對我豎起大拇指：「秋秋不愧是我的女神，一旦醒悟，無人能敵。」
嗐。
什麼都能誇。
不過這話仔細品，似乎是說我以前陷入愛情耳聾眼瞎？
我拉黑了宋馳的聯系方式，卻加了江熠的微信。
他話很多，也總會突然之間出現在我身邊，而我回應他的時候寥寥。
都說走出失戀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始新感情，可我覺得在自己沒有完全消化掉那些負面情緒之前隨便開始，對下一任並不公平。
既然如此，就不要給人無謂的希望。
宋馳肉眼可見的瘦了，他想盡法子來堵我，可惜我沒給過他好臉色。他驕傲自矜，也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拉下顏面苦苦哀求。
入冬後，第一場大雪來臨時，我一個不註意感冒了，請了假窩在宿舍。
上午十點多，宿舍門被敲響，我暈乎乎的打開，外面站著的居然是宋馳。
好像有快半個月沒見了。他更瘦了，下巴都是密密的胡茬，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整個人顯得很頹靡。
11
見我看他，他黯淡的眼裏亮起了光，笑容裏帶著討好：「秋秋，聽說你感冒了，我來看看你，門口冷，咱們進去說吧！」
大冷的天，他肩上落滿了雪花，頭上卻是熱汗淋漓。
我都不知道他怎麼說服的宿管放他進來的。
「你還沒吃早飯吧，我打包了你愛喝的海鮮粥，還是熱的呢。」
他試圖往宿舍裏走，我伸手攔在門口，淡淡開口：「宋馳，我說過很多次，我們已經分手了。」
或許一直以來是我太卑微，所以他才覺得自己總有機會追回來。
宋馳臉上的笑凝住，上揚的眉眼耷拉下來，眼神烏沈沈的：「對不起，蘇燕的事是我錯了，我那會鬼迷心竅了。秋秋，我唯一愛的是你，我已經跟她徹底斷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你以前經常偷偷給我的飯卡充錢，還有之前的學生會各種贊助，也是因為你出面才那麼順利。」他痛苦的抿緊唇，「對不起，我發現的太遲。」
我哂笑一聲：「是，那都是為了照顧你脆弱的自尊心，悄悄做的。我以前可真傻。」
宋馳身體狠狠一顫，擡手試圖撫我的臉：「秋秋，你別生氣了，原諒我這一次，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犯了。」
到了現在，他還覺得我是在賭氣。
我退後兩步，避開他的肢體：「宋馳，情侶分手的意思是，從今往後，我們是各自獨立，毫不相幹的個體。我不怪你精神出軌，也請你別再糾纏。」
「別讓我後悔愛過你。」
外面天空陰沈沈的，走廊裏的光線昏暗，宋馳站在宿舍燈光投射的我的陰影之中，眼裏全是血絲，臉色蒼白如鬼。
他將手裏的海鮮粥慢慢放下，喉結重重的滾了下：「你還在氣頭上，我等你冷靜一點再來找你。」
「宋馳，我是湖南人，愛吃辣，不愛喝海鮮粥，以前不過是遷就你的口味。」
我願意為了愛改變自己的口味，可我不能為了愛放棄尊嚴和驕傲。
「還有，如你所說，我們的確不是一路人。你跟蘇燕，或許才是真正誌同道合！」
宋馳走了，我站在窗口看他，他的腳步格外緩慢，漫天飛雪那麼輕，落在他身上，卻壓彎了他的脊梁。
12
飛雪越來越密，最後將他的身影徹底掩埋。
我轉身準備回床上躺著，嗡嗡嗡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一架無人機，盤旋在我窗口，上面吊著個小橫幅：「女神親啟。」
一看就是江熠出的幺蛾子。
無人機懸停不動，嗡嗡嗡的聲音很煩人，我只能伸手出去將東西取下來。
剛取完，它就轉了個面，是另外一張橫幅：「女神真乖，快關窗戶，防大灰狼。」
最大的狼應該是你吧。
