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打架動槍的第1頁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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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姜老頭很郁悶,對門的老章竟然不聽自己的話了。

那天姜老頭聽說小區門口有免費講座,拉著老章一塊去。那裏工作人員很是熱情,端茶倒水的,趕著叫“大爺”“大媽”。聽了半天才知道,這是一個建設中的老年公寓項目,只要投資20萬,一年以後就能免費入住,還有各種優惠。

姜老頭不免有些心動,問老章投不投。老章說沒錢,不投。

工作人員說可以代辦房產抵押業務。老章說算了吧,我回去和孩子商量一下。

回家路上,姜老頭勸老章不要守舊。現在人人都想著投資發財,就你這榆木腦袋守著那點退休金。才20萬,你攢了一輩子錢,我就不信你拿不出來?到時候咱倆一塊搬進老年公寓,有吃有喝不用兒女照顧,多好。

老章說,你兒子在上海,每個月3萬,我閨女下崗在家,打工一個月三千,我們能比嗎?

“哎呦呦,不是我說你,你那閨女太不懂事了,當初離婚你也該勸勸。又沒工作又離婚,守著老人,恁沒出息了。”

“靜雪前夫有家庭暴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兩口打架,過幾年就好了,離什麼婚啊。還是我家震林好啊,沒讓我操過心,打小學習好,畢業留在上海,又找了上海姑娘,連房子都省了。我的乖孫子長得那叫一個俊俏。”

姜老頭一路絮絮叨叨,容不得老章插嘴。直到後面有人喊他們,扭過頭看去,正是老章的女兒靜雪。

靜雪騎著電車,說家裏爐具壞了,載著老章先回來了。

2

回到家,老章著急到廚房檢查爐具。靜雪說爸別看了,爐具沒壞。我就是看不慣姜老頭那副嘴臉,動不動秀優越感,自己拔到天上,把咱家踩在腳下。什麼東西。

老章說沒什麼。我們倆個都死了老伴,又是鄰居,平時多走動走動,挺好。

靜雪問起投資的事,老章把前因後果向女兒一闡述,靜雪趕緊說:“爸,你可別上當,新聞上說了,這種騙局就是對付你們老年人的。”

老章打著哈哈,拿出手機問女兒:“有個事請教你一下,你姜叔沒事就給我發點養生文章,煩得不行,你看有沒有辦法,在不得罪他的前提下,不接收這些消息?”

靜雪說,刪除或拉黑。

正說著,姜老頭又發來一篇文章,倒不是養生知識,而是什麼養老新模式。打開一看,還是養老公寓的事。

靜雪拿著父親手機一劃拉,好家夥,每天十幾篇推送,都轉發給了父親手機。怪不得老父親膩煩。每天接收這麼多垃圾信息,誰能受得了。

“爸,我把姜老頭拉黑,再也不用受他打擾了。”

“我拉黑他,他知道嗎?”

“知道,信息發不過來,有提示。”

“那就算了,鄰裏鄰居的,多不好。”

老章和女兒搟面條吃午飯。靜雪想吃肉絲面,老章想起冰箱還有半袋甜面醬。父女倆起了爭執,最後還是老章退了步。

“成天抱怨自己胖,還是愛吃肉。”

這邊章家鍋盆亂響,充滿人間煙火氣。那邊姜老頭剛回家。一個人冷冷清清的,也不想做午飯了,冰箱裏找出半塊冷面包,忘了什麼時候剩下的,早沒了香甜味道,啃了兩口,滿嘴幹渣子。喉嚨幹渴,水瓶裏卻滴水全無。不得已喝了幾口生水,喝太急,嗆到了,幹咳了幾聲。

姜老頭吃完面包,又給老章轉發了五六條推送文章。

3

姜老頭做了一輩子老師,看誰都像學生。尤其退休以後,趕上全社會尊老敬老,更加目中無人起來。

那天姜老頭坐公交車串親戚,正值晚高峰,車上人多些。姜老頭上了車竟然沒有一個主動讓座的,心裏憋了一肚子悶氣。靈機一動,抄起手機,自導自演了一出好戲。

“餵,海龍啊,我正坐公交吶。我跟你說,現在的人素質真是差了很多,我這麼大年紀的人竟然沒有給我讓座的,你說說,都沒有公德心……”

姜老頭故意把聲音說得很大,眼睛瞅來瞅去的,說了這半天,還是沒一個人肯讓座的。

姜老頭懶得再演戲了。後門那邊坐著一個女學生,看樣子不過剛上大學,文文弱弱的,於是走過去,單刀直入:“餵,你走開,我累了,我要休息。”

女學生說:“這是我的座位。”

“尊老敬老,不知道嗎?”

