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雪花
圖：蔣雪花、大俗攝影
帶著夢想出發，腳踏實地地走好腳下的每一步，努力做好當下的每一件事。不負韶華，不負此生，就是成功！
人生就是一疊無字的紙張，經歷的多了，看過的多了，內容也就豐富了。
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他自己的故事，一路走來，誰不是跌跌撞撞，迷迷茫茫。摔倒了爬起，失敗了不氣餒，受傷了不言傷，堅強地面對，拍拍身上的灰塵，再征戰“沙場”！
今天就來看看這位張富有，讓我們一同走進他的人生世界。他是蘇北豐縣人，生於1975年，如今在青海經營著一家上千平方米的門店，年入百萬。
雖然和大老板無法相提並論，但他相當知足，因為他努力過了，不虛度時光，不愧對家人。就像他說的，用盡了我所有的能耐，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奮鬥到這一步，我很滿足！
張富有，聽聽這三個字兒。張是他的姓，不用琢磨。富有，是他爸爸給他起的名兒。他的父親是一位優秀的鄉村人民教師，也許本該給他取一個更加儒雅，更加大氣一點的名字的。但是，卻偏偏取了一個低俗的名兒。寓意是，希望兒子將來有一番大作為，掙更多的錢，光耀門楣，一展雄風。
在他剛記事的時候，他的父親就開始給他灌輸這樣的思想，家裏的雞從雞窩裏下蛋出來，父親拉著富有的手說：“孩子，你看這雞又下完蛋了，等攢夠了一定的個數，咱拿到集上賣錢去，哈哈、哈、哈……”富有似懂非懂地看著父親綻放如花的臉，輕輕地點了兩下頭。
富有長得虎頭虎腦，壯壯實實的。機靈又嘴甜，是人見人愛的小男孩。是父親的心頭肉，母親的小心肝。父親以有這樣的兒子為榮，在他的身上寄予了無限美好的希望。
上了小學後的富有，放學回來的路上，經常會薅一些草抱回來。大門一推，就飛快地把草扔到羊圈裏。
父親見此情景，立馬上前幾步，雙手拍得啪啪響，喜瞇瞇地，誇獎兒子說：“俺孩子行，知道照顧家了，有出息！”然後，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豎起了大拇指。還指著旁邊坐著的閨女說：你妹妹將來要出嫁的，沒啥用！
富有比其他的孩子懂事很多，成績也不錯。父親很是欣慰！
放了暑假，富有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樣。沒事時，在河裏洗澡，捉魚。或者東家玩，西家溜。他有任務在身。父親給他準備一個斜挎布兜，還有一根長竹竿。讓他投樹上的知了猴皮，用來賣點小錢。
一段時間下來，沒有太多的收獲，脖子幾乎要累歪了，眼睛每天都想往天上看看，大家都笑他是望天猴。
父親在一次從教育局學習回來的路上，碰到一個收馬蜂窩的，說馬蜂窩是藥材，可以拿來賣錢。時值八月底，馬上到了開學季。父親回到家，就喊著乖乖，兒來。爹再給你找一個掙點小錢的門路。正在吃飯的富有，滿頭大汗，緊張、開心、迫不及待地問他，啥路子，爹，你快說。
父親說：“孩來，你知道不，註意過不，咱村上的老槐樹上，有很多的馬蜂窩，這馬蜂窩是藥材，可以賣錢噢……”
富有一聽，狠狠地搖了三五下頭。急忙說：“不行，爹來，這不行，馬蜂蟄人，不、不、不行，我害怕……”
爹上來摸了兩下富有的頭，軟聲細語地說：“那有啥嚇的，嗨，我有辦法……”
話未落音，就到堂屋裏拿出來一把大剪刀，逮著雞圈上的紗窗網，剪了一大塊。又找來一段鐵絲，穿針又引線。眼疾手快，不一會兒功夫，一個如葫蘆型的紗窗帽子就做好了。
唯命是從的富有第二天一大早就戴上父親給做的紗窗帽，扛著長長的木桿子，往南地裏的樹林裏走。
弄了半天，終於投下了兩個。一個是被馬蜂棄之不用的，一個是快被雨淋風蝕得不像樣子的。他自信滿滿地想收工。正在準備回家時，不經意間發現了頭頂的老槐樹上有一個如草帽般大的馬蜂窩。他欣喜若狂，得意洋洋。想著好了，投下這個，就好向父親交差了。
富有把帽子戴好，握緊長桿子。眼睛瞪得溜溜圓，屏住呼吸，找準角度，準備下手。忽然，一個超大的馬蜂，吱吱地從蜂窩裏飛了出來，有轟炸機的氣勢，有常勝將軍的風範。
富有有點小怕，手微微地抖了兩下。額頭上頓時滲出了無數個汗珠。那蜂直衝而下，對著富有的頭飛來。
富有一時不知所措，對準剛才瞄準的方向，閉上眼睛，猛起勁，朝著那個馬蜂窩捅了兩下。這下毀了，裏面的馬蜂一同出窩，個個都氣急敗壞、張牙舞爪地向富有襲來。如大雨來臨前一樣，嗡嗡作響，轟轟隆隆。
富有見狀，扔下長桿子，撒腿就跑。盡管這樣，還是被窮追不舍的蜂群追了過來。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用手亂打，腿亂蹬，但還是被馬蜂蟄得嗷嗷叫。
疼痛、奇癢難忍，帶著滿身的疲憊與傷痛回到家，沮喪又失落。見到母親，一下子就撲倒在她的懷裏，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覺得好受委屈。母親心疼地開始無休止地抱怨他的父親。
二
讀到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富有有了一把子力氣，是農忙時的小幹將。送飯、送水、割麥，拾麥穗、拉平車、翻場、曬麥子……這些活，他無所不能。
大人在地裏幹多長時間，他就能熬多長時間。父母讓他歇歇，他抹了兩把額頭的汗，直起腰甩了甩手。大呼吸一口氣，看了看太陽的方向。累得暈頭轉向，說：“先不急，幹完前面的這些，再回去吧！”
父親應到：“好，孩來，那咱就幹完這些再回去。”
富有的恒心與毅力是與生俱來的，哪怕沒有父親的鞭策。
富有十三歲時就會開拖拉機，耙地，澆水，軋場，樣樣行。是整個村上，最早熟，最有能力的小男孩。
暑假裏，他一邊復習功課，一邊幫家人幹活。這時的他十歲。聽說螞蝗能換錢，他想方設法地捉螞蝗。用罐頭瓶捉，要麼就是下河抓。
很多次，螞蝗狠狠地紮進了他的腿裏，他楞是忍著疼痛，迅速地用手掌猛拍自己的腿，瞬間鮮血順著腿流了下來。他吸溜了兩下嘴，給人一種很無所謂的樣子。
回到家，飯都顧不上吃，就端來鞋筐子，扒拉出針和線，坐在院子裏的那根楊樹木上，小心翼翼地把螞蝗一個個地用針穿起來。然後掛在平車架子上暴曬，那一條條垂死掙紮的螞蝗，彎曲著，抖動著，讓膽小的人不寒而栗。
絞股藍，在我們豐縣西北的那個地帶，每年的夏天都長勢茂盛。農民們，都簡稱為“狡猾藍”。因為他喜歡盤著莊稼長大，會給莊稼造成一定的減產。
但是，它卻是一味上好的中藥。具有益氣健脾、化痰止咳、養心安神之功效。似乎那幾年的夏天都有人到村裏來收絞股藍，價格低得可憐，5分錢一斤。
家裏的人說，這還不夠力氣錢。但偏偏就是這低的最可憐的收入，卻吸引住了村上的很多人。那個年代（八十年代末），打工還不太盛行，在家的許多大勞力，見不得一點錢眼，哪怕是有一個小縫隙都要往裏面鉆。
富有在這方面，一點也不亞於那些身強力壯的男人們，你們能幹，俺也不弱。坑沿，河邊的割完了，就鉆棒子棵割。被玉米葉拉的小臉一道子紅印，又一道子紅印。
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鄉村的玉米地裏，隨處都有墳頭，他勇敢到爬在墳頭上割絞股藍。大人故意嚇他，有啊，墳頭上的絞股藍不能割，萬一墳頭塌陷了，把你漏下去，就麻煩了。
你豈不是和鬼同住一屋了。再說，墳頭不塌，那可是墳主人的乘涼草，你割下來了，他們會在你夜裏睡著的時候，找你算賬。
富有聽完這些，噗嗤一笑，輕輕地揮了揮小手，小聲地說：“哎呀，那算什麼，鬼來找我，我要與他打架。嚇得他們立馬滾回到墳坑裏去，哈哈、哈哈哈……他看著平車上那幾大口袋絞股藍，似乎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滿滿地一平車絞股藍，最後一過稱，才一百多斤，賣了個七八塊錢。