江熠送的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粉。
我眼眶一下就熱了。
湖南人都愛嗦粉，在這座遙遠的北方城市，我很難吃到這個，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
吃了粉喝了藥，我很快又睡了。
夢見宋馳競選學生會主席那會的事。
他在就職演講的最後，特別提到感謝我一路的支持和幫助。在夢裏，我看著當時激動羞澀的兩頰紅撲撲的自己，輕輕的笑了。
是！
我曾全心全意愛過，哪怕被辜負，我也不後悔。
往前走吧。
陸秋，你的路會越來越寬的。
要什麼男人，好好學習，吃吃喝喝的不香嗎？
江熠每天都給我送吃的，我實在是沒抵住米粉的誘惑，每次都收下了，病好以後，他要我請他吃飯。
這也是應該的。
地方是他定的，一家湘菜館。
飯後，我去了個洗手間順便結賬，回來時，隔壁桌的一對男女在爭吵。
女生一邊哭一邊質問：「就因為我爸媽說了你幾句，三年的感情，你說分就分？」
男生站起來，神色不耐煩：「是，我配不上你，你家有房有車，我就是個鄉下窮小子，你是千金大小姐，就別死纏爛打了好嗎……」
女生氣極了，端起手邊一杯滾燙的茶水，朝著男人臉潑了過去。
男人身子一矮，躲了。
那茶水迎著我的臉就撲了上來。
我的心一下到了嗓子眼，這要是澆中了，我的臉可就慘了。
13
變故就在陡然之間，我都來不及躲，就在此時，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
之前還在饒有興致看戲的江熠不知哪來的速度，竟嗖的一下擋在我面前。
嘩……
熱水把他脖子燙紅一大片，他「嘶」的吸了口涼氣。
女生嚇壞了，我也是。
江熠眉眼彎彎對著我笑，然後將另外一杯熱茶推到女生面前：「繼續，這次對準了，照著這渣男臉潑！」
女生愕然了幾秒後，一把拽過渣男的衣領，拿著那杯茶直接懟在他臉上，澆了下去。
從餐廳出來，江熠脖子還是紅的。
「別擔心，我皮厚！」他停下腳步，微笑迎上我擔憂又愧疚的眼神，「我樂意幫你擋，能保護你我心理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作為女神，你這時候應該這麼想：這舔狗能保護我，是他的榮幸。」
我：「……」
這人還能不能更腦殘一點？
他車上有備用的衣服，換衣服的時候，我扭頭看著外面。
他故意用指尖戳我的背：「你轉過頭來看看，我的身材絕對是萬裏挑一，你不看會後悔的。」
「免費的，你都不看嗎？」
我咬牙：「閉嘴，不然我再給你潑一杯。」
又不是沒看過。
他之前是跟宋馳都在校籃球隊。
那次有比賽，我去給宋馳加油，最後幾秒，江熠投了個三分，扭輸為贏鎖定勝局，他激動又騷包，把衣服脫了往觀眾席一扔。
結果罩在了我頭上，汗臭味差點把我熏死。
不過也因此他的八塊腹肌引來尖叫連連。
此刻，他襯衫頂端的三顆扣子沒扣，包圍出一塊小麥色的精壯胸膛，像是一個神秘的洞穴，引得人想要伸手扒開遮擋，一探究竟。
我面色微紅，把頭偏到一邊：「衣服穿穿好。」
他嘖嘖兩聲，突然湊過來。太近了，幾乎是把胸肌懟到我眼前逼著我欣賞。
我身子緊緊的貼著椅背，下意識閉住呼吸。
就聽得他輕輕笑了一聲：「陸秋，你可以大膽的饞我的身子，不用害臊。我能不能……」
14
他該不是想親我吧？
「不能！」我拔高了語調，「你這樣我可下車了。」
他笑聲變大，隔得太近，我感覺他胸腔的震動似乎都傳導到了我身上。
我清楚的看到他格外優越的鼻梁和濃密的睫毛，他呼出來的熱氣輕輕拍打著我的耳垂。
像是……
粉色的海浪。
車內的氣氛有點怪，我都要喘不過氣了。
他失望的開口：「要你幫我抹個藥膏，不行嗎？」
額……
原來是抹藥。
