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含苞待放的花蕊的簡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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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還是高中學子時,每逢寫“最愛”詩詞,我總會寫賈島的《尋隱者不遇》:

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那時學業繁忙,一心便只向往隱士,覺得竹杖芒鞋逍遙山水間,飲朝露,食花卉,閑雲野鶴,五湖煙水獨忘機的生活最是高潔雅靜,無事便背著竹簍遁入茫茫雲層裏采草藥,若有人尋己,也可落得“雲深不知處”的美談。

如今,也愛“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的生活,卻只願尋幾友收拾簡單行囊,觀塞北長河落日圓,醉江南微雨燕雙飛,時候一到,回到出發的起點繼續日復一日的任務,此時,若長期居住於鳳尾森森,龍吟細細之地便會感到孤獨無助了,如此一番隱居夢便只能借助古詩詞來實現,思想得到滿足,行動也會有所放松吧。

01

說到隱居,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陶潛先生總有一番話要說,先說他的《歸去來兮辭》,首句“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最是朗朗上口,將其諸般想法付諸於實踐,既然官場不得意,便回去吧。隱居的日子,比起阿諛奉承來說還是瀟灑自在:

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

欹靠於遒勁的松木上,拐杖隨手放置於草地旁,拿著一壺自釀果酒,豪飲著,味甜入喉,望著雲氣從山際冒出,似鯤鵬,似野馬,偶有鳥鳴嘰喳,夕陽西下,鳥倦歸巢,此番好景,陶潛總是歡喜的: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

若逢春日溶溶,桃李爭妍,萬物復蘇,花蕊吐香時。農夫便會通知他播種季已抵達,此刻迎著飛花,看著萬物欣榮姿態,其心情總歸與喧囂人間有些不同:

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

這時他就會乘著小車,劃著扁舟,欣賞山水之間的美,三月的桃花雨,夾岸的青山綠,斜風細雨中,他都不會錯過。不過種地陶潛先生還是算了吧,興致倒是高漲的,朝而往,暮而歸,如此辛勞,月舒見了也會落淚,“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奈何成果總是挺尷尬的,“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後人看了也不禁咧嘴嘲笑。

若逢秋高氣爽,碩果累累,晴空一鶴排雲上,我們的淵明先生這時就會趁著好天氣,來他的園中采擷一枝枝暗香盈袖的菊花,南山不語,靜靜陪伴,微風不燥,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飲酒》

這樣的日子是美好的,處處見山,四周皆菊: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

一觴雖獨盡,杯盡壺自傾。

日入群動息,歸鳥趨林鳴。

嘯傲東軒下,聊復得此生。

——《飲酒·其七》

秋日菊花皎潔最甚,四季佳節,此時菊花的美才達到頂峰,不論是含苞待放亦或是沐浴於露珠裏都是如此,經霜拍打,依舊傲骨。若將其泡在酒中,清冷滋味令口頰生香,一口飲下便嘗到秋日味道,順著喉管咽下,看著籬中搖曳的秋菊,歸隱的美好便體現出來了。

02

隱居於山林,雖無人間煙火氣息,然松花釀酒,春水煎茶也別有一番風味。且山林野外,擺脫掉金碧輝煌的浮躁,獨留自然清新意味,生活閑適,景致悅目。

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李白《山中問答》

碧山愜意,身形陶然在山水中,放浪形骸,能體會到其中的絕妙。蒼苔生起,萋萋芳草,經山淌水,望遠山,賞白雲,又能欣賞到雅靜的隱士居所:

一路經行處,莓苔見履痕。

白雲依靜渚,春草閉閑門。

過雨看松色,隨山到水源。

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

——劉長卿《尋南溪常山道人隱居》

青山隱隱水迢迢,都是城中無法欣賞到的人間絕色,月照松林,風生潭上,藥香滿院,這就是隱居的日子。

“風流天下聞”的孟浩然也曾來過鹿門隱居,仕途不得意,人間容不下他這位風流客,便只能借山水之樂來洗滌心靈。其實一提起鹿門,便可以推斷這是一首歸隱詩文,昔日龐德公攜家來此,采藥後一去不復還,故此後人每寫此處就有抒俗塵不適,心中愁苦,欲想歸隱之念。對於高雅聖潔之人,留在他們棲息過的地方總歸能尋得幾分慰藉。

