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自己去撥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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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楊一家租住在頂樓的毛坯房裏。

高聳的房頂就像一張大網,只要它輕輕地搖下一粒塵土,季楊就像驚弓之鳥一樣逃進被子裏。

季楊想不明白自己的恐懼因何而來,畢竟他在老家時,一擡頭就是無邊無際的天空。

對於十四歲的季楊來說,他唯一能跟這個簡陋的家產生共鳴的就是那面沒有刮過大白的墻壁,光禿禿的灰色,像極了自己的臉色。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不用緊張,這種案子我們也常遇見,各方配合的話,一半天就處理完了,這次奇就奇在太湊巧了,正好那條巷子的監控器壞了,又正好事情發生的時候,外圍監控顯示,就只有你家小孩兒路過,雙方當事人也說這個小季楊看到了全過程,所以我們來了解了解情況。”

胡警官坐在季楊面前,眼神卻上下打量著季楊的父親,他在思忖這一家人讓季楊出來作證的概率多大。

“知道,知道,孩子小,不懂事。”季楊的父親輕輕地推了兒子一把,緊接著補上一句話“叫你不好好上課,亂跑什麼,惹禍了吧。”

“小季楊,別害怕,你就說說當時看見了什麼?”胡警官抿了一口茶,和藹地說道。

季楊只覺得自己臉漲得通紅,嗓子發癢,於是大聲咳嗽起來。

季楊的母親連忙為兒子遞上一杯水,又對胡警官局促地笑笑說道,“孩子剛從鄉下來,膽子小。”

胡警官也露出了體諒的笑容,但還沒等他說話,季楊就突然站起來,聲音結巴地說,“我,我去尿尿。”

於是季楊的父母跟胡警官面面相覷,直到季楊出來,他沒有坐回客廳,而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季楊呆坐在床上,兩條腿輕輕晃著,隨後他擡起頭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說,“警察叔叔,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胡警官微微搖了搖頭,他轉向季楊的父親說道,“孩子可能是受驚嚇了,但是你們家長呢,也要努努力,鼓勵他,有人把這事發網上去了,現在的小青年啊,一碰網絡,就不分青紅皂白。這事要是鬧大了,對小季楊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季楊的父親點點頭,警察的話讓他想起了兩天前的事情。

那天是周五,季楊剛剛回到家不久,就有一個年輕的男人敲開了家門,開門的是季楊的父親,於是他為兒子暫時抵擋了風暴。

在空空的樓道裏,他們發生了一場很短促的對話。

“你好,我是黃斌,那個叫人家碰瓷的兒子,我爸說你家小孩看見了,我這不是來問問情況嘛,看看讓你兒子做個證,那個黃毛兒死賴在醫院裏面,說什麼我爸騎摩托把他撞了,一天天的燒錢,誰受得了啊。”

“這事你去找警察吧。”

“我現在來直播給大家看看當代奇觀,黑心鬼一家啊。就是他家的兒子,明擺著看見我爸被人碰瓷了,卻躲在家裏不出聲,警察都上門多少次了,就裝死。就是想要錢唄,你們家現在這種行為比碰瓷都惡心,我告訴你,我一定不會助長這種歪風邪氣,我還不信這社會沒個天理了!邪不壓正懂嗎?”

年輕的男人翻轉了手機,將季楊父親的樣貌跟他家的名牌號拍得一清二楚。

季楊父親用力關上了門,但那年輕的男人仍不消停,他站在門外大聲嚷著,甚至拉住了經過的鄰居,一條兩條的數落季楊的“罪狀。”

想到這,季楊的父親打了個冷戰,明天就是周一了,當務之急是讓季楊說出真相。

然而季楊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將自己蒙在被子裏,腦袋空蕩蕩的,片刻後,他做起了一場夢。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季楊跟村裏的夥伴在池塘邊抓蝌蚪,抓蝌蚪是季楊的絕活,他用玻璃瓶,手腕狠狠地一抖,蝌蚪就被收入囊中了。

而跟他比賽的小胖顯然有些吃力,他沒什麼耐心,因此蝌蚪逗他玩似的遊來遊去,眼看著要輸,小胖計上心頭,“抓蝌蚪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咱比憋氣。”

季楊先是一楞,隨後連連擺手道,“不行,奶奶不讓。”

見此,其他幾個人反而起了哄,嚷嚷著說,“你不敢就不敢唄,還搬出三奶奶來。”

小胖則拍起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炫耀似的說,“你就是不敢了吧。”

“敢,我怎麼不敢了?”

於是在同伴的起哄中,季楊跟小胖撲通跳下了水。

一陣風吹來,楊柳葉子晃了晃,然而進水的兩個人卻依舊沒有動靜,幾個孩子緊張地盯著水面。

這時一個泡泡浮了上來,緊接著季楊跟小胖從水裏鉆出腦袋,面色驚恐地說道,“有蛇!有蛇!”

