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已故的婆婆說話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每一段生命旅程,都有結束的一刻。此時,你鮮活地呼吸著、生活著、感受著,但在某一瞬間,你可曾思考過,當生命畫上句號,要以什麼樣的方式告別世界?或者說,回歸這個世界……

幾千年來,中國的殯葬文化以個體不能全然感知的方式演變。從土葬到火葬,大眾的接受過程經歷了漫長更疊;但站在今天回望,又仿佛一蹴而就。也許你不曾發現,今天的我們,正在迎來一場新的殯葬變革。

01

父與子的“海上旅行”

有人說,死亡才是等待著每個人的真實未來。雖說如此,但死亡有時會不按常理出牌。

2008年,我們依然能悉數講出發生的那些重大事件。而對侯海燕來說,那一年,她心愛的,也是唯一的兒子,因病永遠離開了她。

即便一家人全力以赴,也早有心理準備,但那一刻來臨,侯海燕和愛人還是垮掉了。第二年,侯海燕的愛人又因突發腦溢血離世。仿佛一夜之間,世界在她眼中蒙上了一層灰暗的紗,她無力撥開。“我兒子走那年才26歲,白發人送黑發人,一直放不下,走不出來,就天天哭、總是在流淚。”

侯海燕原本是一名首飾工匠,越老越吃香的那種,可自從兒子、丈夫去世後,她一直都沒法集中精力再操持起工具,繼續幹了一輩子的事業。她自己也不知道,渾渾噩噩的狀態持續了多久,她又是如何熬過了那段時間。

每年清明,她都是一個人到殯儀館祭掃,“走在骨灰存放室裏,我每次都感覺特別荒涼,”侯海燕坦言,自己很不喜歡那個地方,“冷冷冰冰的,從本心講,我覺得不能讓他們父子倆在這裏面待著”。

隨著年齡增長,侯海燕的這個心思越來越重:“我也60多歲了,家裏親戚也不多,我不在了或者我動不了了,就算買墓地了,誰給你掃墓去?想到這兒我心特寒。”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從朋友那聽說了海葬,就到網上去搜,到殯儀服務單位反復去問,一度很是糾結。

直到2014年清明節前,她終於做出決定,把父子倆的骨灰撒向大海。

正式骨灰撒海的那一天,互不相識的家屬們一起聚在船上。殯儀服務總站的工作人員組織了莊重的儀式,播放哀樂、誦讀追思詞、依次有序地將骨灰撒海。“當時那種氣氛我自己控制不了,大家都哭了,就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共鳴。氛圍很好,能感受到對逝者的安慰、尊重,把他們送到這兒沒有送錯,就這種感覺。”

自此,侯海燕終於找到一種釋懷的感覺,“很安心,回歸大自然了,他們可以自由自在,就只當去旅遊了。”後來,她被邀請到一家公司繼續發揮手藝,日子也慢慢有了生氣。

每年清明節,侯海燕都第一時間報名,參加一年一度的海上共祭活動。她發自內心覺得,“國家倡導確實挺好的,現在的人的思想要比以前更開放,以後會有更多人理解、接受,我覺得走這步行得通。”

02

“如果他活著,一定支持我們的選擇”

今年3月20日清晨,劉玲老兩口在東疆國際郵輪母港碼頭登上了國賓9號的甲板。這是他們第一次坐船出海,早春的海風還有些清冷,海鷗在空中婉轉盤旋,浪花不停拍打在船身上。很快,船只便駛進了特定海域,在這裏,一場意義非同尋常的告別儀式開始了。

這是天津舉辦的第381期骨灰撒海活動,劉玲與同船的120多位家屬一起,追思默哀,滿懷敬意地將懷抱中公公婆婆的骨灰撒向大海,對逝者做最後的告別。

“跟我想象的特別不一樣,給我們發的白手套、帽子、濕巾,把骨灰放到一個可以降解的袋子裏。儀式很莊重,主持人全程在引導,鞠躬、說說告別話。撒的時候我就怕太快,會讓人覺得心裏咯噔一下,實際上他們是有個類似傳送帶,一點一點奔著大海就移過去了。還可以撒鮮花,寫追思卡,這都是可以降解的。你就覺得全程特別有序,心裏頭挺心安、挺安慰的。”劉玲說。

劉玲和老伴在1979年結婚,婚後一直跟公公婆婆共同生活,就像自己的親生父母一樣。公公是老殯葬人,退休前一直在火葬場當一把手。在劉玲的印象裏,那個年代正是普及從土葬到火葬的時期,公公忙得根本顧不上家。

