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犯人向我投誠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又一次,孫紅雷又一次證明自己是演員。

因為《掃黑風暴》。

《掃黑風暴》的實火,讓他的演藝事業迎來新春,連帶他過去的戲都被一一翻出,再度翻紅。

這其中,以《征服》最為出名。

“你這瓜保熟嗎”。

隔著屏幕,你都感覺到雷哥看似平靜,但隨時噴湧而出,撕裂敵人的兇殘。

但在Sir看。

比起9.1的《征服》,孫紅雷另一部作品更應該被看見。

同樣兩個字,同樣評分上九。

此劇中,“收著演”的孫紅雷演出了一個真正的英雄。

“不僅僅是表面強大,是內心的強大”。

你猜到了。

《潛伏》

如何評價《潛伏》?

是諜戰劇也是職場劇;

是男性群像劇也尊重每個女性的出場和收鞘;

甚至,你可以把它當作生活劇。

——連雞窩、麻將、香灰都參與敘事。

《潛伏》就像一個萬花筒,每一轉,都開出一朵圖案各異又風格渾融的花。

非要指出最精妙處的話

男人女人、官人商人、軍人匪人……千人千面,笑淚含神,在歷史的卷軸深處朝我們招手。

一個演員一生能有一部這樣的作品。

足矣。

01

劇情大家都熟:

時間,1945年,抗日戰爭尾聲。

風雨飄搖的華夏大地插著三面旗:

以南京為據點的太陽旗,以重慶為陪都的青天白日旗,以延安為搖籃的紅旗。

分別對應三股勢力:

搖搖欲墜的日傀儡政權,欲伸手接盤的國民政府,以及大後方調遣兵馬,徐徐圖之的我黨。

江山易手,新主待立。

亂世海海,人心紛紛。

洪流中,我們的男主余則成悄悄背叛了原組織。

這名原國民黨軍統的青年特務,被原地策反,化身為一名我黨地下黨員。

由國民黨的尖利爪牙,轉變為我黨潛伏在敵內最深的楔子,將國軍的情報堡壘一點一點掏空,鑿裂。

這是《潛伏》人人可見的精彩明線。

但。

Sir更想高亮一條暗線:

關於一名戰士的信仰是如何由寂滅、重萌到再次點亮。

以及,驅策著這一過程的一張張同樣擁有靈魂的時代面孔。

有沒發現:

腦can劇,人物第一個傻掉;

而神劇,封神的往往是人。

把《絕命毒師》提起來抖一抖:

除了老白小粉兩大主角光彩奪目。

麥克大爺、炸雞叔,哪怕一個出場不過一集的紅發男孩,也是生氣勃勃,也有他無可取代、值得細細撫摸的褶皺。

△ 從左至右:麥克大爺、紅發男孩、炸雞叔

《潛伏》,就有這種比肩一流的自覺。

話頭得從余則成的叛變說起。

於我黨。

這“叛變”並非意外。而是長期考察、暗中養成的果實。

其實張則成也好、李則成也罷。

國民黨特務多如牛毛,為何獨獨屬意余則成?

在Sir看,這問題更關鍵。

即,假如我黨有心收編一名國民黨的特務,他應該具備什麼素質?

交代它,《潛伏》只用了寥寥幾個片段。

開篇是一段竊聽。

閣樓下,我黨地下人士正慷慨陳詞。

閣樓上,軍統電訊處外勤余則成摘下耳機,咧嘴笑了。

一次密會。

時間地點人物,種種秘密,就這樣由一枚小小的竊聽器忠實地傳入余則成耳中,又由他指尖的密文流暢地編排出去。

這是一份勾生死簿的差事。

簿上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余則成等於軍統麾下一條地獄惡犬,向鬼門關裏銜食。

比起拉攏,他顯然更應該被撲殺。

但。

他在軍統的直屬上司,呂宗方不這麼看。

呂宗方是雞鵝巷時期的老軍統,秘密投共多年。長久觀察下來,他認為,余則成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拿準了余的為人:

余則成做事認真。

每日往工位上一坐,調電臺、旋筆蓋、打呵欠、拉記錄,盡心盡力,從不摸魚。

△ 一個突如其來的呵欠使人物瞬間有了靈魂

但這種認真又不為名利驅動。

余則成很少加班,他的全部心思托付在一個女人身上。

左藍。

余則成未婚妻,一名進步的女學生。

兩個人好了以後,余則成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收工後,煲好湯送去中央公校和她說會悄悄話。

“啾咪”。

△ CP感是衡量好演技的重要標準

可是。

哪怕這樣的時刻,作為特務處青浦班特訓生的他,也時刻謹記黨國家規。

左藍直呼蔣介石大名,被他輕聲地嗔責了。

“怎麼能直呼委員長的名諱呢?”

