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老弟回到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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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國成立之後,國民黨高級戰犯都被集中關押在北京功德林監獄之中。1960年,他們被集體送到了秦城監獄。

這裏的大部分戰犯都能腳踏實地接受改造,當然,也有態度消極的"刺頭兒"。比如原國民黨陸軍副總司令湯堯,不僅自己拒絕配合,還諷刺其他的獄友們,揚言早晚要逃回臺灣。

還有一位高級將領的改造經歷也是傳奇,他是原國民黨軍統局北方區中將區長文強,曾是骨幹共產黨員,也是戴笠的老部下。除此之外,他還是毛澤東的舅表弟,毛澤東母親文七妹的堂侄,烈士毛澤覃小時候常常和他一起玩耍,在黃埔軍校念書的時候是周恩來的學生。

圖|功德林看守所內景

文強剛剛進功德林監獄時拒絕寫悔過書,他沒有思考過自己的抉擇是否有誤,而是強詞奪理:"我曾任紅一師師長兼政委,毛澤東是我表哥,朱德是我上級,周恩來是我老師和入黨介紹人,林彪是我部下,劉少奇家離我家不過20裏路,是他們沒有把我教好,要寫悔過書應該他們寫,我不寫。"

然而進了秦城監獄之後,文強看著身邊的戰犯們都完成了改造,得到了特赦的機會,他的思想也在漸漸轉變,也成為了"積極分子"。

這些原國民黨將領們原本都是養尊處優,在監獄之中,他們必須要參加勞動。管理幹部們的策略也比較人性化,剛開始是象征性地鼓勵他們參加,後來讓他們自己報名,每周規定時間參加勞動,包括洗衣、修鞋、理發或者縫紉。

一天,縫紉組在清點衣服的時候發現少了幾件棉背心。文強得知後,讓原軍統少將黃康永在暗地裏調查。黃康永在值日當天去每個人的鋪位都看了一遍,最後在一位戰犯的床上找到了丟失的棉背心。

文強將這件事偷偷告訴了管理幹部,管理幹部們以"查找危險品"為理由檢查了所有人的床鋪,將這名戰犯所偷竊的棉背心帶走了。

盜竊一事就這樣了結了,無論是管理人員還是文強都沒有聲張。文強私下找到這位國民黨軍官,勸他不要做出格的事情。曾經最犟、最喜歡和管理人員對著幹的文強,此時卻在耐心地勸著別人:"現在到了新社會,更應該同甘苦。"

誰能想到,軍統的高級將領,戴笠的手下,會將當年在軍統學到的那一套本事用在監獄裏抓"小偷"。誰又能想到,曾經面對嫌犯用盡酷刑,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軍統高官,會在這高墻之內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圖|文強

文強一生歷經坎坷,在中國近代史上,很少有像他一樣,在共產黨和國民黨都擔任過高級將領。

文強出生於官宦之家,是文天祥23代世孫,從小就將《正氣歌》背的滾瓜爛熟,對文天祥的作品和生平,也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文強的父親文振之年輕時曾在日本帝國大學留學,專修法科。他是同盟會會員,和孫中山、黃興、蔡鍔都是好友,那時候文家對文振之的去向閉口不談,文強小時候聽母親說過,這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

一直到辛亥革命勝利之後,文振之才回來,他在客堂之中設立了一個香案,將孫中山、黃興和蔡鍔的照片放大了並排放在香案上,除了文強的祖母,全家每天都要對著這三張照片三鞠躬以示敬意。

文強家庭條件確實比毛澤東三兄弟好很多。此時的毛澤東家中還比較清貧,文強和比他大14歲的毛澤東交往很少,只和年紀相仿的毛澤覃走得比較近。

毛家三兄弟從小吃苦,父親嚴格勤勞,母親慈愛善良,他們是在田野間長大的,對農民的疾苦了解頗深,所以毛澤東的一生都深深紮根在工農階層。

圖|毛澤東三兄弟和母親文七妹

而文強從小就接受著"求學入仕"的思想,在他五、六歲還不懂什麼叫"三民主義"的時候,就和父親每天向孫中山的照片鞠躬。少年時,文強已經見過孫中山,這樣高的起點,反而讓文強難以承受人生的低谷時期,更註重自己內心的感受。

也許從這時候開始,就註定了文強將和毛澤東走向殊途。

毛澤東去了明德中學念書之後,毛澤覃來找過文強,對大哥一直崇拜不已的毛澤覃對文強說:"以後你叫我哥哥不要再叫什麼老師了,你要改口,和我一樣喊他大哥。"

文強這才知道,原來文七妹是自己的姑母,他回家請示了父親,才開始改口喊毛澤東大哥。

再見到毛澤東的時候,文強非常熱情地打招呼。毛澤東見他改了口,驚奇地問他"你怎麼不叫我老師了?"

