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摘五味子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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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5月,一場車禍,終止了他鮮活的生命。

噩耗如晴天霹靂炸在人們心頭。在他猝然離世之後,一萬多名群眾悲傷不已自發送別。

他,就是馬海明,欒川縣潭頭鎮原副鎮長,在一次對景區考察返回途中,走完了他年僅58歲的一生。

當年8月,重渡溝人自發捐款80多萬元,在寸土寸金的重渡溝街頭,辟出一塊空地,為馬海明建立功德碑,樹立銅像,建立了紀念園,用山裏人最樸實的方式紀念著這位泥腿子幹部。

今年7月17日,以馬海明真實事跡創作的豫劇現代戲《重渡溝》在洛陽首場演出,數千名觀眾含淚起立,掌聲如潮綿延不絕……

省委書記王國生日前對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中發揮好身邊先進典型教育作用提出要求,指出豫劇現代戲《重渡溝》是開展主題教育的生動教材。全省黨員幹部都要向馬海明同誌學習,自覺踐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心中時刻裝著人民群眾,自覺同人民群眾想在一起、幹在一起,努力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這個外號“馬大煽”的中年男子,都做過哪些事,何以讓省領導動容,讓群眾如此痛惜、掛念、追思?他究竟是因為有著怎樣的魔力,在他工作過的地方,只要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對他交口稱贊,讓受訪者提起他仍忍不住紅了眼眶、流下熱淚?

外號“馬大煽”的他做了啥?

20多年前的重渡溝是一道窮山溝,盡管這裏風光秀美,但群眾守著“金飯碗”受窮。村民們人均耕地不足0.3畝,80%是坡地,平時老百姓主要靠砍點竹竿、賣點木頭、掙點小錢過日子,人均年收入不足400塊,家家戶戶住的是土坯房,穿的是破衣裳。當時重渡溝有“六多”:光棍漢多、娃子失學多、欠賬多、打牌多、喝酒鬧事多、封建迷信多。村民外出,誰都不想說自己是重渡溝人,怕別人笑話,怕別人看不起。

如今再看重渡溝,它不僅成了國家級AAAA景區,還被譽為“中國農家賓館第一村”,幾乎家家都擁有了家庭賓館,成為河南省名副其實的“文明村”“小康村”。

走在重渡溝街上,一股文化味撲面而來,環翠居、翠屏居、桃花園、故人莊……一個個書香十足的名字跳入眼簾。“這可多賓館名字都是馬鎮長給招呼著起的,他說得讓城裏人一看就能被吸引住。”村民李松發憨憨地笑。李松發家裏蓋起了三層樓房,有22間房,可以接待50位遊客,一年收入近20萬元。

在重渡溝,全村320多戶人家,95%的農戶都經營家庭賓館,家產超百萬甚至千萬的農戶越來越多。

把重渡村老百姓帶出窮山溝走上致富路的就是基層幹部馬海明。1953年8月,他出生在當地農家,讀至初中,當過臨時工,鄉文化站長;任過8年鄉政府辦秘書,5年潭頭鎮副鎮長。馬海明被譽為欒川旅遊的“拓荒者”、群眾致富的“領頭人”。後因工作出色被調任欒川縣旅遊工作委員會副主任。

他一心為群眾辦事,同時又具有前瞻意識,在很多人不知旅遊為何物,不知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時代,就將美景保護、旅遊開發和精準扶貧有機結合起來。1996年,馬海明主動請纓牽頭開發重渡溝景區,即使經歷一次次生死考驗,面對無數的危險和苦難,他也從來沒有打過一次退堂鼓,3年後終將一個窮山溝開發成遠近聞名的旅遊景區。

過程有多艱難?

老百姓看在眼裏!

“差點墜身懸崖,差點被雷電擊中”

1997年5月的一天,為了考察重渡溝景區一條環遊線路,馬海明帶領潭頭鎮重渡溝幾個村幹部和村民,帶上幹糧一起進了山。

哪有路啊,不是陡得要仰臉看的山坡,就是隨時都把人掛出血痕的灌木叢。幾個人匍匐著,倆手緊緊拽著臉前面的樹枝,小心翼翼地踩著突出來的石頭尖,就這樣往前走著,直到看見一大片軟軟綿綿的羊胡子草坡。

“這一圪節路要特別小心,可不能踩到羊胡子草表面,滑得很,下面就是深溝。”熟悉山形的村民李虎娃領頭,踢著羊胡子草根,直到踢出了土,紮穩了步子,才敢邁出下一步。後面人都學著他的樣子,扳住樹幹,拉住樹枝,拽著草葉,踢著走著。

快走出羊胡子草坡時,馬海明長出口氣,卻不料一走神,一個趔趄滑下了溝。馬海明拽住一根樹枝,樹枝斷了,想拽一把草尖,沒有拽住。“而這時我的身子像被誰使勁往下拽一樣,怎麼也停不下來,我幹脆閉上眼,滑吧,往下滑吧,看你能滑到哪兒。腦子裏剛閃出這個念頭,卻忽然停住了,睜眼一看,是半坡上一棵橫空而出的櫟樹,擋住了自己。”馬海明在自己的《情系重渡溝》一書中這樣描述。

他站起來朝下一瞅,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真險哪!下面是一窪高高低低模糊的灰綠色的樹梢,遠處有幾只烏鴉在樹梢上盤旋,腳下是一道看不見底的懸崖,只差一步,掉下去就沒命了!幾個在坡上的人,嚇得聲音都變了,一個個面無血色,癱坐在地上。

