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吃開口包子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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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孫海洋在絕望之時,收獲了驚喜。

2021年12月6日,電影《親愛的》原型之一孫海洋,在深圳與尋找了 14 年的兒子孫卓相見。隨後兩天裏,他帶著孩子一路向北,先返回湖北老家與親友團聚,又連夜趕到山東陽谷送孩子讀書。相處雖然短暫,但他知道孩子“很懂事,也沒有什麼壞毛病”。

就在不久前,孫海洋還獨自在尋子路上跋涉。自4歲的孫卓被拐走,尋子成為他最重要的事,“我的十幾年,最年輕的時候,就是在這個上面折騰。”

他四處張貼尋人啟事,懸賞金額從5萬變成10萬,再提高到20萬。曾為了核實線索,他來到山東聊城,卻一無所獲。彼時,他不知道,這是他距離孩子最近的一次。

找回孩子,孫海洋覺得“一切都好了”,過往14年的苦難“像做夢一樣”。12月19日,孫海洋與妻子設宴,感謝社會各界對自己尋子的幫助。他笑著端上熱騰騰的包子:“我今天早早起來做包子給大家吃,每個人都可以吃到。”

隱痛

四歲的孫卓,曾是這個家庭內部難愈的傷疤,難言的傷痛。

2007年,孫海洋帶著妻子和快4歲的兒子孫卓來到廣東深圳,開了一家包子鋪。店鋪開張不過一個星期,10月9日,忙碌了一天的孫海洋在屋內打了個盹兒,在外玩耍的孫卓便不見蹤影。一旁的補鞋匠看到了孩子被拐的一幕,但以為是鄰居的親友,也沒有在意。自此,孫卓再無音訊。

“我和妻子總是吵架,她說孩子是我弄丟的,我說是她弄丟的。”孫卓剛丟那幾年,爭吵、指責、崩潰充斥著家庭生活。

“那時女兒就睡在房間裏,我坐在凳子上,孫卓媽媽拿把菜刀,跪在我面前,頭磕著地板,求我把她殺死。磕地板的聲音墻外的鄰居都聽得到,她把頭磕破了,臉上都是血。”

至今想起,孫海洋仍心有余悸,“那次她跪在我面前,我就告訴她,孩子是我弄丟失的,是我弄丟失的。我一定會找回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對大女兒的愧疚,“我的女兒看到父母這樣生活,太可怕了,我一直覺得對不起她,我女兒真的受了很多傷害。”

此後,孫海洋不願再與妻子爭吵。

他將恐懼裝在了心裏,“最害怕的是,在活著的時候還見不見得到這個孩子,想到這裏就很害怕。”但與家人提起,他都說“一定找得到的”。

他整日頻繁外出,很晚歸家,妻子總是問他“去哪裏了”,“我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不想就這麼靜靜地坐下來,想這些害怕的東西。”他試圖用忙碌逃避痛苦,不敢讓自己靜下來思考,不敢讓思緒回到孫卓被拐那天。

離開家後,他又時常毫無目的,開著車在城市裏亂轉,一年在深圳市內就跑了三萬多公裏。

孫海洋告訴南都記者,十年前,他連續多年不回湖北老家過年,“回去總有人問,孩子找到沒有,勸我不要找了,好好做生意。”他知道,老鄉們也許沒有壞心思,只是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每當聽到這些話,孫海洋不會回答,只是衝著人向外擺手,意思是讓人離遠一點。

他不願回去面對這些“關心”和“勸導”,他想:“我怎麼就找不到了?怎麼就去做生意,把他放下?不找到孩子,我怎麼重新開始?”

