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涅槃之凰
小時候，我家養豬，一年一頭。
我跟著我媽把小豬仔一點點養大。豬這種動物很憨，我們一家都很愛它！
我一放學就去打豬草，回來餵它。
它很能吃，我常偷偷去豬圈摸它。
每回，它看我進了圈，就使勁靠我，常把我拱倒，弄一身豬屎。
我每每偷著自己洗，並不怪它。因為，我知道它是愛我才拱我，它認為它和我們是一家子。
豬一點點長大了，年根也近了。
我媽要把它賣掉。每年靠賣豬，我們都會獲得一筆收入，用來貼補家用。
收豬的小販會自動找上門來。
我媽會在他們來之前，一邊哭，一邊往槽子裏加料，叫它吃得飽飽的。
我印象裏，每回我媽都會拿著舀泔水的勺子哭，我就摟著我媽腿哭。
當時我雖然很小，但我知道，正在酣酣吃食的它，接下來會是什麼下場。
我知道我媽心裏苦，她一點點把它養大，舍不得它，我能感覺到。
可是後來，我又大點了才明白，我媽和我不一樣。我媽一方面難受；另一方面，她使勁餵它，不過想使它過秤時更重點。
每年這個時候，我的心都會絞痛一回，後來落下了根兒，治不好了。
有一年，發生了一件怪事。
我家養的那頭豬，在最後那一刻說什麼也不肯吃。
我媽望著它，難過極了！她們彼此就那麼對視著，她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收豬的來了，它並不反抗。四馬攢蹄，過秤。
直到這一刻，它仍一聲不吭！最後，豬販子扒拉秤砣時，它終於堅持不住了，拉了一地。我想是它害怕了。它要被杠子擡走的時候，我媽突然喊著不賣了。
收豬的走了，它回了豬圈，得以又活了幾天。後來，第二批買豬的來了，又這樣。我媽又不賣了，如此反復了有四五回。
那些日子，我天天去豬圈看它，它也眼神復雜的看我。我心裏難受，就下到豬圈和它睡了一覺。
後半夜，我媽發現我屋沒人，在豬圈找到了我。那天回屋後，我做了個夢。我夢見我變成了豬，我媽要把我賣掉。我使勁掙紮，想說話，可只能哼哼。夜裏，我就發燒了，燒得很重！一連好多天也不見好。
我媽照顧我，給我喝姜糖水發汗。
關於小時候的記憶裏，我極少像那次那樣，能吃上雞蛋，還有蛋糕。後來，我病好些了，發現豬沒了。我跟我媽又哭又鬧，發了好大一通火，也因此挨了一頓打。
後來，我媽摟著我，哭著對我說：“你別難為我了，其實媽也不想，可我要養家。當然，還有你。”
......
好人就一定有好報嗎？好人就一定有好事成全嗎？
如今我成年了，也有了一雙女兒，也開始為了生活四處奔波了。兩鬢斑白的我，行近中年。好多時候，我連依心而作也說得毫不硬氣。
我終於懂了我媽那份復雜的情感。
人，活於天堂和地獄的之間，既非天使，也非魔鬼。也許，人，註定要在這混濁的世上一世為人，無可選擇。
就像哭泣中的媽媽；和那頭，註定要被賣掉的豬。
（與豬相關的圖片源於網絡，版權屬於原作者！）
作者簡介：
涅槃之凰，從事工業設計工作；癡迷文字，喜歡用簡潔的文字勾勒出入目三分的意境；實在無事時，願意並嘗試為現代詩的延續破土開路。作品曾在《西南作家》、《一線作家》、《作家平臺》、《中國現代詩詞》等多家刊物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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