沒賣到多少錢，但是富有卻感覺很滿足。緊緊地攥在手裏，生怕被一股風吹跑。
這一次，父親並沒有把這些錢收走，而是讓富有保存起來。讓他多多地沈浸在掙到錢的喜悅裏。
富有拿著這些錢，給自己買了一頂草帽，還給自己要好的小夥伴們每人買了一包葵花籽。這種施舍，第一次讓富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爽。徹底的感覺到錢的重要性。
富有是一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是整個村上大人眼裏的好孩子。
時光悠悠，歲月穿梭。轉眼又過去了兩年。富有12歲了，已是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學生。割麥的大忙日子裏，富有似乎比誰都忙。一邊跟著大人搶收，一邊又瞄準了賣雪糕的行當。
準備一輛大架自行車，借來鄰家叔叔的雪糕箱子。一頂草帽戴上頭，一個布書包挎在身，再給父母要點小零錢。就這樣，做雪糕的買賣就開始了。
鄰村三裏路的地方就有一個批發雪糕的小廠子，每天天不亮就匆匆起床，打開大門，跨上自行車就奔往雪糕廠。
火急火燎的走到那兒時，已有三五個人在排隊了。輪到自己，再到裝滿雪糕箱子的時候。一個早上已經過去了。他急匆匆地啃上幾口饃頭，喝上幾口鐵壺裏的涼水。就算是吃過早餐了。
剛一出村頭，就迫不及待地吆喝著，冰棍、冰棍、冰冰涼的冰棍，雪糕、雪糕、牛奶味的雪糕……
田間、地頭，全都是他洪亮的聲音，和著布谷鳥的叫聲，美妙而動聽。農民們獲得豐收，眉梢眼角全都是豐收的喜悅，手扶、四輪砰砰地拉著滿載的麥子，正準備運往打麥場。這時，富有吆喝得更起勁。
農民叔叔、大嬸、大娘們，邊喊住他，邊揮著手裏的毛巾向他走來。這一開賣不咋樣，一下子就下去了十幾個，甚至是二十幾個。富有，見機行事，笑瞇瞇地看著家鄉的父老，喊著叔叔和嬸子，說，多買點吧。
故意用手扇兩下子自己的臉，說，您看看吧，這天咋能熱，一個冰棍解不了渴，再買上一個吧。好心的人，見他這樣，就又買了一次。富有，就順手把一些爛點的，有點融化了的，就做了順水人情。這樣一弄，沒溜多長時間就把一箱子雪糕賣的光光的。
一個穿著紅背心、戴著頂爛草帽的少年，馱著個空空的雪糕箱子，使勁的蹬著自行車，豆大的汗珠兒，如寶石般一個個滾落在田間的小路上。
到人少的地方，他會找個樹底停下來。喝幾口自己帶的井涼水，美滋滋地，把包打開，開始數錢。一毛、兩毛……十塊。然後，趕緊站起來，就地蹦幾蹦，再轉上兩圈。騎上自行車，奔往自己的麥地，向父親大肆炫耀。
賣冰棍的孩子，卻不舍得吃一個冰棍。一心“向錢”，這是很多孩子都難以做到的。作為人民教師的父親應該好好的教給他學習文化知識，卻讓他從小就學會如何賺錢，這條人生路似乎已經走偏，人生未來的規劃輪廓多重而又復雜！
三
時間一晃就到了1992年的夏天，富有以五分之差，被拒之高中學堂的門外。
父親面對此事，開始自怨自艾，為自己這麼多年在孩子身上“不正式”的教育而懺悔不已。但是，他可以憑借著關系，托托人，走走後門，讓孩子如其他人的孩子一樣進入鎮上的中學，去繼續學業。
富有坐在自己的小屋裏，呆呆的，傻傻的，一言不發。像棵打蔫的玉米苗，要死不活。他的心裏，在無數次地回想著那道沒有做完的數學題。猛然間，那叮鈴鈴的學校鈴聲，如無數個大皮鼓同時敲響，令人振聾發聵。
他自言自語道：“再多給我三分鐘的時間，我就可以拿到那七分，我就不會落榜……如果父親多給我點學習的時間，我、我、我也就……”
此時，他的眼裏就只剩下那一張桌子的角落，他的耳朵裏只有頭頂那個旋轉的不急不慢，吱呀、吱呀的老吊扇的聲響！
父親與母親看到富有這樣，心裏好難過。不知該如何去勸解他，安慰他。
三天未過，富有又生龍活虎。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此種情況下，父母才趁過來和他說說話。母親湊近他坐下，問他有何打算。指引他要麼復讀，要麼借助關系去上高中。
富有沈默了好一會，撫摸著身旁的小貓，看著院子裏那棵蔥蘢，掛果稠密的棗樹兒， 在微風的輕浮下，正恣意的搖晃著自己的腦袋。
富有不假思索地說：“娘啊，我不想繼續上學了，準備做點啥，好貼補家用……”說完就衝著母親微笑了一陣，隨之騎上過堂下的自行車出去了。
他瘋了似的騎著自行車穿過村莊的幾個胡同，路上慢拽的肥胖鴨子，嚇失了魂，踮起腳尖，撲扇著翅膀沒命的跑起來。一些小狗兒緊追著他的自行車，瞪大著眼睛，汪汪地叫個不停。拄著拐杖的老奶奶，看到這個“瘋孩子”，一時不知該往哪兒躲。搖晃著拐杖，嘴裏嘟囔著這是誰家的孩啊？咋能能啊……
富有這究竟是發泄？還是對人生的不如意？還是對父母的責怪？也許，這些因素全都在其中吧！
他一股氣兒騎到村東頭的小河邊，把自行車往河堤子上的沙土地裏一放，未脫衣服就撲騰跳到了小河裏。紮了幾個猛子，又像魚兒一樣自由自在地遊了幾圈。然後，迅速上岸。頭發上，衣服上，水珠兒嘀嗒、嘀嗒地掉落在沙土地上。
他倚著一棵小楊樹坐下，頭靠著樹幹，閉上眼睛，聽著微風搖晃葉兒的聲響。又自然地睜開眼睛，看樹枝兒擺動的姿態。汗珠和淚水一起落下。
這是他幾年當中第一次流淚，第一次流下這滾燙、傷心、無聲的淚水。17年，17歲，所有的過去都如同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在他的腦海裏回放著。
待到夕陽西下，倦鳥歸巢，放羊的老人趕著羊兒回家的時候，他才清醒過來，哦，我也該回去了。
考試結果不理想，這只是考場上的一次失意，一個小小的插曲。人生路漫漫，來日方長。這一次，絕代表不了人生就以失敗告終。一局不能定勝負！廣闊的天地，光明的大道，只要有信心，有毅力，你盡管大膽地往前走。總會有出頭之日！
四
一個不盡如人意的夏天，很快就過完了。富有的一些同學有的去繼續讀高中，有的復讀，有的和他一樣輟學在家。
17歲的大小夥子，在家一直閑著也總不是個事。村上的幾個和他一起畢業的男孩，一個跟著父親賣起了豬肉，一個跟著父親開著四輪拉樓板，一個跟著舅舅幹起了收兔子毛的生意。唯有富有，一時半會找不到一個適合的活兒。
父親的大多時間都是在學校，妹妹也是每天在學校上學，剩下母親在家忙家務，自己一個人寂寞無聊時，要麼就是劈劈柴火，逗逗狗和貓，要麼就是在村上轉悠幾圈。
富有認為這是在虛度年華，荒蕪人生。無所事事，百無聊賴，自我墮落。任由時光打磨，歲月蹂躪。不挺起脊梁，自我壯大。一個再紮實穩固的框架，也會被銹掉，風蝕的不成樣子。這時的富有，他恨不得一下子就能找出一個突破口，豁出去，大幹一場，累點，苦點都沒關系。
秋收完畢，播種好小麥，農民們徹底的進入了“休眠”期。村裏的老頭兒倚著墻根曬太陽，小媳婦們抱著娃兒串門兒，一些大姑娘們抱著半件毛衣織啊織，一些沒牙的老太婆議論了東家，談西家。一會兒大笑，一會兒抹淚，不知是談的啥事兒，還這麼用情。富有，有時候，也去湊熱鬧，可是，無論怎麼樣，他都開心不起來。不一會兒，就默默地離開。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慢慢地進入了冬季。村東頭漏細粉的叔叔家，正忙的不可開交。家後的二爺爺家開始了緊張的打毛窩子，準備在大雪來臨之前，做它個300雙。
富有，夜裏起來進廁所。自家的院子被二爺爺家院裏的電燈照的鋥亮。偶爾還能聽到鋸子的聲響，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二爺爺的兒子在幫著做毛窩子的底子。富有猜測，二爺爺和二奶奶肯定一人席地坐在一邊正咬著牙，使著勁兒地編織毛窩子。
富有自從輟學後，就一直睡眠不好。每天天不亮就匆匆起床，坐在地頭發楞一陣，再到小河邊溜溜。
河邊的蘆葦叢裏，小鳥兒啁啾不止，微風吹來，枯萎了的葦葉索索作響。看著毛茸茸的葦子花，感覺它們最是冬天裏的一抹柔情，當然，它們也是做毛窩子的最主要原料。