山中勘察,差點墜身懸崖讓人後怕,差一點被雷電擊中更是叫他們魂飛魄散。

那天馬海明帶著幾個人決定從最難走的西水溝向南水溝穿越。一千來米的路程用了兩個小時才算爬到峰頂。還沒喘口氣,天突然變了,狂風、暴雨、雷電交加。雨中的他們不敢耽擱,拄著棍子,側著身子,一點一點艱難地往山下挪。走到一棵大櫟樹下,同伴無力地搖搖頭,說:“我真是走不動了,就是打死我也不走了。”馬海明著急地推他走:“越是大樹下越不敢立啊,咱得趕緊走,趕緊離開!”他拉住極不情願的同伴往下走,剛走出二十來米遠,只覺得天空猛然一亮,又聽見一顆炸雷“嘎巴巴”在頭頂響起,回頭一看,他們剛才靠的那棵大櫟樹生生被劈成了兩半,露出了白花花的樹茬子。馬海明和夥伴呆呆地看著劈成兩半的大樹,嚇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山高林深,坡陡路險,危險無處不在。那一次,馬海明他們一起去重渡溝對西溝人工湖現場勘探。當時景區的路還正在施工中,路況復雜,路外面是半米高的路牙子,路牙下面則是伊河。誰知,半路上吉普車剎車和方向突然失靈,如脫韁野馬直往前衝。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咚”的一聲,吉普車又突然停了下來,坐在副駕駛座的馬海明一頭撞上了前面的擋風玻璃。

下車一看,吉普車已基本橫在了水泥路上,車頭撞塌了路牙,兩個前輪斜著下了水泥路。四個人面面相覷,如果車停不下來,一定會栽到下面的石頭堆裏,人肯定沒命了。

經歷一次次生命危險的馬海明總是安慰自己,也給同伴鼓氣:“大難過去,必有後福!這預示著重渡溝的旅遊景區肯定能開發成,而且肯定得經過我手建成!”

經歷重重的困難和危險,重渡溝景區如期建成了。如潮的遊人來了,重渡溝人富了,重渡溝村變樣了。

“只要認準是為群眾造福的事,即使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得”

幫群眾致富,是他不變的信念。任憑風起雲湧,他從來沒有動搖過。他說:只要認準是為群眾造福的事,即使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得。

1986年還在擔任鄉文化站站長的馬海明和鄉長一起,在重渡溝成立了“竹林文學社”,經常到村裏來,熟悉村情人情。每次到村裏來,他都會跟賈文獻說:“咱重渡溝的山美、水美,在重渡溝搞旅遊最有發展前途,早點開發好老百姓就能早點過上好日子。”

1997年重渡溝旅遊開發列入潭頭鎮政府工作,馬海明負責建設開發任務。消息傳到村裏,這個閉塞的小山村一下炸開了鍋。“啥是旅遊?我活了六七十歲沒經驗過。”“聽說旅遊是叫城裏人來咱這裏看看耍耍。”“耶,人家大城市公園裏狼蟲虎豹啥沒有?人家長江黃河誰沒到過?誰稀罕咱這一股水,咱這一片竹園?”“聽說還要叫城裏人吃咱老百姓家這飯,住咱這房子,買咱山裏頭這木耳香菇核桃。八月炸、五味子、山葡萄也能賣呀。”“哎喲,越說越玄了,咱重渡的臭虱都成雙眼皮了!人家雞鴨魚肉,上頓盤下頓碟,不比咱這糊塗面條、糝子湯好吃好喝得多?馬鎮長也是井底蛤蟆沒見過大天地!”

說起來,當地老百姓的主要經濟來源是竹子,一下雪,老百姓一夜不睡覺也要把竹子上的雪晃下來,生怕壓折竹子。可是,旅遊開發建設一鋪開,修路就得砍一些竹子,拆一些房子,為了保護生態資源還不許村民到山上砍柴,溝底那一點平地還得做停車場……沒有得一分利,先要做出這許多犧牲,利益受到傷害的老百姓就認為是馬海明斷了自家的財路和生計,甚至覺得馬海明開發旅遊,就是來“禍害”重渡溝的,有人還在重渡溝的墻上把“馬海明滾蛋”幾個字寫得老大,想逼他離開。

明明是為群眾謀福利的事,卻遭到這樣的“禮遇”,擱在誰身上也不會舒服。但馬海明不同於別人的是,他不會因為受到委屈而放棄,他常對身邊人說的一句話是:要拓荒重渡溝,首先得拓老百姓思想上的“荒”,老百姓不理解,是咱的工作還沒有做到家,還沒有讓大夥嘗到旅遊開發的甜頭。

為了開發重渡溝,讓村民們轉變思想觀念,平復抵觸情緒,馬海明開始耐心細致地做起群眾工作。

一次鎮上組織群眾出義務工修大壩,馬海明覺得重渡溝村群眾集中在一起,是個好機會就跑了過去,趁著休息的時候給大家講旅遊開發的好處。他講得嘴角起白沫,大夥卻躺在沙灘上,坐在石頭上,靠在楊樹上睡著了。馬海明不氣餒,他自嘲地說:“我知道你們中間總還有幾個人沒睡著,我講的次數多了,大夥總會聽進一句兩句,這個‘琴’我要一直彈下去。”

20歲的陶竹第一次到重渡溝村相親,恰好碰到馬海明。她一看,這哪像個鎮長啊:穿件洗得泛黃的白襯衫,皺皺巴巴的褲子,一條胖褲腿半卷著,腳上蹬一雙黃色的破膠鞋,居然還露著大腳趾,“比地地道道的村裏人還土氣!”陶竹記得很清楚,聽說她是將要嫁到村裏的外村姑娘,馬海明立刻湊上去對人家說:“妹兒啊,嫁到咱村裏吧,別看咱村裏現在窮,以後重渡溝旅遊開發搞好了,保管叫你住高樓開小汽車過上比城裏人還舒坦的好日子。”

還有一次,大清早起來,馬海明進村碰見正要下地幹活的村民余毛蛋。他就跟著余毛蛋邊走邊說開發重渡溝的好處,也不管人家聽沒聽,一直跟在人家屁股後,絮叨了好幾裏路,直到進了玉米地,余毛蛋開始幹活了,馬海明才意猶未盡地折回來。

村口那棵千年菩提樹下,是重渡溝人集會議事的地方。只要得空,他就要往這裏跑,把旅遊開發的好處一遍一遍跟重渡溝人說道。說得次數多了,群眾聽得耳朵都起了老繭,他們明裏喊他馬鎮長,暗裏叫他“馬大煽”。這個外號可不是什麼好聽話,“大煽”在當地的意思就是“大唿扇”、“大忽悠”的意思。所以後來只要馬海明一到村裏來,村民們都悄悄說:“看,煽板子又來了。”

直到有一次,馬海明再次在菩提樹下召集群眾開會,宣傳重渡溝開發的美好遠景時,一個村民組長終於忍不住了,他站起來指著馬海明大聲說:“咱這破房爛屋自己都嫌瞎,城裏人會稀罕來住?我們現在吃個油鹽醬醋都得去賒賬,你在這兒唿扇我們開賓館?還開汽車?還當老板?馬鎮長,我覺著你真是個不靠譜的‘大煽板子’,一天到晚唿扇來唿扇去有意思嗎?”

