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童年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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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獨立正是在孩子背對成人,走向同伴的那一刻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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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與成長」

主筆 | 徐菁菁

疫情期間,我們做過一期隔離期間親密關系的封面。在準備那個封面的時候,我曾問過心理咨詢師宮學萍,對這個特殊時期人們的生活有什麼觀察。她當時提到,她特別想讓我們關註一個問題:很多家長都在擔心上網課效果不如現場教學,但很少有人關註到孩子隔離在家,徹底沒有了玩伴。

有些孩子出現了睡眠障礙和情緒問題,家長們考慮各種可能的原因,但往往不會想到同伴互動是孩子日常疏解情緒和壓力的重要渠道。

“孩子不能很好地表達自己,而成年人也不能充分理解他們,很多時候並不知道孩子到底在為什麼煩惱,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安慰他們,”宮學萍說,“但是孩子能夠看到彼此,有他們自己處理問題的辦法。當小孩擔心床底下有妖怪的時候,大人們會告訴他們沒有妖怪,這並不能真的讓他們安心。如果孩子有機會和小夥伴一起玩,在床下面鉆來鉆做遊戲,不用任何語言,就能消解這份焦慮。其實,同伴間有很多角色扮演遊戲都在處理兒童的焦慮和恐懼。”

《冬冬的假期》劇照

這場談話讓我對兒童的夥伴關系又一次有了新的認識。我第一次註意到同伴問題是2018年。那時我參加周刊天才兒童的封面,寫了一個孩子的成長故事。男孩石頭在計算機編程方面有很突出的表現,我去他就讀的中學采訪他的計算機老師。這位老師同樣是少年英才,曾是中國參加國際計算機奧賽的傳奇人物。我問他,一個孩子能夠在某個領域到達頂尖的位置,什麼是最關鍵的因素,是個人的興趣天賦,還是師資?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老師毫不猶豫的給出了一個答案:是同學。他解釋說,孩子彼此之間切磋和學習,他們在其中獲得的思維鍛煉和成長,是老師無法給予的。

《天才少女》劇照

這些采訪的經歷都讓我意識到,同伴的價值是我的認知盲區。我是獨生子女,80後,12歲以前在武漢長大。那時候,武漢的小學教育競爭已經非常激烈。我沒有太多同伴交往的時間和經驗。在學校裏,同學之間也都忙於學習,成年人傳達的信息是競爭關系壓倒一切。兩年前,我女兒出生以後,我開始購買書籍,學習一些教育知識。回頭看,你能找到的書基本都在講父母能夠怎麼影響孩子,如何陪讀如何陪玩。回到今天的教育現實,很明顯的一個現象是,對今天的孩子來說,自由自在地和同伴一起玩耍,已經是一種奢侈品。

現代城市的生活方式使家庭變成了堡壘;教育變得越來越精細,“起跑線”越來越提前,孩子在學前階段就開始奔走於各個培訓班。寧波小學老師王悅微的母校百年校慶的時候,校友齊聚在微信群裏,發自己珍藏的老照片。有兩張照片讓她特別感慨,因為照片裏夥伴們曾經一同玩耍的滑滑梯和鐵桿子都不在了。現在很多學校擔心安全隱患,早已拆除這類體育器械。

同樣消失的還有春遊秋遊和野炊。寧波的冬天很少下雪,一下雪就會停課。有一次早上起來,王悅微收到停課通知,真想給學生們發短信:“餵,別睡啦!到學校來啊,我們一起玩雪去!”可她知道她是不能這樣發號召的,萬一孩子路上摔倒或出什麼事,做老師的可吃不了兜著走。

究其原因,同伴自由交往的時間和空間被劇烈壓縮,源於一種普遍存在的教育觀念:在孩子的成長中,相比絕對的身體安全和智識培養,同伴交往是可以被刪除和犧牲掉的部分。

插圖 | 範薇

一個吊詭的事實是,盡管同伴關系在今天的教育視野中處於一個極其邊緣的位置,但與此同時,家長們在其中投註入了無盡的擔憂和困惑:孩子的玩具被搶了,不知道搶回來怎麼辦?孩子被欺負了,要不要教他打回去?孩子總是小跟班怎麼辦?孩子太強勢,小朋友不愛和他玩怎麼辦?追根溯源,無論忽視還是焦慮,種種矛盾皆源自成年人的“想當然”。我們並沒有認識和思考,對於孩子而言,何為同伴,價值幾許:同伴等同於交朋友嗎?“交朋友”可以教嗎?有了兄弟姐妹就有了同伴嗎?孩子在一起沈迷於毫無“教育意義”的玩耍是不是浪費時間?

