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自己吃小豬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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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富金蛋

——美麗浙江建設中的徐樟塘樣板

■ 胡友大

二、苦難記憶

徐樟塘位於浙江義烏市東北角,蘇溪鎮西南端,由麻車和徐樟塘兩個自然村組成。東依春風大道,南與上西陶村接壤,西連蘇溪大道,北靠疏港高速公路。方圓不到1公裏,在義烏的版圖上不見經傳。現有人口110戶239人,居民代表15人,黨員18人。自元朝大德至真年間建村,民風淳樸,路不拾遺,至今已有600余年歷史。

生不逢時當餓鬼,草根維命投錯胎。1947年8月的一天,一個幽靈不知搭錯哪根筋,匆忙投胎到義烏麻車村一個四面透風的夥房裏。這個嬰兒的父母都不識字,因嬰兒姓張,母親正愁無奶可餵,父親就給他取名張有奶。這名既不迎合生辰八字,也不追風跟勢,更沒什麼寄托和祈求,就像“阿狗”“阿貓”一樣簡單隨便,有個名號可以叫而已。

張有奶出生後,一位同族長輩跟他的父親張財月說,他夢見一個白胡子老人抱著一個瘦弱孩子從村口土地殿方向走來,連聲說:“送個孩子到這裏。”這位長輩夢醒後,就聽說張有奶出生了。張財月聽了自然高興。怕日後這孩子沒出息,父母對這孩子疼愛有加,讓剛上小學不久的女兒張桂奶輟學,專門在家抱領這個小弟。張桂奶很疼愛小弟,整天用稚嫩的雙肩背著他到處玩耍。可張有奶特別淘氣,經常哭鬧不止,把張桂奶身上穿的小棉襖都抓得支離破碎,她自然心疼不已。

張有奶的母親樓樟玉從鄰近的殿前村嫁到麻車這個四面土丘環繞的小山村。就在張有奶3歲時,父親張財月身患癆病,無錢醫治,吐血不止身亡。張有奶只得和母親樓樟玉相依為命。母親勤勞善良,一天到晚在家裏家外忙個不停。

饑荒年代,張有奶每天有上頓、沒下頓,餓得皮包骨。無奈之下,他只得跟隨村裏的小夥伴到東青坑去挖金剛刺根吃。到了山上,只見挖刺根的人特多,山腰裏到處都被人們挖得千瘡百孔。挑回一擔有三四十斤重,將它與麥皮攪在一起,然後做成一個個窩窩頭充饑。每次采金剛刺回來,張有奶臉上、臂上都劃出一條條長長的紅印子。

在徐樟塘人記憶當中,男女老少都和張有奶一樣,有著一段難忘而又痛苦的回憶,就像是一段撕心裂肺的感情,永遠也抹不去。

張有奶10歲時,就成了母親樓樟玉的小幫手,母親有時也會帶著他到田間地頭勞作,整天為生計奔忙。

在張有奶腦袋裏,對童年的苦難記憶特別深刻。由於家庭底子薄,他從小就幫助母親挑起生活的重擔,家裏的日子過得很辛苦。他每天上學讀書,回家路上都要將別人吃剩扔在路邊的蘿蔔皮撿起來,放進書包帶回家,洗幹凈後放進水缸撒上鹽,腌起來吃。一放學就跟母親扛起鋤頭,挑著小尿桶到田裏幹活,澆菜、鋤草、施肥,樣樣活兒都幹。

在後山塢讀完小學,張有奶又到義烏廿三裏念初中。母親樓樟玉認為,不管家裏有多窮,也要讓小孩完成學業,硬是東挪西借,湊錢買個臉盆和其他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送他去上學。張有奶雖然年幼,但他早已習慣家裏的苦難和艱辛。

由於每學期要交學費,張有奶覺得太貴,實在上不起學了。因為家貧,他只讀了半年初中就輟學了。母親樓樟玉覺得兒子輟學在家有些可惜,但又無能為力。

一家人的生活越過越窘迫,家裏所有能換糧食的東西都已換了,實在過不下去。母親想到自己陪嫁的箱子裏還鑲著幾片銅條,二話沒說就撬下來,叫張有奶拿到集市換點口糧。張有奶寧可不上學,也不忍心讓母親這麼做。

