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了了
Netflix新劇《華燈初上》近日上線，據悉，該劇分為三季共24集制作。由林心如擔任總制片人，並攜手中國臺灣知名制片人戴天易、斬獲過金鐘獎的編劇杜政哲，以及經驗豐富的導演連奕琦，耗時4年籌備劇本，斥資千萬實景拍攝，還原1988年臺北市林森北路條通裏歌舞升平的歡場榮景。“故事講述羅雨儂（林心如飾）、蘇慶儀（楊謹華飾）兩位媽媽桑所帶領的‘光’日式酒店裏，小姐們同甘共苦、逢場作戲，她們遇見各自的愛情，在五光十色的條通裏各自猜忌，卻也同時卷進一樁深不見底的刑事案件。”
《華燈初上》海報
對於大陸觀眾來說，“林森北路”“條通”兩個詞語都很是陌生。但對於臺北人來說則是一個時代的縮印。林森北路，又稱為五木條通，因為林森共有5個木字，而“條通”則是日文的“巷子”。在日本占領時代，林森北路多為日本公務員居住的高級居住區，此地保有濃厚的日式風情，也帶動當地的“日式經濟”，包括卡拉OK、酒店、燒肉與按摩店等，幾十年前，在臺的日本人，喜歡在下班後來到這裏尋找鄉愁的慰藉。
《華燈初上》劇照
劇中名為“光”的日式酒店，便是林森北路全盛時期最為典型的一種娛樂場所，消費者主要是日本人，服務方式也接近於近年來大陸觀眾聽聞較多的女公關俱樂部形態，不提供肉體交易，在售賣酒精的同時，售賣限時曖昧和陪伴。
龍蛇混雜的條通裏，酒吧女們夜夜糾纏於酒精和欲望的漩渦之中，漩渦中心自然也是犯罪和秘密的滋生之處。《華燈初上》具備天然的書寫犯罪題材的優勢，但雖然名為懸疑劇，故事主題還是這些為客人提供曖昧的酒吧女子們的狗血人生。編劇杜政哲曾在采訪中表示，想要在這部劇裏，“讓觀眾一睹1988年的條通人生”。
林心如 飾 羅雨儂 / 蘿絲
從兩位媽媽桑，到店裏的四位女服務生，六位臺灣歡場女性，大多擁有符合大眾刻板印象的悲慘人生，有因不堪前任家暴而殺人未遂的前娼寮女，有出身貧苦、人到中年依然陷身歡場的女賭鬼，也有沈迷男公關店的戀愛腦女性，更有為虛榮心下海撈金的女大學生。而兩位媽媽桑的人生經歷則比較有趣，出身中產家庭（蘇慶儀甚至是長期出入圖書館的文藝青年），卻因種種人生挫折下滑到底谷，再於牛鬼蛇神橫行的歡場之中，以堅毅性格和聰明頭腦，搏出一片天地。
楊謹華（右） 飾 蘇慶儀 / 蘇
從目前放出的第一季全8集內容看來，對於幾位女性人生的描述，主要筆墨還是集中在羅雨儂和蘇慶儀兩位身上。羅雨儂性烈如火，愛恨分明，市井味濃，蘇慶儀性情則更加雲遮霧繞，手腕高明。兩位媽媽桑自小相識，交情頗深，羅雨儂因不成器的前夫坐牢，出獄時來接她的不是家人，而是蘇慶儀。二人更是創業夥伴，性情互補，攜手搞錢。乍看之下，說二人是親人也不為過。而放眼整個“光”酒吧中的小姐們，其互相扶持掩護之處，在劇集之開始，頗有幾分女性情誼之美。然而，她們所處環境和職業特性，決定了這種女性情誼註定的分崩離析。
酒吧女公關一職，本質是以取悅男性為技能換取金錢，身處男性凝視之下，無論姿態有多高傲，本質也與籠中的金絲雀無異。她們身上所具有的美麗容顏，宜人性情，天賦才藝，全部都為滿足男性幻想而存在，是換取金錢回報的籌碼。以蘇慶儀為例，這位美麗優雅的媽媽桑，擅長插花、書法、高爾夫球，精通日語，每一項都是引得男客人欣賞的文藝裝點。這一人設符合現實情況，在臺媒對於曾經的日式酒吧從業者的采訪中，一位入行十多年的受訪者有提到：“我們一開始還要學打高爾夫球、茶道、插花，還要學日文跟英文，語言部分，公司通常會補助。”
楊祐寧 飾 潘文成