作家苗煒的兒子去年剛上幼兒園。苗煒發現,一本權威的育兒書對3歲小孩的社交能力是這樣界定的:1、喜歡嘗試新體驗;2、可以和其他孩子合作;3、在遊戲中扮演媽媽和爸爸;4、幻想遊戲中的想象力越來越強;5、可以自己穿衣服脫衣服;6、會跟別人商量如何應對衝突;7、更加獨立。苗煒很驚訝,這幾點之中根本沒有他慣常理解的社交能力,比如是不是會向他人問好,有沒有“好朋友”。

對於兒童的社會化而言,同伴關系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家庭是一種極特殊的存在。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其間的關系並不是平等的。父母是權威和庇護者。一個孩子知道自己是被管束和照顧的弱小對象。於是,孩子在家往往可以依靠撒嬌達成很多願望。在經過了幾十年獨生子女政策後,許多中國新一代父母認為生二胎能夠避免孩子出現獨生子女在人際交往的常見短板。但實際上,兄弟姐妹同樣是非常特殊的關系。研究顯示,兄弟姐妹之間的關系同樣是不平等的,大孩子想支配,小孩子想避免被支配。其中還夾雜著父母的介入和幹預。

只有在家庭之外,自由的同伴交往之中,孩子才能體驗完全平等的關系。在這裏,撒嬌加認錯不再成為解決問題的通用法則。他們需要承受和直面問題本身,逐漸了解到什麼是道德、規則、競爭;如何解決衝突、實現合作、贏得友誼。

《請回答1988》劇照

現代社會,成年人喜歡研究關系,有關關系學的熟悉和網課熱賣,認為它們可以解除我們在人際關系中的困惑。家長們容易認為自己能夠指導孩子的社會交往,將讓孩子“交朋友”等同於社會化。但事實並非如此。

在孩子的世界裏,社交能力的獲得往往不在於成人給了多少指點,而在於自身的體驗和摸索。“許多家長都會在家教育孩子要學會分享。在幼兒園你會發現,一些孩子在和同伴們爭搶玩具的時候會說:’你要分享,你要顧及到別人。’他們沒有學會分享這件事,倒是學會了家長對他們的教導之詞,把它用在了別的孩子身上,”左潔如說,“孩子不是靠道理而是靠真實的體驗去學習的。你能看到一個霸道孩子,因為沒有人願意跟他一起玩,他忍受了一段時間的孤獨以後,開始想辦法去跟別人交換,去分享。只要孩子沒有被非常錯誤的家庭教育吞噬,都能夠在同伴交往中慢慢得到調適。”孩子們在同伴互動中學到的社交知識比成年人想象的復雜得多。在公共場所,你很可能也見過這樣的情形。兩三個孩子一起遊戲,另一個孩子被家長領來,在一旁觀望。很快,成人受不了自己的小孩被冷落,忍不住發聲:“你們在玩什麼,帶著我們一起玩吧!”

自由自主的同伴遊戲能夠給孩子帶來純粹的快樂(攝於1988年)

美國社會學家威廉·A·科薩羅 (William A.Corsaro)對兒童同伴關系有細致的觀察。他發現,幼兒園的孩子們很少用”你們在做什麼?”或“我可以一起玩嗎?”這種直接的策略,因為孩子們知道,它得到的回應非常可能是否定的,因為它實際上暗示,發出請求的人並不懂正在進行的共享性遊戲活動,並不是遊戲團體中的一份子。孩子們的做法是觀察,弄清楚遊戲的內容和規則,想辦法找機會自然而然地加入進入。孩子們的這些小心思可笑幼稚的嗎?事實上,這正是他們成年後進入類似多元互動情境的前身和基礎。回想你的社交經驗,假定你進入一個聚會情境,在場的人你並不是很熟,你不想落單,會怎麼做?你會走向一群人並說:“你們在說什麼?我可以和你們一起聊天嗎?”很可能不會。