此後,張有奶就和母親一起,在田間地頭圍著羊呀、牛呀團團轉。

1963年春,上西陶村辦起一個燒窯的瓦窯廠,16歲的張有奶輟學後,不顧母親反對,一個人來到上西陶學做瓦匠,每天可做瓦片1400多張,幹一天,生產隊可記工分7分,相當於每天3毛錢。這門手藝一幹就是八九年,還帶起兩個做瓦的小徒弟。

後來,上西陶瓦窯廠倒閉關了,張有奶不得不改行去雞毛換糖。他有個姐姐名叫張園球,嫁到了杭州雙浦鎮。張有奶靈機一動,稍有農閑時間就從義烏肩挑背扛,帶上數十斤紅糖去姐姐家附近的大街小巷切麻糖,切好麻糖就沿街叫賣,掙點辛苦錢。

張有奶勤快,幾乎每天上午都上街切麻糖,一天到晚忙得像個陀螺似的。麻糖是義烏的特產,香甜薄脆,口味純正,以前還是皇帝的貢品,特別受杭州人喜愛。一盤麻糖可切45塊,每塊麻糖可賣5分錢,張有奶每次都賣得笑哈哈。別人外出敲糖都要去村裏開證明,而張有奶出門在外,由於有姐夫一家熱心幫襯和照應,從未開過一次證明,麻糖也賣得挺順手。

有一年夏天,驕陽似火,天熱得出奇。張有奶在街頭擺開切麻糖的攤子準備做生意。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喝得醉熏熏的漢子。他走到張有奶攤前,不懷好意地傻笑著。還隨手撿起兩塊麻糖,吊兒郎當地吃起來,臨走時卻只扔給張有奶5分錢。

張有奶想:“這個人應該付1毛錢,他憑啥只給5分。”

張有奶有些生氣,伸出手一把揪住這個醉漢,氣乎乎地說:“你拿走我切的兩塊麻糖,為何卻只給五分錢,你真不講道理呀!”

醉漢一聽,憋著一肚子火,像賴皮狗似的說:“多吃你一塊麻糖有啥了不起,就不給你錢,你想咋的?”

張有奶一聽火冒三丈,用手抓住醉漢伸拳就打。頓時你一拳、我一腳,雙方扭打成一團。張有奶趁機叫來姐夫的幾個堂兄弟,很快將這個想賴賬的醉漢制服,並將他扭送到袁家浦派出所,這人被派出所拘留了一天。

在切麻糖時,張有奶還時常留意杭州的毛線加工廠。他覺得收購毛線是一門不錯的生意,於是又將目光瞄準毛線加工廠,獨自一人當起毛線收購員。所有的毛線從杭州進貨,基本上都銷往義烏廿三裏一帶。

外出闖蕩時間久了,見的世面也多了。1966年8月,張有奶加入中國共產黨。他年輕時曾任村民兵連長十余年,還當過組織委員。53歲時到蘇溪環衛所當環衛工人,後來就在村裏當起環境衛生義務巡查員。

張有奶說:“義烏本地人在村裏帶頭不亂扔垃圾,外地人也就不敢亂扔。我們要把村裏環境衛生搞好,外地進村租房子的人住起來也舒服,鄉村振興不能只靠本地人。”

有一段時間,像張有奶這樣每天在徐樟塘參與衛生巡查的,還有丁修福、王賢助、王賢興、駱金珠、樓樟春、樓德森等。他們每周到村內各個角落轉轉,一見垃圾就撿,遇到不文明的行為就勸說,讓本地村民和外來建設者遵規守約,提升素養,這是徐樟塘人形成的風氣。

張有法是麻車人,出生於1947年6月。腳上無鞋窮半截,小時候,他家裏窮得鞋子有前跟無後跟。在他的記憶深處,徐樟塘丁姓有550余年歷史,從義烏朱店街的丁店遷居到長塘(下西陶村)、陳界村;樓姓從蘇溪樓界橋頭遷居陳界村,有300余年歷史。