此處不得不誇,孫紅雷演得真好。

這一幕。

他將斯文迂腐的小知識分子情態和對心上人愛不釋手的擁戴完全勾兌在一起,語句是苛責,神態又是不忍苛責。

察覺到了嗎?

《潛伏》一開始就在交代,余則成的立場為什麼有可能被撬動

他受軍統訓練,自帶“效忠”的出廠設置。

可是他的忠誠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是某種大而化之的規訓產物,是不假思索、未經審視,也並不牢靠的忠誠。

換句話說。

他光懂得“效忠”,信仰上還是一片空地。

這,就留出了“可乘之機”。

隨著時局的動蕩,余則成的“忠誠”開始面臨一次次考驗。

呂宗方(為了促成對余則成的策反)安排他前往南京執行秘密使命,且不許他知會未婚妻。

余則成的反應就很靈性。

首先不服。

“委員長、戴老板都能心儀美眷,我怎麼就不能呢?”

好家夥。

這相當於講,老板上班都玩吃雞,我鬥兩盤地主怎麼了呢?

不。

比這還嚴重。

國民黨的黨訓為何?

凝聚意誌,保衛領袖。

所謂“上級天大”。

軍統之內,長官最大莫過於戴笠(戴老板);一黨之中,長官再大大不過蔣介石(委員長)。

他這話什麼性質?

接著,他反抗。

枉顧命令,牽腸掛肚地留下一封信。

“我發誓,為了你我絕不置身危局,也懇求你用美麗的生命等著我回來。”

精心落款,用案頭讀物壓壓好

是一本《二月》,左翼作家柔石所著。

這本小說寫大革命前夕,知識分子在黑暗沈悶的社會環境中,找尋個人純潔理想的虛無悲觀情緒,又以低徊憂郁的筆風著稱。

書中男主對自己的描述是:

“我是喜歡長陰的秋雲裏底飄落的黃葉的一個人。”

這封情信最後以被呂宗方“合理”沒收、公開朗誦告終。

余則成又惱又羞。

第一次衝自己長官發飆:

“你怎麼能偷看我的信件呢?”

短短幾幕。

《潛伏》就披露出余則成的真實品性:

一介傳統但又不至於陳腐的男青年。

他身上有小市民階級的局限性、妥協性,所以滿腦子和左藍的小情小愛。

但又像所有認真的人一樣,對所見所聞有獨立的內省和判斷能力,也因此流露出個人主義、理想主義的思維傾向。

這苗頭一旦被點燃。

就像蝴蝶扇動翅膀,足以引起一場風暴。

一次針對我黨的竊聽任務結束後,余則成向呂宗方匯報工作。

他難掩困惑:

“我有時候聽他們講的話,挺有道理的。”

呂宗方擡起頭深深地望向他。

他身後那扇門,終於裂開了縫隙。

02

南京公幹回來,余則成心更冷了。

目睹軍統高層和日本軍方交杯換盞,共枕而眠,他算識破了“國日一家”的真相。

你看這眼神。

所以他迅速向我黨投誠?

抵達那個答案前,《潛伏》又交出兩派人物。

一派是拉力。

留蘇派女學生左藍、遊擊小隊隊長翠萍、憂傷女文青晚秋,劇中,女性角色一直指引著余則成重建信仰。

一派是斥力。

軍統、中統……男性面孔擔起的國民黨大小門面,則是一點點余則成的舊思想。

南京立功,等待余則成的,是一紙請調令。

軍統天津站站長吳敬中點名招攬他。

這是“提拔”?