“(上世紀)80年代,有的人家還接受不了火化,我趕上過,人家來找我公公,問這個事,他特別開明,勸人家別接受不了,他也跟周圍人總宣傳火化好。他到臨終時候,家裏親戚還說送回老家(土葬)也可以,他就囑咐兒子,說千萬不能那樣,現在社會怎麼辦的,我就怎麼辦。”劉玲回憶。

1997年,老人過世,劉玲兩口子就遵照公公的遺願,火化後把父母的骨灰一直保留在市第二殯儀館內。直到前幾年,劉玲的老伴兩次腦梗留下了後遺癥,每年祭掃出行都越來越艱難。老兩口商量著,應該盡快找一個解決辦法。

“我老伴就一個姐姐,大他12歲,都是7、80歲的人了。聽人說海葬挺好,在電視上也看過,我們兩口子就去問問。當場我老伴就拍板了,周總理都把骨灰撒海裏了,我們普通老百姓有什麼理由不接受,人就是自然地來,自然地走,要是我公公還活著,他肯定也支持。”

在海葬活動現場,劉玲和家人還收到一份定制的紀念品——生命晶石,它是從逝者骨灰裏提取一部分,采用特殊技術,在特殊條件下形成的穩定純凈的結晶體。“對我們家屬來說,也是個念想,以後逢年過節拿出來看看。我從心底裏特別感謝政府,不花一分錢,還給獎勵1000塊錢,替我們考慮的這麼周全。”

相關鏈接點擊查看天津節地生態安葬獎勵補貼標準

生命晶石

03

海葬的演變

大海的胸膛容納了逝者,也慰藉了家屬。從1990年以來,市殯儀服務總站已撒放骨灰超2萬具,參與家屬4.5萬余人,接待咨詢群眾二十余萬人次,“海之眠”天津骨灰撒海的活動品牌也歷經三十年的演變,漸漸深入人心,得到社會各界的認可。

“每年報名的人數都在遞增,我2014年剛接手海葬工作那陣,每年也就八九百具(骨灰),到現在能達到1200具左右,還得排隊。畢竟每年就春秋兩季可以出海,批次也比較有限,去年因為疫情就撒了兩批,今年我們壓力挺大的。”市殯儀服務總站業務科負責人馬濤介紹著目前的情況,他告訴記者,海葬服務也經歷了一個發展過程。

上世紀九十年代最早期的骨灰撒海

“原來最早的時候去海上,條件特別惡劣,船也小,承載能力只有150人左右,而且還分兩層,我們就想辦法在一層裝攝像頭,二層的家屬只能看儀式的直播。撒灰時候有一個像桶似的管道,每個家屬發一雙手套,抓骨灰往那桶裏頭撒,比較簡陋。”

“後期我們又弄的降解袋,把骨灰整個都包在一起,做的滑梯,但是控制不了它滑行的速度,非常快就落到水裏了。有的家屬能接受,但是有一小部分家屬還是接受不了。”

21世紀初,開始使用降解袋

21世紀初使用的滑道

如今,國賓9號上配備了新設計的骨灰撒海設施

面對新的課題,海葬的工作人員又開始想辦法:“去年,我們找了一家公司,研制出來一個電動的傳送帶,把帶著骨灰的降解袋放在上面,測算好時間,緩緩地給它送到海面,管道做成透明的,家屬全程都可以看見,包括最後設置了一個按鈕,家屬自己去操作,決定什麼時候讓骨灰落入大海。我們也是一步一步地想辦法滿足家屬的心情需要。”

海葬的過程,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物理行為,它更多承載著情感的寄托和釋放。在平時服務當中,馬濤和同事們都在盡力收集家屬提出來的建議,再用心細化改進到每一個地方。

為了滿足市民群眾的需要,今年,市殯葬事業管理處推出暖心服務,為行動不便的老人、殘疾人家屬提供了代撒服務,過程中,工作人員會對儀式進行拍攝留影和視頻保存,回來後發送給家屬,方便大家留念和回憶珍藏。

“這肯定也不是工作的終點,現在因為國家推行政策,肯定後面的人會越來越多。我幹了16年殯葬了,殯葬人做事都是換位思考,切身去理解家屬的心情,真正把海葬做成老百姓認可的殯葬方式之一。”

2020年疫情期間,市殯儀服務總站工作人員代替親屬舉行海上代祭活動

04

走了20多年後,爺爺奶奶終於“入土為安”