張有法10歲時,39歲的父親張熙水因患腦膜炎而死。張有法只讀了一年半的書就輟學在家。那時,徐樟塘是上西陶大隊的一個小隊,1964年,張有法曾任瓦窯廠廠長。

張有法清楚地記得,1967年3月26日,徐樟塘一帶刮過一場史無前例的龍卷風,還下過一場大暴雨。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叭嗒叭嗒”打在葉面上。大到什麼程度呢,連擺放稻桶的整個茅草棚都連柱子一塊拔起,從麻車田間刮到四裏外的西山下村去。許多簡易房被龍卷風刮得東倒西歪,有的還壓壞了農作物。

可奇怪的是,從第二天起到第二年的236天內,徐樟塘、麻車兩村竟然再沒下過一場雨,成了大旱年。徐樟塘村有兩口水井很神奇,即使在大旱年,也是井水甘甜,長年不幹。那時,後高、東洪、後山塢等村的一些村民,每天一大早就排隊到徐樟塘這兩口無名井挑水,靠著這兩口井的水解渴活命。

1968年12月13日,徐樟塘突然下了場暴雪,紛紛揚揚的暴雪下了整整3個小時。原本還是10℃的天,居然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雙腳踏進雪地裏,陷入地下一尺多深,奇寒無比,把人都凍成冰雕。寒風像一把利劍,吹得人骨頭都刺痛。

蹉跎歲月,度日如年。張有法任大隊長時,經常跑到義烏大陳金山、蘇溪紅焰、安徽小崗村等地考察學習農業生產經驗,不斷拓寬視野。

安徽小崗村是中國農村改革的發源地,張有法第一次到小崗村參觀時,印象特別深刻。1978年冬,安徽小崗村有18位農民以托孤方式,冒著風險立下生死狀,在土地承包責任書上按下鮮紅手印,實施所謂的大包幹。這一“按”,竟成了中國農村改革的第一份宣言,改變了中國農村的發展史,掀開了中國改革開放的序幕。小崗人創造出“敢想敢幹,敢為天下先”的小崗精神,讓小崗村由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一躍成為中國農村改革第一村。

小崗村在大包幹以前隸屬於梨園公社,當時是一個只有20戶115人的生產隊,村子比徐樟塘還小。以吃糧靠返銷、用錢靠救濟、生產靠貸款的“三靠村”而聞名。大包幹第一年,小崗村就發生了巨大變化。

從小崗村參觀回來後,張有法萌發了改變徐樟塘落後面貌的想法。他先後辦過破布廠、瓶蓋廠、服裝廠,每辦一個廠都是心酸的回憶,村莊的每一次改變都凝結著辛勞和汗水。

在張有法任大隊長的9年間,他和鄉親們勒緊褲腰帶,先後蓋起117間二層平房。

當時,張有法與當地公社書記、信用社主任關系處得不錯,做生意賺了不少錢。

在他經營服裝廠後期,廠裏一位姓泮的采購員將一批服裝以每件10.52元的價格批發出去,又以每件17元的價格售出,竟有40萬元貨款一分也沒有收回。

張有法多次追討無果,資金鏈斷裂就像好好的房子突然塌了,留下一個巨大的窟窿。這些錢還是張有法從信用社貸的。

貨款收不回,廠子就要倒閉破產,這可怎麼辦?張有法抓耳撓腮,苦悶得無計可施。由於手頭緊,盡管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他還是無奈地關掉了一手創辦的服裝廠。

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張有法想想不甘,內心感到壓抑。他想東山再起、重頭再來,可人一旦成了鹹魚,想翻身就難了。欠下一屁股債,他痛苦萬分,懊悔萬分,想死的心都有。

有人勸他:“有法啊,你雖欠了一屁股債務,但生活還是要過,只要還有口氣,你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有人勸他:“有法呀,慢慢掙,慢慢還,給人家多說些好話,定能挺過去。”

守信是人生的本錢,在這世上,人一旦失信,就難以挽回損失。

張有法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他想:“盡管自己經營的廠子倒閉破產,可信用社的貸款一分也不能落下。”

於是,他背起行李,帶著家人,走上了漫漫的打工之路。

生活的無奈,工作的壓力,有時讓張有法的煩惱陡增。他心中羞愧、悲涼、憤怒、苦澀,可這一切的一切卻無法改變殘酷的現實。生意的失敗讓他沒有機會喘息,老天爺也不給他翻身機會。他多想憑自己的能力改變現狀,可現實讓他身不由己。