富有，扯著一根蘆葦，彎下它的主幹，順手折了一個葦花兒，掃在臉上輕柔柔的，癢癢的。沒多想，轉身掉頭，直奔二爺爺家。
富有，在快走至二爺爺家時，碰見了兩位頭頂紅圍巾，身穿羊皮襖的兩位中年婦女。看到富有，就急忙詢問打毛窩子的是哪家。富有滿面笑容的說：“到了，就這兒！”富有，用手邊指著方向，邊熱情地引路。
那兩個女的，是本村上一家人的親戚。聽說二爺爺家的毛窩子打的好，才慕名而來的。一下子買走了十幾雙，還定做了五六雙。數錢利索，二爺爺說是多少，就是多少。富有站在一旁，很是眼熱。
二爺爺不加思索地對富有說：“有啊，你反正在家也沒啥事，就過來幫我打毛窩子吧，哈哈、哈、哈……”
富有便爽快地答應了。
回到家裏，精明的父親說：“有來，這也是一門手藝，你要好好的學。”富有微笑著點了點頭。
打毛窩子，看似簡單的活兒。但是，真要做起來，卻不容易，這裏面也有著一定的道道。做底子、打眼、穿麻繩、編織、鎖邊。每一道工序都要做的相當仔細。
富有的腦子靈活，學起東西來相當快。不出一個星期，基本上掌握了所有的步驟。做得有模有樣，一個個如豬頭似的毛窩子，呆萌又可愛。
但就是不上穿，要麼夾腳，要麼就是穿不了幾天就散架，並且每一雙毛窩子都是斜著的，讓人穿上很不舒服。大人和小孩穿上他做的毛窩子，在雪地裏走不上幾步就栽跟鬥。經常弄的一些人哭笑不得。
為此，富有虛心地向二爺爺討教。在二爺爺的悉心指導下，終於克服了這所有的困難。一個月過後，富有正式出師。
善良的二爺爺，感覺到了富有的恒心與毅力。說他是有上進心，有出息的好孩子。讓他自立門戶，靠這個手藝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富有加班加點的幹，賣得了一點小錢，有著微薄的收入。就這樣，堅持了兩年。年輕氣盛，心高氣傲的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要有更遠大的理想，更美麗的前途規劃才行。
五
歲月不聲不響，時間不言不語。一轉眼，時間就到了1994年的春天。大雁返飛，蟲蛙歡唱。萬物復蘇，大地回春，世間的一切都從現在這一刻美好起來。
現年19歲的富有，血氣方剛，年富力強。腳下有無數條路可走，心底有億萬個夢要去追。眼前一片開闊，耀眼奪目，絢麗多彩，馨香撲鼻，哪怕是天堂也不過如此，富有感到年輕真好，活著的意義真大。
理想，也許在每一個年輕人的心裏都如此的豐滿。
正在富有躊躇滿誌，而又沒有出路的時候。他想起了比他大三歲的大表哥秋天，秋天初中未上完，從十四五歲開始就是家裏的頂梁柱，一直在不遺余力，忘我的走在生意人的人群裏。培育過楊樹苗，養過蠶，又熱火朝天的幹起了打燒餅，炸油條。
富有，靈機一轉，一摸腦門兒，自言自語道：有了，找表哥去。
富有做事從不優柔寡斷，考慮好，就立馬行動。
騎上自行車就奔往表哥家。六裏路，平日裏要用上半個多小時，而這一次，他只用了20分鐘。
走到表哥家大門口，就看見表嫂和表哥都忙的不可開交。還有幾個人站在前面正焦急的等待著，有的人提著半籃子小麥，有的人拿著幾個雞蛋，有的人手裏捏著兩塊錢。反正到走的時候，他們不是手裏提著油條，要麼就是拿著燒餅走。
表哥見到表弟來了，就隨便打了個招呼。表嫂伸手到簸箕裏拿了一個熱燒餅給他。
忙活完一上午後，表哥和表嫂也就結束了這一天的生意。下午的時候，小兩口轉移到地裏薅草，或打農藥。
而今天，因有富有在，就在家歇息，陪著富有說說話。富有直言不諱，單刀直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表哥二話不說，一口答應。
當天晚上十二點，秋天就開始指導富有和面。打燒餅，采取的是老面發酵的傳統方式，要趕在天亮之前，面必須要發酵好。和好做燒餅的面，緊接著就和炸油條的面。炸油條的面，要求比較嚴格。礬、食用碳銨、雞蛋的用度一定要按比例配對。無論哪個環節都不可出錯。
待收拾停當後，已是半夜十二點多了。急匆匆地去睡，把和好的面放置一邊，等待著它們靜靜地發酵。
秋天小兩口，在第二天天還未亮時就起了床。打開大門，一頭紮進打燒餅的棚子下，開始了一天的生意。他們小兩口各司其職，富有在一旁打下雜。
秋天的燒餅鋪，不止在本村有著良好的口碑，就算在打圈的幾個村也頗受歡迎，小有名氣。因為他家的燒餅個大，酥脆而香甜。最主要是采取傳統式發酵。雖賺不上大錢，但是養家糊口綽綽有余。
太陽還未升起，燒餅的香味兒已經一縷又一縷地飄過墻頭，彌漫在村莊的那幾條小胡同裏。慢慢地，買燒餅油條的人絡繹不絕。
聰明幹練的富有，學得更是帶勁兒。其實，打燒餅，炸油條，也不是學什麼高科技。沒出半個月，富有已經把這些技能掌握的差不多了。
二十天過後，正是暮春與初夏交替的大好時光。也是富有自立門戶的時候。
秋天極其照顧富有，把自己加工好的燒餅鍋免費送給了富有，炸油條的工具是他陪著富有挑選的。就連安下的燒餅攤的位置都是秋天幫他選的。
從此，富有家門口的那條道上，多了一家打燒餅，炸油條的攤位。這裏喧鬧無比，成了一些老年人和小孩的“歡樂所”，這裏不是集市，卻有著集市上那些人的買賣東西的交易。
在開業的頭兩天，表哥秋天親自出馬前去指導。富有，先讓父老鄉親們免費試吃。圓圓，金燦燦的大燒餅，粗大蓬松焦脆的油條，就是不吃，光看著，就叫人連連呼好。就連站街頭，打了幾輩子燒餅，炸幾輩子油條的人，都刮目相看。
富有，就是本著一份真誠與踏實經營著自己的小生意。
但是，畢竟富有的經驗不足，偶爾有幾次，到天亮了，面還沒有全發，為了趕工，就硬著頭皮做了起來。就出現了燒餅能呼死人，油條可以當鐵簪子用的可笑局面。
幾次下來，富有很是憂郁與不快。丟下活兒，二話不說，就去向表哥說明情況，查找其中的原因。
一次又一次，這些問題迎刃而解。富有也便在這些阻礙中慢慢地摸索著，前進著，克服著。
時光悠悠，一年多的時間飄然而過。
過去的這一年，富有的每一天都是忙碌到半夜，天不明就起床。打著熱乎乎的燒餅，炸著酥脆脆的油條。坐攤賣不完的情況下，就騎著自行車遛鄉吆喝著賣。收獲了一個燒餅匠的名兒，更是“救贖”了本村上的一個無爹無娘，跟著奶奶長大的男孩兒。
那個男孩兒，老實巴交，不善交流，當年已有22歲，一年四季挎著杈子，杈子裏放把鐝頭，鐝頭的木把兒彎彎的，夾在腋窩下，南地裏溜溜，北地裏轉轉。
回來時，有時候在杈子裏有幾根幹棒，有時候空空如也。穿的破破爛爛，見了人，唯唯諾諾，耷拉著頭，不敢正眼看人。
富有每次見到他，心裏都要難過上好一陣。是出於照顧他，可憐他，富有去請求了他的爺爺奶奶，看看能不能讓他過來幫忙打燒餅，炸油條。
他的爺爺奶奶當即應允。富有說，要給開工資。他的爺爺奶奶感激著說：“不用開工資，只管他吃就行了！”富有搖搖頭，大娘大爺地喊著，說：“那不行，哈哈、哈、哈哈……”
那個男孩，通過一年多的鍛煉，變得愛說話了，會幫忙打燒餅，炸油條，還會賣。性格都開始變得活潑開朗了起來。完全否定了“憨小孩”的代名詞。最令人歡喜的是，鄰村的一個女孩還看上了他，托人來說親。說：“不圖他的錢，不看他的家境，只圖他！”
富有，及富有的父母，那個小夥子的爺爺奶奶，心裏都有無法表達的喜悅之情。
富有，他不僅做了買賣，歷練了自己，還向他人傳遞著無限的溫情與愛意！
表哥秋天，在聽聞這些消息後，對表弟富有大贊不止。
人品，是金錢換不來的，但是，它卻是你打開成功之門的金鑰匙，是通往金光大道的墊腳石！
六
沒有不受罪的生意，沒有易掙得的錢。兩年多以來，富有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算算也僅掙到一萬多元。但是，他感到很滿足，因為，這是他靠自己的雙手，用了七百多個日夜換來的血汗錢。
臨近村上的大人孩娃，都知道有一個大男孩叫富有，是個燒餅匠，一些女孩子叫他燒餅哥。經過幾年的鍛煉，富有越發的沈穩、成熟，與同齡人相比，有著幾分城府。