午後的池塘邊,孩子們一哄而散,只有小胖和季楊濕漉漉地站在岸邊,兩個人對視一眼,卻笑彎了腰。

“蝌蚪分我一半。”

“好。”季楊撞了撞小胖的肩膀,夢外的身體也跟著歪了歪,他恍惚間睜開眼睛,看著冷冰冰的墻壁,他失望地撇了撇嘴,這時他聽見父母說要請奶奶過來,於是一股希冀衝進他的胸膛。

季楊再次陷入夢境,他夢見了奶奶,從季楊有記憶開始,奶奶就是他的庇護神。

夢裏仍是夏天的夜晚,天空像火爐一樣壓下來,悶熱的空氣讓季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因此他總忍不住出聲抱怨,“真熱,熱死了。”

奶奶則會拿起一把蒲扇,她輕輕地晃著,嘴裏還說道,“睡吧,要不明天上學時打瞌睡。”

季楊則舒服地擺了擺身子,隨後他轉轉眼珠,撒嬌地抓住奶奶的胳膊說,“真風涼,奶奶我還想聽故事。”

奶奶則用蒲扇輕輕地刮一下季楊的腦袋,笑著說,“和你爹一樣,就知道得寸進尺。”

“講嘛,講嘛。”

奶奶忍不住笑起來,她清清嗓子,壓低了聲音說,“行吧,給你講個皮猴精的故事吭,話說,很久很久以前啊,有個叫皮猴精的妖怪,有次她一天吃了兩個小孩,把十裏八鄉的人都嚇壞了,到了晚上,都死勁關著門,不出聲,也不敢讓別人進來。

在村西頭,有這麼姊妹倆個,她媽領著弟弟去姥姥家串門子去了,留他倆看家,這兩個小孩呢,也把家門使勁閉著,可是沒想到啊,半夜的時候,門環突然被扣響了。這可把他們倆嚇壞了,就支棱著耳朵聽。”

奶奶咳嗽了一聲,聲音比剛剛低沈多了,“快開門啊,我是你媽,你姥姥家沒有地方住,我就回來了。”

季楊只覺得自己手心冒汗,於是他鴕鳥似的拉上被子,把自己埋進去。

季楊的聲音從被子裏冒出來,模模糊糊地嘟囔道,“哎呀,奶奶你真能嚇唬人。”

奶奶則忍不住笑起來,“你聽不聽了?不聽就睡覺吧。”

季楊聞言立刻從被子裏露出腦袋,他用力睜大眼睛,卻忍不住闔了一下眼皮。

季楊咬了咬牙,他想起小胖,便說道,“聽,明天我拿去嚇唬小胖子。”

盡管季楊這樣說,他也沒有聽到故事的結尾,因為他實在太疲倦了,嘴巴裏馬上冒出了小小的呼嚕聲,於是奶奶不再說話,手裏的蒲扇還是搖個不停。

季楊陷在這些回憶的夢境裏,他舍不得醒,於是只把嘴巴翹起來,突然出現了一陣涼意,他費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奶奶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奶奶!”季楊跳起來鉆進奶奶懷裏,奶奶身上的寒氣激起了季楊的眼淚。

“哭什麼?沒有個男人樣。”季楊的父親張口要多批評季楊兩句,就被奶奶瞪了一眼,不過季楊並不在意,他拉著奶奶在床上坐下,“奶奶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你這才來了城裏兩個多月,就不高興啦?小胖他們還羨慕你呢。”

“羨慕我?”季楊發現奶奶頭發上黏著一粒草屑,他小心翼翼地拿下來,捧在手心裏盯著看,“那讓他們來遭罪吧。”

奶奶慈愛看了季楊一眼,她摸了摸季楊的臉頰,話音也放緩了不少,“小胖他們可惦記你呢,一聽我要來,托我給你捎了不少玩意,你等著,我去給你拿啊。”

奶奶起身去解包袱,隨後她把幾個杏子、一個柳樹皮做的哨子、一套幹脆面卡片還有一輛廉價的小塑料車放在季楊眼前。

“杏子是妞妞給你的,哨子是大江給你做的,幹脆面卡片是你那群好朋友湊的,剩下這個小車是小胖送來的,你可不知道,小胖送這個小車還演了一場十八相送呢。”

季楊湊到奶奶眼前,眼珠紅紅的。

“他一準是舍不得來著,我就知道,我多吃他一口餑餑,他都心疼地叨叨半節課。”季楊拿起小車端詳,片刻後,他放下了小車,低頭呆呆地看著這些禮物。

“奶奶,我要回家,我想他們了,我想和他們去抓蝌蚪,我想去爬樹,我們還像原先一樣,我爬樹摘杏子,你在下面接著,我們專撿又大又黃的吃,吃得飽飽的,剩下的就餵給雞,餵給老黃牛。”

季楊抓住奶奶的手臂,左右搖晃,就好像當初他央求奶奶講故事一樣。

“奶奶,我求求你了,我想回去,我不想在這呆著,這一點也不好,他們都欺負我,老師還不讓我還手,小胖也不在這,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奶奶心疼地抱著孫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季楊和奶奶的眼淚就像一條洶湧的大河,讓人只能沈默。

這股難捱的氣氛直到飯後才稍稍緩解,季楊趴在父親給自己做的書桌上查字典,等父親關上隔壁臥室的門,他才放下手裏的筆,去看正在給自己補枕頭破洞的奶奶。

“奶奶,明天我不想去上學好不好?”