人生路漫漫長,選擇打工是張有法的無奈之舉。在村民的牽線搭橋下,張有法來到蘇溪第二小學食堂當廚師,又叫自己兒子張金銓去學開三輪卡搞客運,還叫三個女兒到附近的服裝廠當縫紉車工。

盡管全家人一年忙到頭,活兒幹得比誰都辛苦,但工錢還是沒多掙幾個。盡管如此,張有法始終信守諾言,每年一萬、兩萬地按時給信用社償還貸款,還將家裏剛出欄的肥豬款也拿去抵貸款。直到1994年春暖花開的時節,張有法才將最後一筆貸款還清。

當還清最後一筆貸款時,張有法心裏卻沒有半點興奮,更多的是辛酸。

如今,改革開放像一束陽光,照耀著每一個中國人,也給徐樟塘人帶來了巨大變化。徐樟塘不大,耕地面積不足30畝,經過數十年變遷,村莊由窮變富,由苦變甜。這個村說小也不小,村裏集聚著上千名來自江西、安徽、雲南、貴州等地的新義烏人。他們主要從事電子商務、外貿加工,輔以閑適務工務農,人均收入超5萬。村內現有電商企業20余家,年銷售額4700萬元。其他企業18家,主要從事箱包、飾品、工藝品、服飾加工等,年產值達億元。

過去,徐樟塘到處是低矮破舊的房屋,經常漏雨,一下暴雨,水就嘀嘀嗒嗒地淌下來。家裏便遭了殃,搬床的搬床,拿臉盆的拿臉盆,忙得不亦樂乎。房前屋後的小路幾乎都是泥地,可說是一個差到連外村大姑娘都不願嫁進的窮村。有的農戶甚至連小孩都養不起,只能忍痛割愛送給別人,日子過得苦如黃連。這種苦不僅有生活方面的,更重要的來自內心深處。

88歲的陳來香嫁到徐樟塘已經67年了。回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生活,她還是忘不了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她受得夠夠的,用“苦倒”兩個字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徐樟塘曾是個討飯村,祖祖輩輩耕田種地,人人靠天吃飯,個個守著一間老木屋和幾分薄田,有一頓沒一頓地過日子。村裏張翠、陶奶等六七戶都到諸暨一帶討過飯,當過討飯婆。村裏每年除了種植早、晚兩季稻,田裏還種些草籽、油菜、蕎麥、蕃薯等,可秋收後,各家各戶還是缺糧戶,公糧一斤不能少交,幾乎天天饑著肚子。

陳來香21歲嫁給徐樟塘村的張樟登時,張樟登身無分文。當時,張樟登25歲了,還在給鄰村的富戶人家放牛割草,家裏窮得連一間小木房和一張床都沒有。陳來香生下張金林、張金森、張金有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後,生活更是雪上加霜。經常沒吃沒喝,三天兩頭到山上挖樹根、摘野菜。這些東西特別難以下咽,小孩吃了,大便好幾天都拉不出。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陳來香只得用手去摳孩子的大便。嘗盡各種苦頭,她深知貧困是什麼滋味兒。

等到第三個兒子張金有出生後18個月大時,因長期缺奶,小孩更難養大。陳來香和張樟登實在沒法子,就請算命先生算了一卦。算命先生隨口說:“你這孩子今後要認個幹娘,吃改口飯,才能撫養成人。”

“人算不如天算,千辛萬苦將兒養,到頭來還是別人的。” 入夜,夜涼如水。當陳來香躺在床頭悄悄告訴張樟登白天去算命的事時,張樟登目瞪口呆,輾轉反側睡不著。夫妻倆商量大半夜,才想出一個連自己都認為是最餿的主意——他們決定忍痛將老三張金有送給浙江吉安縣外婆家一戶姓龔的人家做養子,並將“張金有”改成“龔誌和”。

親生子送人,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了一個完整的家庭,陳來香內心受到的打擊比從自己身上割塊肉的痛苦還要大。看到熟睡中的幼兒被人抱走,她心裏煎熬萬分,卻不得不承認眼前殘酷的現實。

張金有送人後,多少個日日夜夜,陳來香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做夢都想讓這個兒子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可安吉與義烏有數百裏之遙,當時的交通又極其不便。