樹葉兒幾綠幾黃，過去了一年又一年，富有走上社會已經三年有余。不知不覺就21歲了，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富有，雖不是富家子弟，但是他能吃苦耐勞，有一定的經濟頭腦，且生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個頭不算是太高，但也有1米69，略偏瘦。英俊的臉龐，毒辣的眼神，烏黑濃密的頭發，像及了古裝電視劇裏的俠客。不知掠動了多少姑娘的芳心，不知被多少大人臆想成自己的女婿。
其實，從富有初中畢業後，本村上的嬸子大娘們，一直想把自己的親戚介紹給他。可他總說不急。
年紀輕輕，打過毛窩子，又把燒餅油條幹的風生水起，甚是讓人刮目相看。雖沒有取得輝煌的佳績，有這份決心與毅力。就不愁飛黃騰達的那一天。
找個女朋友，娶個媳婦簡直是易如反掌。又何況自己是教師的孩子，論家庭，論人才，哪哪都強。
富有，其實還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女人，更沒有品嘗過戀愛的滋味。
有人給介紹，他就答應著。不推辭，不將就。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他都委婉拒絕了。
終於在1996年的暮秋，一個補鞋匠的瘸腿老頭，打算把自己的外甥女介紹給他。他倆是老相識，因為都是鄉村裏的遛鄉人，偶爾，碰在一起時，會拉上一會呱。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地裏的莊稼收到家，麥子播好種。收棉花的，換破爛的，換豆油的，趕緊趁著天不太冷， 抓緊時間做起自己的買賣。一些媒婆的“鯉魚夢”，也做的正香。
富有家的門檻幾乎被踩爛，但就是沒有一個能走入他心扉的。善良純樸的母親說：女孩不必要長的太好，只要個子不矮，胖點瘦點都好，能過咱這窮日子就行。
在母親的眼裏，認為哪個女孩都不錯。父親，有點趾高氣昂。要求女孩外貌要好，個子要高，品行端正，尊老愛幼，進了門，一定得把他這個公公高看一點兒。不過，這不是舊社會，一切還得富有作主。
諸多巧舌如簧的媒婆，都沒想到會敗給一個瘸腿老頭兒。富有接過招，完全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好一口回絕而已。可偏偏就是這個女孩入了眼，醉了心。
在一個落葉紛飛，秋雨蒙蒙的下午。瘸腿老頭兒帶著他的外甥女到達了富有村東頭的小河邊等候，富有拽上鄰家的小夥兒，每人手裏拿著一根小樹枝，優哉遊哉地，哼著小曲兒……
富有，不想辜負瘸腿老頭兒的一片良苦用心，抱著鬧著玩的心態，來到了約定的地點。走著走著，富有忽然停住了腳步，一身紅衣的女孩，正倚著楊樹，撥弄自己的小辮兒。嬌小玲瓏，飄飄欲仙。
站在一旁的小夥伴，楞住了，大吼富有，走啊，你看，那個老頭兒正在向咱招手。富有，這才回過神。顫顫悠悠，膽膽怯怯地挪動著腳步。
越是走近，富有的心臟跳得越厲害。與瘸腿老頭兒打招呼時，結結巴巴，唾沫星子橫飛。那個女孩兒，還沒相過親，倒顯得略略大方。
女孩兒名叫王玲，和富有同歲，也是初中畢業。當年在一個學校上過學，只是沒有互相說過話。農家人的女孩兒，真實、天真、清純。和現在的電影明星董潔可以媲美。
富有的小夥伴兒，也看得發楞。他輕輕地拍了拍富有的肩膀。把頭靠近他的耳朵，壓低聲音地說：“有，這女孩不錯啊！有著嫦娥的姿態，西施的美貌，可以啊！不錯，不錯……”
富有，一把把小夥伴兒推開，頓時，臉發燙，心臟又一次加速地砰砰直跳。
精明老練的瘸腿老頭兒，一眼看出了富有的心思。胸有成竹地自言自語道：“嗨呀，好、好、有戲了……”
之後，都各自回了家。
富有，這一夜輾轉難眠，思緒紛飛。其實，父母親還不知道這事兒。
那女孩兒，回到家，老是喝水，卻吃不下飯。感覺這男孩兒，哪哪都好，就是有點個頭矮。
瘸腿老頭兒，第二天一早，就跑去問外甥女考慮的如何。女孩的母親一聽這光景不錯，立馬又督促著大人們互相見個面。
事兒，沒出一個星期，就順利的辦成了。當王玲在母親身邊說起富有的個兒時，母親總充滿信心地說：矮，不算矮，年齡還小，還會長的。
兩年過後，富有和王玲走進了婚姻的殿堂。一切都順理成章，又盡如人意。富有，娶得一嬌妻，王玲，嫁得一帥男。
婚後，性格開朗的王玲，總愛鬧笑，說：“有，這都過去兩年了，你還到底長不長啊？哈哈、哈、哈……”
富有會心一笑，回答：“長啊，咋沒長啊，我的胡子和頭發不天天在長嗎？哈哈、哈、哈……”
七
“親愛的，我們這一牽手就是一輩子，與你朝夕相處，與你攜手共進，與你白頭到老。你是我今生的伴，你是我今生的依靠，有你在我心安暖，有你陪我不孤單！”
這是富有在結婚當天送給妻子王玲的最浪漫，最有莫大意義的禮物。紅紙黑字，十分醒目。王玲的心瞬間暖化。
新婚燕爾、卿卿我我、你儂我儂、恩恩愛愛。我們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
激情過後，歸於平淡。漫長的婚後生活，要以事業為重。
婚後，小兩口還是幹著打燒餅的行業。生意還是一如從前的好。鄉裏鄉親的都羨慕不已。可是，富有已經開始不滿足。天天頭臉上全是白白的面粉，特別是在夏天時，被燒餅鍋炙烤的臉發燙，紅紅的，像個關公。衣服被汗浸漬的能擰出水。
冬天時，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裂口，在晚上脫衣服時，疼得不敢解扣子。算算，從年頭忙到年尾，也沒掙到太多的錢。
1999年的盛夏，妻子小玲已懷有身孕三個月多。身體極其虛弱，需好好靜養。家務與生意全都落在富有一個人的身上，擔起一個丈夫的責任，扛起一個家的重擔。
漫漫長夜裏，富有考慮了很多。決定放棄打燒餅，另謀出路，殺開一條更光明的道路。
富有做事雷厲風行，從不矯揉造作。
他想學殺豬，賣豬肉，正好趕上豬瘟。想開個狗肉鋪，妻子說，狗托夢給她，不行，說肚子裏的孩子喜歡狗，殺狗會招來家庭不幸。思來想去，也沒有好苗頭。
在家裏閑了一個月多，心發慌，夜難眠。
妻子小玲子給他出謀劃策，她說，自己的叔叔會理發，那就幹理發吧，一本萬利。
小玲的叔叔是十裏八村裏有名的剃頭匠，逢集時，集頭上的大樹底下準有一個瘦高個，有點禿頭，鑲著大金門牙的老男人，忙的不亦樂乎。不逢集時，就騎著自行車，帶著盆架與剃頭的工具遛鄉。家裏七口人的開資全靠他。
富有，聽媳婦小玲子一說。心血來潮，趨之若鶩。
第二天一大早，就買上兩條煙，提溜上一大塊豬肉。用自行車帶著小玲去往了叔叔家。
走到地方時，禿頭叔叔，剛吃過飯，正準備出門遛鄉。小玲和富有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叔叔，先是一楞，看了看富有英俊的臉龐，拍著手掌，仰天大笑。緊接著，連連點頭。
叔叔語重心長地說：“有啊！你要想好了，幹這行的都是一些年齡大的，你年紀輕輕幹這個，別浪費了你的大好青春……”
富有，不加思索地接過話說：“叔來，我想好了，你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的剃頭老師！”
時值1999年的夏末，熱氣一絲未減，反而加足了馬力。叔叔的屁股後面，每一天都跟著一個風流倜儻，陽剛之氣的美男子。頭幾天時，只是跟著打下雜，遞遞毛巾，拿拿剃頭刀，幫忙洗洗頭。理發的對向，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兒。刮刮光頭，剃個平頭，弄好弄孬都不打緊。
回到家，基本上天快黑了。本以為該回家見媳婦去了。可是，叔叔，又喊住了他。教他學磨刀，磨刀，說起來簡單，其實這裏面的道道多得很，有著一定的特殊技巧。橫著磨幾下，推著磨幾下，左磨幾下，右磨幾下，一點都不可以馬虎。該用多大的力量，都相當的講究。
是的，刀斷發，那不是鬧著玩的。貼著頭皮走，刀可不會選路，劃傷頭皮，那就不是人家給你錢，而是你要陪人家錢，還看人家願不願意。
叔叔，看似平常嘻嘻哈哈，瞎胡咧咧。教磨刀的那一刻，嚴肅而認真。這樣一來，完全打破了富有原來的淺顯認知。
