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華蓋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圖1)

(圖2)

(圖3)

(圖4)

(圖5)

本圖來自故宮博物院

(圖6)

◎黃文智

展覽:敦行故遠——故宮敦煌特展

展期:2021.9.17-11.18

地點:故宮博物院午門展廳、午門城樓西側臨時展廳

敦煌,這顆古絲綢之路上的明珠,銘記了過往行商的足跡,凝聚了善男信女的祈願,那些華美動人的石窟藝術,一再成為我們魂牽夢繞之地。金秋時節,京城迎來了“敦行故遠——故宮敦煌特展”,展覽由故宮博物院午門城樓展廳的“絲路重華”“萬象人間”“保護傳承”三個單元,以及午門西馬道下臨時展廳的復制洞窟展組成。展出的文物以來自於敦煌莫高窟的展品為主軸,以絲綢之路甘肅段出土文物和故宮博物院藏品為輔線,復制洞窟展出了敦煌莫高窟第285窟、第220窟和第320窟三個原樣復制洞窟,同時展示的還有數字敦煌虛擬展廳。這次大展雖然實行了預約和錯峰參觀等措施,但依然觀者如堵。

由於敦煌莫高窟壁畫、雕塑的不可移動性,展覽的洞窟藝術大多為臨摹品和復制品,但這絲毫不影響觀展體驗,更重要的是,展廳還人性化展示了今人對敦煌石窟藝術的解讀,比如壁畫的繪制過程和所使用的工具,以及塑像的制作步驟等。此外展出的出土文物和故宮藏品,與洞窟藝術組合,為觀者立體構建了古絲綢之路的繁華和古代物質文化的匠作之美。

285窟:北朝風範

敦煌莫高窟第285窟,開鑿於西魏大統年間(公元535年-551年),是敦煌石窟中最早有確切開鑿年代的洞窟。該窟因為窟頂為覆鬥形,故名覆鬥頂窟。覆鬥頂窟是莫高窟北朝晚期至唐代最為流行的窟龕形制。第285窟西壁(正壁)中央開鑿一大龕,龕內塑造倚坐說法佛(圖1)。這尊佛像是泥塑的,被破壞的頭部和斷手處均可以看到裸露的粗糙泥質,但這並沒有降低佛像的出塵神采。佛像身著寬大的袈裟,袈裟領襟圍合成拉長的U字形,在胸部內層佛衣上有儒雅的束帶。這種袈裟形式,是在北魏晚期流行褒衣博帶式袈裟基礎上的再發展,其與褒衣博帶式袈裟明顯不同之處是袈裟右領襟披搭在左肩(褒衣博帶式袈裟右領襟披搭在左前臂)和衣裝輕薄並貼身塑造(褒衣博帶式袈裟佛像衣裝厚實)上。這尊佛像還有一個顯著特點,那就是浮起並隨身流轉的長線狀衣紋極富韻律感,賦予佛像一種莊嚴的形式和脫俗的氣質。

敦煌莫高窟第285窟精彩的壁畫內容很多,比如覆鬥頂四披上的繪畫,融合了佛教元素和中國神話內容,這是中西文明融合的真實體現。窟內四壁畫滿了各種佛、菩薩、禪僧、天王、護法、飛天、因緣和本生故事等圖像,以及飄逸華美的裝飾紋樣。洞窟南壁中段繪制的因緣故事《五百強盜因緣》是集中吸引觀者視線之處(圖2)。所謂因緣故事,就是佛陀度化眾生,以及有關佛弟子、信眾堅持不懈修行的故事。這幅連環畫長卷《五百強盜因緣》,講述了強盜被官兵征剿後遭挖眼放逐,然後聽佛陀說法、出家為僧,最後眼睛復明的故事。在畫面結尾處繪制釋迦佛與多寶佛並坐像,這一經典場面(二佛並坐)在石窟中頻繁出現,是北朝時期最為流行的《法華經》思想的象征性畫面。《法華經》是大乘佛教的重要經典,主旨在於宣揚人人皆有成佛的潛質,甚至連犯罪的強盜放下屠刀後也可迅速獲得福報。