陳來香雖是個女兒身,卻在土改時在農村,無論上山砍柴放牛、下地翻土犁田、插秧挑糞,還是打豬草、挖土豆、紅薯以及挑塘泥等,都搶著幹,頂過一個壯勞力。

1970年,陳來香的大兒子張金林考上義烏中學。當時,義烏中學是義烏縣升學率最高、名氣最大的一所中學。別人都登門前來祝賀張樟登家出了個有出息的孩子,眉宇間有微笑,心中有亮光。可對於家裏窮得揭不開蓋的張樟登,心裏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孩子考上義烏中學不僅算不上什麼大喜事,反倒成了一個沈重的負擔。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張金林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他雖沒得到家庭的溫暖,內心很孤單,但從小就顯得特別懂事。每周六放學回家,他總是幫父母打豬草、割野菜。那時,草是集食料、飼料、燃料於一身的珍寶。學生放學後的任務不是寫作業,而是拔豬草。物以稀為貴,每個學生放學回家就背個菜籃出門,直到天黑才回家,也未必能裝滿菜藍子,割豬草割的是滿滿的無奈和辛酸。

後來,由於當時保送大學的名額太少,張金林沒有被保送上大學,他曾一度灰心喪氣,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但迷茫過後,他很快走出低谷。

不久,張金林先後到後宅鎮新涼亭職校和稠城鎮校去當代課教師,每月工資只有28.5元。這段經歷雖然短暫,但就像醒目的路標一樣矗立在張金林的人生旅途中,以至於40多年後回憶起來,仍是那麼清晰可辨。

20世紀80年代初,義烏小商品市場開業後,張金林先後到雲南、貴州等地做生意,最後在義烏賓王市場落腳擺攤賣服裝,人生之路才穩定下來。

張金森是陳來香和張樟登的第二個兒子,他知道自己家境不好,又讀不起書,初中一畢業,才十多歲的他,就因家庭財力拮據而中途輟學。

張金森先是回家種地,還擔任過生產隊長。盡管村邊上有個王界水庫,但遇到旱年,麻車、徐樟塘、月白塘、後高等村共用一個水庫,插秧灌溉用水還是十分緊張。麻車和徐樟塘兩個生產隊的隊員經常為了用水灌溉的事,在田間地角打架鬥毆,每次都爭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雞毛最賤,可它養活了義烏的祖祖輩輩。雞毛雖輕,可有點風,它就能飛到天上去。”說到義烏,很多人都會想到雞毛換糖。張金森也曾挑著貨郎擔,從義烏老家備好出行裝備,伴著撥浪鼓的節奏,跟隨村裏的“大部隊”到江西、貴州等地雞毛換糖,遠走他鄉去混口飯吃。

一路上,張金森用當地的紅糖煎熬成生姜糖餅,再配點針線、發卡、手帕、頭巾等小百貨,用籮筐一挑,出門賺點油鹽零用錢養家糊口。

那時,雞毛換糖是一件上不了臺面的事,用當地的官方話說就是投機倒把,挖社會主義墻腳,走資本主義道路。隨便哪一條,輕則沒收貨物,重則罰款拘留,或者送回原籍上學習班。

雞毛換糖就像唐僧取經一樣,不管在時間上,還是風險程度上都有過之無不及,其差別只是前者是神話,而後者是事實。外出雞毛換糖時,張金森身上只帶了大隊開的證明,但外地根本就不承認這些材料。

張金森記得,有一次被江西鷹潭的一個民兵抓住,對方一把搶過大隊開的證明書,劈頭蓋臉質問:“如果大隊證明可以出省,那公社證明豈不是可以出國了?”問得張金森啞口無言。他挑著貨郎擔風雨無阻走村串巷,夾雜著各種酸甜苦辣。但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他每次回家都能帶回幾十斤雞毛、鴨毛,那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那時候,鄉親們種的都是秈稻和粳稻,產量低下。由於受山勢所限,多數農田又窄又長,耕牛進去都轉不過身子,所以每年開春之際,鄉親們就得去田裏一鋤一鋤地挖。幹完了又一擔一擔地往田裏挑豬糞牛糞,然後育秧苗、修田埂、鏟田草、粗耙細耙、拔秧插秧……那時沒有除草劑,田裏雜草瘋長,一季稻要除三次草才能出頭。然後是看田水、打農藥、趕麻雀,等稻谷黃了,割稻、打稻、捆稻草,把谷子挑回家曬幹了,入倉。再把稻草搬到自家的牛欄屋裏,用來餵牛和墊豬圈。等冬天到了,還得繼續幹……人們一天到晚在田地裏忙活,幾乎沒有清閑的時候。