女學生不說話,自顧自地玩手機。車上人都看著姜老頭。

姜老頭看到女學生不搭理自己,面子上過不去,又想著對方年紀輕輕不敢把自己怎樣,於是徑直坐在姑娘大腿上:“看你讓不讓。”

女學生揮手就是一巴掌。

姜老頭捂著臉:“你打人,你……”

女學生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玩手機。

姜老頭嚷嚷報警,要去醫院。

不知哪位乘客喊了一句“老頭,車上有監控。”

姜老頭挨了打,訕訕的,在最近的站點下了車。

到了親戚家,人家問他臉怎麼腫了,姜老頭只說跌了一跤,右臉著地。

親戚是做生意的,家大業大,在這裏絲毫沒有優越感可言,所以姜老頭很少來這裏串門。這次來還是為了老章的女兒。

上次通電話,親戚說有個朋友,腿上有點殘疾,50多了也沒成家。姜老頭立刻想到靜雪。

姜老頭跟著親戚見了本人,左腳畸形,走路一拐一拐的,其余都還好。一聽說來意,把姜老頭看作皇上駕臨,好茶好煙地招待著,奉承話說了一大堆。

回到家,姜老頭把這件事向老章這麼一說,本以為老章會同意。沒想到老章並不看好:“你說他都50多了,又是殘疾人。我家靜雪才35,全須全尾的,相差太懸殊了。”

“人家是拆遷戶,家裏4套房產。又沒婚史,人家不嫌棄你家靜雪就算了,你還嫌棄人家。”

老章回家,求靜雪見一見那個人。“老姜介紹的,人家也是好意。”

靜雪相親回來,沒進自己家,倒先敲了姜老頭的房門,老章聽到動靜,出來問女兒怎麼了。

靜雪哭著說:“姜老頭介紹的是什麼人,第一次見面就拉著我去賓館,仗著有幾套房產,說話不三不四的。姜老頭,你給我出來。”

老姜壯著膽出來了。靜雪問他:“你和對方說,我家窮得吃不起飯了?你和對方說,我是因為出軌才離的婚?你和對方說,我們家受了你的接濟才沒有餓死。你今天把話說清楚。”

姜老頭看看老章又看看靜雪,心裏發虛。“你這孩子沒禮貌,怎麼說我也是你長輩,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礙於父親在場,靜雪氣呼呼地回家了。老章問老姜頭到底怎麼回事。老姜說,“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把你家的情況稍微說得慘了一些。我也是為你們好。”

靜雪在門後聽得真真的,氣憤不過衝出來:“哪裏是為我們好,你就是習慣了在我們面前秀優越感,恨不得我們全家餓死,才能顯得出您家的高貴和富裕來。”

姜老頭被靜雪一頓搶白,說得又是自己真實想法,臉一陣紅一陣白。

靜雪猶不罷休,拿出父親手機。“姓姜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我們也用不著你看得起,從今天起,別給我爸發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自己當韭菜就算了,別拉著我爸一起下水。”

靜雪當著姜老頭,把他拉黑了。

4

雖然女兒靜雪和老姜鬧得不愉快,但是老章出於禮貌,還是和老姜一直來往著。

老姜想給老章推送文章,無奈對方已經將他拉黑。老姜重新申請好友,老章借口自己不會擺弄,始終沒有申請成功。

其實老姜自己也清楚,老章反感這些推送文章。可是老姜就是管不住自己,看到一些合意的文章,總想裝進別人的腦袋,尤其裝進老章的腦袋。

在姜老頭眼裏,老章和靜雪就是生活中的玩偶,陪自己開心愉悅。老姜眼裏只有兒子,孫子,想去上海跟著兒子一家生活。200平的大復式,房間是足夠住的。

那年只稍微漏了一點苗頭,就被兒媳婦擋了回去。“我們工作忙,您過去沒時間照顧您的”“您一句上海話不會說,還是在老家好一些的哦。”

姜老頭知道房子是兒媳家買的,也不好堅持。每當章家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姜老頭就愈發的孤單。

那天下雨,姜老頭在章家下棋。以為靜雪上班去了,信口開河了起來。“瞧瞧你家墻壁斑駁,蛛網橫結,哪裏是住人的,住鬼還差不多。你也該好好裝修一下。”

老章說,你是來下棋的還是看房的?

