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全境及愛爾蘭自駕全攻略(69）——古羅馬人的洗浴城巴斯
睡了個懶覺起來，發現民宿主人已經不在家了，餐桌上放著一張字條，寫著面包、果醬、黃油等都請自用。一邊擼著他家的貓，一邊吃著早餐，雖然沒有熱煎蛋和培根，倒是吃得也很放松自在。
離開的時候發現大門鑰匙竟然插在門外的鎖眼上，這家主人也真是馬虎心大，趕緊打電話告知，民宿主人說他這就回來取，我們不用等他，關上門去玩就好，看來巴斯的治安是很不錯的。
連著兩天的陰天，今天終於迎來了個大晴天，眺望山窩中的老城區如星羅棋布，灰褐色的屋頂、米黃色的墻面，整齊劃一，又錯落有致。從莎士比亞的故鄉斯特拉特福鎮一路流來的埃文河（Avon River）將古城U形環抱著，難怪狄更斯在寫《匹克威克外傳》時，會說“王子被這景象的柔美所感染”了。
開車下山，進入古城，開啟我們對這座“洗浴城”的探索之旅。傳說公元一世紀，英格蘭被古羅馬帝國占領時，一位小王子因染上麻風病被放逐到這裏，無意間在泥塘邊發現了一眼從地下湧上來的泉水，雖有怪味，但畢竟很熱，可以洗浴，沒想到久而久之麻風病竟好了。
後來他即位成了國王，於是命人在以前洗澡的地方大興土木建起了沿襲古羅馬風格的“國王的浴池”和廟宇，每年都要帶著王公貴族來洗幾次浴，他不來的時候這裏也成了羅馬人最喜歡的洗澡社交場所。羅馬人一定沒想他們曾經泡溫泉的澡堂子竟就成了如今城市的名字“Bath（音譯巴斯，意譯洗澡）”，還成了“英國南部最美的城市”和英國唯一一座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城市。
在停車場停好車，對面是巴斯學院，但並不是那個小有名氣、被國人稱之為“澡大”的巴斯大學。黑色的學院樓恐怕是巴斯最現代的建築了。
跟著導航往古浴場的方向走，米黃色的桑德石總讓人有種置身意大利的感覺。英國人說“北有約克，南有巴斯”，但這兩座由古羅馬皇帝征服而建造起來的城市卻給著我完全不同的感受，作為“溫泉洗浴城”的巴斯比作為“兵家要地”的約克要自然淳樸許多。
街口處有一間叫The cross bath的洗浴建築，看那古香古色的樣子我們以為也是古羅馬時期的遺跡，網上一查才發現是家Spa館，不過很小，只能容納10人。由此也可見，這座“洗浴城”裏遍布著溫泉水療館，畢竟是特色，如果不是時間太緊，真應該體驗下。
羅馬人當年泡澡的古浴場(Roman Bath)是老城的中心，也是如今巴斯最火的景點，門楣上寫著KING’S AND QUEEN’S BATHS（國王和王後浴池）的新古典主義風格建築是古浴場的泵房（The Pump Room），1706年時被改建成了一家餐廳，後來越來越火，還成為了巴斯的社交中心，當年22歲的簡·奧斯丁（Jane Austen）在寫《諾桑覺寺（Northanger Abbey）》時也有這裏的場景描述。
這部分古浴場的外墻像極了搓澡的蜂窩海綿。
浴場的東北角是始建於公元7世紀的巴斯修道院（Bath Abbey），全稱巴斯聖彼得聖保羅修道院教堂，大門兩側就是聖彼得和聖保羅的雕像。雖然這座修道院遠沒有英國那些大名鼎鼎的教堂那般恢弘肅穆，可在一千多年前卻是無限榮耀的。隨著古羅馬帝國的衰亡，羅馬人退出英格蘭，幾個世紀後，盎格魯—撒克遜人統一了群雄割據的英格蘭，並開創了英格蘭的第一個王朝，不過那個時候國王的繼承沒有任何儀式。
公元973年，國王愛德加（Edgar）即位，為了彰顯他王位的正統，他想出了“君權神授”的好辦法，即在巴斯修道院舉行了一場隆重的加冕儀式，從此也開創了英國國王與王後加冕儀式的先河，後來這座修道院還成為過與威爾斯教堂並列的聯合主教座堂。
不過隨著權力的轉移，巴斯和修道院都慢慢衰敗了，直到1499年聯合主教奧利弗·金來到巴斯看到破敗的修道院時也不禁感慨。他有一天說晚上夢見了雅各天梯，在《聖經》中，雅各曾在荒野夢見一個連接天堂與人間的梯子，許多天使從梯子上上下下。於是主教籌資重建了眼前這座可容下1200人、有著巨大柳葉花窗的哥特式修道院，並在主立面上建造了通向天堂的“雅各天梯”，還有天使上下其間。