“馬大煽”的外號就這樣傳開了。可馬海明一點也不生氣,他說:“說我唿扇我就唿扇,我是覺得我唿扇得還不夠,我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非把重渡溝的旅遊唿扇起來,非把重渡溝唿扇得紅紅火火才行!”

馬海明就是這樣一個人,認定了的事情,他從不往後退縮半步;看準是為群眾謀福利的事,就是個人受再大委屈他也不管不顧,不去計較。為了讓大夥接受旅遊開發的思路,他不知開過多少會,掏心的話不知說過多少遍,道理掰開了說、揉碎了講,漸漸地,一人、兩人,一戶、兩戶,村民的心還真是被“馬大煽”給唿扇得“蠢蠢欲動”起來。

為了群眾利益,他可謂義無反顧。開發重渡溝,沒有資金,他不惜一次次用自己家的房子做抵押,用個人信譽做擔保……

1997年潭頭鎮旅遊資源開發公司成立了,馬海明被任命為經理。這是個“四無”經理:沒有經費,沒有人員,沒有辦公室,沒有公章。空著倆拳,胸懷一腔要幫重渡溝群眾致富的熱情,馬海明向著重渡溝旅遊開發一路奔了過去。

可是,數不清的困難就像一座一座大山在前面等著。千難萬難,迎面第一大難就是:“錢從哪兒來?”旅遊開發的第一步,從村裏到景區有4公裏路急需修通,馬海明的口袋裏卻一分錢都沒有,怎麼辦?

和馬海明一起經歷了那段艱難日子的人都說,那時候他們真是想錢都想瘋了。“為了開發重渡溝,海明哥上上下下四處跑資金,見著誰都想從人家布兜裏掏幾個錢出來。上面有人來潭頭視察,就想方設法把人家往重渡溝拉;去洛陽、鄭州出差開會,口袋裏總是裝著重渡溝的照片,見人就讓人家看照片,見人就說重渡溝的好,說到最後總是歸到開發資金這個難題上,而且一說就是半小時、一小時,攔都攔不住。”

鎮幹部王寶偉開玩笑說:“馬鎮長的魂兒都掉到重渡溝了,見了領導就說重渡溝,見了領導就張口要錢,話匣子打開就剎不住,不了解的人還以為遇著一個神經蛋。”

神經蛋就神經蛋,馬海明已然顧不上這些,他只想達到一個目的,就是把重渡溝的開發撬動起來。機會來了,一次省市有關部門的負責同誌要來潭頭考察,馬海明是陪同人之一,他一路上先以給領導介紹重渡溝美景做鋪墊,又略施小計讓領導們不得不在路上拐了個彎,最後終於成功地把領導們拉到了重渡溝竹林掩映的山水之間。

熟悉重渡溝一草一木的馬海明頓時如魚得水,他剎那間變身為一個專業導遊,平時喜歡看的歷史典故和豐富的民俗民情知識有了用武之地,一處景一個傳說,一掛瀑布一個美麗故事,馬海明講得繪聲繪色,生動活潑。幾十分鐘的“順路瞅瞅”,變成了三個多小時的“鄭重考察”。這次“意外”的領導考察非常成功,重渡溝風景的開發價值得到了領導們一致的首肯和高度的評價,最重要的是領導們答應,回去要研究研究,想辦法給重渡溝一些資金支持。

功夫不負有心人。1998年1月,重渡溝旅遊開發建設接到了第一筆資金——3.5萬元的政府撥款。

跑來的資金遠遠滿足不了重渡溝公路建設的需要。民工打炮眼的工錢需要支付,村民的茶水費需要兌現,爆炸品需要籌措,占地、損毀房屋、砍樹一一需要賠償,旅遊公司的吃喝拉撒、正常業務需要開支。最困難的時候,馬海明把老婆壓箱底的錢都拿出來了,把孩子的壓歲錢也拿出來了,即便如此,旅遊開發公司還是欠了一屁股的債,跟在後面要賬的人成群結隊:躲,躲不開;甩,甩不掉。甚至有一回,旅遊公司的夥房都斷頓了,早上起來管夥食的人找到馬海明,苦著一張臉對他訴苦:“今兒清早可是連一粒米一把面都沒有了,夥房裏就剩下幾棵青菜,跑了幾家糧店賒面人家都不願意賒給咱。咱欠人家的也太多了!”最後,還是馬海明疵著臉兒,跑到潭頭鎮糧管所的門市上,以個人名義打了欠條賒了兩袋面、一袋米。

1998年臘月,旅遊公司職工的工資好久沒有發了,群眾的補償款也欠了好多時日了,施工隊的工錢也實在拖不下去了,馬海明想,無論如何,得先貸點款打發打發,把這個年關度過。他跑到鎮上,去找馬四見。馬四見是他侄子,也是鎮農業合作基金會的主任。馬海明連說理帶擺長輩架子,目標就是一個:要求貸款。又是長輩,又是副鎮長,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馬四見同意給旅遊公司一筆貸款。可人家提出一個條件:“叔,醜話說到前頭,你得拿東西擔保。”馬海明問:“公司貸款,讓我拿啥東西擔保?”馬四見也不拐彎:“用你家房子抵押,到時候公司還不起,我就直接尋你要。你要是不抵押,這款我還真的不敢放,放不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說其他閑淡話還有意義嗎?“中中中,打爛土地爺不過幾塊泥皮,我給你簽字辦手續,就拿我那房產抵押。”馬海明答應著,以自家新蓋的房子作擔保,取走了兩萬元,讓旅遊公司忽忽閃閃過了年關。

到了1999年春,公司資金更緊張了。公司定下來7月10日無論如何得開業,可公司賬戶上只剩下1000多塊錢。工程上要錢,印門票要錢,開業儀式也要花錢,公司一群人大眼瞪小眼,都看著馬海明:咋辦,你是領導,你說咋辦?

