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明月在（小小說）
文/石清華
“明月，很榮幸與你同車返回，已經不會生產故事了，隨意聊聊唄，可以打發寂寞的時光。”
“與你同行很高興。小兵，中午喝酒後你說有點冷，披著我的紅紗巾，興致勃勃地與我們打麻將的鏡頭我錄了下來，挺滑稽的，可不可以發在同學群裏？”
“當然可以，我能與班花同框，同學們肯定羨慕，只是擔心你會走進我的夢裏，惹得難以入眠。”
“從前都沒聽說過走進別人的夢中，現在更不會了。”
“明月，初中時你坐在三組二排的甲坐，穿著花上衣，紮著兩根羊角辮，胖嘟嘟的粉紅小圓臉，常常露出兩個小酒窩。同學們時不時地笑話：讀小學的小朋友，你走錯地方了，怎麼跑到初中來了呢？你還很認真地說沒走錯，我是讀初中的。”
“是比一般同學小一點，也沒小恁麼多。當初城鎮孩子讀書的年齡一般要小一點，鄉下孩子讀書的年齡要大一點。我們家當時被臨時下放到鄉裏，跟同學們相比就顯得稍小了一點。”
“也許離你遠了一點，也許關註不細心，你的身高什麼時候往上躥的竟然沒一點印象。兩年之後讀高中見到你時，突然間脫胎換骨似的，出落得仙女一般，舉手投足宛如嫦娥下凡，令人刮目相看。你是學習委員，我是數學科代表，但見面時卻不敢多瞄你一眼了。”
“那也太誇張了，同班同學天天見面，少看多看也沒人統計，誰知道你瞄沒瞄呢？我想女生肯定喜歡很多男生看她、喜歡她。”
“當時‘開門辦學’，幾乎沒在教室上課，總是在工廠、鄉村、農場勞動，根本沒有學習上的壓力。相互間有充足的時間聊天，想看可以看個夠。可當時的農村戶口和商品糧戶口就像地獄與天堂，兩者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沒有考試，沒有成績好壞之分，也沒有招生考試，一旦畢業，哪裏來哪裏去。農村孩子哪怕是天才也只有一舉回家摸泥巴，紮根農村、改天換地。有商品糧戶口的畢業生，一般情況下都會安排一份有穩定收入的工作。女生天生麗質人人喜歡，如果男生連看都不想看，那肯定不正常。我只是擔心看多了班花，銘刻在心裏，改天換地時想入非非，那不是自尋煩惱嗎？”
“現實是個人的力量難以改變的。如果我們當時也能像現在這樣讀書、高考，很多人的命運會完全不同，我們的同學聚會參加者就會多一些，層次也會更高一些吧。”
“改變不了現實，就承認現實，學會適應現實。上帝既然安排你到人間來，就一定給了一條生路。”
“畢業之後我與另外兩名女生下放到東嶽村，什麼割谷栽秧撿棉花都不會，衣食住行幾乎不能自理。不過住地的老百姓都很善良、友好。我們不會做的他們都會告訴我們，他們家裏做了什麼好吃的有時叫我們去吃，有時給我們拿到住處來。我爸爸媽媽當時是供銷社上班的，回家後也帶些紅糖、香皂、火柴之類憑票購買的緊俏物資分送給他們，又聽話肯幹事，所有農活他們都手把手地教我們，彼此關系融洽，不僅不像有些調皮的男生那樣令人討厭，還被很多人贊揚、喜歡。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但學會了許多東西。參加工作後已不像從前那樣嬌滴滴的啦，知道了關心、理解他人，努力幹好自己該幹的工作。”
“我畢業後築堤牛浪湖、填坑大巖嘴，犁地耕田、精耕細作，打農藥、除害蟲、收麥子、割稻谷，風餐露宿、披星戴月，真正的改天換地。還好趕上高考制度恢復，哪怕遲了點、工資低了點，但可以與你們相聚把盞、共談古今，那是多愉快的事。”
“遲點沒關系、錢的多少不要管它。錢多有多用、少有少用。如打麻將時錢多的使用百元鈔票，錢少的使用十元鈔票，對麻將的操作過程是相同的，帶給人的快樂也是一樣的。只要身體健康、家庭和睦、孩子能獨立謀生，就是幸福的人生。”