“你家什麼時候買了筆記本電腦?”

老章說靜雪買的,用來寫小說的。

姜老頭說話陰陽怪氣:“就憑靜雪那點文化水平,還能寫小說,誰看呢?”

老章說,她寫的網絡小說,咱也不知道,每個月多少也有幾百塊錢的稿費吧。

“幾百塊錢夠幹什麼的。不是我跟你吹,我兒子當年高考作文可是全校第一,要是我兒子寫小說,金庸瓊瑤都要甘拜下風的,隨隨便便寫點什麼,都能比肩《紅樓夢》。”

“你兒子好,你孫子好,你們全家都比我們家好,行了吧?”老章不耐煩起來。

這時靜雪從屋裏走出來,睡眼朦朧的,正眼不瞧姜老頭,只對老章說“爸,昨天的餃子還有嗎,我有點餓了。”

“冰箱裏,熱一下再吃。”

靜雪熱好了餃子,端著盤子一口一個,吃得那是一個香甜。老姜頭眼饞,眼巴巴看著。只恨老章眼拙,看不透自己的心思。

其實老章和靜雪從老姜頭眼神裏就看出了端倪,偏就不說破——既然你老姜有錢,幹嘛不買點餃子吃,何苦眼饞我們章家的?

老姜也是有苦難言。他喜歡吃餃子,可超市裏那些速凍餃子皮厚餡薄,難以下咽。還是家常餃子薄皮大餡的好吃。可自己又不會做,自然是吃不到了。

姜老頭看靜雪吃完了餃子,心裏不忿無處發泄,於是說道:“靜雪,聽你爸說你寫小說,有人看嗎?你和我兒子多聯系,讓他指點你一下,保準水平就上去了。”

靜雪說,“您兒子好您兒子妙,您兒子就算文曲星下凡,他也不在您身邊,害得您連個餃子也吃不到。”

一席話揭了老姜的老底。就像漏了紅屁股的猴子,愈發心虛地張揚起來。“我兒子在上海出人頭地,來往的都是富商高官。你一個下崗女工,每天累死累活掙的錢,還不夠我兒子一頓飯錢。”

靜雪說道:“你兒子那麼好,怎麼好幾年春節不見回來?把老父親扔在老家不聞不問,還真是個孝順兒子。”

姜老頭氣鼓鼓回到家,天色已晚,冰箱裏空空如也,又下著雨,出去買點什麼也不方便。他想點個外賣,又覺著不幹凈,幹脆就不吃了。

姜老頭忍著饑餓看電視。外面雨聲潺潺,更覺著孤獨冷情。姜老頭暈暈沈沈,看著電視裏那些古裝人物,竟然一個個走了出來,圍在自己身邊。

那個明朝皇帝,對自己說:“老姜啊,你兒子不要你了。”

一個大臣端著一碗香噴噴的餃子說:“老姜頭,快來吃,一會就涼了。”

那個伶俐的小宮女指責他鼻子罵:“你個老不死的赤佬,別來我家。阿拉不歡迎你。”

老姜眼睛迷糊心裏卻清楚。自己有心腦血管的舊疾,老伴去世那年犯過一次,也是像現在一樣神鬼出沒,其實都是幻覺,這是發病的癥狀。

老姜第一時間想到兒子。但是遠在千裏能有何用?掙紮著拉開抽屜,幾個藥盒都空空如也。強撐身體,顧不了許多,敲了敲老章的家門。

老章習慣早睡,只有靜雪熬夜寫小說。推開門,姜老頭星眼微餳,臉色紫漲,半邊身子已經麻木:“你家有‘腦心通’膠囊嗎,就是你爸常吃的那種。”

靜雪叫醒父親。老章也是藥罐子,看出老姜頭發病的端倪。餵了藥便打了120。

折騰一個晚上,老姜頭總算平安度過。醫生說再晚半個小時,不死也偏癱。

姜老頭躺在病床上,還不忘挖苦老章:“我兒子開大奔,比救護車快多了。”

靜雪說:“您兒子就是開火箭,怎麼不讓他來送你?還眼淚巴巴的敲我家門。當時就不應該管你。”

老章訓斥女兒少說兩句,畢竟老姜還是病人。靜雪說:“別的都好商量,恢復期至少一個月,誰來照顧你?”