八
人活著，就是要不斷地學習、不斷地努力、不斷地吃苦、不斷地進步。如果不想被這個時代拋棄，就要跟上時代的步伐，如果不甘落後，就要勇往直前，硬著頭皮也要上。
經過幾折騰，富有越來越體會到人生一路真的不易。面對著美麗溫柔的妻子，懷著做父親的欣喜。就是要做好眼前的事。
富有的父親說他，心不堅定，這山望著那山高，成不了氣候。
富有沒有回答父親的話，想用實際行動證明給他看。
每天清晨，富有天不亮就起床，給媳婦壓好水，收拾停當。匆匆騎上自行車，奔往叔叔家。
師傅帶著徒弟，每人騎一輛自行車，車子上帶著木盆架，瓷盆，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剃頭工具。叮叮當當，倆人一前一後，經過田間，穿過村莊，停留在集頭。
一個其貌不揚，令人發笑的大金牙剃頭匠，在沒有富有出現之前，他的理發對象大多是一些年老的老頭兒和一些光棍漢。
自從富有這個靚小夥出現後，金牙叔叔的理發生意多了起來。就連一些小媳婦，小姐姐，也幹脆一改從前。富有有點不自在和不自信，畢竟還沒出師。只要一擺上攤，一個地方就要理上大半天。
給一個人理一次發3元，十個人就是30元，20個人就是60元。這個收入不算太高，但已經足夠一家人的開資了。富有感到很是滿意。
一些善良的老人，明知富有是個學徒工，卻主動拿著自己的頭讓他練習，金牙叔叔在一旁看著，指導著。剪得不太好的地方，叔叔給他們講幾句好話，耐心地修剪。鄉親們總是這樣心甘情願地隨富有擺弄。到最後還一分不少的付錢。富有，感到特別的溫暖，信心陡增。
一個月過後，富有自信滿滿的說，叔叔啊，感覺學的差不多了。就讓我一個人“單飛”吧！叔叔勉強著說：“好吧，你先試試，如果不行，咱爺倆再搭檔一陣子也行……”
師傅有的工具，富有全都有，有的是金牙叔叔送的，有的是自己買的。
一個不起眼，不被大家看好的行業。也許這就是一家人維持生計的最好路子，也是一個人通往成功的必經之路。
小玲子一聽自己的老公，第二天就要自立門戶。激動的到半夜都沒睡著。為老公的創業精神連連點贊。
富有早就是附近村上的小名人，看到他遛鄉理發，大家都驚嘆不已。大家都帶著好奇心讓他理理。
一些老頭兒，看到他，就連忙喊住他。嘻嘻哈哈地說，燒餅匠啊，來吧，理吧……
支起盆架，擺上盆，倒上熱水，簡單洗洗頭。就耍起了剪子。不知是由於緊張還是激動，本來磨的很鋒利的剪子，就是剪不動。一個老頭兒的頭發，被他剪了半天，越剪越不像樣子。似狗啃的一樣。
那個老頭兒，大約七十多歲，是一位從機關單位退休的幹部。一向很註重外表的他，要是換作別人，肯定得訓斥理發的幾句。而他今天沒有，照著鏡子，撫摸著自己的頭發，反而開心不已。
他笑呵呵地說：“畢竟是剛出師，還不熟練，慢慢地就好了，下次還要讓他理發……”
站在一旁的小男孩說：“大哥哥理的發真好看，像個花皮鼓，哈哈……哈哈………”
富有難為情地說：“哎呀，要不哥哥也給你理個這樣的發型吧！呵呵……呵呵……”小男孩看著富有的剪子和剃頭刀，嚇得轉身就跑。
只要是小孩不聽話，大人們就這樣嚇唬自己的孩子，不要哭了，再哭，就讓富有給你剃個花瓜頭。
富有，絕沒有因這些小挫折，而一蹶不振。一次又一次的總結經驗，爭取做到最好。
但還是避免不了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兒發生。一天，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出去遛鄉。剛下過雨兩天，路上疙疙瘩瘩，人騎在自行車上很是顛簸。待走到鄰村的村頭時，就被一個駝背老頭叫住。
要讓富有給理發，富有趕緊下車子，把車停放在大楊樹下，正想拿盆去就近弄點水，莫名的發現盆不見了。
不過是丟了一個瓷盆而已，想想算了，再買一個就是了。
那老頭兒急忙到自己家裏用自己的盆，端出來一盆熱水。速速洗了洗，富有就開始拿起推子（理發用的工具），撬動著自己纖細的手指。頗有大師級風範地理起來。
誰知這推子老是夾頭發，像在犁地，梨的深一腳，淺一腳的。那老頭兒心地也善良，綿綿地說：“孩子啊，我家裏的推子比較快（鋒利），我拿我家裏的來吧……”
被整壞的頭，無論怎麼樣都修整不好。像一個得了牛皮蘚的牛，有的地方見了肉皮，有的地方如同栽上去的幾根假皮毛，有的地方參差不齊，高高低低。富有感到羞愧難當，很不好意思地說：“大爺，對不起，這咋辦呢！”
那老頭兒說：“沒事的，孩子，等幾天，頭發長長就好了……”
那老頭邊說邊丟給富有5元錢，頂上個毛巾就往家裏跑。
老家裏的人都說，幹啥都是頭三腳裏難踢，慢慢地就好了。的確如此，三四個月過後，富有摸索出了其中的很多道道，總結出了很多經驗。越來越得心應手，越來越像師傅靠攏。
漫漫人生路，就是要慢慢地走。理發這個行當兒，富有一幹就是七年。小生意雖不景氣，沒有大的收入，但是卻能維持住一家人的吃穿用。三口之家的小日子幸福無比，暖意四溢。
九
浮生若夢，人生如寄。時光如流水，匆匆流過一年又一年。
2006年的隆冬，大雪鋪天蓋地，寒氣逼人，在外奮鬥了一年的人兒，已陸續返鄉回家。富有照樣頂著寒風，迎著大雪奮鬥在集頭。撐起一個棚子，或者湊在別人的門面旁，凍的直跺腳，手似乎早不聽使喚。但他說，堅持堅持就好了。多掙點錢，過年用。
正在他低著頭專心理發的時候，呲地一聲，一個豪華大氣而又嶄新的奧迪車停在了他的攤位前，富有還未反應過來，忽然，從車上下來一位穿戴整齊，頭發梳的鋥亮的闊少爺，隨之又下來一位穿著貂皮大衣，面容姣好，身材纖細的年輕女人。
富有楞了幾楞，沒認出來是誰，那個男人笑瞇瞇地走近他，喊了聲老同學。富有趕緊把目光投向他，低聲地嗯了聲。然後開始去猜想他到底是誰，腦子轉了幾個圈，還是沒想起來。
時光能改變一個人，也能塑造一個人。
那個人還是主動的自報了家門。然後熱情地和他寒暄，話家常。一點也不高調。那個男同學告訴他，初中畢業兩年後，就跟著父親做起了木樓梯生意。正趕上好時候，賺了不少的錢。臨走時，還鼓勵富有出去闖一闖。
兩兩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富有並沒有感覺自己低人一等，或者覺得自己有多寒酸。自己不偷不搶，靠著自己的雙手掙錢，很是心安理得。
回到家，他想了很多很多。捫心自問，這麼多年都是呆在老家，每年累得不輕，去掉開資外，一年下來，口袋還是扁扁的。
他認為思想拉的再遠，也要把眼前的事兒做好。正趕在年關，大家都想把自己打扮的利利索索，幹幹凈凈，體體面面的。就是不出門，都有很多人找上門來讓他理發。
就要過年了，一些人都扛著大包小包的往家來。這些人之中，有老板，有打工仔和打工妹。富有，感覺自己有手藝，這麼多年一直困在老家，安守一方。思想保守，迂腐而陳舊。
隔壁墻家的小二子，比富有大一歲。已在外打工四五年，靠著一己之力，家裏的房子，生活用品全都是他掙得的錢換來的。原來窮得叮當響，家徒四壁，身材矮小，都以為他這輩子也就是打光桿了。誰能想到他這一打工，還娶了個全村最漂亮的外地媳婦兒。
小二子，也是富有一同穿著開襠褲長大的發小。每年一回到家，放下包就去找富有玩。把外面的世界用語言表達的一覽無余，描繪的天花亂墜。富有聽的如癡如醉，但就是沒有打過要出去的念頭。
倆人一見面就有著說不完的悄悄話。越說越帶勁，越說越讓富有向往。開玩笑的說：有有，要不，今年過完年你也跟我出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富有半真半假的說：“好啊！一過完年我就跟你走，呵呵、呵呵、呵……”
過年的頭兩三天裏，富有一邊劈柴，一邊想著外面的世界。越想越開心，越想越起勁，越來越心動。
小玲子問他，你真出去嗎？富有坦白而認真地回答：“決定下來了，出去闖闖，老是窩在家也不行，別讓大好年華浪費掉了……”
富有看著電視上繁華的街景，光彩熠熠的大型商場，川流不息的車輛。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也融入進去。