後來修道院又經歷過多次的衰敗和修建，如今大門的上方是16世紀初修復時的國王亨利七世的雕像和盾徽，西窗頂端是聖靈鴿子，最上方是耶穌基督俯瞰眾生。
這一路我們看了不少教堂，今天時間緊，就不進去了。修道院前擺放著供人們坐著欣賞街頭藝人表演的座椅，暖暖的陽光灑下來，多希望時間再多出來一日。
買好票，領個免費的語音導覽進入古浴場(Roman Bath)，不過如今的古浴場肯定是不讓泡澡的，而是一所博物館。
入口古羅馬風格的圓形穹頂是1897年建造的，古羅馬的時候還真不是這個樣子。
進來看到的這個大長方形的池子就是古羅馬人當年泡澡的池子之一，而且是最大的一個，是個溫泉泳池。如今看是在地下四米的位置，但當年可是在地上，漫長的歲月裏，地面一點點沈降，它被埋在了地下，直到多少個世紀後才重見天日。
大浴池（Great Bath）上面這一圈露臺和雕像都是19世紀時新加的，當年浴池是有頂的，並不是露天的，那樣不僅可以擋風遮雨，還可以避免浴池中藻類的生長，否則就會像現在看到的這樣，水是綠色的，因為陽光給了水中微小藻類以養分。
露臺上的這些雕像是幾位古羅馬赫赫有名的皇帝，比如被稱為“凱撒大帝”的尤利烏斯·凱撒、建造了哈德良長城的普布利烏斯·埃利烏斯·哈德良，還有重新統一羅馬帝國的君士坦丁大帝等等。
從露臺上還可以看到巴斯修道院的南面，不過羅馬人在的時候可沒有修道院，而是供奉女神密涅瓦（Minerva）的神廟，古羅馬神話中的女神密涅瓦就是希臘神話中的智慧和戰爭女神雅典娜(Athena）。
前面說的王子泡溫泉治病的傳說只是傳說，但在羅馬人占領這裏之前，當地凱爾特人確實就已經發現溫泉可以治好一些疾病，但古人無法理解這一神奇的自然現象，他們篤定這是上古之神的傑作，於是在泉眼之上建起神廟，供奉擁有治愈神力的女神蘇利斯（Sulis）。羅馬人占領這裏後，又在周圍建起浴場和大型神殿，取名“蘇利斯之水”（Aquae Sulis），神殿中的女神也成了蘇利斯·密涅瓦。
公元4世紀的時候，浴場和神殿達到了鼎盛時期，浴場裏有70個大廳，可容納百人，熱鬧非凡，除了病人，商人和朝聖者也經常會長途跋涉來到“蘇利斯之水”，他們帶來了金錢和商品，也帶來了見聞和思想。
古浴場裏還有工作人員扮成古時的樣子，配著這厚重的石頭和汩汩的熱氣，一切仿佛都穿越到了千年之前。
大浴池的北邊有個小一點的池子叫聖泉池，肉眼可見有池中不斷有氣泡滾動，好似一壺要燒開的水，地下溫泉就是從這裏冒出的，所以這個池子的溫度最高，有46度，比剛才看到的大浴池高11度。中世紀時，這個池子因國王亨利一世而命名為“國王溫泉（King's Bath）”，池子下面是羅馬人建造的蓄水池，以供應其他溫泉池。
順著參觀路線進入展廳，裏面展示著從古浴場及周圍發掘的文物。這塊石頭是公元76年的一座小紀念碑，上面是浴場最早的銘文，寫著“於維斯帕先皇帝的第七任執政官”。維斯帕先（Vespasian）是羅馬帝國的第九位皇帝，也是弗拉維王朝的第一位皇帝，這也證明了浴場就是在那時候建造的。
這個模型就是當年古浴場和神殿、神廟的樣子，規模龐大，浴場裏有各種浴池，不僅有溫泉池、泳池，還有高溫室、汗蒸屋和冷水池等等。想不到吧，我們現在洗浴中心的花樣都是近兩千年前羅馬人玩剩下的。
當時的神殿位於露天庭院中央一個高出院子兩米多的平臺上，神殿高50多英尺（14.5米），四根巨大且帶有溝紋的科林斯式石柱支撐著正面的三角墻，三角楣中央雕有一張滿頭都是蛇發的臉。展廳裏用發掘出的遺跡盡力還原著當時的樣子。這個有點嚇人的臉被認為是水神戈耳工（Gorgon），戈耳工和美杜莎是姐妹，但這張臉看起來長著胡子。
當年的慶祝儀式大多都在這個庭院舉辦，神殿前有個大祭壇，祭司在這裏殺掉牛、羊和豬，向女神蘇利斯·密涅瓦獻祭。
這是出土的物品。當年各地的人們帶著物品和錢財湧向浴場，大家將金錢和各種物件作為供品拋入聖泉之中，以祭祀女神。有人氣的地方自然就有商機，而且一絲不掛更顯坦誠，所以浴場也成了社交活動的重要場所，許多生意、談判都是在浴池中完成的，同時這裏也成了哲學家們高談闊論的好場所。古羅馬的文明確實令人唏噓，從泡湯花樣到談業務的方式竟都不輸現在。