我擠出白色的藥膏，在掌心搓熱以後，輕輕貼在他的脖子處，緩緩的按壓了幾下。
就聽得他「嘶」的吸了口氣，耳垂和臉都蔓上了一層紅。
我問：「痛嗎？」
「不痛！」
「要是痛我就輕點！」
他臉色更紅，撩起那雙桃花眼看我：「女神賜予的痛，那也是痛並快樂著。」
是我認真了。
這男人嘴裏就沒有一句正經話。
我狠狠的揉了一下，痛的他「嘶」的吸了口涼氣。
上完藥後我「無意中」掃了一眼他的胸肌，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連胸肌都染上了緋紅。
這藥膏不是有清涼鎮痛的效果嗎？
車內雖然開了熱空調，可他只穿著襯衫還是會冷。
「把外套穿上吧！」
他挪了挪身子：「我不冷。」
可他那胸肌晃的我有點暈車。
我去拽他搭在小腹處的外套：「女神命令你，必須穿上。」
他神情有點慌，伸手來護，卻是遲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某些位置明顯的變化。
他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將衣服扯回去搭好：「我真的不冷，我們回吧……」
尷尬的反而是我，我略有局促的捏著包包的帶子，轉頭看向窗外，輕輕的「嗯」了一聲。
就在這時，他湊了過來，伸手扯過安全帶幫我扣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著我：「安全帶扣好，以後女神的安全，由我負責。」
似乎是為了緩解剛才的尷尬，他一邊開車一邊說：「陸秋，如果我為了幫你擋開水毀容了，我是不是能評個年度最佳舔狗？」
我白他一眼：「我看你是年度最佳傻狗。」
他渾不在意，一雙眼睛還湛湛有光：「隨便吧，只要是你的狗就行。做你的狗，是不是就能跟你回家？」
那一瞬間，我真的有買根繩把這傻缺拴起來的念頭。
所以，不要靠近腦殘。
因為會傳染。
晚上洗好澡，我收到了蘇燕用小號給我發的微信。
是一張宋馳躺在酒店床上的照片，配文：學姐，宋哥喝醉了，一直喊你的名字，你來看看他吧。
15
我擦了擦滴水的頭發，回：「好啊，發定位給我。」
她沒再回了。
就知道小白茶是在演戲，如果真的想我過去，直接就該把酒店信息和房號告訴我。
她無非就是等著我拒絕，然後拿著這消息給宋馳看，當然，應該還有一層炫耀的意思在裏面。
我是不愛宋馳了，可我也沒大度到祝他們幸福。
不過兩人都已經到了酒店，孤男寡女，宋馳又喝了點酒，今晚該發生的應該會發生……
不行了，我有點想吐。
我把佳佳私藏的啤酒喝了兩罐，倒頭就睡了。
真奇妙，這天晚上我竟一覺睡到大天亮，那塊之前隱隱壓在胸口的石頭，像是突然挪開了一樣。
我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徹底的放下了。
第二天一早爬起來去上課，發現宋馳竟然蹲在宿舍門口。
我幾步不敢認他。
他滿臉胡茬，外套皺巴巴空蕩蕩的掛在身上，重重的黑眼圈像是已經連續失眠了好幾個月。
「我昨天晚上看到江熠抱你了，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嗎？」
我表面毫無波瀾，心裏卻了然：難怪昨天江熠突然說要我抱抱他，安慰下他受傷的身體和心靈。
他估計是知道宋馳在，故意氣他呢。
「秋秋，我想你也許你說的對。我跟蘇燕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昨天，昨天喝了酒，任由蘇燕帶我去了酒店，可我還是做不到。」
他痛苦的抱著頭，「我滿腦子都是你，除了你，誰都不行。」
實際上，我也不知他在我面前行不行。
我們之前還沒有越過最後一道界限。