主意已定，腳步就一定要邁向遠方。
過完年，富有懷著對家的眷戀，對妻子、孩子和父母的不舍，背上重重的行囊，遠走他鄉。臨上車前，告訴老婆，你先在家，聽我的消息，如果我在那邊可以，下年也把你接過去。
小玲子哭紅了雙眼，與老公揮手再見！看著車子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視線裏，才轉身帶著孩子回了家。
十
車子馳騁在蘇北平原的大地上，富有的心情愉悅中帶著些許傷感。
小二子已是老江湖，又何況還有自己的愛人依偎在身旁。一上車就睡意朦朧，唯有一些抱小孩的和富有很是疲勞，卻又閉不上眼。
這是一輛開往江陰的大巴車，目的地是江陰市的一個頗具規模型的織布廠。
經過近十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在第二天夜影朦朦，天欲破曉之時到達了美麗富饒的江陰市。
小二子伸伸懶腰，打了幾個哈哈。喊著，有，感覺咋樣，下車吧，咱要轉車了。還有七八公裏，就到地方了。
坐在的士裏，望著喧鬧繁華的大街，川流不息的車輛，穿著時尚而長發飄逸的女人。富有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世界。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令人悵然，一種特有的失落感莫名地上了心頭。一顆心縮的很緊很緊，似乎無法釋放。
這時，兜裏的手機響了，富有緊張地把手放進兜裏，掏出來看到了熟悉的號碼，是小玲子，手微微顫抖著，迫不及待地按下接聽鍵。對方傳來的是愛妻親切的聲音，還有孩子在一旁喊爸爸的聲音。
話語很簡短，卻很溫暖心靈。終於在這一刻，富有才轉過來神。機靈鬼兒小二子，仿佛讀懂了富有的心思。輕輕地拍了拍富有的肩膀，喊著，有啊，想家了，想玲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工廠，在人事部和保安的安排下，順利“入住”。一些同事們也陸續到來，男的，女的，年輕的，中青年的人，大家聚在一起，這是一個大集體，一個大家庭。雖素不相識，來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為自己，為家裏多掙點錢。
打工者，是流浪的人，離開家漂流在他鄉，有著萬千的孤苦，但也有著無限的愜意。
第二天，小二子就帶著富有去了人事部。小二子是工廠裏的老員工，自然，富有的工作好安排一點。
小二子是廠裏的機修工，並且是機修工們的帶班人。這個工種是小二子靠著自己的實力與拼勁一步一個腳印的爬上來的。
機修工在諸多工人中，這個活兒可十分的吃香，包括老板都要另眼看待。自然待遇比普通工人豐厚了不少。
富有的心氣比較高，他考慮著自己就做一個機修員。跟著小二子虛心學習。經過面試，人事部主管看了看富有的人生閱歷，又看在小二子的面子上。富有順利通過，成為了廠裏的一名新機修員。
機修工，剛一開始時，工資比那些女擋車工的工資還要低。但是，在出師之後，工資要比他們高的多。
富有，嚴以律己，謹遵工廠的規章制度，按時上下班。工廠是兩班倒，12個小時輪換一次。不過，趕貨期間，是二十四個小時待命。織布機不出現問題，巡查一遍也可以。如果，一旦機子出現了問題，非得找出原因，修理好，讓機子能正常運行，不耽誤工人織布才行。
工作的第二天，幾百臺機子中，一連有三四個機子出現了問題。富有一點也摸不著頭腦，跟在小二子的後面，仔細的看，認真的學習，必要的時候還需要做筆記。
萬事開頭難，都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腳踏實地的去走，耐心的學習，今日是學徒，明日就是師傅。
十一
每一天都是重復著度過，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起點。
富有經過不懈的努力，三個月過後，機器出現的簡單毛病，已基本能自行解決。這又在他人生中前進的道路上跨出了一小步。
富有，無論在哪兒都是一塊閃閃發光的金子，是一塊可以雕琢成器的好原料。
時光飛度，走過春，漫過夏，來到了秋。秋風吹拂，落葉紛飛，碧水蕩漾，涼意漸濃。這樣的時候，也是遊子最想念家鄉的時候。
下了班，富有就約上小二子， 還有其他的工友一同出去溜溜，要麼就是獨自一人坐在工廠裏的花壇邊，看天上的星星，給小玲子打個電話。傾訴心聲，一解對她的思念之情。
工廠裏，大多都是未結過婚的男男女女。又大都處於追求愛情的年齡。在這樣的工廠裏工作，甚是對一些已婚男人的莫大考驗。
像富有這樣的風度翩翩，又有著極強事業心的男人，最是討得女孩子們的歡心。富有的辦公桌上，每天都有一些小姑娘送的五花八門的小吃。有小吃也就罷了，還有一個女孩大膽地給他寫了封情書。
工廠是富有的工作地，也是他的桃花島，踩著桃花鋪滿的小徑，吹著柔柔的小風，該是多瀟灑快活。而他沒有這樣認為，因為他是一位矜持，有分寸的男人。絕不沾花惹草，幹出一些傷風敗俗的事兒。
太陽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就這樣，時光已從富有的身上劃過了三年。
為一解相思之苦，也是想為這個家多增加一點收入，富有在2010年的春天把妻子小玲子也帶了出去，把她安排在自己的工廠裏做了一名擋車工。
自從妻子進了工廠後，富有就搬出了工廠裏的宿舍，在廠的附近租了一間只有四十個平方的小房子。雖比不上別人家的房子寬敞，明亮，但這樣的小房卻特別溫暖，因為這裏有他心愛的妻子，有妻子給晾曬好的衣服，鋪好的床鋪，還有妻子給他買的那些他最愛吃的零食。有妻子在，不管在哪兒，都有了家的感覺。
富有一想到家裏的父母與孩子，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勁兒。富有不遺余力的工作著，不但把自己該負責的工作做的無可挑剔，還在不斷的搞創新，打破了很多機修工不敢嘗試的新方法，走了很多人不敢走的新路徑。
在2010年的下半年，富有就被工廠提拔為機修帶班人。工資每月增加了一千多元，成了公司的焦點人物。但是富有並沒有因此而驕傲自大，還是一如既往地努力著。
老板很看好他，偶爾會找他談話、喝茶、吃飯。希望他能在工廠裏多幹幾年，不要跳槽或辭職。
工廠裏的幾位機修工，翅膀一變硬，就飛到了別的工廠裏，當個師傅，拿著高工資。
富有對老板誠懇地說：“請老板放心，我是在咱們工廠裏學的修機技術，在這裏也磨練了我的鬥誌，絕不能背信棄義。”
2012年，妻子小玲再次懷孕，初冬時，離開工廠，回了老家，深冬時，順利產下一女。
2013年正月初十，富有再次和小二子踏上了南下的列車。又進入了老工廠拼搏。退了租房，搬入工廠裏的集體宿舍。
2015年，他剛好40周歲。夏天的一個夜晚，他睡在工廠裏的小木床上，天氣悶熱，蚊子成群結隊。望著窗外皎潔如水的月亮，他想家了，突然 ，有一個想辭職的念頭。
他不想再如此的平庸下去，考慮著該去獨立的做些什麼了。哪怕開個最小的小賣部，或者擺個燒烤攤也行。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成了大老板呢……就這樣，他帶著諸多的設想，漸入睡夢中。
富有的妻子和孩子的合影
秋天時，他告別了打工九年的工廠，從此也結束了打工的生涯！
十二
脫下那一身工作服，卸下那些腰間的工具，背上行囊，關上宿舍的門，走出工廠的大門。望著熟悉的馬路，一棵棵如筆桿挺直的路燈。失落與難過一並湧上心頭，無法排解，也不想排解，寧願讓孤獨與傷心蹂躪著他，讓疲憊與困惑多伴隨自己一會兒。
人在異鄉，每個人都是一個孤獨的行客，但是又把希望寄托在異鄉，希望有朝一日衣錦還鄉，成為村上那個讓人刮目相看的人。不過，富有活的很真實，過自己的日子，走自己的路，不愛慕虛榮，為人正直，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