聞言奶奶的眉毛皺起,但她還是輕聲細語地問,“怎麼不上學?上學要學文化,奶奶可給你攢著上大學的錢呢。”

季楊楞了楞,他搖搖頭說,“沒忘,我想和你去耍,吃好吃的。”

“嗐,你這孩子。”

季楊跟奶奶拉開距離,對立而坐,他垂下眼睛,很久才發出聲音,“他們都不喜歡我,我剛來的時候,他們就笑話我說話有口音,不會念英語書,後來他們還扔我的鉛筆,和我打架,老師也不好,就知道找家長,我爸沒功夫,她就放學留我,讓我別野蠻。

我好不容易到家了,我爸還罵我,說我一天到晚不把心思用學習上。”

奶奶放下手裏的活,重新把孫子摟在懷裏,“怎麼打電話的時候不和奶奶說?”

季楊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爸不讓我說,說告訴你了,你白擔心,我不想讓你擔心,反正我不喜歡這,咱倆明天回家吧,好不好?”

奶奶看著季楊,遲遲沒有說話。

“還有一次,這裏水管壞了,我爸媽都不在家就我自己,樓下的人就上來罵我,當時,當時我可怕了,我可怕他們揍我了。”

季楊忍不住嘟囔道,“這裏什麼都好,就是人不好,他們太壞了。”

季楊奶奶則突然想起兒子裏電話說的事,她猶豫片刻後,才張口說道,“你是因為這個不給人家作證?我可聽你爸爸說了,人家警察來問你,你當著警察的面撒謊,說記不住了?楊楊,你以前可不是這樣,我還記得有一次你跟小胖吵架了,人家同學冤枉小胖偷橡皮,你還站出來給他說話呢。”

季楊急得站起來,他生氣地在屋子裏轉來轉去,直到父親讓他睡覺的聲音傳來,他才停下腳步,氣憤地說道,“這次跟小胖又不一樣,我跟小胖是好兄弟,再說,他也從來沒有冤枉我。”

季楊回憶起那個兇神惡煞的徐老頭,心裏便愈發委屈,那是一個月前,季楊走在一條沒有行人的窄路上,他剛剛在火車站碰了壁,因此整個人顯得垂頭喪氣。

這時,他聽見了一聲呼喊聲,季楊擡頭,只見徐老頭摔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這讓季楊想起了村裏的瘸子三叔,於是他想都沒想,快步扶起徐老頭。

“小朋友,你發發善心,把我送到醫院裏吧,我可得好好檢查檢查。”

季楊看著跟奶奶年紀相仿的徐老頭,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然而季楊並不知道,他的善良使他很快就被卷入了一場風暴中心。

短短幾天時間,一段季楊罵徐老頭老不死的視頻就席卷了整個網絡,一時間鋪天蓋地的指責聲使季楊透不過氣來,甚至就連房東也打電話給季楊的父親,慷慨激揚地說,“你兒子要是不給被他撞倒的老大爺道歉,這個房子你們不要住了,我不租給沒素質的人。”

說到這,季楊抽了一下鼻子,他沮喪地對奶奶說,“我真的沒撞他,是他瞎說,還要賠償,要五千塊錢呢,我這才罵他的。”

說著,季楊擡起腦袋,他眼裏淚光閃閃地問,“奶奶,你信不信我?”

“信!”

奶奶的話讓季楊松了口氣,他低聲說道,“奶奶,我說的話他們都不信。”

季楊還記得那天父親領他去道歉的場景,走進那扇暗紅的大門,正好能看見徐老頭閉著眼睛,跟著京劇搖頭晃腦。

“大爺,孩子不懂事,我領他來給你道個歉。”說著,季楊的父親掏出一個紅包,遞到徐老頭手上。

徐老頭這才睜開眼,一張一張地數著錢,錢數完了,他才把目光投向季楊。

只見季楊梗著脖子,滿臉的憤怒,徐老頭則掂量著錢,慢悠悠地開口道,“道歉也得有個態度。”

季楊的父親跟徐老頭賠笑,他那雙有力的手狠狠地壓彎了季楊的背,季楊被迫鞠了一躬,與此同時,一滴淚砸在了徐老頭家裏的實木地板上。

奶奶輕輕擦掉了季楊臉上的淚珠,她的話仿佛有魔力似的,“睡吧,楊楊,累了就睡覺吧。”

季楊抓著奶奶幹枯的手沈沈睡去,在確認季楊睡熟以後,奶奶才躡手躡腳地敲開了季楊父母的房門,她決心要為自己的孫子討回公道。

“那個說咱楊楊撞他的人住在哪?”