呵呵。

實則他在天津站的兩員下屬都太“差”。

情報處長陸橋山。

別看他在吳站長手下做事,論背景,卻是鄭介民(軍統二號人物)的人。

行動隊隊長馬奎。

你看他在吳站長底下當差,論來路,也是毛人鳳(和鄭介民並列二號)的人。

所謂“狗仗人勢”。

鄭介民與毛人鳳互不對付。

陸橋山當然頻頻與馬奎當面呲牙。

站長呢。

更像個被架空的人設。

手下個個背靠大山,拍拍不得,打打不得,更主要是,信不過,不可委以“私活”——

天津剛剛“光復”,巨額的財富放在外面等著被“國(貪)有(汙)化”。

這可把站長急得心如貓抓。

站長急需一名“自己人”。

所以,什麼機要室主任,斂財童子,才是他發給余則成的真實offer。

站長:你,是我的人

余:明白

這樣一來,整個天津站的官僚生態,幾乎可以看作一個當時微縮版的國民政府。

話說這個單位呢。

盡管背景復雜,利益曖昧,但誰每天幹什麼事,又都被算計清清楚楚。

這一點,由人物裝束就可見一斑。

中山裝作為“國父孫中山”的發明,是國民政府明令公布的文官制服。

其中又以正黑色為尊,代表穩重、肅穆,絕對權力。

所以吳站長常年中山裝,當然了,顏色自降一級,以灰色為主調。

縱橫官場數十載,銜級上的分寸感早已深入骨髓。

難得在一股松弛感

零掛件,也曾以長衫示人,長衫最匹配的人體形態是“垂衣拱手”。

說明什麼?

錢多事少,位高權重,舒適度極佳。

甩手掌櫃,吳站長實名帶薪養(貪)老(汙)。

與此相對應的是西裝。

西裝有甚特別?

你可能沒想到

在民國時期,稍有身份的人都為穿它所不齒。

林語堂寫,西裝不僅不合乎人性,更是寒酸人等裝腔作勢的玩意。

“中國的紳士都穿中國衣服……上海的綁匪絕不會去綁一個穿西裝的人,因為他們明知這種人是不值一綁的。”

而我們的西裝愛好者陸處長,成日裏襯衫夾克小外套,領帶不重樣。

像一只孔雀在工位上開了屏。

△ 林語堂《生活的藝術之西裝的不合人性》

衣品的特立獨行,既說明他不稀罕和老上級步調一致,有後臺原因,也是個人作風使然。

此人輕浮,自傲自私。

他當然有一定能力

像那次翠萍被土匪劫去,陸處長一番運作下完璧歸趙。

但能力只舍得用在獨自美麗的地方。

你看。

當絕密情報從天津站泄露出去,全單位蒙羞。

站長氣到摔桌。

可陸站長敲門進來,一副事不關己的看戲姿態:

馬隊長占用了很多設備

都是情報處的

希望您給要回來

至於馬隊長,倒是個幹活的。

衣櫥不會撒謊。

一會是長風衣+圓檐帽,領子一定豎起來,隱藏容貌;扣子不可以系,隨時掏槍。

一會是機車裝+貝雷帽,輕裝上陣,便於施展拳腳。

但。

行動隊的馬隊長,似乎又“行動”過頭。

也天真過頭了。

別人都在兢兢業業摸魚,我們的馬隊長潛進站長辦公室,去查站長的小金庫。

想提著上級的烏紗帽向上上級邀功,這不翻了天!

關鍵是,幹這種桌底下的事,你馬隊長還擺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樣子?

余:站長不在 你就這樣檢查

馬:想告發嗎?

