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鍋裏往外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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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記者 趙思維

接到信息說有人落水,葛秋陽他們五到十米一人排成一排觀察水面情況,手中準備好拋繩包隨時展開營救,同時一艇衝鋒舟在旁邊待命。

“人!”救援隊員很快看到河裏飄著一個浮動的“黃色身影”,立即駕駛衝鋒舟逆流而上,在湍急的衛河中救上了一名已是半昏迷狀態的男子。

這是7月23日發生在衛輝的一次生死營救。

辛莊村旁上漲的共產主義渠幾乎與堤岸平行。 本文圖除特別署名外,均來自澎湃新聞記者 趙思維

位於黃河北部、衛水之濱的河南新鄉衛輝市連日來受強降雨衝擊,漫溢的洪水吞沒了大片村莊和城區。衛輝市防汛抗旱指揮部發布的最新災情統計,全市共受災125904人,超過常住人口的四分之一。

肆虐的洪水下,各路救援力量馳援衛輝,與水“搶人”。衝鋒舟行駛在危機四伏的水面上,悠長的搜救哨聲響徹四周,呼救與救援場面一次次上演。

由於長期被水浸泡,不少救援隊員的腳底板泛白,腿上出現潰爛紅腫。而當一天救援結束,路邊的群眾自發為他們鼓掌,連說“謝謝你們!”便消除了他們一天的疲憊。

官方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穿城而過的衛河、共產主義渠、東孟姜女河的水位在下降,但何時退去,尚未可知。

上漲的洪水已經淹沒民居一樓,水下不時看到被全淹的轎車。

搜救的哨音和水中的呼救聲

“攔不住,人就可能沒了。”提救起上述落水男子的細節,葛秋陽仍有些後怕:“橋底下堆滿垃圾,人被衝到裏面可想而知。”

“我在哪?”上岸後,男子已經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落水,救援隊員趕緊給其裹上保溫毯。

7月21日淩晨,特大暴雨突襲鄭州,葛秋陽和隊友連夜攜帶救援裝備和物資奔赴一線。同一時間,天津武清、薊縣、北京門頭溝等多地藍天救援隊緊急集結奔赴鄭州。在鄭州災情好轉,得知新鄉告急後,救援隊又馬不停蹄赴受災嚴重的新鄉衛輝市,承擔起搜救轉移受災群眾的任務。

7月24日上午,在衛輝市汲水鎮辛莊村村口,救援隊集結在此,用衝鋒舟轉移被洪水圍困的群眾。村口前便是水面幾乎與堤岸平行的共產主義渠,緊挨著的是已經成為“懸河”的衛河。受強降雨影響,共產主義渠洪水漫溢進入衛河,洪水順衛河下泄,以決堤和漫溢的方式吞沒了沿岸多處村莊及衛輝市區城區。

“聯系到沒?”在村口,隊友焦急地問葛秋陽一名進入洪區的隊員情況。幾分鐘前,該隊員乘坐衝鋒舟進入村子深處轉移圍困居民。

“滋滋嗚嗚”的雜音從對講機傳來,葛秋陽連著呼叫了幾遍,有些著急。

“幹擾信號的東西太多。”葛秋陽說,在沒信號的村裏,對講機是最實用的聯絡工具。作為負責在工作群裏回傳現場信息的隊員,他時刻關註前方進展,報給指揮中心。好在持續的呼叫下,幾分鐘後,對講機那頭傳來了熟悉的回聲,葛秋陽才松了口氣。

救援人員將一名7旬老人轉移到衝鋒舟上。

葛秋陽的擔憂不無道理。洪水吞噬村莊,深淺不一的水域裏,汽車、磚墻、圍欄、樹叢、雜物等都靜謐地潛在水裏,未知的鋒利物隨時可能給高速駛過的衝鋒舟“致命一擊”。

多次執行水域救援任務的賈永新深諳其中的道理。他是天津武清藍天救援隊的一名救援人員。坐著他駕駛的衝鋒舟,沿著原來的鄉村幹道,記者來到被水圍困的辛莊深處。

記者看到,這片“澤國”不時出現一輛輛漏出車頂甚至全被淹沒的汽車;上漲的水線已到街邊商鋪的二樓,即將淹沒二樓窗戶;丁字路口的紅綠燈桿孤零零佇立在水裏,露出前方道路的標牌;衛輝火車站前只剩四層臺階。而當衝鋒舟石鍋,緊閉的玻璃門後值守的工作人員揮了揮手。