這位對男性的取悅服務，專業到了什麼程度，店內布置的座椅，擦手毛巾的溫度，下酒水果的擺盤，皆考慮男客人習慣和感受，劇中，當男客人們用大杯豪飲威士忌時，小姐們使用的是茶杯那麼小的杯子。這個細節引得筆者去查了資料，還真找到了一篇日式酒吧探訪實錄，其中的受訪小姐解答了這一現象：“因為我們必須喝很多酒，小姐的杯子小小的，不但敬酒的時候好看，喝的量也比較少，而且，有些客人會在乎說小姐怎麼喝了這麼多酒，畢竟酒不便宜，我們用小小的杯子喝，客人也比較不心痛。”
將男性幻想實現到極致，將情愛欲念變現成謀生之道，對於這些歡場女性們會帶來怎樣的心理影響？一方面，男性凝視等同於金錢，為了金錢，女性之間的“雌競”達到巔峰；另一方面，虛與委蛇的歡場生活，對男性欲念的極端清醒認知，也讓她們在對愛情充滿懷疑的同時，比一般女性更渴望某種能“救贖”（心理層面或經濟層面的“救贖”二者兼有）她們的真愛。
《華燈初上》劇照
因此，店中年紀最大的小姐阿季，韶華易逝，債臺高築，抓住一個店內熟客，從良上岸，便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為此她不惜給對方下藥；百合則為了毒販愛人的甜言蜜語，不惜以身試法為其販毒藏毒。同樣也因此，愛上同一個男人的羅雨儂和蘇慶儀必定會有一場撕裂。
鳳小嶽飾演江翰
而仔細端詳被她們愛上的這個男性樣本，又十分典型：鳳小嶽扮演的電視劇編劇江翰，英俊瀟灑，才華橫溢，最關鍵的是身上的浪子屬性，讓二位女性能在關系中體驗極致的浪漫，同時因其飄忽不定而隨時恐懼著被拋棄的宿命。兩位女性一方面不相信愛情的承諾和忠貞，一方面又極度渴望承諾和忠貞，她們被江翰這樣的男性迷住，其中有人對危險和禁忌的天然好奇心，也有潛意識裏低自尊和前創傷帶來的“自毀”慣性，甚至還有某些傳統女性的聖母心態：別人不能讓他浪子回頭，但只要我犧牲夠多，我就可以，“因為我是不同的”。
但兩位女性終歸不一樣，羅雨儂在和江翰分手後，雖說痛苦，終歸是讓生活正常運行，而看似更加雲淡風輕的蘇慶儀則為情自殺未遂。有趣的是，自殺未遂後，蘇慶儀迅速接受了她並無感情的老客人中村的示愛，決定前往日本。而羅雨儂則拒絕了衣錦還鄉的前夫的再三示好。兩人在情愛面前的態度，令人玩味。
《華燈初上》劇照
從制作水平上來看，該劇確實無愧其班底，每個制作環節都水準頗高，除了頗為出色的置景道具，鏡頭調度，時代感十足的華麗服裝也充分調動出了臺灣經濟繁榮末期的浮華燦爛氣息。演員陣容裏，每一位的演技都恰如其分地詮釋了角色，尤為令人驚喜的是自《仙劍1》之後許久未出現在大陸觀眾視野裏的劉品言，扮演曾因殺人未遂入獄的前娼寮女，看似天真開朗，卻背負陰暗過往。她的表演中，有兩個瞬間讓人動容，一是被過往在娼寮的客人綁架強暴，她痛苦質問：“我只值得這樣子嗎，我就這麼臟嗎？”；二是在陷入與小警察的感情中時，她置媽媽桑的提醒、二人身份差異於不顧，笑眼彎彎地憧憬：“被人愛的感覺真的好好”。
劉品言飾演李淑華/花子
條通的暗夜之中，這些被金錢和欲望一次次折辱傷害的女性，一次次在金錢和欲望中涅槃重生。她們傷痕累累，卻依然天真地認為真愛是救贖，因深陷暗夜世界中真愛難得，便更加向往愛情的光，以致飛蛾撲火，卻因把希望寄托於男性和情愛，被徹底擊潰。她們是特殊年代的特殊群體，但在當下這個大眾前所未有地相信金錢而懷疑愛情、但又無比渴望剝離金錢的愛情的時代，極具對照性。
責任編輯：張喆
校對：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