借錢,已經沒地方借了,只要聽說是旅遊公司借錢,人人都躲得遠遠的,沒人敢照頭;貸款,更是沒門,信用社主任一見旅遊公司的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給你旅遊公司貸款,這不是來砸我飯碗嗎?”可是,不問你信用社要錢又有什麼辦法呢?馬海明不屈不撓,連說帶鬧,磨破了嘴皮,終於說服信用社同意放貸了。但人家把話撂在前頭:這回貸款只貸給個人,每人最多5000塊,而且得讓吃財政的幹部擔保。

這說的哪門子話?但馬海明想來想去,人家也有人家的苦衷。為了拿到錢,也只有這樣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貸款人,也只有讓公司的幾個員工出面去貸,自己作擔保。

那時候,員工每月工資才300多塊錢,5000塊錢是一年多的工資,聽說讓以個人名義為公司貸款,員工們一個個像啞了一樣,半天沒一個人吭氣。憋了老長時間,一個叫李小偉的員工忽地一下站了起來,撂了一句話:“幹公家的事,讓個人貸款,叫個人承擔風險,這算哪一套?將來公司有錢了,還好說。前頭事黑洞洞,公司到時候還不起,還不是搗住咱們自己了?”

這一挑頭,馬上引來話聲一片。

張東慶從床邊站起來,在屋裏邊一邊走動,一邊咋呼說:“老天爺啊,誰知道將來旅遊啥樣,要是公家還不起,營業所還不整天追著咱屁股後要賬?我可不敢冒這風險,真要叫個人貸款,我情願卷鋪蓋回家!”王雙燕也在一邊附和著說:“叫個人貸款,我真是怯怯攪怕怕,怯的是沒事尋事,怕的是放著安然不安然,咱是圖的哪一頭?”其他幾人也相繼發言,都擔心個人貸款兇多吉少:“誰敢石板上釘釘,公司肯定能還?”

大家吵嚷了時候不小,馬海明站出來說話了,他說:“我理解大夥的心思。我不能百分之百給大夥打包票,打包票也沒用,但我有信心,咱們重渡溝開發一定能成!既然咱們在一個潭子裏耍水,每個人身上肯定都得濕點。李經理去年以個人名義貸了一萬元,我家樓房也抵押給信用社了,實際上我們承擔的風險比大家大得多。這回大家都一樣,每人貸五千,螞蚱拴到鱉腿上,誰也逃不脫。公司給大家出手續,只要回來錢,先把個人貸款扒拉幹凈,中不中?再說,我是擔保人,真出啥問題,還有我馬海明擔著呢!”

見沒人吭聲,馬海明又說:“為開發重渡溝,咱作了恁大難,眼看該開業了,咱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呀!我覺得這回咱們要背水一戰!當然,真不想幹了,我也不攔著,一個潭耍水是朋友,不一個潭耍水照樣是朋友,就是剩下一個人,我也要把這事幹成!”

話說到這份兒上,終於有七個人同意貸款。就是靠著這筆貸款,景區終於開門迎賓。

他是實打實幹事的人。重渡溝景區少一塊石頭,他都一眼能看出來;市場開發跟不上,他就站在街頭一張一張發傳單……

沒有人能夠體會,馬海明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對待重渡溝開發的,那是怎樣一種執著,那是怎樣一種濃郁得化不開的情結。

重渡溝修建遊覽路時,有一次他去檢查施工情況。發現一處臺階砌得不合要求,水泥和混合石料攪拌砸得平平整整,人工痕跡特別明顯,他立即叫停工,並交代路表面絕對不能看見水泥,臺階要全部用塊石整整齊齊地壘成。

誰知道,等轉了一圈拐回來,馬海明再次查看臺階,這一看不當緊,臺階是裱成石塊了,卻砌得極不平整。平時溫和的他猛地發火了:“停停停,真是怕處有鬼,癢處有虱。看你們幹這活就知道南溝沒有好壘家,我就不知道你們家房子的跟腳是咋窩窩囊囊地壘起來了?真不行換人,你們別幹了!”

聞聽此話,南溝最出名的壘家王秀卿頓時漲紅了臉,楞了片刻,他氣衝衝地對馬海明說:“你馬鎮長甭這樣看不起俺南溝人。算了,不叫他們壘了,我自己壘。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俺情願一分錢不要,也非壘出個樣子叫你馬鎮長瞧瞧!”

重渡溝的山水是馬海明最珍貴的寶物,一棵草一棵樹,都仿佛他身上的一部分,他真的是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重渡溝的一草一木。

有一次馬海明無意中發現飛虹瀑布中間部分有一大塊水銹石不見了。他疑惑地走上前仔細一看,果然旁邊有新敲打的痕跡。重渡溝景區建設開工以來,馬海明三番五次交代村民不能隨便動山上的一草一木一塊石頭,是誰幹的這事兒?