文人再怎樣不得誌,只要足跡所至,總會留有詩篇供後人觀賞。於是乎《夜歸鹿門山歌》的誕生便離不開這天時地利人和:

山寺鐘鳴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

人隨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

巖扉松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

這篇詩文給我的感覺就是兩個世界,首聯和頷聯是屬於人間煙火氣的,山林深處,小和尚履行每日課業,木樁與梵鐘相匯,組成洪亮的聲音回蕩在深山中,倦鳥飛過燦爛晚霞,夕照漸漸劃過地平線,白晝已逝,霞映橋紅,煙籠柳暗,漁梁渡口熱鬧非凡,夕陽灑下余暉點點。

煙火氣與清冷味的區分來自兩條道路,一為江村炊煙裊裊繞,一為月照松間寂寂涼。孟夫子與熱鬧擦肩而過,鼎沸聲,家常味都留不住他,他只想乘著扁舟順著迢迢水流歸往鹿門。歸來已是夜暮,耳畔再無聒噪,銀蟾正好,松林瀉出幾縷清冷月華,斑駁在地,人影散亂。這便是龐公曾經棲息隱匿地,寂寥無人,森氣浸膚,松徑旁的芳草訴說著無人的淒涼。果然,如此孤僻地,毫無煙火氣,自來只屬於幽人,自來只屬於他們這些尋求慰藉的聖賢。

唐朝詩人皮日休也來此歸隱過,他在《鹿門夏日》中寫道:

滿院松桂陰,日午卻不知。

山人睡一覺,庭鵲立未移。

出檐趁雲去,忘戴白接冪。

書眼若薄霧,酒腸如漏卮。

身外所勞者,飲食須自持。

何如便絕粒,直使身無為。

庭院綠蔭遮天,松桂繁茂,欲攀爬於屋檐上,夏意濃濃,若置身在綠意盎然中倒也不覺正午將至。窗外鳥雀愜意地拿喙梳理滿身羽毛,文人懶洋洋地在席子上翻滾,又沈沈睡下。此時的空山,日光下徹,熱氣逼人,此時的屋內,松香四溢,微風陣陣,夏日理應如此。

03

在唐朝,還有一隱居好去處,那便是終南山下。終南山可謂是四季皆麗,“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渺渺寒流廣,蒼蒼秋雨晦”,“紫閣連終南,青冥天倪色”。果真是終南景致妙,好詩傳千古,且終南山下可謂是別墅遍地,沒準出門就能遇見知名詩詞人,今日不說其他,只論終南山下王維的輞川別業。

王維此人在別人追求功名利祿的年紀便已擁有所有名譽,晚年又經安祿山偽職之事,常常痛苦不已,故此便將身外之物漸漸放歸於俗塵中,佛教的思想再一次籠罩住他,他把自己和自然萬物相融了。作品的意境和作者的意趣乃至思想在歷經千帆後往往會達成統一,此前的王維筆下也有諸如:

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

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觀獵》

此番好男兒誌向的詩作,直到終南雪止,心似靜譚波瀾不驚,世間看淡後,紅塵來去倒無甚趣味,山水之樂便更討人幾分歡喜。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每次在詩詞中窺視到“獨”字,總會將其歸納於淒冷寂寞中,但是在王維的這首《終南別業》裏卻有別樣滋味,獨的背後不是萬徑人蹤滅的清冷,也不是舉杯邀明月的無助,王維的獨是一種看破紅塵明白大是大非後的放松與閑適,行在南山下,偶遇山巔簌簌雪,時見數峰青,花開花落,雲卷雲舒總是別人無法體會到的歡喜。與匆匆旅人來往不絕不同,王維此時似乎沒有太大的困擾,若逢水窮歇處,足跡也自然停滯於此,觀萬裏雲彩肆意舒展,體無垠天空變幻無窮。說實在的,我感覺王維的歸隱縱然偶有思想上的困擾,其實也是達到世人無法體會的奧妙了。