孫卓被拐5年後,小兒子孫輝出生了,“輝”同音“回”。想起曾對女兒造成的傷害,孫海洋很少與小兒子提起多年的艱辛,他努力營造一個好的家庭氛圍,想讓孫輝遠離這些痛苦。

“孫輝只是模糊知道一些,他並不清楚,哥哥在父母心裏會留下這麼大的傷害。”孫海洋告訴南都記者。

如今,孫海洋將家安置在孫輝學校旁,透過房間裏的窗戶,能看到孩子的教室。“我知道現在應該很少發生拐賣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六一兒童節、被拐那天、孫卓生日......都是很敏感的日子。“這些日子,你說我們家人,是不是很清楚地記得。”

有時,家裏人會默契地避開關於小孫卓的話題,也會在六一兒童節,帶孫輝去遊樂場。

“過年了,沒有這個孩子,家裏人都沒有提,卻都記得清清楚楚。”孫海洋說,“這是我一生的遺憾,所以我一直在努力。”

沒有人提起,但也沒有人忘記。孫卓回來那天,孫海洋收到女兒的消息,“她和我說,我們家人終於團聚了,以後會越來越好。”

夢醒

見到孫卓的那一刻,孫海洋才敢確認,孩子真的找到了。

2021年12月6日,深圳警方組織認親儀式,聽到民警宣讀身份確認書時,孫海洋仍有些恍惚,懸著心想,會不會又出現意外。那一刻,他急切地想親眼看到孩子。終於,認親現場的大門被推開,被拐14年的孫卓出現在門後,在眾人見證下,奔向生父的懷中。孫海洋緊緊抱著孩子,激動地蹦起轉圈,大聲痛哭。

事後,孫卓媽媽彭四英告訴南都記者,看到丈夫抱著孩子哭時,“我心裏想,你哭吧,受了那麼多苦,哭出來就都好了。”

回想起14年尋子的路,孫海洋告訴南都記者,“像做夢一樣,好像以前吃了那麼多苦,也就過去了。”

自從孩子被拐的噩夢籠罩著這個家庭,尋找孫卓,占據了孫海洋人生中大部分時間。

起初,他四處張貼尋人啟事,懸賞金額從5萬變成10萬,再提高到20萬。後來,他直接將自家包子鋪改成“尋子店”,拆下招牌替換成懸賞廣告。

在深圳舉目無親,孫海洋不得已打電話回家求助,奶奶爺爺也立刻從老家趕來尋人。他回憶,懷疑孩子可能在潮州,識字不多的奶奶就找到當地的幼兒園,挨個查看,找過一家就登記一家。她想孩子即使被拐走,也一定要上幼兒園的。

一路尋子的還有許多家長,孫海洋漸漸意識到,這不是個案,而是一個社會問題。他收集了近3000余名被拐兒童信息,希望被拐兒童能引起社會關註。他不再孤身一人尋子,與其他尋子家長擰成一股繩,相互支撐。

2014年,由陳可辛導演的打拐題材電影《親愛的》上映,孫海洋正是其中一位尋子父親的人物原型。孫海洋向導演提出請求,希望在電影中留下他尋子的電話號碼。

電影上映讓孫海洋又看到了希望,他的尋子故事為人所知,手機每天能接到上千條信息。他常驅車數百公裏,核查線索,也幫其他家庭解救被拐的孩子。

社會關註給孫海洋帶來力量,看著身後的其他尋子家庭,他又堅持了很多年。

探尋

也許是14年太久,孫海洋沒有想到的是,找回的孫卓對幼時往事已經毫無印象,更不知道自己是被拐賣的孩子。

“我們家以前是做包子的,你記得嗎?”“小時候你跟著我坐過地鐵,你記得嗎?”孫海洋試圖用特別的生活片段,喚醒兒子的記憶,但沒有成功。

失落過後,孫海洋又覺得慶幸,也許不知道也是一種“福氣”,“我想來想去,這樣也好,雖然人販子把他偷去,但他沒有心理陰影,他過得很知足。”

缺失的共同回憶,孫海洋決定用熟悉的人、物彌補,讓孫卓真正感受到是家庭的一員。家人相認的第二天,他和妻子帶著孫卓回到老家湖北監利。彭四英告訴南都記者,前一天得知消息的奶奶,立刻喊來了大伯、二伯,一夜之間收好了房間、置辦好了酒席。村裏聯系了兩條舞龍,親友們也聯系了兩條,場面熱鬧又喜慶。

盡管回家前叮囑“簡單置辦”,下車後的人群、舞龍、鑼鼓還是讓孫海洋吃驚。在曾經居住過的村子裏,孫卓被“熟人”包圍,聽人講他如何長大,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雖然無奈,在湖北停留一晚後,孫海洋還是送孩子回到了山東陽谷。他發現,孩子把讀書看得很重,急著回去上課。為了避開采訪的大批媒體,他連夜將孩子送回了學校。

