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齊鳳艷
看日出
摘一朵濤聲給自己
浪花是它最後的樣子，那些詩句的
形式，在抵達岸時隕落
余音只在傾聽時才顯出肉身
即靈魂
漁船在遠處，像被遺忘的
舊事，暗淡，搖晃
下一刻，它將被湮沒
危情能抓住一絲憐憫？
太陽終於躍出
但它不過問人間事。一只海鷗
雙翅載滿的金光，重如小島
“送給你，做新年禮物”
不用現種草木，你一登臨
它就秒變為桃花園
夜之湖邊
石階探入湖水
打撈往事的人坐在其上
石頭不語，黑暗有堅硬的核
“我要聽見你說話才心安”
小亭在對面，有霓虹輝映
彩色而亮的亭
彩色而亮的亭的影
黑暗將它們包圍，或者
黑暗需要被照亮：他於瞬間的領悟
“認識自己，使黑暗發出回音”
亭的尖頂，有足夠的耐心
向上、向下
無限延伸它的釣竿
他時而是釣魚人，時而是
夜之海裏漫遊的小電魚群，如詞語
一次茶飲
亭子越百年
默讀其柱上楹聯，詞語
抵擋涼意和小池瘦
石桌，石凳
我用肉身溫暖，並假想
一壺茶
不必喝七碗
喉吻潤，無孤悶即可
楓樹老邁
仍能添補我對秋色的貪婪
不必搜腸刮肚，每片葉子上
季節都已寫好萬言無字
垂垂欲墜
如何讀？
杯雖在手，我不想借之
參禪。起身撿一片
手指對五角，合什
它有紅，我有茶溫兼體熱
在郊外
高壓線塔，在遠處，在
高處。象征之物和它所象征
看不見的風在吹
傾聽被召喚
我是山谷的中心，回響
源自最低處，我走向
花草繁茂，不必區分它們的
名字。小花，小草即可
其上的蟲皆瓢蟲，皆有七星
我攤開肢體
矮於小花，矮於小草
口唇生出蝴蝶，斑點明亮
飛走，向我肉眼看不見的火星
留我朝更深處沒落，泥土
遍布幻象的菌
小寒辭或那一襲紅鬥篷
小寒日
你披大紅鬥篷，走在白皚皚的
大地上。你是雪的夢
你是隆冬的心跳
你是我心裏的，美人兒
此時雪是幸福的。它們所有的紛飛
都五彩繽紛
從一種色澤幻化出赤橙黃綠
所落之處都開出花朵
數九天從不肅殺情思
幹枝懂得，枯草懂得，冰河懂得
那紅鬥篷懂得。雪花先點綴它
然後融入它
你更懂得。整個山野因你而悸動：
小寒節氣自己的顫抖
我則在屏息等你
轉身。那一刻
會有最美的梅花綻放，在北國
北國，那一刻，我替你顫栗
傍晚時分
一天裏，我全身冷徹
傍晚落日染紅了
一大片又一大片雲
暖暖的紅，我多想被它裹卷
我要伸手扯下一塊兒
這念頭讓我顫抖
啊，徒勞的，我的期盼
一棵黢黑的，如被雷電燒焦了的
樹之影與山巒一起立著
它們都沒有變紅
立冬日，我半躺在落葉堆裏
就這樣，享受簇擁萬千
雕零幹枯之物對人間最後的愛意
我延展自己，以求最深的感知
私語正在泛起
春風親吻過一個的嫩嫩的耳唇
一個的新衣被夜雨淋得更綠
一個窺見過雲對月的纏綿
提起被冰雹打落兄弟的那一個
我把它放在心口，拍一拍
它的肩膀。悲傷對悲傷
我能說什麼呢
是它們什麼都沒說
它們在傾聽。又有幾片葉子
飄舞，不聲不響，接納著我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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