這是發掘出的17577枚古羅馬銀幣，從公元前32年到公元274年不等，發現時被裝在八個錢袋裏。
當年浴場的許多房間都有很高的天花板，房間的墻上噴塗著色彩鮮艷的畫，一些房間還鑲有馬賽克地板。兼具了社交功能的浴場除了泡澡，自然也可以喝酒和吃美食。
這個鍍金的銅頭像就是女神蘇利斯·密涅瓦，是目前巴斯最著名的文物，1727年才出土。女神的發際線裏藏著幾處小孔，當初是為了給她戴上高高的科林斯式頭盔，用鉚釘做固定。檢測發現這尊頭像有六層鍍金，但由於在地下沈睡了上千年，已有多處腐蝕和損壞。後人猜測女神雕像當年很可能佇立在神殿中，並在殿裏屹立了三百多年，直至6世紀神殿遭到損毀。
在所有發掘物中，這些小錫片是最有意思的，它們是詛咒片，當時丟了東西的人們會在薄鉛片或錫片上寫上他們的詛咒語或懷疑人的名單，然後卷起拋入泉水中，他們相信聖水中的女神會幫他們懲治偷竊者。更有意思的是，上面還有寫著因雇不起奴隸在浴場看管衣服而被偷走衣服的，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成就過董永和七仙女。
鬥轉星移，古浴場輝煌過、衰敗過、被埋藏過，在中世紀時又重見天日，直至今日，天然熱泉仍通過古老的排水道源源不斷地流入浴池。
要說這古羅馬的排水管道也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下水道與河道連接，所以浴池的溫泉不會外溢，多余的熱泉會隨管道匯入四百米開外的埃文河。至今，古羅馬的很多管道與排水系統仍在被使用著。
此外，人們還在排水管道裏發現了古羅馬時期的34顆寶石和一個神秘的錫制面罩。
從展廳出來，已經下到了大浴池的外側，聖泉的熱泉水源源不斷地流向這裏，使大浴池中的水一直保持著豐沛的狀態，水面蒸汽騰騰。大浴池深1.6米，可泡澡也可遊泳，池內襯了45塊厚實的鉛板防止腐蝕。浴池各個方位都設有臺階，方便當時的客人上下，如今，我也只能摸一摸了。
環繞在池邊行走，想象著古羅馬人在這裏嬉戲的場景。最初大浴池上方是木制的人字形屋頂，到了公元2世紀，被替換成更為厚重的陶制穹頂，高達40米。為支撐穹頂的重量，原本細長的柱子也被增厚。
大浴池的周圍設置有空位，用於擺放長椅和小型餐桌，客人們可以在此飲食、交談、打牌、按摩和休息。在溫泉水流出的地方，橫置著一塊巨大而平整的石板，客人們還可以玩跳水。在羅馬不列顛時期，這個如巨桶般的拱形大廳對於當時的羅馬遊客來說，應該是最大、最好玩的休閑娛樂中心了。
大浴池的周圍有很多房間，這是曾經的更衣室，也就是進入浴場最先要進的房間。
當年羅馬人洗浴就已經有一套很科學的流程了，換完衣服後可以先進入到微溫房、加溫室和暖房，讓身體一步步適應高溫，同時還可以往身體上塗抹橄欖油。
再之後就是到高溫浴室或蒸汽浴室，也就是咱們現在常說的桑拿房汗蒸，這裏溫度非常高，作用原理是通過地下供暖系統，也就是現在地熱、火坑的原理。地板溫度非常高，必須要穿上木鞋。如果不向地板潑水就是高溫浴室，如果向地板潑水就是蒸汽浴室，但不管是幹蒸還是濕蒸，一會兒就會汗如雨下。在流了很多汗之後，羅馬人會用一個特殊形狀的刮身板（strigil）把身上的汙垢和橄欖油刮掉。
再之後就是跳入這個1.6米深的圓形跌水池，這裏面都是冷水，讓剛才完全張開的毛孔快速收縮，緊致肌膚，同時也是給血管做操，使血管一張一縮，從而增加血管的彈性和對刺激的耐受力，改善機體的血液循環，增強體質。是不是再一次感嘆下古羅馬的文明。
巴斯的溫泉富含43種礦物質，不僅可以泡澡，還可以喝，而且比如今市面上賣的任何一款礦泉水所含的礦物質都高，博物館出口的地方可以品嘗，不過我實在是喝不慣。
小貼士：
古浴場開放時間及門票：9:30-17:00（冬夏季會有半小時調整，另提前30分鐘停止入場），14英鎊/成人
巴斯修道院開放時間及門票：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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