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下了好幾場大雪，學校還特意為此放了幾天假。家裏的水管凍裂了，林起出去找五金店，結果電動車打滑把腿摔骨折了。林北雖然放了假，但不想去看他，哪怕在家中枯坐，對著手機發呆。
林北上了初中，他弟林正則還在小學。他成績不算好，他弟更是吊車尾，前幾天他弟在班裏打了人，他媽被喊到了學校，受傷那小孩委屈巴巴，他弟梗著個脖子一句話也不說，道歉也不道，連個笑臉都沒。小孩他媽很生氣，林北他媽只好陪著笑臉說好話，林正似乎不耐煩了，別過腦袋硬硬地說了句對不起，他媽又小心翼翼地賠了醫藥費，這事才算了了。這些都是林北他媽告訴他的，他媽對林正很好，給了他很多零花錢，這錢大部分都被林正用來充遊戲了。
林北盯著手機看累了，擡眼望了望陰沈的窗外。這個家是搬的第三個了，上一個還是在一年前，那一年林起的工作丟了，家中的財源斷了一大半，只好去換一個房租更便宜點的房住。他把手機扔在床上，看了一眼正帶著耳機在桌前的手機上玩遊戲起勁的林正，一股子怒氣直竄腦門。
他走過去，一把扯下了林正頭上的耳機，扔在了桌子上，耳機裏正傳出遊戲裏的打鬥聲。林正沒搭理他，連動都沒動一下。林北直接從他手中奪過手機，扔到了床上。
“煩不煩。”他弟還是沒看他，語氣有點不耐煩。
“你上次為啥打人，你跟我說說。”
“那小孩犯賤。”
“他惹你了？”
“沒，想打就打了。”
林北也不能說完全了解他弟的脾性，所以有時對他自己的親弟也無可奈何。林正見林北的話說完了，站起身去床上拿手機。
“以後不許再打人了。”
“嗯。”林正拿過手機，插上耳機，又沈入了遊戲中。
林北知道他弟只是隨口應付他，他感到了一陣無力。他想起了前幾日看的《百年孤獨》，人們都在自說自話，卻並不能理解對方。他從床上拿起自己的手機，轉身出門。
走出了一條小巷子，外面呼呼地刮著風，天色很暗，估計要下雪了。
林起在醫院裏躺著，林北他媽下班後去看他，平常都是他一個人在醫院。林北一次都沒去過，他媽也沒勉強他，只是帶著林正去過幾次。林北絕對不會去看他的，上一次林起指著他讓他在斷絕父子關系的協議上摁手印，他差一點就印了，只是因為他媽抱著他哭，才沒有。自從林起丟了工作，便經常在家喝酒，醉了就耍酒瘋，拿林北他媽出氣。林北和他弟在房間裏，聽著外面的吵嚷聲，動手聲，東西砸碎聲。他弟什麼都不說，從床上爬起來，戴上耳機開始打遊戲。林北熱血上湧，衝出房間，一腳把他爹林起踢翻在地。林起緩了半天沒緩過來，林北他媽楞在那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林北惡狠狠地瞪著躺在地上的人。
“好啊，我不掙錢你們就這麼對我啊。”林起在地上喃喃自語，他的話像刀子紮林北的心。
林北什麼也沒說，轉身回房間，“啪”的一聲關上房門。他看了一眼林正，走過去扯下他的耳機，“睡吧。”林正放下手機，爬上了床。林北在房間裏站了一會兒，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那個男人，該恨他，還是該包容他。那一夜，林北做了個夢，夢見了空曠的森林——沒有方向，走不出去的蠻荒森林。
林北在街上走，他從褲兜裏摸出了耳機塞進耳朵裏。很冷的天氣，街上人不多，只有成群的汽車來來往往。林北不想回家，但也沒什麼可去的地方，這假放的還不如不放。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