我們成年人不會像孩子一樣直接拒絕你,但我們很可能會發出一些更微妙的信息,故意忽視一個闖入者。聰明人會像幼兒園的孩子一樣聆聽,掌握人們在說什麼話題,適時適當地插話,自然而然變成交談的一份子。是的,那些在社交場合如魚得水的人們很可能在幼兒園就無師自通地學到了這些精妙的技巧。

《兩小無猜》劇照

同伴關系的另一個重要作用是對孩子提供情緒和情感的支持。孩子們之間的許多遊戲在成人看來很無聊,其實有豐富的價值。心理學家唐納德·溫尼科特 (Donald. W. Winnicott)認為,在遊戲中,孩子“對自己忠誠”,可以嘗試著向環境選定的人表達自己的感受。遊戲如同夢,是為自我揭示服務的,是深層次上的交流。兒童的角色扮演遊戲裏常常有大灰狼、巫婆之類的惡勢力角色出現。威廉·A·科薩羅觀察了這樣一場遊戲。女孩克裏斯蒂娜扮演巫婆,她閉上眼睛,反復說“顏色!顏色!”的時候,路易莎和羅莎試圖靠近她。然後“巫婆”突然說:“紫色!”路易莎和羅莎尖叫著逃跑,“巫婆”做出威脅的樣子,開始追逐她們。在即將被“巫婆”捉到的那一刻,兩個孩子都成功地拿到紫色的玩具,於是警報解除。

科薩羅發現,在這個遊戲裏,孩子們讓她們恐懼的東西“巫婆”變成了一個具體和熟悉的人;盡管孩子們在逃跑時顯得很害怕,但這恐懼感明顯是偽裝的,因為她們可以在遊戲場所輕易地找到任何顏色的東西;而且,被威脅的孩子有時候會故意裝作沒看見具有適當顏色的東西,“巫婆”也不會執著於抓到人。這個遊戲的價值在於:孩子們將她們的真實的恐懼納入了由他們生產和控制的同輩遊戲活動。通過這種方式,他們有效地面對了恐懼。

同伴之間的互動不只解決“床下妖怪”這樣的“小事”,也處理死亡這樣的大話題。前不久,童語自然幼兒園裏孩子們養在教室的一只小烏龜死了。一開始,老師試圖向孩子解釋發生了什麼:烏龜好幾天不動了,它不吃也不喝,所以它已經死了。可是孩子們說沒有,它肯定好好的,堅持讓烏龜留在教室裏和他們一起上課。又過了幾天,烏龜的遺體發臭了,孩子們接受了事實:烏龜死了。

接下來怎麼辦?突然有一個孩子提議:我們把它送到“龜堂”去吧。“龜堂”這個詞讓老師們摸不著頭腦,卻得到了孩子們的迅速響應。“他們搞了個轟轟烈烈的儀式,”園長左潔如告訴我,“有的人去收集花瓣,有人弄樹葉,有人準備水——因為小烏龜喜歡水。最後孩子們挖了個坑,把小烏龜和水、花瓣、樹葉一起放了進去。原來這就是’龜堂’。他們說:小烏龜,你在龜堂裏應該生活得很開心,我們會常來看你。”孩子們沒有辦法在成人的語言中理解死亡這件事,卻可以通過集體的觀察和行動,去認識它,並處理死亡帶給他們的情緒衝擊。除了情緒的安撫,同伴也能夠帶來巨大的情感滿足。“我們現在的教養文化中,成年人更多關註的是兒童情緒的發展,”左潔如說,“因為自孩子出生開始,我們就被他們的情緒所左右——小孩哭、小孩鬧、他們是否開心,這是成年人能夠看到和感知的部分。不容易被感知的是孩子內在對愛的需求,光有家庭裏的愛是不夠的。”兒童發展心理學認為,基於心理親密的的友誼是在12歲左右才會出現,在童年早期,兒童之間的關系只是短暫的遊戲同伴關系,但這並不意味著孩子不能夠從彼此身上感受到強烈的情感。左潔如常常在幼兒園裏被這些瞬間擊中:自己一起玩耍的小夥伴沒有來幼兒園,孩子望眼欲穿,念念叨叨;幾天不見面的孩子,重逢時刻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僅僅只是放學而已,即便是非常樂觀、非常善於情緒管理的孩子,也會在和夥伴分開時流露出悲傷。“他們真的是可以分享一切。他們會告訴對方,我昨天沒有看見你的時間裏,我都做過什麼;甚至會追問:‘我是不是你的小寶寶?’”