勤快、蠢,偏偏還野心大大。

馬隊長下線之期指日可待。

各路人物就位,好戲即將開場——

這不。

軍統頭子戴笠來了。

此次蒞臨天津,戴局長一張鐵面,兩把拳頭:一要懲治貪腐,二要治理納妾。

於是,天津站的人紛紛開始表演:

吳站長雙手抱胸,心事重重。論貪腐,他是天津站首當其衝的大貪,憂心忡忡的他,一身制服皺巴巴也顧不上了。

旁邊站著陸處長。

正細心調整自己的領帶,面子工作他總是做得再好看也不過。

馬隊長心最急。

一副趕著獻媚的奴才樣。

總忍不住跑出去看,最後一秒才衝進來:

“站長,戴局長到了。”

此處陸處長一個嫌棄的眼神扔過去。

反觀最裏邊,余則成和其他幾個少校悄聲說笑。

嗯,小魚蝦是最沒有思想包袱的。

就這樣一個鏡頭。

人物資輩、處境、個性、關系,全交代透了。

但。

接下來才是好戲。

陸處長亮出了珍藏的領帶,要把自己系成“全站最靚”。

馬隊長換上自認為最隆重的一身洋裝,才發現腦袋似乎不太靈光。

處長 還是這條好看

晉見尊敬的局長

尊敬的……尊敬的?

可戴笠第一個約的,還是站長。

剛剛站定就問:“敬中啊,晚上我們吃什麼?”

接著又說,“盛傳這裏鬧霍亂。”

“把所有會見都取消吧。”

反高潮。

前面鼓樂齊奏,如臨大敵;結果來勢洶洶,收兵草草。

只因一場關於霍亂的流言。

鏡頭停在這一幕。

吳站長久久凝視著戴局長。

一個尷尬的站位,級別上,高位者坐著、低位者站著

低位者反而處於某種微妙的權力高地。

吳站長算明白了:

局長啊局長,我是貪,但您的心思也沒在工作上啊!

再直接點。

您也是做戲給別人看啊。

再看墻上的標語,赫然寫著,“凝聚意誌,保衛領袖”。

可何為領袖?

自利大於他利,是為領袖。

何為黨國?

有君無父,有黨無國。

難怪吳站長以多年的經驗揣摩,從“凝聚意誌,保衛領袖”這八字,又悟出更深一層: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讓我們回過神來:

低層挖墻腳,中層相傾軋;

高層斂財,頭部養生。

一座巍巍然的國民政府將傾!

哪個有誌青年會立於危墻?

03

自此。

余則成投誠的品格、誘因、時機都已交代清楚。

余則成選擇當一名共產主義戰士理所應當。

問題是。

他是不是合格的共產主義戰士?

在這,《潛伏》想追問更多,甚至,想追問到根本。

信仰。

請記住這段對話。

余:有錢掙,就會有人拼命。

翠:我們都不是為了錢,我們一樣敢拼命。

余:對,因為我們是有信仰的人。

這是余則成最立場鮮明的一次站隊。

鮮明得不像余則成。

信仰是個中性詞,高尚的、卑鄙的、傖俗的、渺小的……它都同意、都接受。

它讓軍統的陸橋山死了都要搞政治鬥爭。

權力,就是他的信仰。

讓翠萍家鄉逃出來的地主王占金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活著,就是他的信仰。

……

所以。

安全地說,國民黨也有信仰。

一個有趣的對比。

在國民黨。

審訊犯人,上金條;

論功行賞,用金條;

拉攏下級,還是許以金條。

如果說此黨人士尚有何共識的話

金條,是收買人心的硬通貨。

金條俗氣,但有效。

金條有效,但保不準敵人有更多的金條。

拜金的好處是它能夠買到一切,但不可能買到真正的忠誠。

內戰期間,國民黨的軍事情報在黑市上叫賣。

一個師的軍隊才值兩根金條。

人命如籌碼。

一黨的同誌,竟不覺得刀子割在自己身上。

買走情報的是共黨

就等於封鎖消息了

一個師呀才兩根金條

你看看現在那些為官的人

嘴上都是主義

那心裏全是生意

相比把寶押在人的錢袋。

我黨更相信信仰需植入人的腦袋

策反余則成的漫長等待期,安排他接觸什麼音樂?

蘇聯歌曲《共青團員之歌》。

再見了 親愛的故鄉

再見吧 媽媽

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

余則成投靠我黨,第一站去了哪?