我平靜的看著眼前哀痛的男人，語氣冷淡：「有病去醫院，我不是醫生。」
這一秒，我竟然為蘇燕感到悲哀。
可轉念一想，她明知宋馳有女友，還來勾搭，她又有什麼可憐的呢。
如今這樣，都是報應。
宋馳是學校的名人，他的消息傳的快。
我聽室友繪聲繪色的說宋馳病了，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蘇燕衝去男生宿舍糾纏，結果直接被宋馳趕出來了。
他還辭掉了學生會主席的工作，因為他一個贊助都拉不到，這樣下去元旦晚會沒法弄了。
可這些跟我也沒什麼關系了，我心情平靜，就當聽個八卦，聽個樂呵。
宋馳這一次應該是死心了，他不再煩我，只是會讓人給我遞他精心準備的六級考試資料，還有不知道從哪裏弄來我們專業的考試真題。
還有一次，他送了一張電影票，是我之前提到過說想上映就去看的電影。
江熠不知從哪裏知道了這件事，他就又買了一張票，死皮賴臉的拉著我去看電影，還拍照發了朋友圈。
宋馳要是知道，估計要氣死。
管他的呢。
這天夜裏十點多，江熠的宿舍老大給我打電話，說他出了狀況，讓我趕緊去一趟。
16
我當時心一沈，來不及收拾，套個外套，穿著睡褲就出門了。
老大也沒說清楚，一路上我心裏忐忑不已，腳步越來越快，在校門口的時候還被絆了一跤。
到了地方才發現，是他們宿舍聚會，江熠一不小心喝多了。
眼下正扒著飯店門口的大柱子，死活不肯走。
他們宿舍老大是個奇人，高中畢業後在流水線上幹了三年，幡然醒悟要好好讀書，復讀一年後，考上的我們學校。
比我們都要大幾歲，也更沈穩。他酒精過敏，所以滴酒未沾。
「其他幾個我都給整回去了，就剩他不肯走。」
老大叫住我：「讓他先扒那，陸秋，你跟宋馳徹底分了？」
「嗯！」
老大松口氣：「挺好，那你多跟江熠處處，你別看他表面不著調，其實一直把你放心裏。」
「追他的妹子不少，可每次別人表白，他都要跟對方聊半個小時你，每個心儀他的姑娘都知道他有白月光，這擱誰受得了。」
我抿了抿唇，心情復雜。
難過那次半胸會說那樣的話。
「宋馳當時選學生會主席，江熠也是候選人，宋馳只贏了一票，是江熠投的。他大概是看你一天天的給宋馳拉票，不想他落選後你難受。」
「你那次在校門口暈倒，也是江熠背著你一路狂奔去的醫院，這事宋馳也知道，他沒跟你說過吧？」
「你分手那天碰到他，可不是偶然，他就開車繞著KTV一直轉悠呢。那盒糖，也是他老早托人從國外帶的，怕你不收，都不敢好好包裝。」
「你跟宋馳在一起那天，他喝醉了，哇哇的哭了一晚上，我們宿舍幾個被他吵的一晚上沒睡。第二天一早，他又爬起來去給全宿舍人買早飯，我知道，他是為了在食堂見見你。」
我記得我跟宋馳確認關系的的第二天，的確在食堂遇到了他。
他拎著一大袋早餐，輕松自在的對我笑。
我當時還想：這人果然是追著玩玩的，不然我跟其他人在一起，他多少應該傷心才對。
老大嘆口氣：「我不是非要你接受他，只是讓你多了解一下。他一直說他喜歡你是他自己的事，別搞道德綁架，可他憋在肚子裏，你也不知道他的真心。」
……
老大說了很多，讓我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江熠。
江熠喝多了乖的像是個孩子，讓他站那別動，他就一直扒著柱子沒挪過窩。
我看著他滿面酡紅，眼神有點渙散的模樣，好氣又好笑：「幹嘛喝那麼多酒啊？」
「我不開心。」他語氣委屈極了，「我被女神拒絕了，我心痛的不行。」
說著，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靠著柱子慢慢滑下去。
我的心猛的一縮。
昨晚我如他心意抱了抱他，他得寸進尺說：「秋秋，你不討厭我了是不是，要不我們試試吧，我會對你好的。」
可我拒絕了。
當時他僵了下，不過很快又恢復笑臉：「被女神拒絕也是舔狗的人生必修課之一。秋秋，別不好意思。」