《菊次郎的夏天》劇照

同伴對於成長而言的另一層意義可能更容易被忽略。家長總是希望孩子能夠成為一個獨立的人,但往往沒有意識到,獨立不等於獨自睡覺,自己吃飯,真正的獨立正是在孩子背對成人,走向同伴的那一刻開始的。

獨立需要通過挑戰成人來實現,而擺脫成年照顧者的規則和權威,獲得相對的自主性並掌控自己的生活,正是兒童同輩文化的一個中心議題。正如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教授陳祉妍所言,無論是幼小的兒童,還是青澀的青少年,在同伴關系中都可以不再聽從父母的意誌,而是根據自己的意願行事。在《哈利波特與鳳凰社》中,哈利帶領大家成立黑魔法防禦小組,背著老師,躲進密室;在《死亡詩社》中,學生們自組詩社聚會,趁著黑夜,躲進山洞。擁有成人不知道的秘密,正是孩子走向獨立的典型標誌。

《哈利波特與鳳凰社》劇照

在這期的封面故事裏,我們采訪了一線的教育工作者和心理學的專業人士,重新梳理了同伴的意義和價值。我們也嘗試回應家長們的現實困惑:面對孩子的同伴交往,成年人有哪些不必要的焦慮?什麼時候應該放手?什麼時候應該幹預?如何幹預?小學班主任王悅微詳細講述了她的經驗:如何面對女生的嫉妒,男生的愛打鬥?如何在兒童的同伴交往中進行巧妙的道德教育?怎樣處理學生愛打小報告的行為?

在采訪中,幼兒園園長左潔如向我感慨:“今天的孩子,不是被物質淹沒,就是被成年人淹沒。”小學班主任王悅微觀察,沒有經過童年就長大的孩子越來越多:“他們沒有屬於自己的社交時間,沒有幹過壞事,沒有幹過蠢事,也沒有幹過無聊的事,就這樣在成人的世界裏長大了。這些孩子往往缺少孩童的鮮活。” 希望今天的孩子還能夠突破成人的包圍圈,在同伴世界裏獲得真正的快樂和成長。

封面動畫設計:黃罡

同伴與成長:突破成年人的包圍圈(徐菁菁)

童與伴:被忽視與誤讀的成長世界(徐菁菁)

理解孩子的同伴世界:一個小學班主任的教育實踐(徐菁菁)

友誼作為“生存”策略(陳賽)

越軌少年:結伴長大(王海燕)

孩童走向獨立:擁有成人未知的秘密(陳祉妍)

兒子用“利他精神”交朋友(劉詠秋)

他肯定能學會自己吃飯(苗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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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喜劇《家有兒女》成為了一代人的童年記憶,本期#三聯生活周刊##封面大使#演員張一山也因出演中劇中那個古靈精怪的小男孩“劉星”為大家所熟知。當時只有12歲的他,也與劇裏的小演員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成為了現實中相互陪伴長大的好友。作為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張一山從小住在胡同裏,童年跟他一起玩的,還有街坊鄰居的孩子們,踢足球、捉迷藏、上房頂等調皮事兒,幾乎都做過,童年生活過得自由自在。在張一山看來,這種從小陪伴著長大的友情非常珍貴,“小時候大家能玩到一起,面對面有交流,有互動,我覺得很單純、快樂,能夠彼此影響和成長。而且積極、開朗的性格是可以培養出來的,在交往過程中可以潛移默化地被激發出來。我覺得這是童年不可缺失的。”

點擊上圖,聽演員張一山聊聊他與童年夥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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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與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