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年糕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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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樹耐旱,耐澇,耐鹽堿,耐瘠薄,對土壤適應性強,在家鄉最為常見。《濱州通史》第三章記載濱州在兩千多年前就已栽種棗樹,稱“樂陵棗”。

在魯北大地處處可見它的蹤影。村外小路邊,農家四合院的院子裏、院墻外,打谷場、水灣邊到處可見它的身姿。棗樹發芽最晚,農諺說“棗芽發,種棉花”,春風吹很久,直至清明,杏花、梨花、桃花都開敗了,她才開始動彈,仿佛是鄉親們中的一個大懶人!但熟悉她品性的人都知道,她雖然發芽晚,長得慢,但她的木質卻是同行的柳樹,楊樹、榆樹無法比擬的,一件棗木家具用上多少年都不會壞。她的果實,更是沒得說,又甜又有營養,在饑餓的年代,更是救活了無數人的性命。我家老宅子(原在村子中央位置,現在的家是2000年新蓋的)裏也有一顆棗樹,是我一周歲的時候,爺爺在我們家的棗園子裏移栽家來的。爺爺沒念過幾天書,說不出“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官話,但是他知道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家裏有糧比誰給都強,院子裏有棗樹,孩子吃鮮棗方便,就不會去“偷”摘人家的棗子。

一九九六年七月鎮上遭受八十年未遇的特大澇災,降水量達360毫米,一夜之間,溝滿壕平,水汪汪一片。院子裏的土也被泡得稀松發散,我家的那棵老棗樹被隨後而來的大風吹得向南傾斜了很多,棗子也落了不少。許多低垂的樹枝擋住了我們去南屋的路,經過與奶奶商議,父親忍痛用鋸子割掉了那些枝幹。第二年春天,我從園子裏移回一棵野絲瓜苗種在棗樹跟前,希望它順著棗枝爬上去開花結果。她果然不負所望,很快在去年的磨難中挺了過來,枝上棗子結的很多,絲瓜也是大豐收。每到有絲瓜快熟的時候,我就很快的爬上去輕輕地摘下來,再從雞窩掏一兩個雞蛋,一家人中午就可喝上美味的絲瓜湯了。

秋天到了,八月十五前後奶奶就會組織我和父親在家裏打棗。奶奶負責把包袱、席子鋪在地上,並蓋住雞窩、鹹菜甕等一些犄角旮旯;父親負責站在院子裏用竹竿打棗,我負責爬到屋頂上用竹竿去打那些在高處枝頭上面的。站在屋頂上俯瞰小院子裏的一切,真的別有一番情趣,高大的父親也不再高大了,奶奶只能看見滿頭的白頭發……

奶奶把打完的棗子收在一個大簸籮裏,先把棗葉挑出來,再把看相比較好的挑出部分來,一碗蒸來吃,甜甜的、面面的;另一部分用布擦幹凈,放進塑料瓶子裏,用白酒泡好制作“醉棗”,月數後即可食用,這可是最好的零食了。大部分棗子還是要背到屋頂上鋪上席子曬幹的,一小部分留下來自己做稀飯、蒸年糕用,其他的賣掉(那時十裏八鄉家家戶戶都有棗樹,用不著送人)換幾個小錢。記得每年冬天家裏蒸年糕時,我們兄妹兩個總是想法避開奶奶、母親的眼睛,只挑那些大棗吃,棗子吃到嘴裏,甜到心裏。

每一顆老棗樹的樹梢上,都有一些當年剛新生出來的的枝子,上面的棗兒比下面那些要成熟得晚一些,半青半紅的,家裏人就會讓它們在樹上多留上一段時間,我們這些小孩子想吃鮮棗的時候隨時去摘。特別是深秋以後,一夜的綿綿秋雨過後,去樹下尋幾個剛熟的紅棗子,放進嘴裏一咬又脆又甜,真是爽!