文強見毛澤東在笑,還有點不服氣:"你問問你老弟,他不讓我叫你毛老師,叫我改口喊你大哥,我叫就叫了,你還笑我?"

圖|青年毛澤東

毛澤東哈哈大笑:"哦!你還在這攀親戚啊!"

之後,兩人便說起了文天祥的生平和作品,文強又背誦起了《正氣歌》,說起先祖的事跡。

他說得頭頭是道,毛澤東一邊耐心聽著,一邊笑著說:"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你知道的可真多。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個大家人物呀,書香之家,你們家出過兩個官大夫,我們毛家比不上呀。"

文強生性好強,常常和毛澤東爭辯。他在回憶錄裏也不避諱自己少年時的想法:"毛澤東開始認識我時,我就跟他擡杠子。以後,我跟他擡杠子非常之多,一直跟他擡到底。我說:你知道什麼東西呀,革命革命。我並看不起他。"

而這種"看不起",到了後來,就變成了"不信任"。

1925年,18歲的文強在毛澤東同學的介紹之下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並且建議他前往廣州投考黃埔軍校。

文強將母親給他的金鐲子賣了作路費,帶著毛澤覃乘船前往廣州。8月,他以第三名的好成績考進了黃埔軍校,而毛澤覃卻落榜了。在黃埔軍校,文強和林彪、周恩來的弟弟周恩壽是同學,也曾經因為小矛盾和同宿舍的林彪打過一架。

1925年,文強參加了老師周恩來和鄧穎超的婚禮。

文強何其有幸,恰同學少年,接觸到的都是早期中國共產黨精英人物,在他心中,這些同誌也曾是最重要、最寶貴的,他亦願與他們並肩戰鬥,不論生死。

圖|1925年,周恩來和鄧穎超的結婚照

1926年,文強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不久之後,國民黨三屆中央監委邵力子又介紹文強加入了國民黨。

在國共合作時期,文強成為了特殊的"跨黨學生"。在國共分裂之後,文強公開了共產黨員的身份,並退出國民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爆發後,文強因為身份暴露,不得不緊急撤離。

此時的文強革命信念是非常堅定的,他畢竟是周恩來、彭湃、鄧演達等中國共產黨前輩帶出來的學生。在白色恐怖之下,文強步履維艱,不得不先回到老家長沙靜靜等候。在此時,他寫下了詩句:"人生逆旅何須記,柳暗花明笑裏眠"。

可見當時他對中國共產黨的未來充滿著憧憬和希望。

那些年,文強也在竭力和黨組織聯系上,可惜一直杳無音信,他不願再浪費時間,冒險前往四川打聽。

從四川到重慶,文強一路碰壁,花光了盤纏,在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了黃埔軍校的同學廖宗澤。

廖宗澤當時正任中共川西特委兵委書記,他幫助了文強恢復了組織關系。

圖|軍統首長戴笠

1930年,文強擔任四川省委委員,川東特委書記,管轄23個縣,這是他在共產黨內的最高職務。他正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卻遭遇了人生最重要的分水嶺。

1931年6月,文強因為叛徒出賣被捕入獄,在黨內特工的營救之下他才得以逃脫。經歷了九死一生的文強第一時間還是想著趕緊和組織聯系上。他冒著生命危險回到了成都,和四川省委代理書記羅世文匯報情況,而羅世文當時正在執行王明"左"傾教條主義路線,懷疑一切,殘酷鬥爭,用對待敵人的鬥爭方式對待黨內同誌,對文強第進行調查之後,認定他有過失行為,直接給予了文強留黨察看一年的處分。

這個處分對於一向執拗和清高的文強來說是非常大的打擊,他一怒之下帶著妻子葛世明離開了四川,想要去上海找中央軍委書記周恩來申訴。

文強一家風塵仆仆來到上海,卻撲了個空。

原來在1931年6月22日,中共中央總書記向忠發擅自外出被捕後叛變。周恩來迅速同中共中央其他領導人停止聯系,開始準備撤離上海。12月,周恩來化妝後離開了上海,直接前往中央蘇區瑞金。

