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含周公解夢夢到在水裏撈到大白鵝的詞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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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涑河的往事

文/楊興德

涑河,發源於山東省費縣芍藥山。東南走向的幹流,在南郭莊村西北處分為兩股。南股流入郯城縣的武河,然後進入江蘇省註入運河。北股繼續流向東南,在臨沂城西也分成兩股,其中在臨沂老城外的東北方向註入沂河的那一股,當地人都叫它“小涑河”。

起初,我還以為是“小蘇河”三個字呢。後來聽說應該寫做“小涑河”,而這個“涑”字我不認識。我查了新華字典,上面的解釋是這樣的:涑,su,四聲。涑水,在山西省。從字典釋文上看,這個“涑”字,好像沒有臨沂的小涑河什麼事兒。

帶著疑惑,我請教了一位人們都尊稱他徐爺爺的老學究。據說,他曾經當過國民黨時期臨沂縣黨部的書記(秘書或者是文書),他是居住在我們小巷裏的有學問的名人。他用手一捋下巴頦上稀疏的胡須,笑瞇瞇地說起了“小涑河”名稱的來由。

在元末明初,連年的戰爭,加上山東河北一帶的洪災頻發,廣袤的大地上發生了嚴重的饑荒。各種災難導致了人口的銳減,有的地方幾乎成為無人之地。而山西一帶憑借特殊的地理環境,幾乎沒有受到多少戰爭的影響,再加上那些年當地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人口數量比較厚實。而中原一帶的受災百姓聽說山西地界富庶又不打仗,就紛紛攜帶家口奔向那裏逃荒落戶,以致三晉大地人口數量大增。據《明太祖實錄》記載,到明洪武十三年(1381年)時,山西人口已經達到400多萬人,比河北、河南兩省的人口總和還多出25萬,是全國當時的人口大省。

為了恢復生產,明朝統治者制定了以移民墾荒為中心的振興農業政策。用一年不納糧,三年免賦役的辦法,從洪武九年到永樂十五年,延續了近50年時間的大移民。大部分來自晉南的人們,被集合到洪洞縣大槐樹下的移民點,向全國各地人煙稀少的地方遷徙。其中一部分移民,就來到了屬於沂州府管轄的一帶。移民們把他們老家“涑水河”的名稱,移植到這裏的一條小河上,取名叫做“涑河”,以寄托他們對家鄉的思念。實際上,在晉南流入黃河的“涑水河”全長有196公裏,比全長只有60多公裏的“涑河”長多了。從臨沂城西門到沂河口的這一段人工小河,就順理成章地被當地人稱作“小涑河”了。因為在地圖上找不到“小涑河”這個名稱,所以這裏的“小涑河”就只能是帶引號的了。

我是喝“小涑河”裏的水長大的,“小涑河”也是臨沂老城當中相當一部分人的母親河。1957年從蘇北遷居到這裏的我,才五歲多。家裏的日常生活用水,都是媽媽越過剛剛打開不久的城墻缺口,到河邊用水瓢舀滿兩桶水,十分艱難地挑回家的。等我長大一點,我就和媽媽用從蘇北帶來的大木桶朝家裏擡水吃。又過了幾年,城墻的豁口越來越大,取水的路也好走多了,我就和弟弟到河裏去擡水。再往後,隨著我和弟弟妹妹們的逐漸長大,我們都先後加入了城裏每天早晨的挑水大軍。

清晨,太陽還在睡覺,東面水天相接之處已經亮出了魚肚皮的顏色。靜靜的“小涑河”睡醒了,她嫻靜地看著這一天的開始。站在河邊,你能看到河中水草之間遊曳嬉戲的魚蝦。河水無聲地向東流著,水面倒映著岸邊高大的楊樹和飄浮著白雲的藍天。這一切都顯得那麼恬靜,那麼溫順。你都不忍心把水桶放在河裏去灌水,真怕打破這水中的優美畫面。

春天,“小涑河”的南岸長滿了青草和野花,成群的蜜蜂和蝴蝶在花叢之間翩翩起舞。河中水淺的地方,可以看到成片遊動的黑色蝌蚪,它們是每年都準時前來造訪“小涑河”的過客。幾只在水中追逐嬉戲的綠頭鴨子和大白鵝,時不時地一頭紮進水裏,兩只紅掌在水面上不停地蹬爮。等它們從水裏露出頭來的時候,嘴裏銜著一條小魚,一伸脖兒吞下去後,嘎嘎地叫著,又去尋覓其他的食物去了。

“小涑河”有時也會一改以往的溫馨大發脾氣的。每年進入農歷的六月,“小涑河”的上遊一下大雨,水田橋的水閘就會開放。這時,上遊排泄下來的大水,使得“小涑河”的河面增寬數倍。黃黃的大水,穿過西面的迎仙橋怒吼著向東流去,在經過小河北岸的丁家園處突然向南,右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大彎,南行二百多米以後又突然左拐九十度流向東方,一直到達入沂河口。就在這個右拐彎處,怒吼著的洪水以大出平常不知多少倍的力量,猛烈地撞擊和衝刷著它東面的河岸。不時聽到轟天的一陣響亮,東岸的一大塊土地坍塌砸到河面上,擊起了衝天的水柱。河水不斷地衝刷,導致小河東岸坍塌的結果,使得“小涑河”從丁家園到顧家園一段的河床逐漸北移,在兩個拐彎處中間的小河南岸,逐漸形成了一片向東移動的的沙灘。