經過打聽,弄清原來是南溝村的葉明亮敲了去。馬海明立即帶領村幹部趕到葉家,找出了那塊被敲掉的石頭,不光對其罰款50元,還讓他寫了檢查貼在大路口最醒目的地方。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從此,重渡溝再沒有人動山上的一草一木。

“只要咱肯下碴,不信沒有遊客來”

歷經千辛萬苦,景區建成了,但是,重渡溝養在深閨人未識,沒有錢也沒有名氣,怎麼才能吸引遊客到此一遊呢?馬海明召集大家開會:“宣傳推介這事不用怕,沒錢咱有門票,大不了雞蛋換鹽,兩不見錢;沒有資料咱先拿點照片,印點兒傳單,只要咱肯下碴,不信沒有遊客來。”

會後,馬海明馬不停蹄,叫人跟他一起去洛陽一家大型企業聯系,希望對方組織職工到重渡溝免費遊。他們等了大半天,終於見到了企業總經理,把手提袋裏的重渡溝景區照片給人家看,滔滔不絕地介紹重渡溝獨一無二的旅遊資源。對方完全是被他們的誠意和精神所打動,總算答應組織員工去旅遊一趟。就這樣,一家一家洛陽的企業被馬海明說服著,洛陽人一批一批去見識從來沒有聽說過的重渡溝美景,重渡溝旅遊項目很快在洛陽旅遊市場站住了腳。

馬海明也有花錢的時候。聽說鄭州市要開一年一度的旅遊工作會議,他拿錢印了一批重渡溝宣傳冊,趕到鄭州要在人家的旅遊會議上散發,這個想法被鄭州市的同誌理直氣壯地拒絕了。“人家答應會後給咱組織幾家旅行社,這就行了吧?”有人想退卻。“不中,我們得讓更多的旅行社知道重渡溝,客源才會多起來,市場才能打開。”馬海明不甘心,“這樣吧,明天一大早,咱們機靈點,早點溜進會場,悄悄在主席臺上和所有座位上都放上一份宣傳冊。”

第二天會議開始,鄭州市長指著面前重渡溝的宣傳冊說:“你們看看人家重渡溝風景區,人家是怎麼做推介工作的,人家把宣傳冊都發到咱們會場上了!”市長對重渡溝人這股鉆窟窿打眼的精神非常贊賞,在會上號召鄭州學習他們這股韌勁,學習他們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感謝鄭州市長,他給重渡溝做了一次無償的廣告宣傳。會後,有30多家旅行社與重渡溝景區簽訂了旅遊訂單,其中有10家旅行社率先組成了聯合體,重渡溝景區一下在省會鄭州有了知名度。

1999年7月10日,沈睡千年的重渡溝終於正式向遊人敞開了懷抱。一大早,村民們都穿上最好的衣服,自覺地拿出掃帚,把入村的路掃得幹幹凈凈,迎接真正來自市場的遊客的到來。當看到第一批來自洛陽市白馬集團的遊客們下了遊覽車時,馬海明百感交集,忍不住一個人躲到了竹林深處,暢暢快快流了一把男兒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今兒怎能不落淚:幾年來的辛苦、委屈、擔心,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種種期盼,種種憂慮,全都在今天,在這一刻匯聚在一起,匯聚成兩行熱淚。

“凡事都要撓到群眾的癢處”

他把群眾利益看得高於一切。處處為群眾著想,一切對群眾負責,“凡事都要撓到群眾的癢處”,是他工作的不二原則。

重渡溝街上有個三岔路口,山泉從小橋下潺潺流過,一陣風刮過,路邊的竹林沙沙地搖動。來重渡溝旅遊的人乘車到三岔口,往西可到南溝,往北可到西溝。橋上,“風波橋”三個大字清秀有力,這是馬海明親自寫下的橋名。

原先這裏不是三岔口。景區開發時,按照規劃,需要在竹林中設置一個三岔口,拓寬和新修公路。然而這樣一來,勢必要砍掉一些竹子。在農戶眼裏金貴的竹子,就是吃飯的飯碗,雖然旅遊公司和村組幹部商量,拿出了賠償意見,但還是遭到了部分村民的反對。誰知道砍掉賴以生活的竹子,以後會怎樣呢?有幾個老百姓心裏有底兒呢?

眼看著路修到了竹林邊兒,群眾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正巧,有一天欒川縣長路過潭頭,順道來看重渡溝的景區建設。誰知,車剛一到岔路口,就被群眾圍了起來。

70多歲的賈道站在車前,拍得縣長的車蓋啪啪響,還衝著縣長嚷嚷著:“馬海明這是想弄啥呢?俺全憑這點竹竿掙錢,砍了俺咋過日子?”正說著,又一個村民撲通跪在地上:“縣長啊,你可得為俺做做主!”

得知情況的馬海明立即和賈文獻商量,晚上召集農戶開會,聽取大家意見,幫大夥解決實際困難。

晚上,就在賈文獻的家裏,十來個人有坐有站,當屋架著一堆火。馬海明還沒開腔,村民王建設冷不丁發問:“馬鎮長,你把這個問題給俺解釋解釋,你說叫城裏人來重渡是看竹看水,對不對?”“對。”“可你又非要逼著叫俺把竹子砍了,人家還來看啥?我咋恁想不通,也不知道咱老百姓都是悶葫蘆?”“那我問你,你院子裏種了棵牡丹,蓋房子時正好上屋門要開在那裏,你是把門換個地方,還是把牡丹起到旁處?”“那,那,那……”王建設一時語塞。馬海明說:“不是說大家說的沒有道理。但規劃規劃,就是要小局服從大局,犧牲小的利益換取大的利益。規劃到咱的竹園,砍了咱的竹子,咱是為大局做出犧牲了,是為重渡溝開發作出貢獻了,我們一定不會讓大夥吃虧!”

眾人一直商量到半夜,商量出了一個讓大夥都滿意的方案:兩天內把村組裏自然減員的家庭和戶口遷出的人的竹園收回來,搭上村組原先撇下的小片竹園,分別補償給這次的毀竹戶。

馬海明常說: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要讓群眾服氣,就要撓在他們的癢處,實實在在幫助他們解決困難。

遊覽路動工前,馬海明以潭頭鎮政府的名義起草印發了《關於加強重渡溝旅遊資源保護管理的通知》的文件,劃定了保護範圍。尤其對一些地方提出了不準放牧,不準砍伐,不準采石等。這一下,在村民中掀起了軒然大波。特別是涉及有林坡的十幾戶農家,心裏更是七上八下。他們聚在一起議論著:“一年就憑砍那幾棵樹賣倆錢,這下可好,就這不景氣的財路也叫馬海明給斷了。”“靠山吃山,馬海明不叫咱砍,把他工資拿出來給咱生活!”“是啊,我過去一年光敲水銹石還能賣幾百塊錢呢,這一下啥也沒了。”“不行,咱得尋那個馬大煽,讓他給咱個說法。”

