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活著的親人死了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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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學州。

一個實際年齡約15歲的少年,昨天淩晨在微博上發完自己的遺書後,在三亞服藥自殺,搶救無效後去世。

熱搜一下被引爆了。

惋惜,心疼,憤怒。

劉學州離開了這個讓他失望的世界。

他的一生,好像是一本賬本。

記錄下的密密麻麻都是無人償還的孽債。

結束了嗎?

好像沒有吧。

01

社交媒體上的劉學州展現出來的都是陽光大男孩的形象。

身份證上的他17歲,實際上他只有15歲左右。

在這短暫的一生裏,命運不加節制地給他安排了過多的悲劇。

樁樁件件,都能將一個人拖入深淵。

但劉學州一件一件地扛下,沒有輕言放棄。

直到最後一根將他壓垮的稻草……

時間回溯到十多年前。

才三四個月大的時候,他被自己的父母拋棄,以6000元的價格出賣。

直到前不久,他從養父母這邊的舅媽處得知,養父母付給人販的價格是27000元。

四歲左右的一天,他的養父母在家中制作煙花爆竹,發生爆炸事故。

養父當場死亡,養母重度燒傷,隨後重傷不治去世。

爆炸發生之前,劉學州被帶去了姥姥家,躲過一劫。

命還在,但家沒了。

唯一的家如今變得破敗不堪,只剩下斷壁殘垣見證著猛火留在家具、房梁上的余燼。

在村裏上學時,他開始遭遇校園霸淩。

被搶文具、搶食物,被推進廁所,被誣陷,被體罰,被孤立……這一切都發生在學生、家長、老師的合謀之下。

小學六年內轉學5次。

上了初中,劉學州試圖改變自己,積極開朗地生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學習成績好,還當上了班幹部。

在人生格言中他寫道:

上帝給每個人的人生設定了不同的開始,

但是人生的結局上帝留給了你自己,

去努力創造、奮力拼搏!完善自我,不斷攀越

可是再次,不幸找上了門。

劉學州遭遇了一位男老師的猥褻。

抑郁之中,劉學州終於從家裏老人那裏得知自己原來真的不是親生的。

一方面,他渴望知曉自己真實的身世。

另一方面,他又怕愛他的姥姥姥爺傷心。

直到上個月,12月6日,受孫卓、孫海洋事件的觸動,劉學州堅定想法,錄制了第一條尋親視頻。

很快,12月14日,劉學州從爺爺奶奶那裏得知自己還有一個幼時的疫苗本。

疫苗本上記錄了他的真實姓名——丁晶。

還有生父的名字。

順著生父的名字,他查到了生父登記的營業執照,查到了他的手機號。

12月27日,劉學州第一次和生父見了面,一起吃了飯,生父給了他5000元的紅包。

生母要給劉學州同母異父的弟弟過生日,順便邀請了劉學州去大同。

1月10日,劉學州第一次和生母見面。

看上去像是一個令人欣慰的團圓故事。

但找到親生父母後,也給劉學州帶來了最痛徹心扉的暴擊。

這期間,生父承認了當年賣掉他的事實,理由是迫於(親)姥姥姥爺要彩禮的壓力。

生父來接他,但沒有帶他回家,而是住在外面。

他跟生母、生父第一次提到“希望有個家”。

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對家簡單的渴望。

讓劉學州成了一個“惡人”。

生父母覺得他要的太多。

和生母重聚一周後,劉學州被生母刪除微信好友。

對媒體說自己只是想回歸平靜的生活。

劉學州在微博上發了疑似生父家族中人朋友圈的截圖,其中有“人設包裝”“賣慘”“網絡乞丐”等語句。

還有更多素不相識的人,在劉學州的留言區,指責、辱罵、 嘲諷,說他炒作、白眼狼。

劉學州原不想起訴生父母棄養的罪責,因為考慮到無辜的弟弟妹妹。

但是看到現在黑白顛倒,他不願再忍,決定上訴。

一切還未來得及有下文,21日,劉學州在微博發了一系列他自己的照片。

微博文案連起來是:rebirth(重生)。

02

俗話說,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偏尋苦命人。

但真的只是“厄運”嗎?

人也專挑苦命人下手。

同學霸淩。

也許一個原因就是劉學州是孤兒,被人瞧不起。

而一個命運悲慘的人,如果不符合旁人對“慘”的理解,比如“過於”樂觀、上進,很可能就招來一樣的眼光。

被老師猥褻。

為什麼是劉學州?是不是因為知道他沒有父母,無人可以投靠……

人的惡常常就是指向那些苦命的人。

因為他們往往比自己弱小,可以碾壓他們而不必擔心後果。

所以,一個人的悲慘被暴露,最先來到的可能不是善意,而是欺淩。

同樣的還有網絡暴力。

劉學州在社交媒體上曬出誌願者證書、獎狀。

評論中有這樣的聲音: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一個悲慘的人就應該窮困潦倒,應該愁容滿面。

劉學州穿的高仿和他發的旅遊照片,就被說是:

虛榮、貪錢、享樂。

網友們只把共情給予那些符合他們心中“弱者”與“受害者”人設的人。

你可以苦,也可以窮,我會同情你。

但你看起來活得挺好?那不行。

獎狀,證書,麥昆鞋(假的),蘋果手機,奶茶,旅遊……

這些網友眼中的“罪證”,其實是劉學州想要積極活下去的努力。

但大家只覺得這是炫耀。

卻沒有想過,一個幾乎沒有親人、朋友的人,只是想把樂觀的樣子發出來,得到多一些的認可。

或許劉學州錯在不該來網上尋找一些理解和共情。

因為網絡上已經遍布了沒有同理心,只用誅心之論,獵捕無辜者的人。

就像江歌媽媽。

她無法想象為什麼有人無冤無仇,卻要制作漫畫來侮辱和刺痛她,說她“立人設”“靠女兒發財”。

也許。

有的人只是單純以作惡為樂,以折磨人為樂。

通過網絡,他們終於可以安全地把暴力施加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在劉學州去世後,烏煙瘴氣的言論並沒有停止。