年復一年,北岸東面的這片土地逐年減少,一直坍塌到和丁家園相鄰的顧家園的菜園和瓜地。發大水的時候,落入水中的青菜、黃瓜和西紅柿什麼的,大都在瞬間被卷入水底,有時也有一些青菜和西瓜等飄在水面上向東流去。河岸上有幾個水性不錯,又不辭辛苦的人,就脫下褲頭紮進水裏去打撈。河水泛著花兒打著旋渦,吼叫著向東飛馳,撈到瓜果的人不敢掉頭遊回南岸,只能被洪水斜裹著,一直到顧家園深秋修建小木橋的附近,才能遊到對岸。然後沿著小河北岸,向西走約一二裏路,再下水遊向小河南岸,上來以後,還得再向西走回來一二裏路。

發大水期間,家家的吃水成了問題。河裏的水,都成了黃泥湯子。家裏水缸裏的存水吃光了,還得把河水挑到家來倒在水缸裏,找來白礬用手拿著在水缸裏按著一個方向轉圈兒攪動。當看見缸裏的水紋出現麻渣現象的時候停止,等麻渣沈澱以後,缸裏的水就會變清,可以飲用了。那年頭有時白礬買不到,人們就把麥收時保存的杏核敲開,把杏仁包在布裏砸碎,放在水缸裏轉著圈兒地攪動,也能達到水清的效果。

洪水退了以後,河水仍然渾濁,不能直接飲用。人們就來到因為洪水衝刷而形成的南岸沙灘上,用手在沙灘上挖一個沙坑,大人坐在旁邊吸著煙等著,小年輕的在水邊挖沙疊壩抓小魚兒。過一會兒,沙坑裏就泉出來一汪清清的水來,再用帶來的小水瓢舀在水桶裏。舀幹了,再等一會兒又泉出來了。裝滿兩桶挑回家中,不用任何處理,直接就可以飲用。那個時候“小涑河”裏的水沒有任何汙染,喝上一口,甘洌清爽,都能甜到心裏。

我最喜歡的還是“小涑河”的夏天,在這個季節裏,美麗的“小涑河”是我們男人的地盤兒。我家住在城北面,越過城墻豁口就是“小涑河”。每當酷熱難熬心煩意亂的時候,都會一溜小跑直奔“小涑河”。從城墻豁口上剛一露頭,一陣清涼的溜河風吹來,真是舒服。河邊栽有大片的楊樹行子,樹葉被河風吹得刷啦啦地響,枝葉縫裏傳出知了的嘶鳴聲。放眼向河裏望去,水裏清一色的都是男人,裏面多數是戲水遊泳的皮小子。快步來到河邊,趕緊脫下衣服放在河邊的樹蔭底下,雙手抄起河水在胸脯上拍打幾下,然後一個猛子紮到水裏,早晚等到這一口氣實在是憋不住了,才在河心的深水處露出頭來。兩只腳踩著水,身體晃悠著,炫耀得意地和水裏的熟人打著招呼,然後在水裏不斷地變換著各種遊泳姿勢,愜意滿滿地玩起水來。什麼蛙泳、仰泳、蝶泳、潛泳等我都能來兩下子。我的還算可以的遊泳技術,是在這條“小涑河”裏學會的。不過,這個學會遊泳的起因和經歷可是令人終生難忘的。

那是在我上小學四年級的那年夏天,十歲的我還不會遊泳,在小涑河兩個拐彎處之間沙灘邊上的水裏洗澡,一不小心掉進一個深坑裏。大我兩歲的同班同學於建成,正在河裏刷洗他家拆鍋屋拆下來的竹棒,看見我掉在河坑裏,腦袋一冒一冒地大口喝水,趕緊把手裏的竹棒伸過來。我一把抓住竹棒,他把我從水裏拉了上來。後來每到了假期期末,他要抄我的假期作業我不給的時候,他就會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還不給我抄,我要是當時不救你,你早就淹死了。”我知道他是開玩笑的,但是衝著他的確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只好乖乖地把作業遞給他抄。也就是從那以後,於建成在小涑河裏教會了我鳧水。至於其他的泳姿嘛,那都是我以後自己練成的。

光陰倏忽,歲月荏苒,轉眼間快一個甲子的時間過去了,又到了伏天下雨的季節。昨晚,瓢潑一樣的大雨下了大半夜,這天都快中午了,大雨還是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陰天下雨出不去門,是一個令人懷舊的時刻。只是,幾十年前“小涑河”邊的風景再也不會有了。也不知道,像今天這樣的大雨下了這麼長的時間,被改造了幾十年了的“小涑河”,今年發大水時會是個什麼樣子。

(寫於2020年7月12日)

【作者簡介】楊興德(男),曾用名:楊緒華,楊豐源。江蘇省贛榆縣人,山東大學電子計算機專業,中國民主同盟盟員,魯南技師學院高級講師,2012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