季楊父親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壓低了聲音,生怕季楊聽到似的說,“媽,你問這個幹什麼?”

“他冤枉我孫子,我得找他說說理。”

“媽,”季楊的父親短促地嘆了一口氣,“這事都多久了,叫你來是為了眼眉前這個事,你孫子看見那個青年碰瓷,但不說實話,這事也叫他們弄網上去了,他再不說實話,連書都念不了。”

“你這個當爹的,孩子受這麼大委屈,你還指望他能好好念書?”

季楊並不知道奶奶跟父親的對話,他只知道自己又要上學了,因此整個早上都是愁眉苦臉的。

“楊楊,別不高興了,可得好好上課,小胖他們還讓你回去教他們英語呢。”

一聽奶奶提起玩伴,季楊的眼睛亮了亮,“真的?那我好好學,先教他們26個英語字母,到時候我讓他們排著隊喊我一聲老師,像我們張老師一樣,可威風了。”

這是奶奶第一次進城,因此臨上公交車前季楊還不放心的叮囑道,“奶奶,你回去吧,別亂跑。”

眼看著公交車駛離了自己的視線,奶奶才走向站在公交站牌下的行人,“小夥子,我打聽一下景苑小區怎麼走?”

只見那人擺擺手,於是奶奶再問下一個人,最終還是一個矮個女孩給她指明了方向。

於是奶奶一邊走一邊問,花費了大半天的時間,她才走到景苑小區,小區的燙金大字亮閃閃的,這讓奶奶想起了季楊濕漉漉的眼睛。

於是她走進保安亭,跟裏面的保安打聽道,“小夥子,我問一下是不是有個姓徐的?”

保安們大笑起來,其中一個高個保安說道

“老太太,這小區姓徐的一堆呢。”

“就找一個老頭,之前他冤枉我孫子來著。”

高個保安對同事努努嘴說道,“就那個沒事找事,一天來八趟物業的老徐啊。”

在保安的指引下,季楊奶奶看見了徐老頭,他獨自坐在石凳上,手裏擺弄著一串佛珠,一支手杖靠在他腿上。

奶奶走向前,問道,“你就是徐大哥吧。”徐老頭擡頭看奶奶一眼,伸手推了奶奶一下,“攀什麼親戚?滾開,耽誤我曬太陽。”

奶奶踉蹌一步,周圍人都轉頭看向他倆。

“我就是來問問你,上回我孫子是真撞著你了?他說沒有,我來問問是不是中間有誤會?”

徐老頭站起來,用力揮著手,“誤會?我是碰上一家子無賴了是吧,你孫子都承認了,當著我全家人的面都承認了,知道嗎?給我鞠躬了,道歉了。”

“我孫子說沒撞你,我信他,他從來不撒謊。”

周圍議論紛紛,徐老頭的臉漲得通紅,他臉紅脖子粗地罵道:“你的意思是我撒謊?你這是誹謗知道嗎?我女婿可是大律師,小心我讓他告你個傾家蕩產。”

奶奶則不甘示弱地說道,“你告吧,我不怕,你就再是大律師,也不能冤枉我孫子!”

這話似乎讓徐老頭丟了面子,他舉起手杖,大聲嚷嚷道,“保安,保安!你們怎麼什麼鄉巴佬都往裏放,信不信我告訴物業,扣你們工資!”

正站在一旁看戲的保安只好慢吞吞地走過來,“走吧,大媽,別難為我們。”

季楊奶奶點點頭,跟著保安往外走去,身後則有傳來了徐老頭的叫囂聲。

“你有本事就找證據,要不然我就告你誹謗!”

保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就這樣,一點理也不講,養出個閨女,不是我說人家壞話,那真是一模一樣,上回她自己放在外面的鞋架找不見了,活活去物業那叫喚了三天。”

奶奶沈默不語,走到門口,她用力眨眨眼,把小區名字記在心裏。

與此同時,季楊再學校的日子也不好過,正是課間,季楊坐在位置上背英語單詞,一個身影竄過來,擡頭把他的課本打歪。

季楊擡頭,正是之前奚落過自己的同學,田壯壯。

“季楊,你可又成了名人了。”

周圍同學也附和著說道,“對啊,簡直是風雲人物了,你不光沒有禮貌,還不敢見義勇為。”

季楊默默地撿起課本,他輕輕地撣掉上面的灰塵,這本書還要帶回去給小胖他們呢。

見季楊不說話,田壯壯愈發變本加厲道,“那可不叫見義勇為,那應該叫大義滅親,我爸說了,他肯定跟碰瓷那個黃頭發的是一家人,肯定是想聯手訛錢。”

季楊霍得站起來,他低頭就要去推田壯壯,卻不想對方一個閃身,季楊撞在了班主任的大肚子上。

“都瘋了?鬧什麼鬧?考兩個分還有臉打鬧呢?季楊,來趟辦公室。”