馬海明聽到這些風聲,就去找他們聊天。馬海明問大家:每戶一年在那裏可采多少木材,賣多少錢?有的說100多塊,有的說200多塊。馬海明心裏有數了,他說:“你們這些收入,一分錢都不能少,而且我的意思,得到的還應該比這多得多!只是咱要問旅遊討這錢,從遊客身上討這錢,山林保護好了,旅遊開發起來了,大夥隨便做做生意,都比你上山砍柴火掙得多!”就這樣,村民一個一個地說著自己的疑慮,馬海明一個一個詳細地解釋回答。馬海明的開導就像夜裏的一盞明燈,把大夥的心照得亮堂起來。

馬海明說:“群眾其實是最通情達理的,只要我們多從他們的立場考慮問題,多替他們想想致富的門路,你實實在在給他們一分體貼,一分好處,他們就會真心實意地擁護你、幫助你,心甘情願地配合你的工作。”

處處為群眾著想,一切對群眾負責,正是站在這樣的立足點上,馬海明創造了一種景區和農民相依相偎、共生共富的發展新模式,受到了群眾的真心歡迎。

“開發重渡溝,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咋吃咋卷!”

心有敬畏,行有所止。面對金錢與私利的誘惑,馬海明嚴於律己。他說:“開發重渡溝,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咋吃咋卷!”

重渡溝景區開放後第一天,門票就賣了500多塊錢。大家都歡欣鼓舞,照這個勢頭,每月的收入不僅可以顧住公司員工的工資,還能勉強維持住其他正常開支。

誰知第二天只賣了百十塊錢!在以後的時間裏,基本有了規律:周末兩天還可以,周一到周五就不行了,甚至好些時候出現剃光頭的現象。一個月算下來,收入不足一萬塊!

在現實面前,重渡溝的群眾開始對旅遊徹底懷疑起來。閑言又起:“這竹子也砍了,地也叫占了,以後情叫咱像馬知了一樣吃風屙沫了。”

沒有錢,生活開始難以為繼,公司食堂幾近斷火,街上糧店不肯賒借;旅遊公司職工的基本工資都難維持,獎金就更別提了。職工們開始人心浮動,紛紛要求離開,最後甚至連最親密的幫手任獻國也開始動搖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誘惑也在考驗著馬海明。有人去了幾次重渡溝,把山水看了個清清楚楚,把開發經過了解得明明白白。最後找到馬海明,直截了當要求投資。他說自己考察了省內及周邊的許多景區,都不滿意,最後選擇了重渡溝。“咱們倆合夥搞經營,共同投資開發咋樣?”這人說。

“好啊,只要互惠互利,完全可以,我們這時候就是特別缺資金。”馬海明喜出望外。可是對方卻提出一個條件:投資50萬元,自己控股。馬海明想都沒想,馬上拒絕了:“這個不行,雖然我們只投資了30萬元現金,但我們的土地、山林、旅遊資源本身都有價值,群眾還出了數不清的義務工,你拿50萬就想控股,絕對不行。”

過了幾天,對方不死心,再次找到馬海明。這次許諾景區由馬海明來管理,每月工資不低於4000元。“沒有你就沒有這重渡溝,你給公家幹,啥時候能落住好處?不如趁早給自己修條路。”

“4000元,真的不少,一下子頂我7個月的工資。”馬海明笑著說,“但這真的不是錢的問題,我來開發重渡溝壓根沒有想著自己咋吃咋卷,如果考慮個人得失,我不會鉆到重渡溝來吃這苦,受這罪,作這難。吃苦、受罪、作難,目的只有一個,就圖重渡溝的老百姓能脫貧致富,過上一個幸福文明的好日子。你說,我能貪圖多拿幾個錢,把重渡溝賣給你?”

“真沒見過這麼幹凈的人,沒見過腰桿這麼硬的人”

修身養性,立人之本。馬海明待自己之嚴苛,在當地幹部群眾中有口皆碑。人們說:“真沒見過這麼幹凈的人,沒見過腰桿這麼硬的人。”

馬海明是個什麼樣的人?見過他的人都說,這人不講究,自己省得很,心裏卻有數。

馬海明帶領村幹部外出考察,總是住最便宜的小旅館,吃最簡單的飯菜。有次去杭州出差,大家坐了20多個小時的汽車,吃飯時,隨行的賈文獻點了條10元的魚。馬海明看見立刻變了臉色,馬上讓退掉。賈文獻生氣地說:“你摳也不能摳成這,不就是吃條魚嘛,又不花你的錢,這是村裏那倆錢,你不吃我吃。”馬海明一聽也拉下臉:“村裏的錢不是錢?多少都得花在關鍵地方。”

景區開放後,到重渡溝觀光的遊客源源不斷。馬海明要求大家繼續過緊日子,他對每一筆費用的使用慎之又慎,把每分錢都用到刀刃上。有人想請他吃飯送些好處費,他回絕;有親戚想到公司爭取點活兒幹,他不松口;他還告誡身邊工作人員,要清白做人,幹凈幹事。

馬海明和公司的任獻國一起出差,倆人住在簡陋的招待所裏,休息時,一脫鞋子,襪子都爛得露著腳指頭。任獻國看見沒吭聲,出去替他買了兩雙新襪子,又把舊襪子扔到了垃圾桶裏。

馬海明起床找不到自己的襪子,一問才知道任獻國給自己買了新襪子,不高興地說,“你是不是花的公款?”任獻國哭笑不得:“一雙襪子1塊5毛錢,我擱得住花公家的錢?我自己有錢!”馬海明這才不說話,可還是從垃圾桶裏扒拉出破襪子,洗洗穿到了腳上。“回家叫你嫂子縫縫,還能穿。”

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有些窩囊的人,卻有著超前的眼光,有著博大的胸懷,開闊的視野。他指導著重渡溝的村民們建起了農家賓館,為東家設計房子,幫西家建竹門樓,督促各家打掃環境衛生,還集中培訓如何待人接物。