水流湍急,湧動的暗流打在水底的障礙物上,水面出現一串串水泡和一個個漩渦。賈永新操作著衝鋒舟小心翼翼的盡量走在水中央,避開水裏到處漂浮著的床單、雜草、電線電纜、衣服等異物。異物可能會纏繞衝鋒舟的發動機槳葉,造成熄火。

“還有沒有人要走?”衝鋒舟停在北岸龍郡小區門口,賈永新的隊友海兆瑞拿起大喇叭,在小區門口大聲一遍遍喊著。見有一位大姐帶著兩個男孩站在高處臺階遲遲不下來,他趕忙上前詢問要不要離開。對方面露難色,遲疑了會擺了擺手,靜靜坐在臺階上。

她告訴記者,他們家在二樓,丈夫不在家,家裏就她、老母親及兩個兒子。小區目前還沒有全被淹,家裏的儲備也夠,她想再“觀望”下水情。

救援人員轉移出被洪水圍困的群眾。

之後,記者跟著救援隊員一起將衝鋒舟推到水中央。此時水又漲了,水深已到胯部,湍急的水流讓記者和其中一個救援隊員打了個踉蹌,差點栽倒在水裏。“水再深點、快點,人根本站不住,會被衝走。”賈永新點著發動機,衝鋒舟逆流頂著水緩緩前行。

“嗚嗚嗚...嗚嗚嗚......”悠長響亮的哨音聲從賈永新口中的哨子傳出,響徹四周,同時每個衝鋒舟配備兩個觀察人員,救援人員通過這種方式搜尋圍困群眾。

哨音聲很快得到回應。路過翔宇大道時,一位男子站在齊腰深的湍流中不停揮手呼喊,賈永新立即掉轉船頭營救。男子家是傳統的磚混一層民居,洪水湧進後一層大半被淹,巷道裏的小轎車只剩下上半部分。男子和救援隊員合力將他的七旬父母親擡到衝鋒舟上坐好。他不放心,反復交待父母出去後要去某小區找親戚。

“走了,狗咋辦?”母親仍擔心家裏沒人後,狗的安危。

呼救聲再次從翔宇大道的另一頭傳來,四名群眾站在房子高處求助。賈永新向另一路救援的衝鋒舟說了情況,將兩位老人安全送到村口,再送到辛莊居委會幹部李愛利手裏,賈永新和隊友駕駛著衝鋒舟再次呼嘯著衝進水裏。

被洪水圍困的群眾用塑料桶自制的“船”。

危機四伏的營救和獲救孕婦的感謝

“有打救援電話的,也有直接打我們手機的,但主要還是政府發來救助信息,統一協調。”賈永新的隊友海兆瑞向記者介紹,水域救援需要協同分工且具有專業救援能力,如果只憑著一腔熱血衝,只會“添堵”。看似效率很高的一趟趟搜救轉移,實際上是他們隊員長期以來反復實踐、訓練總結的成果。

一名老人行動不便,救援人員用擔架車將其小心翼翼送出。

7月24日,下午4點多,救援隊又接到指令前往衛輝市紡織路附近的回民小學轉移被困群眾。

回民小學在一片低窪老城區,居民集中、道路狹窄擁擠,暴雨後洪水很快湧入,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現場的下街居委會幹部滿開燕扯著嘶啞的嗓子告訴記者,裏面最深處已到脖子,他們撤出三分之二的居民,還有不少人被圍困,看到救援隊,松了一口氣。

紡織路的一些居民拎著大包小包,蹚水艱難往外走。距離幹凈路面百米遠的地方,水深已到成年男子腰部。一些居民為轉運不便涉水的家人,用泡沫板、空桶等工具自制了各種簡易的“船”。有人舍不得家中的貓狗,抱在懷裏一並帶出,也有貓狗站在院墻上望著水裏的人。

救援工作很快展開,一輛輛衝鋒舟五六分鐘便轉運出數名的群眾。衝鋒舟不能到水淺的地方,遇到老人、孩子、孕婦、病人時,救援隊員便在距離幹凈街面二十多米遠的水裏將他們背起、抱起或用擔架車小心翼翼運到街邊。