辦公室裏,季楊低著頭,默默地聽著班主任說話,“季楊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全班三十多個學生,就數著你能闖禍。

上次那個事就不說了,你跟我說說這回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是看見了真相,就趕緊說出來,也算是你見義勇為,沒白念書,別因為害怕,就冤枉了好人。”

季楊擡起頭,他直視班主任的眼睛。

班主任喝了一口茶水,他絲毫沒有註意到季楊的表情,“再說,你出去是代表著咱們學校,不能因為你一個人的自私,拖累了整個學校。”

季楊不可置信地看著老師,他咬著牙,渾身微微顫抖,隨後轉身跑出辦公室。

班主任楞了一會兒,衝坐在對面的手工老師尷尬的笑了笑,“現在的孩子,你看,都說不得了。”

等奶奶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她想起孫子最喜歡喝魚湯,於是馬不停蹄地走去了菜市場。

奶奶站在魚攤前,要了兩條鯽魚,在魚販旁邊的柱子上,貼著一張泛白的尋人啟事。

奶奶剛進家門,就聽見兒子正在大吼,“你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你想幹什麼?你膽子大了是不是,還敢頂撞老師?”

季楊扯了扯衣服領子,他憤怒的望了父親一眼,又低下頭。

奶奶於是趕緊走過來調停,“你幹什麼?再嚇著孩子。”

季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著粗氣,“你知道人家老師打電話給我說什麼?人家說你的好孫子要退學,不念了。”

奶奶將季楊摟在懷裏,季楊才奶奶懷裏探出頭。

“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季父站起來,用手指指著季楊,“我問你你說沒說這個話,說沒說!”

“行了,行了,一來家就吵吵孩子,趕緊把飯蒸上。”

季父嘆一口氣,走進廚房,奶奶則輕輕拍了一下季楊,“不念書這種話能亂說嗎?我還指望你能考個好大學,領著奶奶到處轉轉呢。”

季楊低下頭,隨後又伸出小拇指,“奶奶我和你拉鉤,肯定領你出去玩。”

祖孫倆的影子落在地上,夕陽的余暉讓他們看起來溫馨極了。

吃過飯,季楊鄭重其事地拿出了一本童話書,“奶奶,我給你講故事吧。”

等奶奶點點頭,季楊高興地翻開書,“今天我們來讀海的女兒。”

然而還沒讀幾句,季楊就指著書上的曦字,看向奶奶,“奶奶,這個字怎麼念?”

奶奶接過書,把眼睛湊上去,隨後搖了搖頭。

季楊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從書包裏掏出了一本字典,幾秒鐘後,他就興高采烈地說,“奶奶,找著了,xi,曦,晨曦的意思是,太陽初升的微光”。

季楊合上字典,閉著眼睛,“早晨的太陽最亮了,我和小胖都能看清楚河裏的小魚。”

“我又有點想他們了。”

奶奶沒有說話,她只是拍平整孫子的枕頭,“快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正值夏天,早晨的陽光有些微微的暖意,打印店年輕的店主坐在電腦前,劈裏啪啦的打字。

坐在他面前的是季楊的奶奶,“我兒子說是在史河路十字路口那塊。”

“那塊啊,是有條小道,您這是多久的事了?那塊最近裝了監控,您去查查監控不比打這個省事?”

“5月17號。”

店主點點頭,隨後他按下了最後一個鍵,站了起來,示意奶奶上前。

“大媽,你看看這樣行不行?行就打印了。”

5月17日,我的孫子在史河路附近扶起一位摔倒的老人,他好心把該老人送到醫院後,對方反咬一口,堅持是我的孫子在瘋跑過程中將他撞倒,後因為我的兒子糊塗,強迫孫子認錯,導致孩子心理受到傷害,現要找到當天目擊此事件的好心人,還我孫子清白,知情者請與我電話溝通。

奶奶上前仔細了看了一遍,點了點頭。

“這樣就行,這樣就行。小夥子多虧了你啊,要不讓我這個沒念過幾天書的老婆子怎麼辦喲。”

店主笑笑,把打印好的傳單遞給奶奶,“一張五毛,一共30塊錢,我就不收你人工錢了。”

奶奶幹癟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她掏出放在口袋裏的手絹,一層層打開,裏面露出了一卷用猴皮筋綁著的錢。

當天上午,整個史河路的墻壁上就貼滿了傳單,季楊的奶奶踮著腳,用手按著一張尋人啟事,再用嘴咬斷膠帶。

直到一個帶著紅袖箍的中年女人走到奶奶眼前,“大媽,這裏不能亂貼廣告。”

奶奶將膠帶黏上去,才轉頭看女人,“我這不是廣告,我找人呢,找人。”

中年女人按住尋人啟事,眉毛緊緊的皺著。

中年女人:不管是什麼,不能貼,太難看了。您想貼啊,去犄角旮旯裏貼,沒人管。

奶奶撥開女人的手,“事出在你們這,我就得在這貼。”

中年女人一使勁,將幾張尋人啟事全部撕了下來。

“你幹什麼,幹什麼?”