「女孩子就應該學會拒絕。」
他當時姿態那麼輕松，我還以為他一點事也沒有。
卻沒想到……
我伸手去牽他：「走，我送你回去。」
「我不走，我要等我女神。」
我臉色微紅：「我就是你女神！」
他擡起霧蒙蒙的眼盯了我一眼：「騙子，我女神是長發。」
分手後，我為了表示自己會從頭開始，所以把頭發剪短了。
我沈默了幾秒，輕聲問：「那她一直不來，你就一直等下去嗎？」
「恩！」
「那你準備等多久？」
17
他的眼睛低垂，睫毛上蓄著淡淡的一層霧氣，嘴角上揚，是幸福的弧度：「就等一輩子吧。」
原來舔狗只是他的皮囊，深情才是他的靈魂。
可我理不清自己的心意，不能因為感動就跟他在一起，這樣反而是對他深情的褻瀆。
不過，我可以試著多跟他相處。
以前跟宋馳在一起，去哪裏玩，如何安排行程，基本都是我的活。
可跟江熠相處不一樣，他精力充沛，且有很多新奇的點子，我只管開心，其他的瑣事都是他來處理。
這樣真的會輕松很多。
而且他有車，不用擠地鐵擠公交，出去玩也會精力充沛一點。
期末考試完，他要我別急著回家，他開車帶我去隔壁的B市玩玩。
他為了表示自己沒有壞心眼，還特意提前定好了兩個房間。
這是我第一次來B市，作為一座歷史文化名城，它的氣息跟 A市全然不同。
我們是傍晚到的，在酒店休整了一晚，吃過早飯後，開開心心的開車出門。
我昨晚入睡前洗了頭，可能是還沒幹透就睡了，結果一早起來，有一根是翹起來的。
我早上抹了點冷水壓下去了，結果那一綹頭發幹了，又開始悄摸摸的冒頭。
我拿著手機當鏡子正要鎮壓，前面恰好是紅燈，江熠擡手，在我的頭上揉了幾把。
清晨的日光燦燦，落在他的眼睛裏，讓他的琥珀色眼珠燦燦生華。
我在那塊琥珀裏，看到了橫眉冷對，眼裏卻帶著笑意的自己。
江熠眸子裏的寵愛像是要流淌出來，在這北方冬日的暖陽之中，他說：「陸秋，等寒假過完，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得「彭」的一聲巨響。
巨大的火光「騰」的在我們左前方燃了起來，濃煙滾滾，聲浪隆隆。嘭嘭嘭的爆炸聲不絕於耳，視線前方一片模糊，只有濃煙和火光。
爆炸帶起了很多碎裂物，爆炸帶起的墻面混凝土狠狠砸在了擋風玻璃上。
我本來就被聲浪弄得腦子嗡嗡，這一砸，車子狠狠一震，我更是頭暈目眩，雙眼發黑。
江熠比我更慘，他的額頭血淋淋的，車門被砸的凹陷，從裏面打不開，而且現在在外面亂跑，不見得比車裏更安全。
暈倒前的那一刻，我模模糊糊看到他傾身過來，將雙手緊緊的捂在我的耳朵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很多嘈雜的聲音。
有人聲，更多的是濃濃的嗡鳴。
像是千萬只蜜蜂盤踞在你耳邊一眼，耳朵還有刺痛感。
我努力想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很沈重。
在一幹的嘈雜之中，我捕捉到江熠的聲音：「先，先救她。」
「我們稍後會救的。你傷的比較嚴重。」
「我沒事，先，先救她！」他哭了，聲音抖的厲害，「她一動不動，她不會是……不會是出了意外吧？」
救援人員說了幾句，大約是安慰的話，我聽不清。
只聽得最後有人說：「別緊張，按照你們跟爆炸現場的距離，應該不會有性命危險，我們一定盡全力救治你媳婦的。」
迷蒙間，我聽到江熠急急說：「她不是我媳婦，但她是我唯一的愛人，你們一定要救她。」
我想說話，想告訴他們我沒事，先救江熠那個蠢貨，可嗓子發不出聲音。
我想睜眼，看看他到底傷的如何，眼皮卻怎麼都擡不起來。
在他沙啞的一聲聲「秋秋」的呼喚裏，我再度陷入了昏迷。
再度醒來是在醫院。
我一睜開眼就對上江熠灼灼的目光。