還有人未轉移,小辛莊村村委會主任陳運嶺著急得戴上礦燈打算自己下水。

與上午在辛莊的救援不同,老城區的老舊民居長期浸泡在水裏,極易發生倒塌。救援隊在其中一次轉移受困群眾時,一處距離衝鋒舟10米遠的老舊民居突然倒塌,煙塵和激起的水霧撲打在救援隊員臉上,令人一陣後怕。

“停!都往出撤!”下午5點,救援隊領隊突然一聲大喊,讓在場的所有人一驚。

“路燈倒了,在水裏打起電火花,高壓電出現火球。”參與救援的隊員緊急撤出後告訴記者,路燈倒後他們有人在水面上感到腳麻麻的,現場排查發現,街邊380伏的高壓電沒切斷。“只能先斷電才能進去。”救援隊員杜海濤告訴記者,水裏有電是十分危險的狀態。

救援中斷半小時後,電力公司派人切斷了電源,救援重新開始。但下午6點50分,救援隊員發現,街區深處的民居配電箱依然有電,救援不得不再次中斷。

“斷電啊!”滿開燕的丈夫坐在路邊焦急地打電話給電力公司。看到仍不斷有人進入涉水區域,救援隊員排成人墻,站在涉水的路邊,阻擋無關人員進入。有人試圖自己帶著皮劃艇進去接親友,也被攔下。

因為老城區走線復雜,晚上7點09分,電力公司的人乘坐一輛挖掘機進入街區,派車檢查後終於切斷了其余區域的電源,救援重新開始。此時,夜色逐漸籠罩,焦急等待親友轉移的群眾站在路邊,相比於三個小時前,水位再次上漲了幾公分,向還未被淹沒的街面前進著。

55歲的辛玉翠便是其中一位焦急等待的群眾。

她的姐姐、兩個外甥女及姐姐家的兩個小孩都在等待轉移,其中一個外甥女還懷有4個多月身孕。她告訴記者,姐姐家在二層樓,之前積水不深時考慮到孕婦轉移不方便,就一直待在家裏。23日水最深處漫到胸部,姐姐向她打電話求助,她急得一夜沒睡。

晚上8點05分,懷有身孕的外甥女被小心翼翼送出。看到辛玉翠在等她,外甥女“哇”的一聲放聲大哭。不大一會,辛玉翠的姐姐也被安全送出,辛玉翠和姐姐一家不知道如何感謝救援人員,不停說著“謝謝”。

夜色下的救援。

晚上9點02分,夜色全部籠罩周遭。洪水圍困的街面一片漆黑,救援隊開來兩輛越野車,打開車燈照向前方。但照明範圍有限,考慮到安全,在最後轉移出兩名老人後,救援被迫結束。

“看不清,在裏面亂撞。”一名參與救援的隊員告訴記者,在沒有應急照明的情況下,只能有光線再次救援。

看著救援隊要撤,還有人未轉移,小辛莊村村委會主任陳運嶺著急地戴上礦燈打算自己下水。“還有5、6個年齡大的老人不斷在打電話。”陳運嶺邊介紹情況,邊撥通其中一位老人的電話詢問水情。因為危險性太高,救援隊員答應第二天天亮便救援,而水遠遠漲不到他們待在的位置,是絕對安全的。第二天,這些老人被救出。

24小時連軸轉的基層幹部和感到“帶勁”救援者

李愛利是汲水鎮辛莊居委會的一名幹部,7月24日下午,她浮腫的眼眶下難掩疲憊神色,但她依舊在現場協調救援工作,不停響起的電話和微信群滾動的信息讓她時刻保持“戰鬥”狀態。

趁著有時間休息,她告訴記者,從一開始氣象預警他們便著手準備防汛事宜,20日衛輝突降暴雨前,她便和其他居委會幹部分片區挨家挨戶通知轉移群眾。這幾天手機24小時開機,衣服沒換過,吃喝隨便對付,即使家裏被水淹了也沒有回過家。

但他們的辛苦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因為衛輝從來沒經歷過這麼嚴重的內澇,很多人潛意識裏認為沒事。

很多在外工作年輕人給李愛利他們打電話,請求照顧家中的老人,但老人們“窮家難舍”的傳統觀念往往讓居委會幹部不得不反復勸說。有一位87歲的老婆婆家裏水已經淹到屋內,李愛利和同事將老人背出來,但她又執拗地回去,反復兩次後,第二天才把她背出送往安置點。