有的理直氣壯地拒絕抱以同理心,把話題轉移到性別問題上:

有的甚至慶祝:

“含男量-1……普天同慶”。

看到了沒有。

劉學州是陽光樂觀的。(起碼他努力成為這樣)

他期待著能夠在網絡上得到回應。

可是更多的人,都只想利用他人,宣泄一點負面情緒。

他們也許身處在壓力、不滿和不公平之中,然而反過來他們又化為倀鬼,把不幸引向更多無辜的人,制造著更多的悲劇。

不斷如此,惡性循環。

想要打破它嗎?

可遺憾的是,我們現在打破它的方式,卻又是另一種不謀而合。

03

這兩天圍繞著劉學州的輿論。

憤怒已經要爆棚。

因為不忍一個陽光少年的離世,便只能把憤怒傾瀉給那些造成悲劇的人。

比如劉學州的親生父母。

當初網暴過劉學州的網友。

有人銷號,有人沈默,有人道歉,評論區照樣只有一種聲音:

“道歉就完了?”

“xx就完了?沒那麼便宜!”

“你也陪葬!你也去死!”

還有報道了劉學州生母一方說辭的《新京報》記者。

網友扒出了他的個人照片與賬號,並附上了負面情緒極強的文字。

每個人都感覺找到了“罪魁禍首”,然而吊詭的事情也在於此。

大家能夠想到反擊網暴的方式……

還是網暴。

這時候會有人說:

難道拋棄劉學州的父母沒有錯嗎?

難道網暴劉學州的人沒有錯嗎?

今天的網絡環境是,一旦提到寬容,必被罵“聖母”。

今天Sir也做好了要被罵聖母的準備。

但要談的卻不是寬容。

寬不寬容販賣孩子的父母、網暴的網友不重要,重要的只關於:

你想不想阻止下一個劉學州。

一方面大家痛恨網暴,另一方面又在積極地行使著網暴,這種“雙標”的原因在於。

很多人相信:

一,網暴分“好的網暴”和“壞的網暴”。

二,自己是正義的,所以自己的網暴是好的。

但問題是,誰能代表正義呢。

2018年被網暴自殺的女醫生,一開始網友認為,“欺負”兒童的她罪有應得,自己要來行使正義。

當安醫生在家中自殺。

反過來,網友開始網暴那個男孩的家長,認為他應該以死謝罪,自己是正義的。

你會發現。

這些“正義”,是分批次的。

每一批的網友都在行使著自己的正義。

哪一批才是對的呢?

就算有一批是對的,那同時也已經伴隨了N-1次悲劇的後果。

Sir並非認為,世界上就沒有正義,惡不需要受到懲罰。

但比起懲罰的手段。

我們更需要的是對這種手段的限制。

比如法律的正義,需要程序。

程序不是一個抽象的存在,它要求的是事實要經過判斷,要求懲罰要與惡的分量相當。

而以“網暴”實施的正義呢?

它的判斷,只在一念之間,只依靠網絡的只言片語。

它的懲罰,不需要考量。

任何看不慣的行為,都可以達到最高上限——“去死。”

在這種喊打喊殺,熱熱鬧鬧的“正義”中。

的確產生了片刻的心理滿足。

但熱搜過後,一切又大雪無痕,另一場網暴的絞殺,和對網暴的網暴又繼續上演。

因為大家只要口頭上最快捷的答案。

而不願意真的看一眼現實裏曲折的路徑。

比如在劉學州事件中,對社會問題與對相關責任人的追究在逐漸消音。

當年親生父母與養父母之間的交易如何落成?法律上如何追責?

當年的猥褻事件是否要繼續調查?

校園霸淩的問題該怎麼應對?

《未成年人保護法》是否有落實到位?

以及應該如何立法,懲治網絡暴力者?

最近熱門的《開端》。

劇中王萌萌想要下車,在相關畫面中滿是網友的謾罵與批評。

“這種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

諷刺的是。

在《開端》第十三集播出後,卻出現了這樣一種現象。

劇中的網友在罵。

劇外的觀眾也在罵。

劇集並未完結。

可是針對某一角色的某一舉動,輿論已經形成了固定的走向。

這與劇中的設計——那些看著監控畫面肆意吐口的人身攻擊又有何異?

這還不算完。

第三層還得是現實。

與王萌萌的遭遇類似,在B站關於車禍的視頻評論與彈幕區,有關女性的言論也充斥著大量的負面詞匯。

第一,第二,第三。

網暴好像是人人都痛恨的。

但是網友又一層一層疊代生成著新的網暴。

武俠中有一句老生常談,“冤冤相報何時了”。

聽多了,卻也消解了它的警示性。

如果網暴是一種“武功”。

如果你覺得可以用武功行使正義,也許殺死的這一個是壞人,怎麼確保下一個就一定不是無辜者。

你又如何知道,別人的武功會對你怎麼樣。

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任何人可以用“武功”殺死劉學州。

不要成為劉學州。

不要塑造劉學州。

不要催化劉學州。

不然這喪鐘,何時才能停下?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穿Prada的南瓜、哆啦C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