出廠之前，富有並沒有想好該去做什麼，出廠之後，不知路該往哪兒走。一個人孤零零的背著行李，站在公交車的站牌處，看到一輛去汽車站的公交車，就擠了上去。
到了車站，滿眼都是陌生的行人，有的人推著行李箱，有的人懷裏抱著幾個月的孩子，有的人正在慌裏慌張的尋找著什麼。反正都是有著一定的目的性的。唯有富有沒有方向，不想回家，總覺得自己還有未完成的事兒。
正在自己局促不安，猶豫不決時，揚州的一個要好的老同學打過來了一個電話。上天就這樣把一條路擺在了富有的面前。
富有的這個初中同學，是挨邊村上的，名叫楊洋，是一位在揚州打拼了多年的餐館老板。生意做的風生水起。接通電話後，富有半開玩笑似的說，楊洋，我剛好辭職了，正不知道往哪兒去呢，要麼我就跟著老同學混吧……
楊洋這個人忠厚老實，待人真誠。一口就答應讓富有先過來，吃住他管。
富有，做事雷厲風行，有路子了就去走。放下電話就購買了一張開往揚州的汽車票。
揚州城，一個自古都美麗富饒，搖曳生姿的城市。是很多人眷戀而又向往的地方，也是富有做夢都想來的地方。那麼，他是否能在此找到適合他的土壤，紮下根，長出苗，結出豐碩的果實呢？
富有到了楊洋的“只因有緣”餐館時，正是晚上的飯點，數百平方米的地方，大大小小的餐桌幾十個，座無虛席。轟轟烈烈，喧鬧無比。倆人見面後，先是寒暄了一陣，楊洋被一個廚師叫走。
富有把行李放在一角落裏。一個人開始參觀餐廳，裝修十分奢華，墻面，樓梯，桌子，板凳，碗筷，都頗具古典風格。特別是燈飾，讓人有種穿越到清朝時期的感覺。環境好，地處位置好，當然，菜品好，價格優惠，才是王道。
此時的楊洋育有一兒一女，老婆溫婉賢惠。在揚州城裏已經購買了兩套大房子，開著一家如此大的飯店。在他村裏也算是一成功人士。
夜晚十點半，楊洋開著奧迪車把富有帶到他的另一處房子裏。倆人幾年未見面，住在一起，想把所有的話都在今夜說完。最後，在疲勞與困乏中，都入了夢。
富有的目的不是給老同學打工，而是想自己獨自開路。要麼一個人弄個車架子，再弄口鍋，找個地兒炒炒面，炒炒小菜，先踏出去第一步再說。
老同學忽地想起自己家附近有一間十幾平方的小屋，正在搞出租。富有看過之後，很是滿意，房租也不高。立馬就租了下來。
第二天，把屋子打掃了一番，還往墻上貼了紙。第三天，弄了幾張小桌子，液化氣，餐具。第三天，買來了小菜，準備開業。這手腳夠麻利，速度夠快。門口的招牌上醒目地寫著四個大紅字，“實惠飯館”。
新鮮的小綠菜，白絲絲的面條，一個個等待上崗的鍋碗瓢勺，富有看著這些，覺得十分有底氣。
生意還沒做成一個，一個乞丐就上來了。那臟兮兮的樣子，令人惡心，但又讓人覺得十分可憐。站在富有的店門前，兩手不停地互相揉搓著。
富有一陣心酸，點火開鍋，給他來了一份炒面。那乞丐接過熱氣騰騰的炒面，狼吞虎咽，不一會兒就吃的個碗底朝天。
乞丐吃過之後，就坐在店旁邊的地上，曬著太陽，打著盹。
很多人從店門口路過，都是往店裏瞥一眼，就繼續走自己的路。一天下來，也就只賣出去幾盤小菜，和三四份炒面。一天也就掙得個幾十元錢，自己買包煙，去掉房租，還虧損。
富有想著，等段時間就好了。可是，依然不見起色。每天都要扔一部分菜，扔的他心疼。他看到別人家的餐館前都擺滿了白色的塑料盒，裏面泡著的都是一些洗幹凈切好了的芹菜、藕片、土豆絲。於是富有也效仿了起來。在水裏泡了三天三夜，已發白，腐爛，只好倒進了垃圾桶。
每天在富有的店門前轉悠的人，全是一些老頭兒與老太婆，吃飽了，下樓來消化一下食。富有店裏店外的溜達，希望能有人光臨此小餐館。店裏的桌子板凳光鮮的如同剛買回來一樣，看的讓人心涼。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富有滿臉愁雲，為自己這一倉促的選擇而心灰意冷。
有一天，夜幕降臨時，一個時尚的女孩，進來點了一份菜，是大蒜炒肉，給過錢，還給他說了電話號碼。讓富有等會給送上樓。
富有又開心又心急，嘴裏默念著大蒜炒肉、大蒜炒肉……在店裏扒拉半天也只找到三兩個。趕緊騎上電動車去菜場，騎了兩步，電動車不走了，原來是沒電了。只好返回來，把電車停好鎖好。飛奔著跑向菜場，想著，怕姑娘等不及，就只好花了高價，在一小菜店買了三斤大蒜頭。
提著大蒜頭，一路小跑。氣喘籲籲的坐在店門口，慌裏慌張地剝蒜。這時的他在想，能有個剝蒜機多好。
一陣手忙腳亂，心如火燎。他自言自語道：哎吆，這姑娘呀，別的菜不點，就偏偏要吃這個大蒜炒肉。
炒好這一個菜，他前前後後用了大約一個小時。別人家炒這一個菜也就用十幾分鐘。
他打好包，提著菜，拔腿就往小區裏跑。當她見到那位年輕漂亮的姑娘時，終於舒了一口氣。那位姑娘很溫柔，微笑著接過炒菜。倏然間，楞住了。笑嘻嘻地問他，你這就是大蒜炒肉？呵呵呵，哎呀呀，你這人真會鬧呀……
富有難為情地勉強著笑了笑，疑惑地問姑娘，這不是大蒜炒肉嗎？姑娘說，沒事，就這樣吧。
富有邊下樓，邊給楊洋打電話，經詢問。原來他們指的大蒜炒肉，就是大蒜苗炒五花肉。富有這才恍然大悟。一時無地自容，感覺自己好愚蠢、無知。
至今，他每每想起這件事，都覺得荒唐。
時間又過去了十幾天，生意仍不見起色。每天早起晚睡，用心經營著自己的小店。有時候一天都聽不見鍋響。又堅持一段時間，還是那樣兒，再堅持幾天，依然如此。
富有只好認輸，桌子板凳賣給了舊貨市場，小店的鑰匙歸還給了房東。然後，背起行囊，坐上了通往老家的車子。
人生一路，失敗了、虧損了、受傷了都很正常。只要不一蹶不振，還有重來的勇氣，總會有成功的那一天。
十三
踏過泥濘，前方必是坦途，穿過黑暗，終會覓得光明。
又是一年外出大軍返鄉時，掙沒掙到錢，都要回家過年。
富有是一位從不被小挫折，小打擊就束縛住的人，更不會因一時的失敗，而唉聲嘆氣，悲天憫人。
2015年的臘月二十六，富有的老表秋天開著大奔風風光光的回到了家鄉。老少爺們們個個都不由自主地豎起了大拇指。
富有在吃中午飯的時候，手機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打開一看，是老表秋天。富有喜不自禁地在電話裏喊著哥哥、哥哥，好像八輩子沒見面了似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富有放下筷子，就幹脆不吃了，要騎上電動車去找老表。
誰知，就在富有剛跨上車子時，門口的汽笛聲越過墻頭，漫過樹梢，又嗖地一下傳到了富有的耳朵裏。隨後，就是砰砰幾下關車門的聲響。富有猜測這是秋天老表，肯定是他。
趕忙喊著小玲子，快去開門。果不其然，是表哥和表嫂兩個人大駕光臨。富有說：“哎呀、哎呀、哎呀來，就知道是你們來了，怪不得一大早就有小鳥兒落在窗臺叫，原來是有貴客呀，哈哈、哈哈、哈………”
秋天說：“我來了，小鳥兒都得為我歌唱，因為它們都知道我是你的引路人，是你的師傅，呵呵、呵呵、呵、呵……”
富有說，那是的，哥來，我可能又要跟著你混了。這話一語中的。
富有看著表哥黑亮、大氣、高雅的車子，輕輕地用手撫摸著，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著，不由得感嘆，哥哥厲害啊！這樣的車子俺這輩子都不敢想。
秋天篤定地說：“你，你也會有的，要相信自己！”
2016年的正月初十，很多人還沈浸在過年的歡樂氣氛中，富有帶著媳婦坐著秋天的車子去了南京。又一次踏上征途，又一次開始創業。富有說：“這次不幹出點名堂來，不回家鄉，不見父老。”
打足氣的車子，再帶上必勝的決心，用正確的方法，不遺余力的付出，總歸能走點遠路，說不定哪一步就踏出來一塊金石。
秋天當年揣上打燒餅賺得的錢，來到這個歷史名城南京，一個人先是打工半年，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接觸到了一家制造木門的老板。經過幾次交談之後，感覺做門這個行業很是吃得開，經濟一直在提升，城市一直在發展。哪家裝修都少不了門。選擇這一行，他就愛上了這一行，從此，一路都是金光大道！