被安排前往冀中根據地,讀毛選、搞夜談,接受思想再教育。

甚至於,組織派發給他的老婆翠萍。

既是為了配合工作,照顧起居,掩護身份。

也是為了,在漫長的朝夕相對中,“先進帶後進”啊。

我誌願加入中國共產黨

以利誘之,那是在滿足人的本能。

但,人在本能之上還有一種本能

那是超脫於世俗之上的精神高地,那種引領,才能激發出超人的力量。

如果《潛伏》的故事,是余則成在信仰引領下,一路所向披靡,睥睨天下俗chun貨,那麼它只能算作一般爽劇。

好在,它不是。

《潛伏》為他準備了一位同樣有信仰的對手。

李涯。

李涯甫一出場,余則成心中直呼“危險”。

這的確是個危險分子。

論資質。

同樣1937級上海青浦特訓班出身,李涯出場已是中校,而余則成剛剛榮升少校。

論能力。

他是軍統安插在延安僅存的碩果,老板戴笠親示,“待戰時、見奇效”。

論意誌。

他無妻無子,無朋無派,惟願將我黨一網打盡。

他哪個側面都符合“人才中人才”的描寫,但危險性最高的,還是“信仰”二字。

“為黨國消滅所有的敵人,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

然而。

就像美酒分年份,哪怕英雄,也脫不離時勢。

李涯的悲慘就悲慘在,他“活”在解放戰爭的下半場。

下半場了。

重兵把守的大城市,丟了;功勛卓著的整編軍,丟了;裝備精良的軍用物資,丟了。

江南江北,奇怪的風聲天天有:

總部的何處長辭職,下海經商。

上海警察局局長辭職,跑到臺灣開農場。

孔陳兩家也開始在臺灣花錢了……

風聲獵獵,站長那身中山裝,連風紀扣都扣不上了。

變天了。

“黨國”的安危不在一個天津,天津的存亡不在一個小小的天津站,天津站的得失不在幾個內奸、幾封情報、幾名人才。

政府已無心運轉。

可就在這種時候,李涯卻精誠如舊。

他提出開展針對內部的監視行動,率先表態“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監視。”

站長頷首。

輕笑。

嗯,上頭的人要跑路了,總要有小人物留下,以頑強勇敢之姿,打掩護、挺門面。

站長稍一思忖,這個光榮的任務有了人選。

“人選”認真想了想,決心留下來,更希望借此機會運作一個絕密的潛伏計劃:

我希望這是一個真正的

秘密潛伏計劃

天知地知

您知我知

好一粒精忠報國的炮灰。

李涯和余則成,兩位戰士信仰相似,命運卻不相通。

這似乎也好理解:

余則成雖然是男主。

卻是眾多共產黨員中的一個,是地下情報鏈的一環,是赤色浪潮中一朵前赴後繼的浪花。

最初他投靠我黨。

只想著利己。

是呂宗方、左藍的犧牲,教他讀懂《為人民服務》,在精神上入了黨。

當他遇到晚秋,那個大漢奸家庭養出的小姐,冒險安排她去了延安。

她筆下的詩句從“一滴血滴在粉嫩的腿上,油紙傘說浪漫已經死了”,變成“走要走大道,大道上風光好”。

等余則成孤懸敵後,她又是一名戰士了。

紅色革命就這樣生生不息,薪火相傳。

李涯呢?

像是一袖斷章,一無靠山,二無派系,三無友朋。

他只能信任直屬上級。

但站長只想利用他。

一股急流。

勢頭再勁,也難以逆行於潮水。

而一輪漣漪。

哪怕於海水的微波粼粼處,也仍然飽蓄著洪濤大浪的氣象。

李涯最後的留言是,“我運即國運。”

一語成讖。

《潛伏》表面上是講,余則成潛伏在敵內,宛如開了外掛一般屢戰屢勝、青雲直上的奇人異事。

實際上卻在講,國共兩黨一個由盛轉衰、一個由客而主的歷史細部,以及這背後的人事乘除的真相。

04

當然。

這仍無法概括《潛伏》的好。

在Sir看。

《潛伏》真正難得的是:

它不像別的同類型影視劇作,好像不擺出“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態度,就無法自證革命的堅決和清白。

不,它對這種立場鮮明的表態沒有興趣。

它的可貴之處在於對哪一個立場的人物都懷抱慈悲。

慈悲,不是原諒壞的,是好的壞的都被一視同仁地接納了。

比如,余則成是我黨的人吧。

對於自己人,它揭露:

晚秋試圖自殺那一次,他有過“違心”的營救。

因為晚秋是知情的,她知道余則成翠萍是假夫妻、是我黨的底細。為安全考慮,似乎應該放任晚秋去死。

晚秋被第一時間送醫。

這裏有一場戲,細思恐極

坐在醫院走廊的長凳上,余則成第一個念頭是:剛剛來醫院的路上,如果開慢一點呢,如果車出了“故障”呢……那,晚秋必死,也沒人會知道,他小小地推過一把。

這當然是一個陰暗的想法。

但鏡頭細細掃過余則成靜如平湖的臉,這念頭就那樣自然而然地流淌過去了。

人求自保,是本能。

《潛伏》不放過這種本能迸射的時刻,但也拒絕,將人物綁縛到革命的烈焰上去烤。

這是一重慈悲。

再比如,李涯是國民黨的人。

對於這樣一個不合時宜的鬥士,“他只是站錯了隊”這種馬後炮的惋惜,其實也是一種廉價的同情。

——《潛伏》的許多伏筆都早為此他的悲劇做註。

不管是他離開延安時,最後略輕視的一瞥;還是回到天津的接風宴,那句“你們不知道我這幾年在延安吃的什麼啊”的牢騷。

似乎都在說明,此人不僅精神上清高,物質上也有一顆分高低的差別心。

勢利,是他性格裏的隱性基因。

也因此,他從根性上更趨從於較老牌、重等級、顯威權的勢力。

這也是他在延安的小學(思想教育最重的場所之一)潛伏多年仍未被我黨同化的關鍵。

但就是這樣一個盡忠於國民黨的軍官,也綁架過知識分子,也暗殺過進步學生。

當他在黨內被打擊排擠,滿腹委屈無處伸張。

獨自流淚時,鏡頭照樣給了他一種關照。

這又是一重慈悲。

還有這一幕。

一名地下黨員被捕,為了不暴露同誌,他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

鏡頭打到對面。

沒有窮兇極惡的面孔、拍手稱快的冷漠,沒有臉譜化的對家。

陸橋山眉眼耷拉下去,目光輕輕地移向別處;吳站長站起來,系上風紀扣,滿面沈重。

有的,是人對人的共情。

就是這種時刻,《潛伏》的立意拔到另一個高度。

這部劇裏,你看不到神仙妖怪, 聖人賤人,只看到一個一個的凡人。

他們是時代的廣大的負荷者,被歷史的巨輪推著,受自身的性格挾著,由各自的信仰領著,或懵懵懂懂、或半推半就、或莽莽撞撞,睜大了眼睛卻洞悉不了宿命,像瞎子一樣一步一步探向命運的深處。

就像是古往今來,太陽底下的我們。

韓國電影《暗殺》。

講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日占時期,朝鮮興起一支武裝獨立軍,目標是暗殺日本高級軍官。

李政宰扮演的獨立軍人叛變了,朝鮮解放後,遭到埋伏和清算。

——“為什麼要出賣同誌?”

——“我不知道啊,我沒想到會解放啊,我要知道就不會了。”

平地。驚雷。

太多太多的崇高,就被一個俗氣的道理戳破了。

也正因為如此,那些有著真正信仰的革命者才尤為可敬。

身處於那一個歷史橫截面的人,去哪裏知道,中國的未來是什麼樣;去哪裏知道,未來的中國由哪個黨派主宰;又去哪裏知道,戰死沙場以後,墳墓前是鮮花還是狗屎。

他們沒法知道。

所以絕大多數人,用盡全力去最大化地攫取生存利益,這是眾生相,是尋常。

但還有那麼一小部分人。

他們賭上一切,只因為隱約看見了信念中的某個視像,哪怕在歷史的煙塵中前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是這股力量,改變了歷史、創造了今天。

如何把他們從歷史的長河裏打撈出來,恰如其分地重現?

這麼多年,也只有一部《潛伏》。

這截圖Sir一幅也舍不得裁剪。

因為,孫紅雷演活了“信仰”。

你想想 晚秋

你站在一列雄壯的隊伍裏

邁著大步 高唱著戰歌

去改變整個中國

那是什麼氣勢

再往前就是更有意義的生活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請叫我的全名達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