中年女人擋著墻,微微昂著頭,“告訴您了,不能貼,您怎麼就這麼說不清呢,影響市容市貌!”

季楊的奶奶見狀只好松開手,她雙手合十,說道,“我這是為了我孫子,我就貼這幾張,不貼了。”

“一張也不行!”

季楊的奶奶跟中年婦女對峙了許久,直到季楊的父親匆匆趕來才得以解決,“媽,你想幹啥呢?都鬧到城管大隊去了。幸虧人家負責,打電話給我了,要不我上哪找你去。本來找您來是為了哄楊楊說真話,您倒好,越幫越忙。”

季楊的父親還要說些什麼,手機卻響起了起來,來電的正是胡警官。

“媽,你哄哄楊楊吧,再這麼下去,他真的能鬧到一點前途都沒有了。”

這話像一顆炸彈似的落在了季楊奶奶的心裏,一連幾天,她心裏都沈甸甸的,直到一個檢查燃氣的人上門,她才又想到了主意,對方遞給了奶奶一張報紙,上面寫滿了燃氣的註意事項。

隨後她坐在椅子上思索了半天,從貼身的衣服裏拿出存折,匆匆的出了門。

奶奶到達報社的時候,季楊正在上手工課,他分到了一塊藍色的布,手工老師站在講臺上說道,“今天我們手工課的主題就是布,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處理這塊布,如果需要其他顏色,可以跟同學交換或者借。”

季楊看著眼前的藍布,不由得笑了笑,他拿起筆在本子上畫了一個短袖。

手工老師這時走過來,他仔細端詳著季楊,張口問道,“你是想做一件衣服嗎?”

“嗯,我想給奶奶做一件衣服,她太節省了,衣服都打補丁了。”

季楊點點頭,他想起奶奶這幾天都沒有睡好覺,心裏不禁湧出了一絲愧疚,他自顧自地說起奶奶對自己的好,絲毫沒註意到同學中間已經有人偷偷在哭了。

隨後季楊抓起布,用力抻了抻,表情有些沮喪。

“布有點小。”季楊話音剛落,眼前就出現了五顏六色的布,就連田壯壯也遞過來一塊布,“你奶奶是女的,肯定喜歡粉色的。”

“季楊,再說說你奶奶吧。”一個大膽的同學開口說道。

季楊用力點了點頭,只是他並沒有想到,奶奶已經坐在了報社的沙發上。

一個高個男人坐在奶奶的對面,“大娘,您來是幹什麼呢?”

他倒了兩杯熱茶放在桌子上,茶氣使奶奶的面容有些失真。

“我想來登個尋人啟事。”

男人把茶水推給奶奶,又問道,“是家裏什麼人走丟了嗎?”

“不是,我孫子受冤枉了,我想找個證人。”

說著她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尋人啟事,“我就想找這麼個人,給我孫子證明。”

季楊奶奶在沙發上坐得筆直,存折從她的褲子口袋露出一角。

“您是文化人,給我看看,這個登到報紙上行不行?”

男人接過尋人啟事,仔細的看了看,隨後他皺皺眉,把尋人啟事放下,“寫的倒是沒有毛病,就是您沒有懸賞,估計夠嗆能有人站出來。”

奶奶摸了摸口袋裏的存折,深吸了一口氣。

“你們要多少錢?”

男人重新倒了兩杯茶,慢悠悠地說,“這您這個嘛,我估計三千塊就能拿下。”

奶奶想了半晌,隨後她把存折拍在桌子上,

“登吧,就寫懸賞一萬塊。”

報紙登出去了一個星期,就在季楊奶奶心急如焚的時候,家裏的座機響了起來。

這讓季楊奶奶匆忙起身,她甚至被凳子差點絆了一個踉蹌,但只要一想到,這個電話能證明孫子的清白,她的心就揪了起來。

“餵,你是證人嗎?”

“哎,您好,感謝您百忙之中接了電話,真的是特別的緣分啊,我們這裏呢,新推出一款降血壓機,不吃藥不打針。”

奶奶掛斷電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看向座機,最後慢慢的按下一串數字。

“餵,報社嗎?我孫子那個事情,有沒有消息啊。”

“又是您啊,您這都第幾個電話了,我們這邊沒有接到群眾的電話,有肯定就通知您了,您放心,好不好?您要是沒有別的事啊,我就掛了。”

還沒等季楊奶奶再說話,電話裏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季楊奶奶長嘆了一口氣,她重新坐回凳子上,輕輕地搓洗著孫子的衣服。

然而這種沮喪還沒有持續多久,季楊的父親就帶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他推開季楊的房門,在母親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說,“楊楊,你上這間來一下。”

季楊看了奶奶一眼,慢吞吞站了起來。

“找楊楊幹啥?有啥話不能當著我說?”