320窟:曹衣出水

莫高窟第320窟是盛唐時期開鑿的洞窟,該窟同樣為覆鬥頂窟,洞窟西壁大龕內泥塑一佛、二弟子(失一)、二菩薩,其中的佛像倚坐姿(圖3),高肉髻,發髻樣式為漩渦紋與波紋結合,面形飽滿,頭部特征與龍門石窟著名的奉先寺盧舍那大佛相似,只是盧舍那大佛的面容更為清秀。佛像身著中衣覆肩、露胸的袈裟,這種造型是在北齊隋代佛像著衣形式上的繼續發展。佛像衣裝貼身,衣紋作凸起的線棱和層疊狀組合,這比上述莫高窟第285窟西壁佛像更為自然和諧。

衣裝貼身、衣紋作凸線狀的雕塑傳統,應該是美術史上“曹衣出水”佛畫樣式的反映。所謂“曹衣出水”,出自於北齊著名佛畫家曹仲達之手。他畫的佛像衣裝貼身,衣紋緊束,猶如剛從水中走出,人物軀體形態和衣紋皆得以顯現。窟內泥塑二菩薩高發髻,均袒露上身,有胸飾、臂釧、絡腋等衣飾,下身著裙,跣足立於蓮臺上。菩薩裸露的上身有明顯的肌體起伏關系,皮膚質感較為寫實,且頭、胸、胯的空間關系富於變化,與北朝菩薩較為僵直的身體區別明顯。這是印度後笈多藝術再次傳入古代中國的見證,同樣造型者在內地唐代窟龕中尤為常見。

329窟:乘象入胎

體現本土文化包容性和生命力的壁畫作品,在莫高窟第329窟初唐時期繪制的《乘象入胎》中體現得特別充分(圖4)。《乘象入胎》是佛傳故事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講述摩耶夫人夢見六牙白象自空中來,從右肋鉆入她的體內,頓覺體安欣樂,懷孕生下釋迦太子。有意思的是,在古代西北印度犍陀羅浮雕故事中,表現《乘象入胎》時,直接在睡覺的摩耶夫人上方雕刻俯衝而下的六牙白象,象背上並沒有坐人。莫高窟第329窟《乘象入胎》壁畫的內容要豐富得多。畫面中間大象背上半跏趺坐盛裝的菩薩,這就是釋迦太子的前世身。大象足踏蓮臺,蓮臺下有天人托起。大象前方有乘龍仙人引導,上方伎樂飛天伴行,後面還有菩薩相隨,其中一菩薩(仙人)雙手持杯侍於菩薩裝右側,杯中還冒著熱氣,這可能是在進行投胎前施行的某種儀式。整個畫面中畫滿了聖潔的蓮花和絢麗的雲氣,一副祥瑞又超凡的仙界氣象。在中國古人看來,這個佛傳故事中投胎的六牙白象應該是菩薩的騎乘,而不是六牙白象本身,並且這一畫面必然是充滿了無上的神聖氣息,匠師們的想象力在此得以充分施展。

值得註意的是,《乘象入胎》中的乘象菩薩、乘龍仙人、伎樂飛天等人物的膚色都變成深棕色或接近黑色,這是因為敦煌壁畫所用顏料中,一部分顏料混合了鉛等容易變色的成分。如某些紅色和白色顏料,在長時間和一定濕度的條件下,會變成我們現在看到的深色調。洞窟壁畫中也有一些顏色極為穩定,如礦物質顏料的石青、石綠就是如此,歷經千年後仍然宛如新繪。如此看來,在壁畫中如果混色多、層次豐富的話就容易變色,單色繪畫則能相對長時間保持原色。有趣的是,我們似乎已經接受了這種黴變和純色交相輝映的色彩,甚至先入為主地認為敦煌莫高窟壁畫的色彩本該就是如此。