老姜不說話,只看著老章。靜雪趕忙說:“你別打我爸的主意,您有寶貝兒子孫子,我們沒義務伺候您這個祖宗。”

姜老頭哆哆嗦嗦給兒子打電話,老淚縱橫懇求兒子回來看看。兒子說最近再忙一個項目,沒時間回家。讓老爺子自己克服。

掛掉電話。老姜頭說;“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我花錢雇你們照顧我。”

老章說什麼錢不錢的,都是鄰居,照管幾天應當應分。靜雪可不是善茬,清楚姜老頭的為人。現在低三下四的求人,等好了以後照樣瞧不起人。

靜雪說:“姜叔,不好意思,我給我爸報了旅行團,後天就去海南。您找護士打聽一下,護工很好找的,照顧起來比我們強得多。”

靜雪拽著父親的手,生生拖出病房。“爸,你比我了解他,平常就算了,現在他可是腦血栓,萬一有個差池,就憑他的性格,非要賴在咱們頭上。您可要想清楚嘍。”

老章雖然老實但不是傻子。和姜老頭做了這些年鄰居,很清楚他的為人。別人針鼻大的過失能念叨一年,自己犯了大錯卻視而不見。後遺癥本來可大可小,萬一有個閃失,肯定脫不了幹系。

第二天,靜雪在網上找個旅行團,讓老父親去三亞曬太陽了。老章臨走前還一直念叨:“你沒事看看你姜叔,他一個人多孤單。”

靜雪眉毛一挑脖子一梗:“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會自找苦吃的。”

5

等老章從海南回來,姜老頭已經出院,每天拄著拐棍在小區裏溜達。

只一個月沒見,老章竟然沒認出來老姜來。身體瘦得脫了形,豐潤的臉蛋幹巴巴的,好像過年吃的臘肉;原本挺拔的身材也佝僂了,蜷曲著身子像舊社會的乞丐。

唯一不變的,是老姜那張嘴,更加惡毒了。

老章看老姜可憐,老姜看老章可恨。自己大病一場,他卻去海南遊山玩水,心裏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只恨老天爺不長眼,偏是自己舊疾復發。像老章這種沒知識沒能力不懂藝術的人,倒活得身強體壯。

老章放下行李,水都沒喝一口,下樓陪姜老頭散步。姜老頭一把將他推開:“你走,我不用你。”

老章知道老姜發脾氣,也就沒再堅持,在他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反正路不是你姜家的,你走我也能走。

老章手機響了,停在原地接電話。等姜老頭走了一圈回來,老章還是在打電話。姜老頭不高興,用拐棍把樹枝敲得咚咚響,發泄心中不滿。

老章掛掉電話。姜老頭看著他:“給誰打電話?”

“一個旅行團的隊友,這不剛到家,報個平安。”

“女的?”

老章不好意思起來:“啊……是個女的。”

靜雪和朋友逛街去了,中午不回家。老章約姜老頭來家吃午飯。老姜嘴上說不用,上了樓徑直進了章家。

老章燜了米飯,炒了幾個小菜。姜老頭像一頭餓狼,風卷殘雲吃得幹幹凈凈。老章勸他吃慢些,別噎了。

老章問,你不是花錢雇護工了,她不給你飯吃?

老姜說別提了,前後雇了三個護工,幹了幾天都跑了。一個手腳笨,一個邋遢,最後一個倒好,手腳麻利身上也幹凈,就是花錢大手大腳。給她一百塊錢不夠吃三天的。

老章問,那你這一個月吃什麼?點外賣?

姜老頭說,我這高血壓高血脂,能吃外賣嗎?每天不過煮點掛面吃點腌菜。老章你回來了,你看這樣行不行……

正說著靜雪進門。一口回絕了姜老頭的訴求:“你打住,我們家這點粗茶淡飯養不起您這高貴的身體,您還是自己回家吃,別打我們的主意。”

“不行就算了,反正我有錢,想吃什麼買什麼。”姜老頭吃完最後一根土豆絲,拄著拐棍走了。

靜雪埋怨老章:“爸,你以後少和他來往。以前他身體好,無非秀個優越。但是現在病病歪歪的,萬一在您面前有個三長兩短的,說不清楚。”