徐樟塘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最窮時窮得幾乎揭不開鍋,村民們像張金森一樣四處外出打工討生活,很多時候連飯都吃不飽,衣服穿得別提有多差了。閉塞的鄉村環境,加上目光短淺、沒有遠見的小農思想,大部分人只能重復著父輩的窮苦命運。誰都不看好這個村,說多了都是淚。

以前的義烏,經濟十分落後,主城區僅2.8平方公裏,當地人曾以“縣城一條街,一個高音喇叭響全城”自嘲。

自古以來,盡管純樸憨厚的徐樟塘人靠天、靠地、靠自己,可貧窮仍像一座大山壓在他們頭上,只有幹瞪眼的份兒。

初冬時節,徐樟塘冷風拂面,嗚嗚地響。從徐樟塘狹窄的田塍路向外望去,蒼茫的天底下,村莊周圍橫亙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點生氣。

徐樟塘人一直想改變村莊命運,想把自己頭上的貧困大山搬開。可僅靠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連維持一家人的溫飽都困難,更別提和家人一起去過寧謐清閑的鄉野生活了。

徐樟塘人深知農村面貌不易改變,也深知農村充滿廣闊的發展機遇,都想盡快讓村裏人像城裏人那樣活得有尊嚴、有質量。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強盛,總是以文明興盛為支撐,沒有文明的繼承和發展,沒有文化的弘揚和繁榮,就沒有致富夢的實現。

一個家族的興盛、一個村莊的繁榮與發展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徐樟塘的祖先能在義烏蘇溪這片古老的荒坡上頑強生存600年,能在這片貧脊的土地上繁衍生息20代,談何容易!少而長存,貧且益堅。靠什麼?靠的就是張氏、丁氏、樓氏和其他諸姓對這個村莊的傳承堅守以及祖先們的艱辛踐行。

改革開放前,徐樟塘人窮在債裏,冷在風裏,這種觀念在義烏人心目中是一個比較大的陰影。

吃苦耐勞是立足之本,也是做人之本,為村裏幹點實實在在的事,把徐樟塘村的窮根挖掉,把每件事做得有頭有尾、有模有樣,才能改變徐樟塘的落後面貌,才能對得起老百姓,為村民帶來更多的實惠。

20世紀80年代以前的徐樟塘,只不過是個坐落於義烏市蘇溪鎮紅土山坡上名不經傳的小村,村裏到處是破舊的瓦礫、殘敗的青磚、廢棄的牛棚。村內不少老房子都是祖輩留給父輩,父輩又傳給下一輩,它對村民來說是古老的根和魂,實在是難以撼動。

以前的徐樟塘地理位置並不優越,既不臨近交通幹道,村子又小,不到百余戶,一直以來少有人問津。據村裏老人回憶,村集體經濟唯一的來源主要靠太公山頭的一座瓦窯,可它早已毀於20世紀70年代。村裏地勢高低不平,房屋老舊,布局雜亂,房前屋後的小路全都是爛泥地。

連綿的雨季來臨,進村的唯一一條田塍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臟得不成樣子。村民們只能靠務農和打零工度日為生,收入少得可憐,各家各戶也常常為吃不飽肚子而發愁,為眼前拮據的生活感到痛苦不堪。

過去的徐樟塘地處荒坡,地瘠人貧,世代農耕,經濟落後,發展遲緩。這裏地勢東北高、西南低,大部分為黃土山坡,田田相間,山多田少人更少。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冬季多西北風,嚴寒少雨。夏季多東南風,炎熱多雨。四季分明,雨熱同季,雨量充沛。植被復雜,生物種類繁多。自村東北六七裏範圍內,村落稀疏,舉目山丘。耕地為紅壤、黃壤。酸性強,黏度大。肥缺水缺,產量低下。

自從元朝大德至真年間建村以來,由於祖先頻繁遷徙,徐樟塘人口數一直在兩位數內上下波動。

本文節選於《時代報告》202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