富有，看著表哥一千多平方米的加工場地上，十幾個工人正幹得熱火朝天，如火如荼。下料的下料，打磨的打磨，噴漆的噴漆。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著。富有和小玲子一陣陣驚嘆。
富有是一個腦子極其靈活又上進心極強的人。沒幾天功夫，就記住了門的材質名字，以及加工門的一些工藝與程序。
小玲子幫忙幹幹廠裏的小零碎活，學學測量門的尺寸。兩個人似乎如打仗似的，想盡快掌握關於門的道道。
倆月過後，富有自立門戶，門店就開在南京的一經營裝飾材料的市場內。占地面積約一百二十平方。一上來就開這麼大的店，算是有魄力的人。
店內主要經營實木門、免漆門、防盜門、玻璃推拉門、吸塑門……只要大家能需求到的門，他店裏基本都有。泡沫膠、玻璃膠、門合頁、鎖子、拉手，這些小東西一應俱全。都是優質上乘的好貨品。
在秋天的帶領以及富有苦心經營的情況下，門店生意從一開張的那天起，就相當的好。不知是富有的運氣好，還是富有的經營模式，或者店面位置好。只要進了他店裏的人，十家有八家能購買成功。
生意好，自然來錢快。富有采取門到錢到，不賒欠。利潤低點，只要錢能到手快，就做的帶勁。
生意越來越好，越來越顧不過來。四個月過後，就開始“招兵買馬”。老板帶著工人，投身於事業中，齊心協力，一定會幹得更好！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三年，富有也在這些日子裏獲得了相應的回報。在豐縣買了一百多平方的房子一套，小汽車一輛，微型貨車一輛。人生路在前進，生意在繼續，富有已經不滿足於現狀，大刀闊斧，揚鞭催馬，再給兒子來一處門面，爺倆賺他個盆滿缽滿！
眼神堅定，胸懷大格局，叱咤一方，必是王者！
十四
2019的秋天，富有的店因為市政拆遷，不得不關門，另尋別處。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富有想到了在青海經營衛浴的表妹，帶著閑聊又試探的心理，打開了她的微信，進行了語音聊天。
表妹這人很熱情、直爽。一五一十地如實告來。
據說，她在的縣城，只有兩家門店，兩家人的生意都火爆。富有一聽，來了勁。想立馬買上飛機票飛到那個地方一探究竟。
在一旁的妻子發話：有啊，那裏是高原，又缺氧，咱去了能習慣不，還是在南京繼續找店，繼續奮鬥在這兒吧，別瞎跑跑了……
富有說，人家都行，咱也行。怕什麼呀！
富有在第二天的下午就買了一張飛往青海的飛機票。第三天的早上起飛，中午十一點多，就到達了機場。
飛機一落地，富有看到光禿禿的土山頭，一個挨一個，偶爾有幾根枯草如嬰兒頭上的黃毛毛，在隨風輕搖著……滿眼的荒涼，讓人心一陣陣發涼。富有心想著，我這次就是來玩玩，哪裏會在這兒“紮根”。
出了機場，找了一輛的士，按照地址，兩個多小時後，到達了表妹的店子。
當時，表妹的生意正忙。富有第一次看到穿著藏服的藏族朋友們。仔細打量著他們，雖然語言不同，地域不同，但是能從他們寫意的臉上與肢體語言裏，讀懂了他們的純樸與善良。頓時，富有的心裏被一股股暖流澆灌著，滋潤著。
地處偏僻，但是生意可以。趁著店子少，早下手。是的，做生意就是如此，一兩年可以讓你發家，一兩年也可以讓你虧損。生意場如戰場，是贏是輸，就得賭一把試試看。
富有在表妹家住了幾天，轉遍了那個地方的所有街道。賣門的確實少，那兩家人的生意果然如表妹說的一樣，很是不錯。
富有胸有成竹，想著自己也可以，一定還得比他們做的好。
富有把一些情況詳細的說給了在南京的妻子。小玲子很通情達理，也能權衡利弊。支持丈夫，下定決心受幾年罪，賺手裏點錢再說。
富有，在第六天的中午，就確定了一家店面。門面加倉庫，大約有四百平方，門朝南，采光好，交通方便，卸貨裝貨很方便。富有，稍加考慮，立馬拿下。
在入冬時，小玲子到達了店內。很是滿意，說富有的眼光好，就看在這裏的發展了。
青海的冬天來的特別早，入冬前就下了三兩場雪。氣候幹燥，倆人剛一開始時都有點不適應。大約半月過後，已基本習慣。
沒有易掙得的錢，沒有一馬平川的路。不受點罪，不能吃一定的苦，那樣的人一輩子都成功不了。
富有和小玲子本就是在大城市混過的人，再做這個生意，已經是駕輕就熟。
只不過是有著語言上的一點障礙，與地方的不同。但這些，很快，就被聰明幹練的富有克服了。不急不慢，循序漸進，一步一步地，溝通過關。並且還學會了一些生意上的簡單藏語。來了五六年的老家人，甚至連聽都聽不懂，而富有這個人是飛躍式的超越啊！
來到店裏的藏族朋友們，富有先是笑意盈盈地用藏語與他們打招呼。雖說的不太好，但是，他們能聽得懂，理解了意思。經常引得藏族朋友們一陣大笑。這樣一來，就拉近了與他們的關系，顯著親切。自然生意也就好做了。
富有經常給妻子說，到了一個地方，得會點當地的語言，這樣，生意之路就打開的快點。
小玲子對自己丈夫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們倆人，從不適應，到適應，再把生意一步步做好。在這之間，也會經常發生一些難為人的事兒。但是，還都是心平氣和，想方設法地化解了。
富有從不拿老板的架子，和工人吃著一樣的飯，住著一樣的宿舍。有時候，工人受傷了，他陪護，他出錢，還送去了莫大的心理安慰。受傷，是常有的事，一次，富有差點被鋸子鋸掉了三個手指。
但是，他反應的快，老天也眷顧他，只是血肉迷糊，剛粘到骨頭的邊。到小診所，包紮了包紮，打了幾次針，吃了幾天藥。還未等痊愈，就帶著傷痛幹活。想想真的心酸。
店裏的門，隔一段時間就上一些新品，一些老貨，虧點也要賣掉，不然的話，越壓越多。有眼光，更要舍得。幹脆利落，才能成就大事。有些人買了門，非要送鎖，妻子在委婉拒絕，而富有卻大方出手。這樣一來，顧客更加滿意。做生意就是這樣，要會演戲，但不是欺騙。
過年過節時，富有會給手下的木工或者老顧客發紅包，送福利。總而言之，要讓顧客滿意，生意之路才會更開闊，才能有更多的人脈與客源。顧客就是上帝，把他們“伺候”好了，才能贏得人心，贏得未來！
顧客訂下的門，許下的日子，做到絕對要在那一天到貨。然後，讓工人或者自己親自開車送去。送貨的路上，難免會遇到異樣的天氣或難走的路。
有一次，車子上拉著滿滿的一車門，因天氣寒冷，山高路陡，積雪深厚，車子打滑，差點滑下一百多米的山溝裏。富有，看了看車窗外，蒼茫的雪山，寂靜的山地，看不見個人影，甚至連一只飛鳥都沒有。腳下踩著離合與剎車，似乎腳已凍僵發麻，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
他有點緊張，但是，他很快梳理了自己的心情，讓自己鎮靜下來。終於化險為夷。這樣的情況，後來又出現了很多次。現在的他已習以為常。他有時候給我們開玩笑說，人生處處是險境，要大膽一點，心細一點去想方設法地克服。要不然，早就一命嗚呼了。困難、挫折面前不低頭，不害怕，才能到達想要到達的目的地。
兩年多的時間一溜煙跑遠了，富有的每一天都是從天明忙到天黑，恨不能想在腳下安裝兩個飛輪，再多長幾只手。所以他只有花錢雇人，一個不行，倆，仨，現在有六個工人給他裝門。光倉庫就有三四處，車子就有三四輛。小有規模，大有成績。
富有說，他沒想到他會把生意做的如此好。
相信就這樣繼續下去，絕對會有更成功的那一天。
富有的這一路，有磕磕跘跘，風雨泥濘，但是他走了過來，以樂觀的心態面對，以必勝的決心戰勝自己，贏得人生！
平凡之人，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走著平凡之路！有理想、有希望、有行動、有方法、有膽識、有格局，不放棄、不懊悔、不言敗、不退縮，必會有自己想要的未來！富有，他就是一塊金子，放到哪裏都會發光！祝願他以後的人生路越走越寬闊、越走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