一切景語皆情語,此時輞川的風景與此前無異,但王維的足跡至此,便成了王摩詰精神的高度匯聚地,所以是輞川成就了王摩詰還是王維成就了輞川,我們不得知。只知道夜晚的松林沐浴在月色裏,清泉在月輝裏翻了一滾,浸泡出皎潔的顏色,匯成了他筆下的: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山居秋暝》

還看到山澗花開花落,幽深寂寥,無人過問,孤芳自賞,匯成了他筆下的: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辛夷塢》

還明白傍晚的空山雖吸收夕陽余暉,仍改不掉淒冷幽深,唯石上青苔在深林中熠熠生輝,匯成了他筆下的: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鹿柴》

對於歸隱詩歌這類題材,其實很容易就能分辨,正如一見“鹿門”知龐德公,一見龐德公知歸隱一樣,很多詞也都有此種含義,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意象的象征意義。

采薇。說當初伯夷、叔齊二兄弟因武王滅商,行為不忠,恥做周朝臣民,遂隱居於首陽山,不食周粟,日日以采薇為食,終餓死。後人常常拿采薇入文,既可表隱居之心,也可表不與世俗同流合汙之意,欣賞其氣節,感動其品性。璧如王績《野望》:

東臯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

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

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

白雲。我可太喜歡這段故事來源了,說昔日陶弘景隱居於華陽洞,梁武帝蕭衍卻想勸他為官,並問他“山中有何物”,竟會使他不願為官,陶弘景直接一首詩回他:

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

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

——《詔問山中何所有賦詩以答》

讀此詩的感覺與讀“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的感覺一般無二,都是一種心靈上的頓悟,山中雖無顯貴,但白雲甚多,足以令自己歡娛;江南雖無物,可春天最先抵達,足以令友人展眉。

松柏。正如開頭所說的“松下問童子”,松自來便是隱士隱居的標配,不管是隱居還是尋隱者,爬山涉水總能在隱士屋旁窺見幾株高挺的松柏,其清白高潔,正符合隱士“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習性,此意象極愛入文人詩。

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

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

——《秋夜寄邱員外》

韋應物此詩雖是五言絕句,短短二十字,卻寫的極好,清新脫俗,幽靜雅致,前二句寫自己,後二句寫友人,以空山松子落點明友人此刻的人生選擇,不錯,他歸隱了,且不著痕跡便將其間的思念與心境說盡,可謂是絕句中的精品。

桃源。不必說,這又跟陶潛先生有關,“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這是一種理想的生活,其實很多歸隱人也不願意出塵,奈何世事不如意,只能靠山水來緩解胸腔內的悶氣,看裴迪的《送崔九》:

歸山深淺去,須盡丘壑美。

莫學武陵人,暫遊桃源裏。

都是如此。

藥香。《紅樓夢》中有一處我記得很清楚,“寶玉道:‘藥氣比一切的花香還香呢。神仙采藥燒藥,再者高人逸士采藥治藥,最妙的一件東西。這屋裏我正想各色都齊了,就只少藥香,如今恰全了。’”藥香其實也是隱士的標配,這裏強烈推薦常建的《宿王昌齡隱居》:

清溪深不測,隱處唯孤雲。

松際露微月,清光猶為君。

茅亭宿花影,藥院滋苔紋。

余亦謝時去,西山鸞鶴群。

這首詩將隱士的幾大愛好都已展盡,且用筆極冷,場景極寂,處處透露出清輝皎潔之清冷感。隱士都愛在院中栽種滿堂的藥草,待雲鉆屋際,風篁成韻,空山飄來陣陣藥香,這才是最妙之處。

我感覺,描寫隱居的詩詞總帶了股世外高人的神秘清高感,似臘月寒梅傲立枝頭,冷的如靜謐雪山終年不語,殊不知很多文人其實都不願意隱居,你說陶漲明願意遁入山河一去不歸嗎?不是的,但若世事太苦,無從立足,何人會舍棄凡塵往事,立身於蒼茫野外,整日聽簌簌落葉,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這種生活偶爾體會是絕妙的,經年不絕,倒顯得冷漠了。

-作者-

盈昃,一個愛詩詞、愛江南的人。幻想是“且放白鹿青崖間”,願望是“一生好入名山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