第9窟:供養功德

出資開鑿洞窟者稱為功德主,他們將自己的名字或畫像鐫刻(繪制)在洞窟中,實現永遠侍奉在佛、菩薩前的心願,這種人物畫像就是供養人畫像。在唐代以前,洞窟中的供養人畫像都比較小,盛唐以後,供養人肖像所占空間變大,所畫人物的時代特征得以更清晰的呈現。供養人像與洞窟中的佛、菩薩不同,呈現的是世俗人物的樣貌,不過,這些有具體身份的“肖像”大多彼此高度相似,似乎是按照某種理想化或程式化的模式繪制的,這和我們今天所理解的寫實性肖像並不一致。

莫高窟第9窟是晚唐時期歸義軍節度使張承奉修造的功德窟,洞窟包括甬道在內有多位尺寸高大的供養人畫像,史葦湘臨摹了其中的《女供養人像》(圖5),真實還原了原作樣貌。這幅臨摹品中繪制了三位貴婦、一位騎竹馬的童子和五位侍女。畫面正中的三位貴婦身著盛裝,前兩位各有持物,第三位雙手合十作禮拜狀。貴婦面容如出一轍,皆面部豐腴,設色艷麗,畫面極為工致,顯然出自當時名家之手。看到這幅供養人像的畫作,自然能使人想到唐代大畫家張萱、周昉等人的傳世畫作。不過兩種形式繪畫也存在明顯差異,繪制在墻上的人物著色顯得硬實明麗,而絹上的人物顯得纖秀淡雅,這種區別是由於畫面所使用的介質不同而造成的。

展覽中還單獨展出了多件名家臨摹的洞窟彩塑作品,在脫離了洞窟原生環境後,這些單體雕塑在展廳聚光燈下顯得精美又有點煢煢孑立。何鄂臨摹的敦煌莫高窟第159窟中唐菩薩立像(圖6),高發髻,面部豐腴,五官秀美,有胸飾,著僧衹支(內衣),披帛寬大,覆蓋了雙肩和兩臂的大部分,下身著裙裳。整身衣飾上繪滿了華貴的花飾。這尊菩薩像最令人印象深刻之處,就是那小巧且緊閉的嘴唇和石綠色繪制的小胡子,形成極富個性的表情。敦煌莫高窟第159窟開鑿於吐蕃占領時期,並且是該時期的代表性洞窟,其造像風貌與典型的盛唐氣象存在差異,尤其是這尊菩薩立像相對保守的衣飾,與此前那種大面積袒露胸部的菩薩像大相徑庭。

華蓋與佛塔

出自於洞窟的壁畫除了描繪佛經內容外,還大量展現了古代社會生活的內容。對於部分觀者而言,細究壁畫中的建築、道具等物件,也是興趣點之所在。令人驚喜的是,展覽中出現了20余件依據壁(絹)畫制作的華蓋、佛塔等,展品使用了傳統的手工藝制作和數字3D打印而成,這些展品擴展了敦煌石窟藝術的文化內涵。一件仿制敦煌藏經洞絹畫上的華蓋,使用了印度宮廷傳統工藝,制作材料包括金、意大利晶石瑪瑙、珊瑚、刺繡、印度手工絲綢、寶石珠網串,其華美程度遠遠超越了世俗的一般用具,再現了佛國世界的美好。這種從壁畫裏具現出來的佛事道具,一方面展現了敦煌莫高窟繪畫研究的成果,另一方面也拉近了觀者與古代文明的距離,似乎那縹緲遙遠的凈土世界變得可觸、可期。

此次展覽展出的雖然大多是復制品和臨摹品,但這並沒有減弱敦煌藝術的獨特魅力,並且在展廳聚光燈下,我們甚至能發現更多有意思的細節。當然,最明顯不足的是,展廳少了莫高窟原生地的獨特體驗。總體而言,此次敦煌研究院和故宮博物院再次攜手舉辦的“敦行故遠——故宮敦煌特展”規格極高,展品豐富,以超越時空、融匯古今的手筆,再現了絲綢繁華的迷人魅力,重構了莫高窟佛教物質文化的博大和精妙。

本版攝影/黃文智(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