始建於1988年的天津寢園,是天津市最早建成的骨灰公墓。在寢園東側的思息園,位於樹葬區和深葬區之間,有一塊四四方方的草坪,在形形色色、高矮不一的墓碑叢林之中顯得格外特別。這是天津市最早開展節地生態安葬骨灰草坪葬的地方。從2010年開展至今,這片草坪下面共安葬了1500多位逝者的骨灰。

楊麗今年34歲,家住河西區,去年十月份,她幫去世二十多年的爺爺奶奶辦理了節地生態安葬。

楊麗的爺爺去世早,早到楊麗都想不起那年她幾歲。但是奶奶去世的那一年,楊麗卻記得十分清楚,那年她13歲,上初二。和許多同齡人一樣,楊麗的父母是雙職工,平時楊麗就由奶奶照顧。生前,奶奶和楊麗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好好學習,長大以後要做對別人有用的人。

奶奶去世後,爺爺奶奶的骨灰一直沒能安葬。因為楊麗的父親、伯伯、姑姑對於安葬方式想法不一,加上姑姑住在很遠的外地,很難得回來。這些年,楊麗爺爺奶奶的骨灰一直寄存在天津市第二殯儀館。這一放,就是二十多年。

“這幾年,幾位長輩歲數也大了,我爸是最小的,都70多了,他們也想把我爺爺奶奶的骨灰趕緊安葬好了。”楊麗說,剛開始,幾位長輩打算為爺爺奶奶買一塊墓地,可是看了一圈之後發現,離市區近的墓地費用太高,價格稍微合適些的墓地又太遠,“都快到河北了”。

幾番選擇和糾結時,楊麗從社區工作人員那兒聽說,寢園正在開展節地生態安葬,“詳細了解之後,我覺得這種形式挺好,不僅能讓祖輩回歸自然,還能為後人造福。並且寢園離市區比較近,祭掃很方便。家裏的幾位長輩也都贊成”。當時正巧趕上天津市出臺“節地生態安葬獎補工作實施辦法(詳情)” 。楊麗意外地成為第一批領取這獎勵的逝者家屬之一。

2020年,因為疫情的關系,原定在4月份舉行的節地生態安葬儀式推遲到了11月份舉行。楊麗至今仍記得那天的情景,“場面布置的很溫馨,有禮賓人員獻花籃,還有小提琴專業伴奏,整場儀式莊重,卻不哀傷。主持人致追思詞的時候,有一句是:假如有來生,我還願意承歡您的膝下……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我想起了小時候奶奶對我的百般疼愛和照顧,我真的好想念她……”

05

三十年後,姥爺的遺願實現了

關於節地生態安葬,許多人在認識上存在這樣一種誤區:選擇節地生態安葬的都是沒錢買墓地的人。畢竟節地生態葬不用花錢。去年,天津市出臺節地生態安葬獎補政策後,不僅不用花錢,還能領錢。於是一些人更把節地生態安葬當作是經濟匱乏所導致的無奈之舉。

“事實並非如此。在我們這兒報名節地生態安葬的市民當中,不乏高級知識分子、高級幹部家庭。”天津市殯儀墓地事業服務中心業務一科負責人張錚告訴記者。

在張錚的幫助下,記者通過電話聯系到了一位在節地生態安葬開展後不久,就為家人報名辦理的逝者家屬李女士。李女士今年45歲,來自一個高幹家庭。幾年前,她為自己的姥爺辦理了節地生態安葬。

“我姥爺其實已經去世三十多年了。”李女士說。李女士的姥爺是位共產黨員,生前十分崇敬周總理。“他總說:周總理那麼大的人物,逝世之後都不留骨灰,我們對國家也沒有那麼大的貢獻。姥爺就希望自己走了以後骨灰能撒到地裏,作為土地的肥料。但是過去的風俗不允許這樣,那個年代,人們普遍認為:子女如果不把老人的後事辦的風風光光的,就是不孝。作為女兒,我母親當時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姥爺去世的時候,沒有遵從他的遺願,把他葬在了墓地。”

“但是隨著我母親歲數也越來越大,以及身邊一些故友的離世,她對於喪葬的這些形式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李女士說,有兩件事對母親觸動很深。

“第一件事是她的一位老夥伴,前些年去世了。孩子們家庭條件都很好,但是在老人特別孤獨的時候,這些孩子都不出現,卻老人走了之後一擲千金,說是一定要讓老人風風光光地走。我母親當時就覺得很諷刺。”

“第二件事是我們原來住的小區裏,有一個鄰居去世了,去世之後,她的孩子連孝都沒戴,只穿著素服,很簡單地把喪事給辦了。當時住的小區裏,老鄰居很多,大家都指指點點的,我母親當時看到那個場景,也覺得這家孩子太冷漠了。但是後來才知道,其實這家孩子們非常孝順,把老人照顧得特別好,只是觀念不同罷了。親眼目睹這兩件事之後,她總是忍不住去對比,漸漸地,她的觀念發生了變化。”

