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夢見了嶽母，她富態慈祥的面孔帶著微笑。月白藍上衣，纏著裹腿，雖然是小腳，走起路來卻很精神。她彎著腰撈豆腐、切南瓜、搓麻食，款待我這個出門在外的老女婿，我連忙上前拉住她說，你都80多啦，我不餓。
醒了，一種幸福和感動湧上心頭。嶽母雖然離開我們3年多了，但回憶起一幕幕往事依然歷歷在目，我不禁淚流滿面。
嶽母成就了我的人生，給了我一個家。我和愛人同住一個村，她家住南巷，我家在村西頭，我們上學時又是同桌。小學三年級，我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常常到她家去叫她上學，一來二去，嶽母見了我總是笑瞇瞇地撫摸著我的頭，給一些好吃的和好玩的。20出頭我倆便結了婚。同年冬天在家人和嶽母的支持下我報名參了軍，一去就是7年，全靠嶽父嶽母維系著我這個特殊的家庭。退伍後，因愛人在外工作，我也有幸分配到縣化肥廠上班。
可是好景不長，我的奶奶卻得了半身不遂，哺著吃、餵著喝，身旁必須有人照應，加之父親又是獨苗苗，50多歲時也得了病，母親實在忙不過來。此時，我和妻子剛剛參加工作，機關和廠裏制度都很嚴格，真是叫人進退兩難，不知該怎麼辦好？祖孫三人抱頭痛哭想不出個好辦法。嶽母聽說後跑到我家，一見這場面二話不說讓我找個小平車，把奶奶拉到她家的熱炕上，就這樣每天端屎擦尿，餵著吃喝，還經常改善生活，想讓奶奶早點康復。有時候奶奶鬧肚子疼，嶽母一夜夜睡不成覺。那年月農村的居住都是小房土屋，每天晚上奶奶都要拉肚子，那熱炕上的氣味熏得人難以入睡，但她又不敢開窗戶，怕奶奶著了涼。就這樣伺候了兩年多，奶奶臨終時拉著嶽母的手說：“我哪輩子積下這陰德，碰上你這麼個好人。”
下鄉駐村的工作隊王隊長知道後，專門拿了東西看望嶽母，還說，你為了侍候女婿的奶奶，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不爭分文還管吃喝，世上真是少有啊，一定要把這種美德宣傳到全萬榮去！
奶奶去世後的第二年，愛人生下了大兒子，全家人喜上眉梢，嶽母說她走路腿上都有勁啦。可是孩子剛過百天，愛人就要去上班，這照管孩子的重擔又落在了嶽母身上。白天看娃餵羊奶、燒面湯，晚上哄孩子、熱奶、換尿布，累得嶽母真是直不起腰來。尤其是孩子生病時，又擔心又勞累，加上農村醫療條件有限，她更是晝夜不能合眼。1980年8月12日晚，閃電、吼雷且下著傾盆大雨，孩子高燒不退，過了半夜渾身燒得燙手，嶽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忙喚醒小舅子，穿上雨衣，拿上雨傘和雨靴，給醫生也準備了一套雨具，冒雨請來醫生，一直熬到天亮孩子才慢慢好起來。緊接著小舅子媳婦生下女兒，嶽母既高興又忙活，背上背的，手裏拉的，連飯都吃不到嘴裏。6年時間看了3個孫子、3個外孫，把嶽母纏得脫不開身，頭發也剪成了短發。舅舅從西安回來說：“姐呀，我給你拍個照留個念，你真是起五更睡半夜啥苦都吃，一把屎一把尿撫養兒孫。”
嶽母對親朋好友更是寧虧自己，幸福別人。1959年至1961年三年自然災害，家家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她舍不得吃一口細糧，白面都讓給了爺爺和子女，自己吃柿子葉、苜蓿菜，還把省下的一點紅薯送給娘家伯伯。她把鄉親們的困難當成自己的大事，幫東家剪龍鳳花，幫西家捏過壽饃，還教人織布紡線。
一次村西頭的一位老人病逝在縣醫院，那時沒有出租車，拖拉機路程太遠顛簸也不方便，事主急得焦頭爛額想不出個好法子。嶽母知道後對自己的兒子說：“你西巷伯伯病逝在醫院，縣上的車輛都嫌不吉利不願意拉，我看咱家剛接回來的羅馬大卡可以去拉一下，都是鄉裏鄉親的不要收錢，車上搭一條紅被面，這忙一定要幫。”這舉動也感動了全村。人在做，天在看，之後她家的卡車生意越來越好。
嶽母在鄉親們眼裏是個大善人，在我們心中是個大恩人，她做的好事真是三天三夜說不完道不盡。難怪村裏人都說我燒下滿爐香啦，遇到這麼一家好人，碰上這麼一個好嶽母。
作者：袁有生
來源：故鄉萬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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