圖|永安裏44號,周恩來早期在滬的住所

很可惜,文強和周恩來擦身而過,因為地下交通遭到嚴重破壞,他始終無法聯系上周恩來。

此時此刻,文強的內心在做最後的掙紮,而四川省委卻在此時開除了文強和他妻子的黨籍。

為謀生計,他們從上海再次回到湖南,改名換姓。

1935年,文強在《南嶽日報》謀求到編輯一職,寫了一篇文章指責湖南省主席何健。何健看後立刻下了通緝令捉拿文強,誓要將其法辦。

文強萬般無奈之下,再次遇到了廖宗澤,此人第二次改變了文強命運的走向。

廖宗澤已經脫離了共產黨,和諸多叛徒一樣加入了軍統局,得知文強在長沙有難,廖宗澤馬上找到文強,希望他能前往浙江省警官學校任職,並且將文強介紹給戴笠認識。

這是文強第一次見到戴笠,在戴笠的勸說之下。文強同意加入軍統局,再次加入了國民黨。

文強的回憶錄之中記載著當時他做這個選擇時的復雜心情:"革命革命,革到共產黨要殺我,國民黨也通緝我殺我,革命革成這樣,走投無路了。"

文強的才華深得戴笠的賞識,對於戴笠而言,文強這樣的中共骨幹能來投奔是求之不得,在他的"提攜"之下,文強官運亨通,短時間之內,文強就升職為上校參謀。

圖|袁國平

1937年"八·一三"上海事變後,文強奉命來到了上海抗日,在街上遇到了在黃埔軍校時的同學袁國平。

袁國平告訴文強,其實周恩來和毛澤東一直都在尋找他,他希望文強能夠早點歸隊。

過去的激憤還沒消解,戴笠給他的高官之路就在眼前,文強的內心對"歸隊"是非常抗拒的。他嘆了口氣說:"我離開四川之後就來到了湖南,找不到周恩來,共產黨要殺我,國民黨也要殺我。我改名文浮生,做了個新聞記者,實在是無奈。你把延安內部的情況和我多談些吧。"

袁國平就和文強聊起了毛澤東:"現在共產黨把民族矛盾上升到第一位了,延安方面是毛澤東負責,這也是毛澤東提出來的。"

文強聽後沈默了一會,道:"他是多變的人,恐怕三個月以後他又會變的。"

袁國平很詫異:"你好像對毛澤東沒有信任呀!"

文強說:"向來沒有信任。不過這個提法好,合力共同對敵。"

袁國平再次征求了文強的意見,問他可否能回去。文強言語之中滿是抱怨,他對毛澤東沒有信心,對共產黨也沒有信心:"毛澤東是我表哥,也是我的老師,我對他有個人的看法。我已經7年沒有歸隊了,我也不想再歸隊了,但是我以共產黨為友,先把抗日戰爭打下來再說吧。"

1942年,文強當上軍統局華北辦事處處長,策反了華北、東北百萬之眾的漢奸部隊。因為這一功勛,38歲的文強被蔣介石欽點為中將,是當時國民黨軍隊之中最年輕的中將。

1946年,戴笠墜機身亡後,整個軍統成為一片散沙。文強並不喜歡軍統復雜的環境,戴笠死後,他就打算趕緊離開。

1948年9月,杜聿明任命文強為徐州"剿匪"總司令部副參謀長,在前往徐州之前,程潛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對文強說了這樣一番話:"徐州自古是兵家必爭之地,你這次去徐州,要做好當俘虜的準備啊!"

也許是因為是程潛的這句話,文強前往徐州之前將妻兒全部送去了臺灣,以遠避戰火。那時候,文強的小兒子文定中才剛剛出生幾個月。

淮海戰役失敗後,文強帶著十幾個士兵逃了出來,在一個山洞之中躲了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文強繼續逃亡,沒想到被幾個拿著槍的娃娃兵圍堵,落魄至極。文強想要拿出隨身攜帶的手槍自殺,他身邊的副官和警衛上前將他攔住,勸他應"留得青山在"。

程潛一語成讖,文強在和他相別短短幾個月之後被俘。

圖|程潛

文強穿著少尉書記官的軍裝,在俘虜營之中一直以假身份示人。解放軍戰士發現不時有少將級別的官兵給文強送日用品,對他很是尊重,這不合情理。

然而當解放軍同誌每次詢問文強身份之時,他故意裝聾作啞。後來有一位解放軍軍官拿出一張報紙,讓他當著眾人的面讀報,文強濃重的湖南口音還是暴露了出來。幾番追問之下,文強最終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文強還在指望根據日內瓦公約,停戰六個月內雙方都會交換戰俘,於是他托人給妻子葛世明送去了一封信,讓妻子從臺灣回來救他。1949年4月,葛世明從臺灣趕回大陸,在蘇北和山東到處尋找,窮到最後只能和乞丐搶吃的。