奶奶不止一次對我說過,1959年臘月生我爸爸的時候,正是國家最困難的時期,有上頓沒下頓。生下爸爸來,奶奶沒有奶水,不足月的小孩子整天餓得哇哇大哭,奶奶只好隔一段時間就背上小孩子去濰坊市安丘娘家住幾個月,那裏家家戶戶留有地瓜幹,可以熬成粥度日。在村委當差的大爺爺也對我說過,村裏那年一共生了七個孩子,只有你爸爸和大隊會計的兒子活了下來,你爸爸是在安丘吃的地瓜幹稀飯,人家那誰他姥姥家有一片棗樹林,他家就靠一把棗一把棗的做棗糠餅(棗子和糠做成的)充饑,把孩子養活了。我向爸爸求證此事,他嘆了一口氣說,這些都是真的,村裏就我倆同歲,一直到初高,本村就我們倆同學。

我想,這絕不是個例,當年應該有很多人也是靠著一棵棗樹活了下來。所以,直到今天老家的鄉親們都很敬重棗樹,特別是一些上了歲數的老太太,會把家裏那棵救過一家性命的老棗樹當做“神靈”來看待。有的人家過年時,還會在棗樹底下倒一碗餃子,讓辛苦了一年的棗樹也和人們一起過過年。正月十五元宵節那天傍晚,大人會囑咐打著蘆葦燈籠的小孩子去“打著燈籠轉棗樹”,男孩子提著燈,繞棗樹六圈,正三圈,倒三圈,口念“嘟佬嘟佬,開花結棗”六遍,祈禱新的一年棗樹大豐收。在我們家,每年清明過後棗樹發了芽,奶奶就安排父親或者我,在棗樹附近用鐵鍁挖個小坑,在離樹根半米的地方埋上兩鍁幹雞糞,埋好土再澆幾桶水,希望它枝葉茂盛、碩果累累。

搬了新家後,老宅裏的那棵棗樹,父親沒有挪,父親說二十年的樹了,就留給新來的人家吧,誰家沒有小孩子!給新主家留著吧。

二零一五年的一天,我在老家吃飯時突然一時興起想去看看自家那棵棗樹。父親沈默了一會說那棵老棗樹死了,不用去看了,去年村裏重新規劃街道,那戶人家的院子因為礙事都被推土機推倒了,何況那棵棗樹?聽了父親的話,我口中的米飯好久都未能咽下去。一棵棗樹的離去,宛如一位老人的逝世,割斷了我許多童年的回憶。

每次回家返程途中,高興之余總感覺有那麼一絲遺憾,思來想去我終於明白,原來是新家院子裏少了一棵棗樹的緣故。早年母親說“無孩不成家,無木不成莊(方言念zhua)”,我一直不懂,今天懂了,卻也無能為力。

昨天的夜裏下了一場小雨,噠噠的雨聲中,我再一次夢見了家中的老棗樹,看到了樹皮上的一塊塊傷痕,有婦人們曬衣服拴繩子留下來的勒痕,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拿刀具砍的刀痕,有牲畜牙咬的一塊塊齒痕。家鄉的人都知道,棗樹有個“毛病”。在打棗的時候,人們有時會因很用力無意中打斷一些小枝子,但這不要緊,明年她反而會長的更多,所以人們一直喜歡把摘棗叫做“打棗”。甚至有人在樹幹上砍她幾刀,剝一小塊皮下來,她都不怕,第二年棗子結的反而越多。我好像聽到老棗樹對我說:孩子,生活哪有一帆風順?我們來到這個世上就有自己的使命,要麼像奶牛一樣獻出乳汁,要麼像母雞一樣下蛋,要麼給人遮風擋雨。生活越是磨難我們,我們就更要勇敢!這就是我們的個性,這就是我們的血性,這就是我們不服輸、不低頭的本色。

朋友們,相對於莫言老師筆下的高密紅高粱,我們的棗樹是不是同樣可愛呢?

王冬良,80後,企業員工。系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濱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有文章散見於《濱州日報·大平原》《梁鄒文化》《鄒平群文》《西王文苑》《濱州文學》等文學刊物和新媒體平臺。獲大平原文學創作獎(雙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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