2000年的國慶節,重渡溝首次出現遊客爆滿的場景,農家賓館的生意很是興隆,甚至到了一床難求的地步。龐南看,這個以前買化肥都需要借錢的重渡溝村村民,這一年憑借自家的農家賓館就賺了近7000元,讓他們兩口子高興得合不攏嘴。

重渡溝漸漸火了,每家農戶每年收入最少都在10萬元以上。可是,馬海明卻沒有沾一分錢的光,反倒是一疊擔保抵押條攥在手裏。

當年建設農家賓館,馬海明自己投資蓋一座房子極為容易。可他沒有這麼做,他跟妻子說:“要是咱蓋房子了,那熟人、其他幹部私建房屋怎麼辦?咱不能帶這個頭。”

今年5月,尚未到旅遊旺季,有村民算算自己的賓館收入,感嘆只掙了2萬多元。村支書賈文獻聽見反問道:“咱該知足了,海明哥辛辛苦苦領著咱開發重渡溝,他落啥了?他啥都沒落。”

是的,他啥也沒落,但他落了一個幹幹凈凈的好名聲。

為官謀事,他心裏時時裝著一張家鄉建設之藍圖。他那一顆赤子之心,他樸素的政績觀,讓人們肅然起敬。

“咱官不大,但咱共產黨員這個名頭大。”馬海明常將這句話掛在嘴邊。

馬海明曾經在鄉政府辦當過8年秘書,這期間,他送走了一茬又一茬書記、鄉長,許多同事也都提升的提升,挪窩的挪窩。要好的朋友都勸他不要太老實了,光知道死幹,勸他也去跑跑,沒有錢他們可以拿點出來。馬海明聽了只是笑而不語。

1993年,在同事們的極力勸說下,馬海明參加了縣裏公開選拔鄉科級領導幹部考試,被任命為鎮黨委委員,繼而被調整擔任了副鎮長。這一幹又是5年,不少農村幹部見了他,又勸他,人家提的提,走的走,你還是活動活動吧。馬海明哈哈一笑,說:“我看在家鄉幹著透美。”

馬海明心裏有自己的想法。他認為當官就是幹事的,就要為群眾做好事,人的一生碰到了為群眾謀福利幹大事的機會,就一定要珍惜它,利用它,把握它,轟轟烈烈痛快淋漓地幹一場,這樣才不枉活過一回。

馬海明也是這樣做的。開發重渡溝時,雖然兼任旅遊資源開發公司經理一職,但他畢竟還是潭頭鎮的副鎮長,除旅遊外,還分管其他一些工作。需要回鎮上處理,而每當他返回重渡溝,總是有一堆的困難和問題堵在他面前:公司員工發不下來工資,貸款還不上,人心浮動;村民建設農家賓館收不回成本,有人甚至跑到了馬海明家裏“說事兒”……

馬海明深深感覺到:重渡溝景區雖然開門迎賓了,但還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需要培育和滋養。想到這些,他徹夜難眠。最終在妻子的支持下,他跑到鎮長孫小峰那裏要求辭去副鎮長職務。他解釋說:“重渡溝開發已經到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關鍵時刻,可是我鄉裏分管的工作又不能耽誤,這樣兩頭牽涉精力難以兼顧。我想為了重渡溝,寧可把副鎮長辭了也要把這件事情做成功。”

“即使走到生命盡頭化成骨灰,我也要分出一部分去壯一棵重渡溝的竹子”

在馬海明眼裏,做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幹事。

2000年8月,馬海明被調任欒川縣旅遊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在即將離開工作了20多年的潭頭鎮時,馬海明寫下了自己的心裏話:

離開潭頭鎮之時,對組織別無所求,只有兩大心願——

一是建好潭頭小城鎮,呼應重渡溝。他寫道:潭頭老街改造必須保持明清建築風格。臨街部分,建築要高低前後錯落有致,單體建築要小,民居與商店要有機結合。臨街門面要木門木窗。生意招牌要黑底金字。生意人服裝要古樸。兩邊人行道要鋪青磚……

二是一定要保持重渡溝的樸素美和自然美。要建造北方品種最多的名竹園,要建豫西民俗風情文化區,要利用山核桃溝民宅陳舊的現狀,開發人民公社大集體旅遊文化,重渡溝內民宅建設,宜藏不宜露,宜低不宜高,宜土不宜洋,宜疏不宜密……

他真情地發出呼喚——

“我之所以提出這些近乎天方夜譚的設想,是想給今後在潭頭工作的幹部們進一言。潭頭是他們足可以展示聰明才智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出政績的地方!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只要他們一任接著一任幹,總有一天會實現這張美麗的藍圖!”

無數個選擇面前,他從來只有一個選擇:為黨為群眾為事業無私奉獻。他走了,然而在重渡溝人的心中,他的位置很高很高!

馬鎮長要離開重渡溝,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重渡村。人們楞住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互相打聽著,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那棵菩提樹下,馬海明曾經召開了80多次群眾大會,那時他講群眾聽。現在,他站在菩提樹下,被鄉親們圍著,老百姓說,他聽。

余紅文撲上來抓住馬海明的手:“馬鎮長,想起那年臘月去你家要賬,我就覺得對不起你。回來後我就想,人家馬鎮長圖的啥?端著公家的鐵飯碗,大小還是個官,人家開發不開發重渡溝,可憐不可憐咱老百姓,工資照樣不少拿。可人家硬是把心交給咱重渡溝了,人家才是正兒八經的共產黨幹部!”