李愛利和記者說話間,行動不便的王國慶(化名)被救援隊送出,顫顫巍巍踱著步,李愛利趕忙搬來凳子讓其坐下,找到牛奶和面包讓其充饑。

今年52歲的王國慶居住在平安小區,家裏一個人,腰部有病壓迫神經,說話和走路都不利索。撕開包裝袋連吃兩個面包,喝完一瓶水後他仍說待會要回家:“在5樓,也有吃的,不去安置點。”李愛利在一旁苦苦相勸,說在小學的安置點吃喝用都有,起碼不用擔心安全。王國慶仍堅持自己的想法,雙方陷入一度“僵局”。

滿開燕聯絡受災居民、協調救援隊員、疏散圍觀群眾。個頭不高的她在救援現場擁擠的人群中忙個不停。

同樣為基層幹部,李愛利的經歷,滿開燕感同身受。

滿開燕個頭不高,聯絡受災居民、協調救援隊員、疏散圍觀群眾,她在救援現場擁擠的人群中忙個不停,加上吼著嘶啞的嗓音,她成為現場最活躍的人。她丈夫本不是居委會的幹部,但實在心疼妻子,擔心不會遊泳的妻子的安危,也來到現場和其他黨員誌願者幫忙。

滿開燕告訴記者,從出現內澇開始,她便和同事安撫居民,讓地勢高的居民不要恐慌,勸說住在低處的居民搬出來。有些老人和孩子獨自在家,在外的兒女給居委會打電話,她們就挨個接老人和孩子去居委會安頓下來。前兩天居委會的水也漫到腰部,老人和孩子被轉移到安置點安頓。這幾天,居委會四名女幹部一直衝在一線,24小時連軸轉,有人家裏被淹也一直沒有回過。

“腳都泡得發腫,一個饅頭或一個燒餅就是一頓飯。”她說。

與洪水抗爭、與時間賽跑,在本地救援力量不足的情況下,各界救援力量的加入讓很多受困群眾和基層幹部安了心。

記者了解到,藍天救援隊的隊員來自各行各業,有人向單位請了假,有人至今瞞著家人,也有人停掉了個體生意,甚至有“夫妻檔”參與救援。

救援時,食宿和傷病無疑是兩大挑戰。“三天就吃了一頓熱乎的。”賈永新說,轉戰鄭州和衛輝兩地,救援任務重,他們往往顧不上吃一次熱乎飯,但隊員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特殊時期有的吃不錯了,救人要緊。”

一名救援隊員用酒精和碘伏擦拭被水長期浸泡潰爛的腳踝處。

好在不斷有熱心群眾和誌願者將做好熱乎的飯菜送到一線。24日晚,在衛輝回民小學救援期間,就有熱心市民做好燉雞塊、白米粥、米飯、豆皮讓救援隊員輪換著吃飯。在救援隊住地附近,每天也有熱心市民將做好的飯菜發放給救援隊員,讓救援隊者們十分暖心。而救援隊歷來奉行“來時能多帶盡量多帶,走時能多留盡量多留”的初衷,在災區盡量自給自足,盡量不給當地增添負擔。

長期浸泡在洪水中,對救援者的健康也提出挑戰。24日中午,利用吃飯間歇,有些隊員脫下鞋子、卷起褲腿,露出長期在渾濁的洪水裏浸泡後泛白的雙腳和腿部。不少隊員小腿和腳上出現潰爛和紅腫,拿起碘伏和消毒水擦拭著。“除了腳底板是白的,其他都是曬黑了。”其中一名隊員笑著形容大家的狀態。

不過,能參與一項有意義的事情,救援人員都感到自豪。

24日救援任務後,救援隊收拾好衝鋒舟,車隊準備回住地休整。出衛輝北路的衛河橋,看到救援車隊駛過,路邊不少市民自發鼓起掌來,“你們辛苦了,謝謝你們”的聲音此起彼伏,有市民來到車窗前向隊員豎起了大拇指。“痛快!帶勁!”有救援隊員被這一幕深深感動,回謝後在車內說到。

24日下午3點40分,結束辛莊救援任務後,救援隊收拾好衝鋒舟,車隊準備回住地休整。有市民來到窗前還向隊員豎起了大拇指。

“一句謝謝,一天的疲憊都不累了。”海兆瑞在朋友圈寫到。

責任編輯:譚君

校對:丁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