“媽,你別管了,楊楊,快點。”

奶奶合上手裏的字典,這些天在孫子的幫助下,她已經認識了不少字,她拍了拍孫子的手說道,“去吧,沒事,有奶奶呢。”

然而父子倆的談話並不愉快,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季楊就從父母的臥室裏衝了出來,他的胸膛一鼓一鼓的,“我說了,我不幹!我讓奶奶給我做主!”

季楊的父親並沒有跟出來,他頹然地坐在床沿上,片刻後,他壓低了聲音跟妻子商量,“我說,要不就讓媽回去吧,她來這半個月,楊楊不僅沒說實話,反倒越來越不聽話了。”

季楊的母親楞了楞,“這不好吧,媽來這段時間幫了咱不少忙。”

然而這個提議一旦出現,就像野草似的在季楊的父親心裏瘋長,他終於按捺不住,在一天深夜,站在了季楊奶奶的面前。

“媽,您來這兩天也沒好好歇歇,也沒撈著轉轉,我明天跟老板請了一天假,我領您到處耍耍。”

“著急讓我家去了?”

季楊的父親知道母親了解自己,於是便說,“媽,您這說哪裏的話?我巴不得你一直住著呢,就是吧,你看楊楊這個孩子,自打你來給他撐腰了,更加不聽話了,就這麼點小事,你說他磨磨唧唧的不說實話,警察還有那家的兒子天天打電話,能煩死個人。”

“那你就把你兒子推出去頂罪啊?”

季父轉頭看了季楊房間一眼,神色無奈地說道,“媽,我也是個爹,我也心疼楊楊,但是目前這個局面,再鬧下去,對楊楊不好啊,我知道他心裏怨我上次逼著他認錯,可人家說了,楊楊要是不認錯,就要接著鬧,一直鬧到楊楊沒有書念。

這次也是一樣,那個狗日的黃斌說了,楊楊要是不出來作證,他就要跳樓,要鬧得全世界都知道,讓楊楊在哪也待不下去。

媽,你說我拼死拼活就是為了楊楊,為了他將來能有出息,能不用像我一樣出苦力,能坐個辦公室,我犯得著為了這麼點事,把楊楊的前程斷送了嗎?”

奶奶聽聞垂下了眼睛,“你給我買星期一的票吧。”

隨後母子二人看向季楊的房間,那裏面的季楊,就是他們全部的希望。

第二天送走季楊,季楊的奶奶就獨自來到了史河路,她瞇著眼睛看了看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嘴裏嘟囔道,“5月17,5月17。”

跟季楊奶奶迎面走來一個年輕女人,只見奶奶快步上前,將她攔下。

“姑娘,5月17號的時候,你看沒看見有個小孩?”

說著季楊奶奶還虛空比劃出季楊的身高“他把一個摔倒的老頭兒扶起來送醫院去了。”

年輕女人搖搖頭,從奶奶身邊走過。

整整一個下午,季楊奶奶都在重復著這一個動作,她的額頭上全是汗水,她甚至恨不得原地躺躺,但想到季楊,她又捶了捶腿,攔下一個中年人。

“你5月17號的時候看沒看見一個小孩扶起一個摔倒老頭兒?”

中年人看了奶奶一眼,沒說話,就匆匆離開了,這時一個穿著流裏流氣的男人主動湊上來。

“大媽,我倒是看見了,一個小孩是吧,差不多這麼高?背著個書包?”

男人比劃了一下季楊的身高,這讓季楊奶奶內心燃起了希望,她用力點了點頭說,

“對,對,就這麼高,你見過嗎?”

男人笑了笑,保證道:“那肯定的啊,我出了名的記性好。不過呢,我給你提供情報,得有點好處吧,不能白當證人。”

說著男人伸出五根手指頭,“至少這個數。”

“五百?”

男人用力張了一下五指,瞪起眼睛,“你想什麼呢?五千,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時一直在旁邊賣水果的攤主站起來,他面向男人,衝男人伸出手,“來,先拿出點證據來。”

“證據?我的眼睛就是證據。”

“拿不出證據,你就是騙子。”

這話使得男人有些心虛,但他仍擰著眉,惡狠狠地說道,“我知道那小孩多高了,就是證據。”

“那你說說她家孫女長什麼樣?”

水果攤主的話一出口,季楊奶奶就神色一變,卻不想那男人居然頭頭是道地說,“小孩嘛,都一個模樣,穿個校服,打個紅領巾,噢,對了,紮了個羊角辮,小孩可顯眼了。”

這話使季楊的奶奶徹底失去了信心,在回家的路上,她還不小心崴了腳。

傍晚季楊剛回到家,就見奶奶在揉腳,於是他立刻放下書包,從藥盒子裏找出紅花油。

“奶奶,您擦這個吧,我爸平時幹活抻著了,就擦這個,他說可管用了。”

季楊擰開瓶蓋遞給奶奶,只見奶奶偏過頭,皺了皺鼻子,“這個味真厲害,比香椿味都烈。”

見奶奶擦上藥,季楊才接著說,“奶奶,我們今天又上手工課了,老師教我們怎麼縫衣服袖子。”

“還用專門去學校學啊,奶奶在家就能教你,你趕緊寫作業吧,奶奶今晚上給你做大蝦吃。”

季楊在奶奶身後嘟嘴,又看了眼鼓鼓囊囊的書包,咧開嘴笑了。

“對了奶奶,田壯壯約我周天出去玩。”

第二天一早,季楊的奶奶又去了十字路口,烈日當頭,奶奶被曬得一陣暈眩,險些摔倒。

水果攤主扶住她,讓她在小板凳上坐下。

他擰開隨身帶的水瓶遞給季楊的奶奶。

季楊喝了幾口水,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心裏很是沮喪,於是嘆氣說道,”你說這麼些人,就沒有一個看見的?”