打這以後,老章果然不再陪著姜老頭散步,每天不見人影。姜老頭敲章家門,不是無人響應就是靜雪開門。

五一節那天,章家來個幾個客人,姜老頭從貓眼裏看去,一個老女人和三四個年輕人,熱熱鬧鬧地進了章家的大門。

過後幾天,家裏燈泡壞了姜老頭來借梯子。問老章那天的客人是你家親戚?老章吱吱嗚嗚含糊不清,一會說是姑表老親,又說是自己的老同學。還是靜雪爽快:“那是我爸找的後老伴。”

姜老頭聽了如五雷轟頂。哆哆嗦嗦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就是上次去海南,我們一個團,就這麼認識了。”

“好好好,你瞞著我出去找後老伴了,回來也不告訴我。”姜老頭氣極,把章家的一個花瓶狠狠摔在地上,拄著拐棍顫巍巍地走了。

靜雪哪忍得了這個,追上去就要說法,被老章死死拖住:“一個花瓶,算了算了。”

“爸,這姓姜的太過分了,您找老伴他憑什麼發脾氣?”

姜老頭衝出來:“你爸一個燒鍋爐的,我還孤身一人,他憑什麼先找了老伴?”

老章勸了這頭勸那頭:“老姜,這就是你不對了。我也沒攔著你找,憑什麼你指責我呢?”

“要不是有人攔著,我要找早就找了。”

“老年人也有婚姻自由,你倒說說看,是誰攔著你?”

姜老頭有口難言。老伴去世的第二年他就想找。兒子不反對,兒媳反對。電話裏說得很清楚:“老人家不要給我們找麻煩啦。要再婚也可以,必須把房產和存款過戶到我們名下,而且等到你病了,我們是沒有義務照顧你的,讓那邊的老太太照顧你就好了啦。”

這些醜事,姜老頭無論如何不會說出口的。

這天姜老頭在小區門衛室閑坐。來了幾個外地人,保安讓他們登記。姜老頭拿過登記簿,翻到五一節那天,老章的後老伴果然登記在冊。後面一欄記載著電話號碼。

姜老頭把號碼記在手機裏。電話撥了過去:“餵,你好。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想告訴你,千萬別找章愛民,為什麼?因為……他有艾滋病,他有生活作風問題。對對對,他女兒章靜雪也不是好東西,出軌離了婚,外面和三四個男人不清不楚。他們父女倆一丘之貉。”

6

姜老頭萬沒想到,電話打過去的時候,老章就在後老伴身邊。姜老頭一字一句都落在老章耳朵裏。

掛掉電話,後老伴問老章怎麼回事。老章一五一十,把老姜的為人告訴她。都是年過半百之人,人心裏那點魑魅魍魎都清楚。

後老伴姓秦,比老章大兩歲。老章叫她秦姐。秦姐是個直腸子,不喜歡彎彎繞繞。他相信老章,覺著老章是個可倚靠之人。

秦姐問老章有什麼打算。老章說最近傳出風聲,我們小區要拆遷。等拆遷款下來,加上積蓄,買上兩套房產。靜雪一套我們老兩口一套。

秦姐說,你要是錢不湊手我給你添點。你放心,房產證還寫你的名,我有兒子,不貪圖你那點房產。

老章前腳進家門,後腳老姜跟進來。老章沒把聽電話這事告訴老姜。不是忌恨,而是擔心老姜惱羞成怒,血壓又飆升。

老姜是來打聽拆遷的。最近風聲傳得緊,有模有樣的。姜老頭一口咬定此事空穴來風,就這十三不靠的破地段,哪個缺心眼的開發商能看上這塊鹽堿地。

然而沒過幾天,正式的拆遷公布貼在小區門口。按照賠償標準,老章家的拆遷款加上積蓄,正好可以在附近的博雅小區買兩套房產。

老章問老姜有什麼打算。老姜說不知道,那天兒子破天荒打來電話,詢問拆遷的事。還說過兩天回來看看。

老章的計劃很順利。博雅小區的兩套房子一前一後離得很近。靜雪終於有了自己的小窩。秦姐也很滿意,和靜雪相處得很融洽。

臨近春節,老章在農貿市場置辦年貨。今年的年夜飯秦姐倆個兒子帶著家眷也要來,所以要多準備一些。意外碰到老姜,人更瘦了,頭發疏於打理,胡子也不刮,整個人很頹廢。

姜老頭拉著老章,非要到家裏坐坐。老章心裏清楚,老姜搬了新家,周圍鄰居都不熟悉,找自己說說話。

老姜帶著老章,七拐八拐,來到一處破舊小區。發黑的墻壁,漏風的窗戶,青天白日竟然看到大老鼠帶著小老鼠招搖過市。老章問,你這房子能拍鬼片了,有些年頭吧?