“不愧是學習委員，簡直就像哲學家在概括人生，人的一輩子能如此，也就心滿意足了。”
“我聽說有的老師退休時如釋重負、舒氣長嘆：我下輩子再也不當教書佬啦。你是不是也有同感？”
“我可能被這些人罵為賤東西。如果下輩子再擇職業，我還當教書先生。”
“為什麼？”
“教書先生工作很辛苦，從前很長時間裏工資很低，但現在工作條件已經大大改善，工資也比較高了。教師的工作時間較有彈性，相對較為自由。學生對老師有種純真的情感，哪怕畢業很多年後再見，情感依然如初，這在其他地方是很難得到的。只要你教育教學用點心，恰當處理好各方關系就沒有什麼風險、壓力。”
“你對孩子的教育肯定很有經驗，聽說你的兒子很優秀，現在在哪裏上班？”
“也談不上優秀，主要是他比較努力。南洋理工大學工程博士畢業後幫別人打工，算是獨立謀生吧。”
“我的兒子嬌慣得太厲害。當初讀書時成績很好，老師、朋友、親戚、左鄰右舍都說他能考上清華大學，誇我教子有方。我也覺得兒子不錯，所以什麼事都不要他做，完全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要什麼給什麼，什麼要求都答應。工作之余幾乎在圍著兒子轉，簡直把他寵上了天。可到高三時，卻偷偷地迷上了電子遊戲，細心的老師發現後把家長叫去，要求家長嚴加監管。我和老公輪流向單位請假換班監護、形影不離。有一次我守護時，公婆生病住院了，老公出差，下晚自習後送他到寢室後又去醫院侍候公婆，換洗衣服、吃飯喝藥、守護輸液，忙個不停。似乎只靠在病床邊打了個盹，手機響起，老師把我叫去，說你兒子早自習就靠在課桌上沈沈睡去，一調查，你兒子昨晚一整夜沒睡覺，在網吧打了一夜遊戲。原來，老師晚查寢、鎖門、熄燈後一會兒，他爬起來把墊單、被單撕成條連接起來當繩子，從四樓滑下來叫同學把繩子收上去藏著，自己翻圍墻去了網吧，早自習時與同學們一同進教室就睡覺。沒想到他如此大膽，還很會想辦法的。只得讓他在家住，早送晚接，寸步不離，晚上還常常偷偷查寢，隔三差五地與老師聯系，結果才勉強考上了華中科技大學。”
“老師和你們家長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們的共同努力為國家搶救了一個人才。孩子以後也會明白：跌跌撞撞的人生才是完美的。”
“後來還好，讀大學時已認識到先前的錯誤，信誓旦旦地表示：爸爸、媽媽，我一定要把博士畢業證搬回來。”
“是金子總會閃光的，孩子的成功，有很多專家說媽媽起著決定作用。”
“唉，獨立生活能力較差。他讀本科時問我衣服怎麼洗？我說先舀半盆水，在盆裏放兩小勺洗衣粉，再把要洗的衣服放進去，泡三十分鐘後用力搓揉。把比較臟的領口、袖口多揉幾下，如果還不幹凈，就用刷子刷幾下，然後清洗兩遍用衣架掛上就可以了。告訴他後過了三天又問我：‘媽，泡在盆子裏的衣服好像有點氣味了。’我說叫你泡三十分鐘，你泡了三天，不臭才怪呢！碩博連讀時，我要他自己去挑兩套得體的衣服，他說不知道什麼樣的衣服才得體。我說恁麼大個伢兒啦，還什麼都不會，你猜他怎麼說？”
“哈哈一笑唄。”
“他說了句誰也想不到的話：慈母敗兒。”
“那是兒子對母親的獎賞呀。”
（2021年2月27日）
【作者簡介】石清華（男），公安縣向群中學教師。出身卑微，有幸長成，但歲月蹉跎，一事無成，只好勤奮幹事，踏實做人。胸無大誌，交遊平民，酸甜苦辣，離合悲歡，滲透於心。然盼其覺醒，努力上進。替己謀福利，為國盡忠誠。暢敘平民事，共享人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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