“有肯定是有,但是誰愛惹麻煩呢?”

奶奶勉強站起來,她突然看向攤主,“你天天在這擺攤,那天沒看見嗎?”

水果攤主低頭去擺弄水果,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也小了下去,“那天我哮喘犯了,沒出門。”

“唉,真是可惜,對了,治哮喘我這有個土方子,都是些常見的草藥,也不貴,我說你記下來回去試試?”

水果攤主點了點頭,他掏出拿出一支筆,將偏方寫在標著價格的硬紙殼上。

一連幾天,季楊的奶奶都沒有收獲,眼看著就要走了,在周六的深夜,奶奶坐在黑暗的客廳裏,她打開了一盞昏黃的臺燈。

奶奶伏在電視櫃上,她的膝蓋上放著一本新華字典,她仔細翻找,隨後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曦”字。

季楊奶奶再擡起頭時,天已經蒙蒙亮了,窗外仍是一片青色。

奶奶從板凳上站起來,電視桌上已經有一沓厚厚的信,隨後她彎下腰,把信紙一張一張疊好。

趕在季楊醒來之前,她把信紙塞給了季楊的父親,“你好好收收著,楊楊以後要是難受,你就給他講這上面的故事,都是以前我在老家就給他講的,他一準樂意聽。”季楊奶奶邊說邊脫下圍裙,“我有事先出去了,下黑就回來。”

這是季楊來城裏之後第一次跟同學出去玩,因此盡管天氣陰沈,季楊心裏還是高興的不得了。

他咬掉自己的甜筒,腦袋一瞥,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時一把嘶啞的聲音響起,“5月17號有個小孩在這扶了一個摔倒的老頭兒,你看見了嗎?”

數個路人經過季楊奶奶的身旁,但都沒有停下腳步,他們擋住了季楊的視線,直到天空想起了轟隆隆的雷聲。

這時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被奶奶攔住去路,她正在打電話,於是用力揮了揮手。

季楊奶奶沒站穩,摔倒在地,女人則快速後退一步,高聲道,“大家都做個見證,我可沒碰她啊。”

路人們都後退一步,只有季楊衝了上去。

“奶奶,奶奶!”

還沒等祖孫倆反應過來,一場大雨如期而至,奶奶迅速將季楊摟在懷裏,用手護著季楊的腦袋。

在躲雨的人群中擠出了一個女記者,她撐著傘,往這裏疾走。

“大姨,先去站點躲躲雨,有什麼話,到那邊再說。”

季楊的奶奶似乎有些茫然,她拍了拍女記者的手說,“姑娘,5月17號,你在沒在這看見一個小孩?”

這時水果攤主站了出來,他振臂高喊,“大媽,快來避雨吧,我能給你孫子作證。”

季楊奶奶心裏一喜,她輕輕地摸著孫子濕漉漉的腦袋說道,“老天有眼了。”說著,她的身子晃了晃,昏了過去。

等季楊的奶奶再醒過來,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都是季楊的消息。

女記者采訪了水果攤主,她又特地放出了季楊奶奶在大雨中護著孫子的鏡頭,盡管有些模糊,但更是激起了一片同情聲。

在輿論之下,徐老頭更是親口承認了自己冤枉季楊的事實,然而季楊卻沒有想象中的興奮,他只是跟父親要了一張火車票。

孫子好意送老漢去醫院卻被訛錢,奶奶想辦法讓對方乖乖道歉

火車駛離站臺,季楊跟奶奶並排坐著。

季楊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啊,終於回家了,小胖他們看見我,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奶奶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回家得好好收拾收拾,這一個多月,家裏都落灰了”。

“我也收拾,到時候把小胖他們叫上,一起玩玩具。”

季楊翻了翻書包,臉上出現笑容,他神神秘秘地說道,“奶奶,奶奶,你閉上眼睛。”

奶奶閉上眼睛,嘴角還掛著笑容。

再睜開眼時,季楊手上捧著一件由五顏六色的布縫成的衣服。

“奶奶,這是我手工課上做的,布是我們同學一起湊的,嘿嘿,漂亮吧,是我親手做的哦。”

奶奶接過衣服,拿著衣領抖摟開。

“漂亮,真漂亮。”

車窗外,是一片晴朗的天氣。(原標題:《季楊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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