他左手打著石膏，臉上還包著紗布，神情憔悴，眼窩深陷，胡子拉碴。
平日裏他一直愛耍帥，絕不會以這樣的面目出現在我眼前。
看我醒來，他黯淡的眼裏亮起光芒，我以為他要說什麼感天動地的話，結果他舉起三根手指，問：「秋秋，你告訴我，這是幾？」
「二。」我低低咳嗽幾聲，眨了眨眼問道，「你誰啊？」
江熠呆住了好幾秒，突然歡天喜地的說：「我是你未婚夫啊，我叫江熠，你特別愛我，我們約好了一畢業就結婚的。」
這壞蛋，居然想趁機騙我。
他不顧自己渾身的傷還打著吊瓶，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拉開床頭櫃，從裏面取出一個盒子。
他打開藍色絲絨盒，露出裏面的一雙鉑金對戒：「你看，我們戒指都挑好了。」
戒指中央有碎鉆，折射出耀目的光，可還不及此刻江熠眼裏的光芒。
這光芒刺的我眼睛發澀，心裏脹脹的。
我動了動嘴唇，正要說話，這時，病房門被推開，宋馳急匆匆的進來，他一把撲到我床邊，顫抖著手去碰我包紮著紗布的額頭，啞聲道：「秋秋，對不起，我來晚了。」
18
我已經有日子沒見過宋馳了，幾乎不敢認眼前這個男人。
他瘦得脫了相，眼睛深陷，顴骨高聳，頭發長而淩亂。
他直接跪在了我的病床邊。
「秋秋，對不起，過去是我太傻，是我自尊心太強，是我不懂珍惜。」
「我來的路上，每一秒都在煎熬，我怕你出事。我怕自己會後悔一輩子，我怕來不及跟你說我的心意。」
宋馳眼裏的炙熱快將我燒起來：「秋秋，以後我的生命裏最重要的就是你，你就是我的女王，是我的一切，我們和好吧。」
我眼尾的余光看到江熠眼裏的光一點點的黯淡了下去。
像是熊熊燃燒的火，驟然被一大桶冰水澆透了一樣。
我耳朵還是嗡嗡嗡的響。
真奇怪，剛才跟江熠對話的時候，這種嗡嗡聲好像沒有影響到我。
我扶著床，慢慢站起來。
宋馳高興壞了，伸手要來扶我：「秋秋，你先好好躺著。」
我甩開他，笑盈盈將手遞給江熠：「還楞著幹嘛，還不給女神把戒指戴上。」
江熠怔住了。
大約過了五秒，他才反應過來，眼裏的歡喜和熱烈像是燎原的火，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
他將戒指取出來，往我手上套。
因為太過激動，手在發顫，套了好幾下都沒成功。
「別動！」我握住他的手，幫著他把戒指套入我的指縫之中。
嚴絲合縫，宛若定制。
江熠眼眶通紅，喉頭哽咽，竟說不出話。
反而是我笑著揚起頭，噙住他的唇：「你走了九十九步，這最後一步，交給我吧。」
番外
大學畢業後，江熠跟著我回了長沙，我們雙方家境相當，父母的理念也很相似，彼此都對我們的結合十分滿意。
籌備婚禮的時候，宋馳聯系了我。
他媽染了重病，問我是不是有法子能聯系到某某醫院的教授，為他媽動個手術。
我把消息給江熠看了，他酸裏酸氣的：“前男友都開口了，人命關天，你也不能袖手旁觀啊！”
他媽入院那天，我跟江熠以同學的身份過去看了看。
宋馳看到了我中指上的婚戒，頹然又落寞的說了恭喜。
走的時候，他送我們到醫院門口，江熠去拿車，宋馳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低聲道：“陸秋，我現在才徹底清醒，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
夏日的陽光那麼烈，卻照不進他灰撲撲的眸子裏。
是！
你錯過了少奮鬥幾十年的機會，也錯過了我全部的真心。
我揚起嘴角，坦然的對他揮揮手：“車來了，我先走了。宋馳，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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