姜老頭說沒多久,九十年代初建造的。老章笑著沒說話。

自從拆遷後,姜老頭實在憋壞了。這破小區攏共住著沒幾戶人家,都是進城打工的民工。日出晝伏的,誰也沒時間和姜老頭嘮閑嗑。

老章說你的拆遷款也不少,為什麼買這麼破的房子。姜老頭說:“臨時過渡一下啦。兒子把錢拿走做投資,過不了多久就接我去上海,和孫子一起住了。”

老章習慣進屋脫外套。姜老頭說別脫,這裏沒暖氣。老章嘖嘖,“這麼冷的天,這裏連暖氣都沒有,你怎麼熬過冬天?”

“咬咬牙就過去了。”

老姜問,你和那個女人過得怎麼樣,靜雪和後媽的關系好不好,你的退休金你掌管還是她掌管?房產證寫誰的名?

老章說,我和那個女人每天動刀動槍的吵架;靜雪找了大20歲男朋友,每天受家暴,懷孕了又流產;房產證都是那個女人的名,她兩個兒子還打算把我們父女趕出來——總之,我們一家過得生不如死。

姜老頭撚著胡須神情愉悅。

回到家,老章把見到姜老頭的事告訴秦姐,恰巧靜雪也在。女兒不滿意父親:“爸,您為什麼不實話實說,氣死那個老東西?”

老章說,他都那麼落魄了,我再不滿足一下他的虛榮和優越感,不就更痛苦了?既然知道那副德行,編點瞎話哄他高興就算了。也算行善積德吧。

7

大年三十,秦姐的兩個兒子早早就來了。孫子孫女進門就喊“爺爺奶奶好”,趕著靜雪叫“姑姑好”。一點也不生分。

章家這裏烹魚燉鴨,張羅年夜飯。老章插不上手,把秦姐拉進臥室:“待會餃子熟了我想給老姜送點過去,他一個人孤孤零零怪可憐的。你要是反對就算了。”

秦姐覺著自己沒打眼,老章的確是個忠厚好人。不但不反對,反而催兒媳先煮一鍋,讓老章早去早回。

靜雪拽著老章不讓出門。“爸,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癥?姜老頭嫉人有笑人無的德行,躲還躲不及,你還去招惹。”

“怎麼說也是老鄰居,他就那副德行,和他一般見識有什麼意思。”

老章騎著自行車,風塵仆仆趕到姜老頭的家。姜老頭開門:“大年夜的,是不是被後老伴攆出來了?”

老章端出餃子,讓他快吃。姜老頭說:“剛才我和孫子通電話了,這小東西又長高了。老章啊,你就一個女兒,享受不到孫子的快樂嘍。”

“你說得沒錯,還是你老姜有福氣。”

正說著,老章手機響了,電話一接通,冒出倆個孩子的聲音:“爺爺,奶奶讓我問你快回來沒有,全家人等著你吃年夜飯呢。”

“告訴奶奶,我一會回去。”

姜老頭瞪著老章:“後老伴帶來的孫子,不是你章家人,算不得親孫子。”

餃子立刻就不香了。

冬去春來,馬上就要去上海的姜老頭,始終生活在那個破舊小區。老章時常去探望一下,送點東西。

端午節前一天,姜老頭在家裏跌倒,再也沒有爬起來。屍體放了一星期,直到臭味發散引起鄰居註意,這才被發現。

老漢整天炫耀兒子有錢,可去世一周後,才被人在出租屋發現

兒子終於來了。火化了老姜的屍體,變賣了一些舊物,總共待了沒兩天。老章這才知道,破房子竟然是租的,兒子拿走了拆遷款和所有存款,投進了股市,賠得幹幹凈凈。

火化那天老章夢到老姜。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怎麼樣,我兒子終於接我來了,我就要去上海一家團圓了。”

老姜的骨灰,被兒子隨手灑在路邊,被一陣風吹走了。

那陣風很大,也許可以吹到上海吧!(原標題:《幸福的姜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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