葛世明沒有文強的消息,好友勸她趕緊回臺灣,她卻寫信讓孩子們立刻回上海。

1950年,周恩來在戰犯名單之中發現了文強的名字,知道他正在山東戰俘營改造,馬上派第四野戰軍12兵團司令員兼政委肖勁光去看文強,肖勁光傳達了周恩來的意思,可以馬上接文強去北京。

到了北京之後,文強滿心以為可以見到周恩來,沒想到卻把他送到了德勝門外的模範監獄,編號為72號。

監獄長找文強談話,希望他能寫一篇悔過書。而文強堅持不寫,他覺得自己如果在監獄之中寫了,就是辱沒了先祖文天祥。

"我曾經是共產黨員,我脫離共產黨是因為逼得我無路可走,我如果當時不走,恐怕今天早就沒有我了,我問心無愧。"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文強倔強,毛澤東和周恩來也是堅持國法大於人情,他們絕對不會因為和文強的私人關系將他特赦,特別是他現在抵制改造,堅持不願悔改。

於是,文強在獄中整整呆了26年。

圖|文強

命運說來也是奇妙。文強在書香門第之中長大,父親結交的都是高官名流,他看不起一身布衣的毛澤東,覺得毛澤東這樣的鄉下孩子,不可能弄懂"革命"的奧義,也不可能明白什麼叫作"自由"和"民主"。

而如今,他成為了階下囚,大表哥登上了天安門城樓宣告新中國成立。少年時積累在心中的清高和自負,讓他始終不願承認表哥的成功。

1959年10月1日,文強作為戰犯代表參加了國慶觀禮。

在這一刻,他似乎聽到了少年時自己激憤的聲音:"我也要當英雄!"

他心中五味俱雜。

當年他和毛澤覃走出家鄉,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黃埔軍校,為的是什麼?又是從什麼時候,他走向了偏離的方向?

他也曾經是共產黨員,他也是在中國共產黨先輩的指導下看到了革命的星星之火,當年,他為這個理想奮鬥不息,不顧生死,為天下不公扼腕長嘆,希望祖國能夠獨立自強。那個寧願犧牲性命也要和組織聯系上的文強,竟然因個人的得失而迷住了雙眼。

當毛澤東站在重慶談判桌旁的這一刻,他心中可曾想到犧牲在蔣介石刀下的愛妻、弟弟、妹妹和無數同誌們?但他寧願咽下這些仇恨,也要謀求國內和平、民主、團結的實現。

這種高度,這種胸襟,讓多少人自愧不如。

圖|1975年,文強(右一)、黃維(右二)等在全國政協接待美籍人士、原國民黨國防部故舊的來訪

當天夜裏,文強始終睡不著,他在油燈之下寫下了一首長詩:"形勢逼人焉再誤,喜情如醉耳邊馳。"從這一刻起,他開始向往新生。

1975年,文強從監獄之中走出來。周恩來專程過來接他,他對周恩來說:"是我不識時務,誤入歧途,無顏再見大表哥了……"

特赦後的的文強決定留在祖國大陸,不久以後,他被安排在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擔任專職委員。

文家的人,每一個都為自己是文天祥的後人而自豪,不分男女,都必須將《正氣歌》背的滾瓜爛熟。而在文強獲釋之前,沒有人告訴他的兒子們他們是文天祥的後人。

1983年,文強當選為全國政協委員。他利用在國共兩黨之間的人脈關系,協助促進祖國和平統一。

1985年,蔣經國派人給文強送來口信。鑒於他20多年的關押改造,臺灣方面願意給100萬元的補償金和一棟房子,他可以選擇來臺灣,也可以去美國。

文強拒絕了:"我如果拿了這些錢,我連一天的覺都睡不安穩。"

圖|晚年文強

從共產黨到國民黨高級將領,又到共產黨的階下囚,不知文強晚年是否還會想起當年在毛澤東面前背誦《正氣歌》的場景,少年的他也曾為了國家的安定、民族的獨立拋棄了舒適的生活,為了求得真理上下求索。

在極端情況之下,一個人究竟該如何自處,其實最能顯現一個人的秉性和智慧。人生已經有了好的開端,也遇到了貴人,文強卻最終在監牢之中白白蹉跎26年,這到底是無奈的選擇,還是性格使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