村民龐朝真誠地說:“馬鎮長,你真是大煽,不過你是實打實地煽,不是那種管撩不管接地煽。沒有你煽呼,就沒有俺南溝老百姓的今天。”

正說著,“馬鎮長,馬鎮長在哪兒?”當時抵觸情緒最激烈的汪國榮一邊喊著,一邊撥開人群擠到前面,拉住馬海明又後悔又慚愧地說:“我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人們不舍得他走,馬海明如今就是大家心中的“主心骨”。他帶領著重渡溝人剛走上好的路子,這一離開,重渡溝人的心裏空落落的。

不知從何時起,人群裏開始有了啜泣聲,當小學老師的李松發和馬海明站在小三輪車上,李松發開始一字一句念自己寫的送別詞,念著念著,聲音顫抖得念不下去了。

旁邊的馬海明早已熱淚盈眶。重渡溝對自己有恩,小時候家窮,和父親一起擔著陶罐去換糧食,走到重渡溝餓得前心貼後心,是一位慈祥陌生的大娘,端出一碗玉米糝湯。那個香甜的味道讓他終生難忘,讓他從此對重渡溝有著刻骨銘心的愛。

菩提樹下哭聲一片。馬海明含淚說道:“我是重渡溝的兒子,重渡溝是我魂牽夢縈的第二故鄉,即使走到生命盡頭化成骨灰,我也要分出一部分去壯一棵重渡溝的竹子。”

馬海明是如此深愛著重渡溝啊,他把自己的愛糅進了重渡溝每一棵竹子,每一處溪水。誰能想到,一語成讖,馬海明最終回歸了這裏。

2011年5月,馬海明去欒川縣抱犢寨風景區考察,返回途中不幸發生車禍去世,終年58歲。

噩耗如晴天霹靂炸在人們心頭。送行那天,天陰沈沈的,馬海明生前的同事、朋友來了,重渡溝、抱犢寨的老百姓來了,一萬多名群眾悲傷不已,一步步挪著,都想跟“泥腿子幹部”馬海明告別。

馬海明,這個從泥土氣息中走來的農村幹部,他用赤誠、樸實和滿腔的熱愛,攏住了那麼多群眾的心。

馬海明是個獨子,沒有兄弟姐妹,但是,他走的時候,卻有這麼多的兄弟姐妹來送他。“這輩子他活得值。”妻子關長榮依照馬海明的遺願,將他的一部分骨灰送回重渡溝,埋在了三岔口最茂密的那片竹林中,馬海明從此可以日日夜夜陪伴著他思念的重渡溝,陪伴著那些淳樸的父老鄉親。

重渡溝人用山裏人最樸實的方式紀念著這位副鎮長。當年8月,重渡溝人自發捐款80多萬元,在寸土寸金的重渡溝街頭,辟出一塊空地,為馬海明建立功德碑,樹立銅像,建立了紀念園!

村民賀金濤拿著錢去捐,村幹部說錢夠了不用捐了。他傷心地轉過身,自言自語地說:“反正我住得近,沒事兒我就拿著毛巾來給馬鎮長擦擦碑。”

馬海明走了,他的身影永遠留在了重渡溝的山水之間。每年清明節,村民們都會來到這裏,向馬海明上香送花,絮叨嘮嗑。記者4年前來到馬海明紀念園的那一天,雨後初晴,陽光明媚,幾名遊客正仔細地看矗立在馬海明銅像旁邊的功德碑,一個少女稚嫩的聲音傳來:“……開發重渡,福澤一方,歷盡艱辛,榮辱皆忘。……魂系夢縈,晝思暮想。千秋楷模,日月昭彰。立碑慰痛,永世不忘!”

“馬海明走了,馬海明一直都在”

時隔4年,記者再次來到了重渡溝。

“我記得你,4年前來采訪過馬鎮長的事!”“你沒咋變啊,我一眼就認出你了”……當年的老朋友都在,大家熱烈地握手、寒暄,話多得說不完。

“省領導記著海明,你們這麼多人都記著海明,我從心底裏感動啊!”馬海明的妻子關長榮緊緊拉著記者的手,說著說著哭了,聊著聊著笑了。

關大姐說,馬海明雖然離開8年了,可好像還在身邊。有次夢見他想吃面條,剛急著要去做,一睜眼醒了。“有時候想想就難受,他走得太早了。”一個人、一本書、一座百姓心中的豐碑,這是關長榮為丈夫的一生做的總結。

馬海明是一名共產黨員,寫下一本《情系重渡溝》的書,記錄了當年開發重渡溝的始末;僅僅做了一件事,老百姓卻把他看得很高很高,成了群眾心中的豐碑,這讓關長榮非常感動。

隨意坐在一戶村民家的院子裏,關長榮含淚而笑。她的身邊,53歲的村民李六珍早已淚流滿面。從土坯房換成瓦房再到現在的三層樓院子,李六珍家跟著馬海明一步一步走上了富裕路:“前幾年光租金每年都有五六萬元,家裏人再出去找個活兒,這好日子都是馬鎮長帶給俺的,俺咋會忘呢。”

馬海明走了,馬海明一直都在。

4年了,重渡溝變了很多:景區大了,遊人更多了;農耕村裏的油磨坊、釀酒坊的門前掛上了語音講解提示牌;小路兩旁,時尚、獨特的民宿格外引人註目;村中央那棵千年菩提樹枝葉仿佛更繁茂了,紅色的祈福帶掛在濃綠的樹枝上。

不變的是,竹林蒼翠,重渡溝到處都有馬海明的身影。在紀念園裏、在風波橋上、在菩提樹下、在竹林旁邊,也在每個村民心裏,更在風景區的賡續發展中。

升級景區農家賓館成民宿,沒人敢試,共產黨員先帶頭。“海明哥當年開發重渡溝,就是讓共產黨員先開農家賓館,群眾看到效益再跟上。現在重渡溝面臨景區轉型升級,我們還要這樣做。”在風景區管理有限公司黨支部書記、總經理劉海峰心中,重渡溝的現在和未來都離不開“馬海明精神”。

雨中,大片大片橙色的黃秋英肆意盛開,濃濃的花香混著竹葉的清香,飄在濕潤的空氣裏。讓鄉村有鄉村的樣子,讓群眾在自己的鄉土上過著幸福的日子,馬海明生前一直為之奮鬥的企盼和目標,正在重渡溝變成現實。(河南日報客戶端記者 惠曉晗 謝叢蔓 整合)

斯人已去猶憶影

且看今日重渡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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