按照孫海洋原本的計劃,他要在陽谷待上幾天,看看孩子記憶中的“家鄉”,探尋孩子丟失的14年。“他失蹤了14年57天,他的每一天我都想知道,他的小學、村莊,我都想走一走,知道他是怎麼長大的。”

但為了不打擾孫卓,他僅在當地又停留了一天。臨近傍晚,孫海洋導航抵達人販子曾生活的村莊。村裏一片寂靜,幾乎不見人影,看著沿村路排列的一棟棟一層平房,彭四英感覺“就像十幾年沒有變化過”。

孫海洋下了車,點燃一根煙,沿路來回走,嘴裏嘀咕著:“就是從外面偷人家小孩賣,這個地方。”他試圖找到人販子家,但問了幾名附近村民,卻沒有人聽說過這個人。

“孩子找到之後,就一切都好了。”如今,看著眼前的村子,孫海洋心中更多是探究。他至今也想不明白,這麼遠的路途,人販子是怎麼將孫卓從深圳拐到山東陽谷,孫卓有沒有反抗?有沒有哭鬧?他還想起,曾經接到過陽谷的拐賣線索,並發布在微博上,但由於年齡等信息與孫卓不符,他沒有來當地尋人。距離孩子最近的時候,是多年前在聊城市尋子的日子。

“如果那些線索裏,真的有孫卓,我會很後悔。十年前就已經暴露出陽谷有買孩子的。”找回孩子後,孫海洋又將孫卓的信息,與曾接到的舉報內容對比,判斷不是孫卓。

開車僅幾公裏外,就是孫卓生活多年的村子。孫海洋沒有再進村,停留在外觀望了一陣。對比深圳的物質條件,他只覺得孩子過得“太苦了”。

未來

從山東陽谷返回深圳,近1800公裏的路程,沒有直達的列車和飛機,開車至少兩天。

“這條路,以後我要經常走了。”孫海洋手握方向盤,看著眼前的路,向南都記者感嘆。尋子多年,但這也是他第一次,一次性開這麼遠的路程,“怎麼也想不到,孩子被拐到了陽谷。”

尋回孩子後,一切都輕松起來,一家人可提及的未來裏,都有了孫卓的身影。彭四英臉上的笑容也從未斷過,她開始計劃,要為孫卓選一個合適的學校,姐姐可以幫孫卓補習英語,還要換一個大點的房子,給孫卓留一個單獨的房間。

孫卓也加入了家庭群,還在周六放假時與彭四英通話。電話中,孫卓的話並不多,但仍主動喊了“媽”。彭四英告訴南都記者,真真切切地聽到孩子喊了媽媽,讓她十分感動,“聽到他在電話裏喊‘媽’,我心裏好高興的。初見的時候高興過了頭,只記得三個人在一起,其他都不記得了。”

她也終於有時間刷起短視頻,瀏覽網絡上關於孫卓案的聲音,遇到認為有道理的視頻,她就分享給丈夫孫海洋。

兩天的路途中,不斷有人打來電話,孫海洋能接到的是少數。有人只為向他道一聲恭喜,有人向他舉報拐賣線索,有人為他提供孫卓戶籍辦理的建議,還有尋親家長詢問如何讓孩子心甘情願回家......

“就是這些電話陪我走過了14年。”孫海洋告訴南都記者。那時,各地的電話驅散了一點絕望,讓他覺得還有路可走。

如今,接到舉報電話後,孫海洋與妻子仍會問清關鍵信息,例如被拐兒童姓名、地址、年齡、養父母身份等。接到尋找親生父母的電話,彭四英熟練地回復,“你拿上身份證或者戶口本,到當地派出所,講清楚自己的經歷,說要做DNA比對。”

關於孩子的去留,他告訴南都記者,返回深圳後,最重要的是處理好孫卓的戶籍和學校問題,“他和我說過,他想回深圳讀書。”待孫卓回家後,孫海洋說,要好好做生意,照顧家小。

“一百步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只差最後一步。”他說:“這一步我也會走過。”

出品:南都即時

采寫/攝影:南都記者 敖銀雪 發自 山東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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