大概七八年前,李女士一家人從外地遷到天津定居,便想把姥爺的骨灰一起遷過來,方便隨時祭掃。一次偶然的機會,李女士了解到寢園正在推廣一種新型安葬方式,不僅節約土地,而且綠色環保。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母親之後,她馬上就同意了。當時也有親戚不贊成這種安葬方式,他們覺得:家裏又不是沒條件,不要對老人太吝嗇,還是應該給老人買塊墓地。但是我的母親很堅定,她也能做了這個主,所以最後我們幫姥爺報名參加了節地生態安葬,也算是了卻他的一樁心願。”

06

三塊方碑

為了最大程度節約土地,節地生態安葬一般不留骨灰,也不立碑留名。但是在天津寢園開展節地生態安葬的草坪前,卻臥著三塊長方形的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滿了逝者的名字。

“這三塊碑上刻的都是第一批先行者的名字。”天津寢園一名叫高峰的老職工告訴記者,“實際上咱們一直和逝者家屬宣傳的都是不保留骨灰盒、不保留任何標誌。但是在2010年,咱們第一年組織報名的時候,大家對於節地生態安葬的認可度比較低,一百多個安葬名額,花了兩三周才報滿。為了感謝這第一批先行者為天津殯葬改革事業所作的努力,我們立了這三塊碑,以作紀念。”

“這些年,隨著綠色環保的殯葬理念逐漸深入人心,逝者家屬報名節地生態安葬的積極性越來越高。今年寢園開放報名後,才兩三天,一百多個名額就報滿了。還有許多逝者家屬想報報不上。”天津市殯儀墓地事務服務中心業務一科年輕的負責人張錚說。

為了滿足市民日益增長的需求,2019年,天津市民政局下屬的憩園拿出1.7畝土地,開展節地生態安葬。並且全年開放報名。據統計,僅2019年,天津憩園就安葬了600多具逝者的骨灰。

“今年,寢園計劃再拿出近兩畝土地,用作節地生態安葬。”張錚說。作為天津最早建成的骨灰公墓,寢園的土地使用率已經達到了94%,剩余的土地非常有限。“像近幾年,寢園一年可供銷售的墓地只有三四百塊,可謂供不應求。在這種情況下,能拿出這麼一大片土地來做這個事情,我們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

在寢園采訪時,記者特地在節地生態安葬的那塊草坪前駐足了一會兒。記者看到,前來祭奠的人們絡繹不絕。雖然不知道埋葬在這兒的1500多位逝者姓甚名誰,但從他們深深的鞠躬、輕聲的訴說、眼角的淚水,記者不由地想:他們仍是那樣深深地思念著你們,仿佛你們不曾離開。

據統計,目前,全市殯儀館每年火化遺體在7萬具左右,按照我國殯葬法規定,近年來,天津墓穴都控制在1平方米(0.0015 畝)以下的節地型規格,如果每年火化的7萬具左右骨灰中,有三成選擇骨灰安葬,算上墓穴周邊綠植、間距、道路等公共區域,那麼,每年消耗土地將在60畝左右……

“10 年、20 年、30 年,甚至更多年以後,這將是不可小覷的數字。”天津市殯葬處處長張悅東告訴記者,“推開窗戶就會看到對面山坡上一片墓碑林立的公墓——現在在別的城市,已經出現了公墓與居民生活區越來越近的情況,如果再不管控現有的安葬方式,‘逝者與生者爭地’可就不是玩笑話了。”

“今後,殯葬改革的終極目標是‘不留骨灰’。”張悅東說,受傳統喪葬觀念的影響,從保留骨灰到不保留骨灰,肯定需要一個過程,一方面是人們觀念的轉變,另一方面也需要政府部門積極作為,營造環境、制定政策來引導公眾。“我們出臺獎勵政策就是讓節地生態安葬理念深入人心。”

記者采訪時,一位年輕的殯葬職工告訴記者:“周總理曾提出,從保留遺體到不保留遺體是殯葬習俗的‘第一次革命’,從保留骨灰到不保留骨灰是‘第二次革命’。”據他講,幹殯葬的人都知道這句話。

他們不但知道,他們也在為此持續不斷地付出努力。在天津,這份努力已經結出了果實。

註:文中侯海燕、劉玲、楊麗、李女士為化名。

記者 |萬福念顧穎

來源: 天津廣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